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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布蘭 文 / 馬丁

    瑞肯在下方的庭院裡與狼一同奔跑嬉鬧。

    布蘭從窗台上看著這一切。不論小男孩跑到哪裡灰風總是搶先一步跨步截斷他的路瑞肯看到他興奮地尖叫然後又朝另一個方向奔去。毛毛狗和他寸步不離若是其他狼靠得太近就轉身咆哮。它的毛色已經變深如今通體漆黑眼睛如一團綠火。布蘭的夏天落在最後他的毛色乃是銀白和煙灰相間金黃的眼睛異常敏銳。它的塊頭比灰風稍小卻更機警。布蘭私下認為它是狼群裡最聰明的一隻。看著瑞肯鼓動那雙娃娃腿在硬泥地上來回奔跑布蘭可以聽見弟弟氣喘吁吁的笑聲。

    他只覺眼睛刺痛。他好想下去好想笑鬧跑跳。布蘭越想越氣趕緊在眼淚掉下以前用指節抹掉。他的八歲命名日來了又去他已經接近成年不能再哭了。」都是騙人的」他苦澀地說想起了夢中的烏鴉。」我不會飛連跑都沒辦法。」」烏鴉本來就很會說謊。」坐在椅子上做針線活的老奶媽附議。」我知道一個烏鴉的故事。」」我不要聽故事」布蘭語氣暴躁地斥道。他曾經很喜歡老奶媽和她說的那些故事。但那都是過去的事現在情形不一樣了。他們要她整天陪著他讓她照顧他為他洗澡以免他寂寞孤單但她的存在卻只讓事情更糟。」我恨你那些蠢故事。」

    老婦人張開無牙的嘴對他微笑」我的故事?不對我的小少爺不是我的。這些故事早在你我出生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她真是個醜老太婆布蘭惡毒地想:佝僂著縮成一團滿臉皺紋眼睛差不多瞎掉連爬樓梯的力氣都沒有滿是斑點的粉紅頭皮上只剩幾小撮白。沒人知道她究竟有多老父親說他小時候大家就已經叫她老奶媽了。她無疑是臨冬城裡最老的人說不定是七國裡最老的壽星。她初來城堡是為當布蘭登·史塔克奶媽因為他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此人是布蘭的祖父瑞卡德公爵的哥哥或許是弟弟或是瑞卡德公爵父親的兄弟。老奶媽每次說的都不一樣。但不管哪個版本故事裡那小男孩總死於三歲時夏天的一場風寒老奶媽和她的孩子們卻在臨冬城長住下來。她的兩個兒子都死於勞勃國王奪取王位的那場戰爭她的孫子則在平定巴隆·葛雷喬伊叛變時於派克的城牆上殉難。她的女兒們早已陸續遠嫁他鄉現在也都不在人世。如今她的血脈只剩下阿多就是那個頭腦簡單在馬房裡工作的巨人。只有老奶媽依舊好端端地活著繼續做她的針線說她的故事。」我才不管是誰的故事。」布蘭告訴她」我就是討厭它們。」他不想聽故事也不要老奶媽。他想要父親母親想到外面盡情奔跑讓夏天陪在身邊。他想爬上殘塔喂烏鴉吃玉米。他想跨上他的小馬和兩個哥哥一起驅馳。他想要一切都回到從前的樣子。」我知道有個故事是在講討厭聽故事的小男孩。」老奶媽露出她那蠢笨的笑容說她手中的針同時還穿梭個不停喀喀喀聽得布蘭直想對她尖叫。

    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烏鴉騙他飛結果他醒來之後不但兩腳殘廢世界也都改變。父親母親和兩個姐姐棄他而去甚至連私生子哥哥瓊恩也不告而別。父親原本答應讓他騎真正的駿馬前往君臨但他們沒等他便動身南下。魯溫師傅差了一隻鳥把他醒來的消息帶給艾德公爵又派一隻給母親一隻給守衛長城的瓊恩然而全都音信杳然。」孩子鳥兒常常會迷路。」師傅這麼告訴他」從這裡到君臨有好長一段路要飛有無數老鷹伺機攔截信不一定能傳到他們手中。」然而對布蘭而言他們好像都已在他沉睡時死去……或者說死的是布蘭而他們已然將他遺忘。喬裡、羅德利克爵士、維揚·普爾、胡倫、哈爾溫胖湯姆以及四分之一的守衛也都走了。

