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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文 / 九重殿

    「胡鬧!」趙太傅手中的書冊突然朝著桌案一拍,振聾發聵的彭然一聲,嚇得所有人都集中精神。

    席惜之天生腦袋缺根筋,除了安宏寒對她的威逼利誘有用外,別人使用這一招,那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除了眼皮子多眨了兩下,席惜之所表現出來的情緒,和平時沒有不同。

    趙太傅多少有點顧忌,因為這個小女孩無論如何都是陛下派過來聽課的,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能板臉說道:「坐回去,好好聽課。既然進了太傅院的門,那麼就必須得遵守太傅院的規矩。倘若隨意破壞規矩,那麼本太傅絕不會手軟!」說著,趙太傅拿起籐條,往桌案上一拍。

    又是一聲彭的聲音,傳進眾人的耳朵。

    席惜之望著那根手指粗的籐條,這是咋樣?算是警告嗎?

    前輩子沒有上過學的席惜之,只在書中看過教書夫子的籐條,這會一看,發現這籐條除了粗一點短一點,沒什麼不同之處。

    但是誰想挨打是不是?縱使席惜之不看在趙太傅的面子上,也要看在籐條的面子啊。

    乖乖的坐回去,席惜之抬頭挺胸,正襟而坐。

    看著席惜之的坐像,總算有點模樣。趙太傅放下籐條,又執起旁邊的書冊,之後突然想到一些事情的緣由,開口說道:「翻開《孟經》第二十五頁,我們繼續讀。」

    席惜之總算聽明白了,迅速把桌子上的五六冊書擺平,然後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神,看著封面上的字發呆。

    排除三個字封面的書冊,最後剩下兩本。席惜之望著上面的字,猜不准哪一本才是《孟經》。眨了眨大眼睛,繼續往旁邊看,這一次小男孩學聰明了,至少看見席惜之湊過去,也沒有大聲喊叫。

    席惜之瞧了一眼,然後看清楚那兩個複雜的繁體字,最終勝利般翻開了正確的一本書。

    聽著滿屋子文縐縐的用語,席惜之忍住不去掏耳朵。

    再仔細一瞧,這屋子裡比她歲數小的人多了去,有一個孩子才不過四五歲,卻跟著其他大孩子捧著書冊,讀個不停。席惜之盯著他看了很久,再後來看得對方不好意思,羞澀的轉開了頭。

    其實席惜之腦中只飄蕩著一個問題,那些複雜的字體,你看得懂嗎?如果看得懂,你到底是幾歲開始識字的?莫非是從娘胎出來就會!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席惜之各種沉重的心情,摻雜在一起。原來她七八歲的外表入學,已經老了!老了還不算什麼,最重要事情是她不認識幾個字,連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都比不上。

    一篇拗口的文章,漸漸在席惜之的自怨自艾中結束。以至於滿屋子的讀書聲消失了,席惜之還沉浸於各種悲催的心情中。

    「讀完《孟經》第十卷,你們可有什麼不懂?」趙太傅開口問道。說話的時候,卻有意看向席惜之的位置……

    席惜之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如果她說……一個字都不懂,估計這位太傅當場就會聞之變色!

    「太傅,雲伊有一個地方不明白。」十四公主站起來,手中捧著那冊書。

    這是席惜之在安若嫣死後第一次看見她,她已經和以前有著天差地別的改變。身上穿著的華服,比以前更加名貴不說,那張小臉還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再也看不見所謂的膽小懦弱。

    趙太傅聽完安雲伊的提問後,解釋了一大堆道理,直把所有的孩子聽得一愣一愣。

    席惜之總之能聽懂,看不懂。

    席惜之自認為她沒有和趙太傅結仇,所以當趙太傅凝目看過來的時候,還回看了一眼。

    「你叫……席惜之是吧?你今日剛入學,關於這篇詩經,你可明白了?」

    不知道趙太傅是有意,還是無意!縱使是好心問席惜之,這一次席惜之也忍不住哭爹罵娘,怎麼趙太傅老是關心她呢?把她無視扔在一邊,不是更好。

    「明……明白了。」席惜之打腫臉充胖子。

    趙太傅的神色緩和了,隨後那一句話,卻讓席惜之有一種撞牆洩恨的衝動。

    「看看文章第十二句,告訴本太傅是什麼意思,給大家解釋解釋。」

    這也不能怪趙太傅找麻煩挑刺,主要是趙太傅認為,這孩子是陛下介紹過來的人,那麼關於讀書方面,肯定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所以他當然會提出幾個問題,讓席惜之回答,這樣一來,就可以摸清對方的底。

