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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hapter42 阿蓮 文 / 馬丁

    她抓住鐵環將門拉開只出輕微的嘎吱聲。「乖羅賓?」她喚道「我可以進來嗎?」

    「小心小姐」雙手濕漉漉的老僕人吉思爾警告「大人剛拿夜壺丟學士。」

    「那他就沒東西丟我了。你沒事做了嗎?還有你瑪迪……窗戶都關好了嗎?傢俱都蓋上了嗎?」

    「都辦妥了小姐。」瑪迪保證。

    「再確認一次」阿蓮溜進黑暗的臥室中。「是我啊乖羅賓。」

    有人在暗處吸吸鼻子「只有你一個人嗎?」

    「是的大人。」

    「那快過來吧只有你唷。」

    阿蓮將身後的門牢牢鎖上。門用結實的橡木製成厚達四寸——吉思爾與瑪迪盡可以偷聽卻什麼也聽不見。這是必須的預防措施吉思爾固然謹慎瑪迪卻是個大嘴巴。

    「柯蒙師傅要你來的嗎?」男孩問。

    「才不呢」她撒謊「我聽說乖羅賓不舒服。」被夜壺砸中的學士跑去找羅索爵士羅索爵士跑去找她。「如果小姐能讓他服服帖帖地下床」騎士道「我就不用拖走他了。」

    不用那麼暴力她對自己保證。若粗暴地對待勞勃他的癲癇病便要當即作。「你餓嗎大人?」她詢問小公爵「我馬上叫瑪迪送來漿果和乳酪外加剛出爐的麵包與黃油。」話一出口她才想起沒有剛出爐的麵包了廚房統統關閉烤箱業已冷卻。沒關係只要能哄勞勃起床我可以命令他們重新點火她寬慰自己。

    「我不想吃東西」小公爵要性子尖叫道「我今天要睡覺。你給我讀故事吧。」

    「這裡太暗我看不見呀。」窗戶掛著厚厚的簾子房間漆黑一片「乖羅賓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不」男孩道「我不走。我就要在床上我要你給我讀飛翼騎士的故事。」

    飛翼騎士乃是阿提斯·艾林爵士傳說他不僅將先民趕出谷地還騎著一隻碩大無朋的獵鷹飛到巨人之槍頂上殺了獅鷲王。關於他的冒險有上百個故事小勞勃喜歡之極統統倒背如流但他偏要別人讀給他聽。「親愛的我們真的要走了」她告訴男孩「我答應你一抵達月門堡就給你讀兩個飛翼騎士的故事。」

    「三個。」勞勃立馬抬價。不管你提出多少他總是索要更多。

    「三個」阿蓮同意「可以拉開窗簾了嗎?」

    「不要。光線刺眼睛。上床吧阿蓮。」

    她逕自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繞開破碎的夜壺——寧肯聞到氣味她也不想瞧見它。「我不會拉得太開我只想看看乖羅賓今天的模樣呢。」

    窗簾是豪奢的藍天鵝絨她拉開一根手指的距離並牢牢繫好。灰塵在蒼白的晨光中舞蹈細小的菱形窗格因結霜而模糊。阿蓮用掌跟輕輕擦了擦眺望窗外美好的藍天和山巒間漂浮的流雲。鷹巢城披上了潔白斗篷頭頂的巨人之槍積起了齊腰深的雪。

    她轉身只見勞勃·艾林撐著一堆枕頭用小眼睛看她。這髒兮兮的小孩便是鷹巢城公爵和艾林谷的主人。他腰部以下蓋著羊毛毯子以上則是全裸膚色慘白頭跟女兒家一樣長手腳瘦得可憐胸膛軟塌凹陷肚子又小又扁眼睛始終紅潤濕黏。這不是他的錯他生下來便畸小病弱。「您今天早上看起來真威武大人」他喜歡別人讚他威武「我叫瑪迪和吉思爾打熱水給您沐浴好嗎?瑪迪會為您搓背洗頭讓您乾乾淨淨、精神抖擻地出門這樣好嗎?」

    「不好我討厭瑪迪!她眼睛上有顆痣搓背又很痛。媽咪搓背從來不痛。」

    「我會特別關照瑪迪不許弄痛我的乖羅賓。換洗得乾乾淨淨你才會舒暢的。」

    「我不洗澡。我告訴過你我頭痛得厲害。」

    「我給你做熱敷好嗎?或者來杯安眠酒?不過只能喝一點點哦。米亞·石東正在下面的長天堡等待待會你要是壓在她身上睡覺她可受不了。你知道的她很喜歡你哦。」

    「我不喜歡她她只是個管騾的女孩。」勞勃吸吸鼻子。「柯蒙師傅在牛奶裡面添了東西我喝得出來。昨晚我告訴他我還要喝這種甜牛奶結果他不給我連我下命令也不行!我是主人他應該照我說的做。沒有人照我說的做!」