    只有羅柏和小瑞肯留下來但羅柏也變了個人。現在的羅柏是一城之主至少他正朝這個目標努力。他佩上一把真正的劍從來不笑。白天他把時間都花在操演士兵和練習劍術上金鐵交擊聲充斥校場布蘭卻只能孤獨地坐在窗台邊觀看;到了晚上羅柏把自己和魯溫師傅鎖在房裡交換意見或討論賬目。有時他會和哈里斯·莫蘭騎馬出巡一去就是好幾天。而只要他外出過一日瑞肯便會哭著追問布蘭羅柏還會不會回來。其實就算待在臨冬城羅柏城主也都和哈里斯·莫蘭與席恩·葛雷喬伊待在一塊沒時間陪兩個弟弟。」我來說說築城者布蘭登的故事吧」老奶媽說」你最喜歡這個故事了。本書轉載bsp;

    幾千年以前築城者布蘭登興建了臨冬城有人說絕境長城也是他建造的。布蘭知道這個故事但他並不特別喜歡。喜歡這個故事的或許是另一個叫布蘭登的孩子。有時老奶媽會誤以為他是許多年以前她養大的那個布蘭登有時又會把他和布蘭登伯伯混為一人而伯伯早在他出生以前就被瘋王所害。她活了這麼多年母親曾對他說以至於所有叫布蘭登·史塔克的人在她腦子裡都變成了同一個。」我最喜歡的才不是這個」他說」我喜歡的是那些嚇人的。」他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騷動轉身望向窗外。瑞肯正穿過廣場朝城門樓跑去狼群跟在後面。然而布蘭所處的高塔方向不對看不到究竟生了什麼。他不由得惱怒地一拳捶在大腿上卻毫無感覺。」噢我親愛的孩子啊你出生在夏季」老奶媽靜靜地說」你哪裡懂得真正的恐懼?小少爺當冬天來臨積雪百尺冰風狂嘯那才是真正的恐怖。當長夜漫漫終年不見天日小孩在黑夜裡誕生、在黑夜裡長大、在黑夜裡死亡而冰原狼骨瘦嶙峋白鬼穿梭林間那才是恐懼降臨之時。」」你說的是異鬼罷。」布蘭暴躁地說。」是啊」老奶媽同意」幾千年前一個出奇寒冷嚴酷的漫長冬季降臨人間只是今天的人類不復記憶。在一個長達整整一代人的長夜裡城中的國王和圈裡的豬倌同樣顫抖著死去。母親們寧可悶死自己的孩子也不願見他們挨餓受凍。她們放聲大哭眼淚卻凍結在臉頰上。」話音和織針同時靜止她抬起頭用那雙慘白像是覆蓋了一層薄膜的眼睛看著布蘭問道:」孩子你喜歡聽的就是這種故事?」」嗯」布蘭很不情願地說」是啊不過……」

    老奶媽點點頭。」在一片黑暗中異鬼降臨人間」她一邊說手中針線一邊作響咯咯咯。」他們是冰冷與死亡的怪獸痛恨鋼鐵、烈火和陽光以及所有流淌著溫熱血液的生命。他們騎著蒼白的死馬率領死人組成的軍隊橫掃農村、城市和王國殺死成千上萬的英雄和士兵。人類的劍無法阻止他們前進老幼婦孺也難逃魔掌。他們在結冰的森林裡追捕少女用人類嬰兒的肉來飼養手下的死靈僕役。」

    此時她的聲音已經降得極低幾乎像是囈語布蘭不自覺地傾身向前。」當時安達爾人還未統治七國更是早在女人從洛恩河畔的古城邦渡狹海逃亡而來以前。只有先民從森林之子手中奪得土地建立了林立四方的數百邦國。但在濃密的森林深處森林之子依舊蟄居在他們的樹上城鎮和空山幽谷裡。所以當大地充斥寒冷與死亡時最後的英雄決定去尋找這些森林的兒女冀望他們的遠古魔法能抵擋人類所無法抵擋的軍隊。他佩上寶劍騎乘駿馬帶著獵犬與一群同伴朝荒原啟程。經過多年的長途跋涉苦苦追尋他始終找不到藏身秘密城市的森林之子最後他絕望了。他的朋友相繼罹難他的戰馬和愛犬也先後死去就連他的寶劍也被凍結成冰一觸即碎。這時異鬼嗅到他體內溫熱的血液悄悄地追蹤他的足跡帶了一群大如獵狗的白蜘蛛偷襲——」