    席惜之低頭看書冊,上面的文字彎彎曲曲。席惜之多看幾眼,都有點頭暈眼花。

    整個太傅院接近一百號人,全都以熱烈的目光注視著席惜之。

    久久沒有動靜,趙太傅已經皺起眉。

    席惜之支支吾吾,裝出咳嗽幾聲:「我……我嗓子啞了,不能說話。」

    眾人瞧著這位古靈精怪的孩子,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剛才那嗓子不是好好的?怎麼會說啞就啞。

    趙太傅拿起籐條用力一拍,「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竟然當著聖賢的面撒謊,難道以前就沒人教你說實話嗎?」

    如今的席惜之臉頰都羞紅了。

    要聽實話,那麼她就說實話,不過氣死人,席惜之可不償命。

    「我不認識字。」

    這五個字猶如重錘子,一捧朝著眾人的頭敲下。

    趙太傅最先回神,吹鼻子瞪眼,「不會?那你來太傅院做什麼?莫非霸著一方桌案看戲嗎?」

    席惜之無辜的撲眨眼睛,「就是不會,我才來這裡學識字。難道這裡不是學習的地方?還是說這裡不是太傅院,我走錯了地方?」

    席惜之一派天真無邪的眼神,看得眾人反而不好意思。

    而趙太傅卻被氣得半死,以前送來太傅院的孩子,全都啟蒙了,真沒有遇見一個字都不認識就把孩子往這裡送的人。

    「你!」趙太傅大聲叱喝了一個字,就說不出來話。直到他休息了半響,才又繼續開口,「你既然不識字,那麼剛才本太傅問你的時候,你說懂了是怎麼回事,還裝嗓子啞?做人就必須坦誠一些,難道這些道理你也不懂?」

    席惜之認真想了一會,「我懂。可是我沒有說錯話,您說的話,我都聽得懂,只是不懂書面上的字。至於裝嗓子啞?這事我倒做了。」

    席惜之秉著敢作敢當的精神,一開口全都交代了。

    趙太傅仍是氣,抬起籐條就說道:「既然知道錯,那麼就要罰,你過來。」

    席惜之望著那根籐條,猶豫了半響,最終走過去。

    「手伸出來。」

    席惜之照著吩咐,伸出白嫩嫩的手心。

    啪……

    重重的一籐條,抽打在席惜之的手心,立刻泛出紅印。

    一屋子半大的孩子全嚇得縮緊腦袋,只有安雲伊一個人靜靜往這邊看。

    席惜之此時此刻心裡邊,只有一個念頭!果然是天道循環,遲早有報應。昨日才是她打安宏寒的手心,今日就被一個太傅給抽打回去了。

    「這一鞭,是教你怎麼做人。」

    「第二鞭,是教你誠實可信。」

    啪……又是響亮的一聲。

    「第三鞭,是教你不懂就莫裝懂。」

    「第四鞭,是教你不得衝撞師長。」

    ……

    記不得挨了多少次鞭,反正席惜之的手心越來越紅,也越來越疼。

    好幾次想抽回手,可是一想到安宏寒,席惜之又忍住了。她總不能仗著靠山大,就處處開後門弄特權吧。儘管安宏寒不會反對,可是她還要臉面。

    趙太傅不虧是教書的人,腦子中打人的理由一大堆。

    抽打到第二十七鞭,他才收了手。

    「這只是一個教訓,下次若敢再犯,本太傅就加倍罰你。」趙太傅五十多的年紀,打了這麼久,反倒把自己也累壞了,攤在椅子上喘息。

    席惜之看著皮開肉綻的手心,咬緊了牙,緩緩合攏。手心陣陣的發疼,火辣辣的感覺折磨著席惜之的神經。

    趙太傅打累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道:「今日的課,就到這裡。若是有什麼不懂,就私下問本太傅。」

    他一擺手,所以的孩子都蜂擁而出。

    席惜之徹底傻眼了!她來這裡半天,除了挨一頓毒打之外,一個字都沒有學會。就算那頓毒打算是交學費,那也太不划算了。

    於是,求知慾極大的席惜之往前走了兩步,「趙太傅,我想學認字。」

    趙太傅一口氣沒順過來,又氣背了過去。

    「如此簡單之事,難道你家中沒有人給你請夫子嗎?」趙太傅向來教導的都是那些治國大道、處世為人之道,從來沒有教導別人識字。因為送來這裡讀書的孩子,都是識得字的人,所以根本不用他憂心這一點。

    他一提起家中之人,席惜之立刻想到了安宏寒。至少在這個世界,她只認識安宏寒,而且同吃同住,應該算一家人吧?