    房門」砰」地一聲打開把布蘭嚇得心臟都快從嘴裡跳將出來。但進來的人不過是魯溫師傅阿多站在他身後的樓梯間。」阿多!」馬僮叫道這是他的習慣他還咧嘴朝大家微笑。

    魯溫師傅沒笑。」我們有訪客。」他宣佈」而你必須出席布蘭。」」我正聽故事哪。」布蘭抱怨。」小少爺故事可以等下再聽待會兒您回來的時候呵它們都好端端地等著你呢。」老奶媽說」客人可沒這麼有耐心喲而且啊他們常會帶來自己的故事呢。」」是誰啊?」布蘭問魯溫師傅。」提利昂·蘭尼斯特還有幾位守夜人弟兄說是有你哥哥瓊恩的口信。羅柏正在會見他們。阿多請你幫忙把布蘭帶到大廳去吧?」」阿多!」阿多開心地同意。他彎身讓他那顆毛茸茸的大頭穿過門。阿多高近七尺很難相信他竟是老奶媽的後代。布蘭暗自猜想不知他年老時會不會跟他曾祖母一樣縮成那麼一團。只怕阿多就算活個一千年這也不大可能。

    阿多像舉稻草一樣輕易地舉起布蘭抱在胸前。他身上總有股淡淡的馬臊味好在還可以忍受。他的雙臂肌肉虯張長滿褐色體毛。」阿多。」他又說了一次。席恩·葛雷喬伊曾評論說阿多雖然所知有限但誰也不能懷疑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布蘭把這件事告訴老奶媽她像只母雞般咯咯直笑並偷偷告訴他阿多的本名是瓦德。沒人知道」阿多」這名字是打哪兒來的她說但當他開始說這個詞的時候大家就如此稱呼他了。這是他惟一會說的詞。

    於是他們離開高塔房間裡的老奶媽把她留給針線活和回憶。阿多不成調地哼歌抱著布蘭步下階梯穿過走廊。魯溫師傅跟在後面加快腳步以跟上馬伕的寬大步幅。

    羅柏正坐在父親的高位上穿著環甲和硬皮衣一臉羅柏城主的嚴峻表情。席恩·葛雷喬伊和哈里斯·莫蘭站在他身後。十來個守衛一字排開緊靠灰石牆站在高高的窄窗下。大廳的正中央則站著侏儒和他的僕從還有四個身著守夜人黑衣的陌生人。阿多剛抱著他踏進門布蘭就感覺房裡瀰漫著一股怒氣。」只要是守夜人的弟兄我們都歡迎各位在臨冬城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羅柏用城主羅柏的聲音說。他的佩劍橫放在膝上讓大家都能看見。即便布蘭也知道擺著出鞘的武器待客是什麼道理。」只要是守夜人的弟兄」侏儒重複」所以我不算囉。你就這意思小子?」

    羅柏霍地起身舉劍指著小矮子道:」蘭尼斯特我父母親不在的時候我就是城主。我不是什麼小子。」」你要當城主好歹也該懂點兒城主應有的禮貌。」小矮子回敬毫不理會眼前的劍尖。」我看你爹把所有的禮貌都留給你那私生子老弟了。」」瓊恩。」布蘭在阿多懷裡叫道。

    侏儒轉身看他。」看來這孩子果真活下來了。真不敢相信你們史塔克的命還真硬。」」這點你們蘭尼斯特家最好牢牢記住。」羅柏邊說邊放下劍」阿多把我弟弟帶過來。」」阿多。」阿多笑著小跑向前把布蘭放在史塔克家族的高位上。遠自臨冬城的主人稱王北地開始歷代的統治者都坐著這把交椅。冰冷的石座椅早已被無數的過客磨得平滑無比。兩邊巨大的扶手前端雕刻了咆哮的冰原狼頭。布蘭抓緊扶手坐下殘廢的雙腿在空中擺盪。這張大椅子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小嬰兒。

    羅柏伸手按在他肩上。」蘭尼斯特你說有話要對布蘭講。他人就在這兒呢。」

    布蘭很不舒服地看著提利昂·蘭尼斯特的眼睛。一顆黑一顆綠而兩顆都正盯著他瞧仔細審視忖度他。」布蘭我聽說你很能爬上爬下」最後小矮子終於開口」告訴我你那天怎麼會摔下去的?」」我沒有摔下去。」布蘭堅持。他明明就沒有摔下去沒有沒有沒有。」這孩子完全不記得摔下去的事也不記得之前是怎麼爬的。」魯溫師傅輕輕地說。」這倒奇了。」提利昂·蘭尼斯特道。」蘭尼斯特我弟弟可不是來接受盤查的。」羅柏不客氣地說。」把要說的說完然後趕緊離開。」」我有件禮物要送你」侏儒對布蘭說」小子你喜歡騎馬嗎?」

    魯溫師傅上前道:」大人這孩子的腿已經不能用了他沒辦法騎馬啊。」」見鬼」蘭尼斯特說」只要有合適的馬匹和鞍具就算殘廢也能騎。」

    這句話如利刃刺進布蘭心坎。他只覺淚水不聽使喚地充滿眼眶。」我不是殘廢!」」那我也不是侏儒囉。」侏儒撇撇嘴」老爸聽了不知多高興。」葛雷喬伊在旁哈哈大笑。」您說的是什麼樣的馬匹和鞍具呢?」魯溫師傅問。」一匹聰明的馬。」蘭尼斯特答道」這孩子沒法用腿指揮坐騎所以你們得讓馬兒去適應他教它懂得韁繩的含意認識主人的聲音。我建議從未參加訓練的一歲小馬開始這樣就不用廢棄之前的練習重頭教起。」他從腰帶裡抽出一張捲好的紙。」把這個交給你們的馬鞍師傅照著做就行了。」

    魯溫師傅像只好奇的小灰松鼠般從侏儒手中接過紙片展開閱讀。」我懂了。大人您畫得很清楚。沒錯這應該行得通我早該想到的。」」師傅由我想比較容易。因為這該死的東西和我自己的馬鞍相去不遠。」」我真能騎馬嗎?」布蘭問。他好想相信他們卻又生怕這是騙局一場。烏鴉還說他能飛呢。」沒問題。」侏儒告訴他:」而且我向你保證小子騎在馬上你跟別人一樣高。」

    羅柏·史塔克一臉迷惑。」蘭尼斯特你耍什麼把戲?布蘭跟你有何干係?你為什麼要幫他?」」是你瓊恩老弟求我的。而就我自己來說特別同情雜種殘廢和其他缺陷怪胎。」提利昂·蘭尼斯特摀住心口嘻嘻笑道。

    這時通往廣場的門突然轟地敞開。陽光射進大廳瑞肯上氣不接下氣地衝了進來冰原狼群跟在旁邊。他睜大雙眼停在門口但狼卻沒停下他們的眼睛盯上蘭尼斯特嗅到了他的氣味。夏天先齜牙咧嘴灰風也立刻跟進。他們一左一右朝小矮子步步進逼。」蘭尼斯特看來這幾隻狼不太喜歡你的味道哪。」席恩·葛雷喬伊評論。」或許我該走了。」提利昂說。他向後退開一步……突然毛毛狗從他背後的陰影裡咆哮跳出。蘭尼斯特急忙轉身夏天又從另外一邊朝他撲去。他蹣跚地躲開腳步踉蹌灰風開始撕扯他的手臂利齒咬破衣袖扯下一塊布。」住手!」眼看蘭尼斯特家的隨從紛紛伸手拔劍布蘭連忙從高位上喊道」夏天過來。夏天到我這邊來!」