    所以如實說道:「我家裡人,就是把我送到你這裡來識字。」

    趙太傅沒反應過來,隨後一想,「你家裡人是誰?」

    「安宏寒。」席惜之一五一十說道,根本不顧對外人造成的震撼。

    趙太傅靠著椅子,險些摔倒,緊緊按著扶手,才勉強沒有摔下去,「是……是陛下?」

    「不就是他送我來的嗎?」席惜之仍舊天真無邪的說道。

    趙太傅想死的心都有了,心中猜測,該不會這個孩子是陛下哪兒來的私生女吧?瞧席惜之七八歲的模樣,倘若是陛下少年時期留下的種,那也極為有可能。

    「你和陛下什麼關係?」趙太傅結結巴巴問道。

    席惜之張開就要回答,可是沒等她吐出一個音節,外面的林恩已經風風火火衝進來了。

    林恩瞅見趙太傅先是點了個頭,然後問道:「小祖宗,怎麼樣?可學會一丁半點?趙太傅可是皇宮裡最好的太傅,從他這裡教出去的人,都是國之棟樑。」

    這一聲『小祖宗』震得趙太傅手腳冰涼。見林恩對席惜之的態度,真是那麼一回事,嚇得他再也吐出一個字。

    「什麼都沒學會。」手心很疼,可是席惜之仍舊裝出一副無事的神態,淡淡回了一句。

    林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隨後安慰某只小孩道:「沒什麼,哪兒有人第一天就什麼都懂了呢。我們先回盤龍殿,估計陛下也快回去了。」

    席惜之應了一聲,跟著林恩從大門走出去。

    趙太傅望著那抹身影離去,心中咯登咯登的跳。雖說他們這群太傅用籐條打學生是常事,可是……如果對方是陛下的女兒,那就另當別論了。先不論身份,就說以陛下那個性子,能夠善罷甘休嗎?

    於是在這之後,皇宮又掀起一片軒然大波。各種關於席惜之是安宏寒女兒的流言,傳得到處都是。

    席惜之剛踏進盤龍殿的殿門,就看見一襲龍袍的安宏寒,已經坐在椅子上喝茶了。

    磨磨蹭蹭走過去,席惜之伸手想從桌案上撈一塊糕點,可是手伸出去一半,又縮了回來。手心紅彤彤的傷勢,陣陣發疼,提醒著席惜之千萬不能讓別人發現。

    「學到什麼?」安宏寒抬頭問道。

    席惜之尷尬的站在原地,思索著該怎麼告訴安宏寒,趙太傅那套課程不適合自己。其實席惜之實在沒有必要跟著趙太傅學習那些道理,因為前世的時候,她已經學過不少。儘管,幾乎都快忘記了。

    如今她最需要學習的事情,那是識字。

    林恩幫忙打圓場,「陛下,她才第一日去太傅院,想必也沒學到什麼。第一日嘛,都是用來熟悉環境的。」

    席惜之把手背到身後,讓人看不見。

    安宏寒抿了一口茶,從林恩的話中,抓出主要意思,「一點都沒學到?」

    席惜之光明正大的承認,點了點頭,「趙太傅所說的那番話,不適合我。」

    關於治國之道,她用不著。

    她只需要一顆平靜的心,加以修煉,總有一日會飛昇,然後與師傅相見。

    「此話怎講?」安宏寒抱住小孩,讓她坐進自己懷中。

    席惜之最開始會難為情,可是到了後面,也就漸漸習慣了安宏寒的懷抱。

    「我不識字……」席惜之說道:「趙太傅講的都是一些道理,這些我暫時不需要。」

    「說的也是。」不知道安宏寒想到什麼,純黑的眼眸閃了閃,道:「那麼明日別去了,朕每日抽出一個時辰教你習字。關於去太傅院的事情,等你認完字再說。」

    安宏寒的時間何其寶貴,而如今為了某只小孩,竟然捨得抽出一個時辰。

    林恩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陛下了,至少在他眼裡,陛下對小女孩的寵愛,早就超過了其他任何事。以前捧在手心的鳳雲貂,失蹤兩三日了,陛下也不聞不問。

    「你教我?」席惜之重複了一遍,有點不確定。

    「朕教你,難道有什麼不對?你可是朕養的。」安宏寒冷酷無情說道,這話頓時惹來一大群宮女太監的遐想。

    什麼叫做朕養的?