    冰原狼聽到聲音瞟了布蘭一眼又轉頭看看蘭尼斯特。他從小矮子身邊走開趴到布蘭晃來晃去的雙腿下。

    羅柏原本屏氣凝神這時他也歎了口氣喚道:」灰風。」他的冰原狼安靜而迅地跑到他身邊。只剩下毛毛狗眼裡閃著綠火還在對小矮子低吼。」瑞肯叫它停手。」布蘭朝他的小弟喊道瑞肯這才回過神來尖叫:」回家囉毛毛回家囉。」黑狼朝蘭尼斯特吼了最後一聲然後朝瑞肯跑去瑞肯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提利昂·蘭尼斯特解下圍巾抹抹額頭用平板的聲音說:」這可真有意思。」」大人您沒事罷?」他的一名手下握著劍問邊說邊緊張地看看那群冰原狼。」袖子破了褲子裡面濕得一塌糊塗但除了自尊心受損總算沒缺胳膊斷腿。」

    連羅柏都很驚訝。」這些狼……我不懂他們為什麼會……」」想必它們是錯把我當晚餐了。」蘭尼斯特僵硬地朝布蘭鞠個躬。」小騎士感謝您把他們叫開。不然的話我跟您保證他們會覺得我很難吃的。現在我走啦真的。」」大人請您等等。」魯溫師傅說。他走到羅柏身旁兩人交頭接耳了一會兒。布蘭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但話音太低。

    羅柏·史塔克終於把劍收回鞘裡。」我……我想我是太急躁了」他說」您幫了布蘭一個大忙嗯所以……」羅柏竭力想讓口氣自然。」如果您願意的話蘭尼斯特就讓臨冬城款待您罷。」」小子少假惺惺。你既不喜歡我也不希望我待在這兒。我看城外的避冬市鎮裡有家旅店我還是去那兒弄張床這樣我們倆都會睡得安穩些。說不定我還可以花兩個銅板找個標緻姑娘幫我暖暖床咧。」他轉向一位年老駝背又滿臉胡碴的黑衣弟兄說」尤倫我們天一亮就往南走你一定可以在路上找到我的。」說完他掙扎著擺動起那雙短腿經過瑞肯身邊走出門外他的手下緊跟在後。

    四個守夜人留了下來。羅柏遲疑地轉向他們。」我已經派人備好房間以及足夠的熱水讓你們洗淨路上塵土。我衷心希望今晚能榮幸地與各位共進晚餐。」他這番話說得很怪連布蘭都聽得出這是他特意背來而非自肺腑但黑衣弟兄似乎不以為意仍舊感謝他的好意。

    阿多把布蘭抱回床上夏天跟著他們步上高塔樓梯。老奶媽已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阿多說:」阿多」然後抱走輕輕打鼾的曾祖母。布蘭躺著思考羅柏剛才保證他可以和守夜人一起在大廳裡吃晚餐。」夏天」他喚道。小狼跳到床上布蘭用力地摟住它直到小狼熱呼呼的鼻息直衝臉頰。」我可以騎馬了。」他對他的動物朋友說」你等著瞧我們很快就可以一起去森林打獵。」沒過多久他便睡著了。

    在夢中他再度攀爬沿著一座年代久遠沒有窗戶的塔向上攀升手指勾住焦黑的石塊雙腳胡亂地尋找支撐。他越爬越高穿越雲層進入夜空但仍不見塔頂。當他停下來向下看去只覺頭暈目眩手指滑落。他尖叫著死命胡抓。地面離他足足千里之遙而他又不會飛。他根本就不會飛。他直等到心臟不再怦怦亂跳呼吸也順暢之後才繼續往上爬。除了向上別無他途。上方極目處映著偌大的慘白圓月他隱約可以看到石像鬼的形影。他兩臂酸麻卻不敢休息反而逼自己加快度。石像鬼看著他向上攀升眼睛如火盆裡燒紅的煤炭般炯炯亮。它們原本曾有獅子的形貌如今卻極盡扭曲怪誕之能事。布蘭聽見它們竊竊私語石頭出的輕細聲音分外駭人。他不該聽的他告訴自己他不能聽的只要不聽就能確保自身安全。然而當眾多石像鬼掙脫石座往下朝布蘭攀住的地方進逼時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難逃一劫。」我不聽」眼看它們越靠越近他哭起來。」我不聽不聽。」

    他喘著氣驚醒獨處黑暗只見一個碩大的黑影籠罩著他。」我不聽」他一邊害怕地顫抖一邊低聲說。這時黑影道:」阿多」接著點亮床邊的蠟燭布蘭總算安心地鬆了口氣。

    阿多用一塊溫熱的濕布替他抹去一身冷汗再靈巧溫柔地為他換好衣服。等時間一到便把他抱去大廳。廳裡大火爐旁邊已經架起長桌領主的座空著羅柏坐在那個位子右邊布蘭則在他對面。當晚他們吃了烤乳豬、鴿肉派還有浸在奶油裡的蕪菁廚子說飯後甜點是蜂窩。夏天從布蘭手裡叼走剩菜灰風和毛毛狗則在角落裡爭奪一塊骨頭。臨冬城的狗兒們現在已經不敢靠近飯廳布蘭起初還覺得奇怪漸漸也就習以為常了。

    尤倫是黑衫弟兄裡最年長的一位所以管家讓他坐在羅柏和魯溫師傅之間。這老人身上有股酸味似乎很久沒洗過澡。他用牙齒大力撕咬豬肉啃裂骨頭吸吮骨髓聽人提到瓊恩·雪諾時則聳聳肩。」他是艾裡沙爵士的心頭大患。」他咕噥著說他的兩個同伴聽了哈哈大笑布蘭卻不明所以。但當羅柏問起他們班揚叔叔時黑衣弟兄們立時都靜了下來。」他到底怎樣了嘛?」布蘭問。

    尤倫在背心上抹抹指頭。」這消息恐怕不太好受諸位大人說出來實在對不起這頓豐盛晚餐但既然問了我就直說史塔克他是回不來啦。」

    另一個人說:」熊老派他去找威瑪·羅伊斯不過他到現在還沒回來哩大人。」」太久了」尤倫說」我看八成是死了。」」我叔叔沒死」羅柏·史塔克高聲道話中充滿憤怒。他從長凳上起身伸手按住劍柄。」你聽見沒有?我叔叔沒死!」他的聲音響徹石室布蘭突然害怕起來。

    渾身酸臭的老尤倫抬頭看看羅柏不置可否地說:」大人您愛怎麼說都成。」他邊說邊吮卡在牙縫間的肉。

    幾位黑衣弟兄裡最年輕的那個不自在地在座位上動了動。」長城上沒有人比班揚·史塔克更熟悉鬼影森林。他應該能找到路回來。」」誰知道哩」尤倫道:」或許能或許不能。從前許多厲害角色到了森林也是一去不回。」

    此刻布蘭腦中所想只有老奶媽故事裡的異鬼和最後的英雄在白茫茫的森林裡被死人和獵狗一般大的蜘蛛窮追不捨。半晌之間他十分害怕接著他突然想起故事的結局。」森林之子」他脫口而出」森林之子會幫助他的!」

    席恩·葛雷喬伊暗自竊笑魯溫師傅開口道:」布蘭森林之子早在幾千年前便已銷聲匿跡。如今只剩下樹上鏤刻的臉。」」老師傅在這兒或許是這樣沒錯」尤倫說」但出了長城誰知道呢?在那兒想分辨活人跟死人都不容易啊。」

    當天晚上等碟盤收拾完畢羅柏親自把布蘭抱回臥床。灰風領路在前夏天緊隨在後。以他的年齡哥哥算是相當強壯何況布蘭輕得跟堆破布似的然而樓梯又陡又暗當他們終於走上塔頂羅柏已經氣喘吁吁。

    他把布蘭放上床為他蓋上毯子然後吹熄蠟燭。羅柏在黑暗中陪他坐了一會兒。布蘭想跟他聊聊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我保證一定會幫你找到合適的馬。」最後羅柏低聲說。」爸媽他們會回來嗎?」布蘭問他。」當然會。」羅柏的語氣充滿希望布蘭知道此刻和自己說話的是羅柏哥哥而非羅柏城主。」母親很快就會回來了。說不定我們可以一起騎馬出城去迎接她喲。看到你騎在馬上的英姿她一定又驚又喜對不對?」即使房間漆黑一團布蘭也能感覺哥哥的微笑。」然後咱倆可以往北騎去看看長城。咱們先瞞著瓊恩你我兩個哪天說走就走跟出去冒險一樣。」」出去冒險。」布蘭渴望地復誦。他聽見哥哥輕聲啜泣。屋裡太暗看不到羅柏臉上的淚水所以他伸出手找到哥哥的手十根指頭緊緊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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