    養的情人!女兒!還是媳婦?

    林恩也愣在其中,猜不准陛下的心思。

    而席惜之聽來,卻是極為有道理的話。既然有安宏寒教她認字,她就不用每日早起去太傅院。況且,總覺得趙太傅講課的那套,根本不適合她用。

    就好比……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連話都不會說,你卻非要去讀勞什子文章。這樣跨級別的學習模式,並不是任何人都能適應的。

    「這樣也行。」勞煩自家人,總比麻煩別人好得多。

    安宏寒見小孩同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龐。

    肥嘟嘟的,捏著非常有手感。

    可是席惜之卻不樂意,誰願意自己的臉,每日跟麵粉似的,任由別人搓捏揉啊?趁著安宏寒想要再次下手的時候,席惜之迅速移開了臉龐。

    「林恩,傳膳。」安宏寒沒有忘記答應過小孩的事情。

    當清一色貌美宮女端著菜餚上來,席惜之第一眼就看見香噴噴的鳳金鱗魚。魚肉炸得金黃酥嫩,遠遠聞著,就有一股飄香。席惜之食指大動,看著宮女把菜擺在桌子上。

    席惜之想去拿筷子,手指剛彎曲,就引起傷口一陣疼。手心並沒有出血,可是卻有一大團淤青。

    不想讓安宏寒看出破綻,席惜之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動。

    安宏寒看出她的表情有異樣,沉聲問道:「不合胃口?」

    但是這些菜,全是他吩咐御膳房照著某只小貂的口味,精心製作出來的佳餚。所以可以排除這個可能,但是平常最愛吃美食的小貂,怎麼會見到美食,卻不動心?

    安宏寒思前想後,回想起以前太后那件事。小貂因為受傷,也是茶飯不思。

    因為如今席惜之已經幻化成人,個頭大了不少,所以安宏寒檢查起來,有點不方便,只能先詢問道:「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又或者心情不好?」

    前面一句倒是對了,但是席惜之仍舊搖頭,「突然沒胃口了。」

    當然這只是假話,實際上,她不知道有多想吃魚。嘴裡饞得都快流出口水了……

    席惜之眼神閃爍,想瞞過安宏寒這個狐狸,明顯不可能。

    安宏寒筷子一擱,再次重複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席惜之閉口不言,「真的沒事。」

    不過就是被太傅打了手心……雖然有點疼,但是並不是大傷。況且她才第一天去太傅院,如果被安宏寒知曉她被打了手心,估計還不知道要怎樣恥笑她。

    「林恩,你說。」安宏寒轉而問林恩。

    林恩愣了愣,他一直呆在太傅院外面,所以也不知道裡面發生的事情。

    「陛下,奴才不知。不過奴才進去接人的時候,看見她正在和趙太傅說話。」林恩如實稟告,不敢有所虛言。

    安宏寒的目光越發陰沉,隱隱有爆發的趨勢。突然拉過席惜之的手心,掰開一看,原本白嫩嫩的手心,紅了一片。從傷痕來看,是籐條所打。

    在皇宮裡教書的太傅,都被給予了一些權力。比如學生不聽話的時候,可以選擇打籐條、罰站、蹲馬步等方式,讓學生變得更加安分守己。

    但是看著這些傷痕,安宏寒怎麼都平靜不下來。他都捨不得傷席惜之一根汗毛,然而卻被別人打了,你說,他該有多憤怒?

    席惜之低下頭,有點心虛,「如果你想笑就笑吧。」

    開課第一天,就被太傅教訓,傳出去可不就是一個笑話?某個愛面子的小孩,頓時縮成一團,恨不得變成小貂的模樣,藏進安宏寒的懷中,讓所有人看不見。

    安宏寒怒得一拍桌案,陰狠狠道:「誰敢笑,朕就割了他的舌頭。」

    整個大殿靜悄悄的,沒有人敢發出一絲聲響。

    安宏寒拉著席惜之的手來回檢查,吩咐林恩去拿傷藥。

    「趙太傅為何打你?」安宏寒儘管憤怒,但是還不至於失去理智。趙太傅為人比較嚴謹,對待學生更是出名的嚴厲。只是明知道席惜之是他送過去的人,竟然還敢打她籐條,這就太不給安宏寒面子了。

    席惜之把趙太傅教訓她時,說的二十七條罪名,全部告訴了安宏寒。說話的時候,還故意學著那個老頭老氣橫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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