    「我會教訓教訓他」阿蓮保證「條件是你起床喲。乖羅賓外面風景多美啊陽光普照正是下山的好時機。米亞帶著騾子等在長天堡……」

    他嘴唇抖。「我討厭這些臭騾子。有隻騾子想咬我!你去你去告訴米亞我不走。」他聽起來就要哭了。「留在這裡沒人能傷害我媽咪說鷹巢城是攻不破的。」

    「有誰會來傷害我的乖羅賓呢?您的封臣與騎士是如此敬愛您您的子民日夜為您祈福。」他在害怕啊她心想他當然有理由害怕。自他母親大人墜落之後男孩便連陽台也不敢站了而從鷹巢城下到月門堡的危險旅途本就能嚇倒許多正常人。隨萊莎夫人和培提爾公爵登山那次阿蓮自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下山無疑更恐怖因為你不得不一直往下看。米亞跟她講過許多大諸侯和英勇騎士是如何臉色死白、小便失禁的。況且這些人都不受癲癇病困擾。

    但他們不得不走。谷地仍然秋意盎然氣候溫和一片金黃然而冬天已把山峰牢牢抱緊。先前有過三場暴風雪另一次劇烈的冰風暴將城堡凍住了兩個星期。鷹巢城或許真的難攻不破但諷刺的是很快就沒有任何人可以登上來了下山的路一天比一天更危險叵測城裡的泰半守衛與僕人已下了山只剩十幾個人留著照顧勞勃公爵。

    「乖羅賓」她溫柔地說「下山是一場多麼歡樂的冒險啊真的。羅索爵士和米亞會保護我們她的騾子已經來回這條路一千遍了。」

    「我討厭騾子」他堅持「騾子很髒。我告訴過你小時候有隻騾子想咬我。」

    她明白勞勃從未有機會好好學習騎術對他而言驢、馬或騾子沒有分別全是可怕的怪獸跟巨龍和獅鷲一樣恐怖。他六歲時來到谷地當時是在媽媽懷中嘴裡含著脹鼓鼓的奶頭此後再未離開鷹巢城。

    他們不得不走否則冰雪會徹底封山。誰也說不清還能維持多久。「米亞會把騾子管好」阿蓮繼續擔保「我會騎在你身後。瞧我只是個女孩子沒有你那麼強壯勇敢如果我都能走下來那你一定行乖羅賓。」

    「我當然行」勞勃公爵道「但我不想去!」他用手背揩掉垂下的鼻涕。「告訴米亞我今天要睡覺明天再走吧——如果我好起來的話。今天外面太冷了我又頭痛來我們一起喝甜牛奶還叫吉思爾拿許多蜂窩上來。我們可以親吻、睡覺、做遊戲然後你給我讀飛翼騎士的故事。」

    「我會讀的三個故事我保證……抵達月門堡就讀。」阿蓮的耐心到了盡頭。今天必須出她提醒自己必須趕在太陽落山之前走到雪線以下。「奈斯特大人為您準備了盛大宴會有蘑菇湯、鹿肉還有蛋糕。您不想讓他空等對吧?」

    「他有檸檬蛋糕嗎?」勞勃愛吃檸檬蛋糕或許正因為阿蓮的緣故。

    「很多很多好吃的檸檬蛋糕喲」她誘人地說「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有一百個嗎?」他想弄清楚「我要一百個。」

    「當然啦」她在床邊坐下撫摸他柔順的長。他的頭很漂亮。以前萊莎夫人每晚親手為兒子梳理修剪自她墜落後每有人拿剪刀靠近他的癲癇病便會劇烈作所以培提爾命下人不再關照主子的頭。此時阿蓮用指頭繞起一個卷「現在乖羅賓你可以下床穿衣服了嗎?」

    「我要一百個檸檬蛋糕和五個故事!」

    我給你一百記屁股和五個耳光培提爾在場時你可不敢這麼放肆。小公爵很怕自己的繼父。阿蓮強顏歡笑「遵命大人。但你一定要乖乖洗澡、換衣服、準備上路哦。來吧別把大好晨光浪費了。」她牢牢地握住男孩的手把他拖下床。

    她還不及召喚僕人乖羅賓便用瘦得可憐的胳膊環住她並且吻了她。這是小孩子的吻十分笨拙勞勃·艾林做什麼事都很笨拙。閉上眼睛當他是百花騎士。洛拉斯爵士給了珊莎·史塔克一朵紅玫瑰卻從未吻過她……今後也不會有任何提利爾家的人會親吻阿蓮·石東。她雖然漂亮卻是出自私生為人嫌棄。

    男孩的唇貼緊她的唇令她想起另一個得不到的吻。當時種種歷歷在目她還記得那張粗糙的臉龐。綠火漫天的晚上他來到珊莎的臥房。他要一歌和一個吻卻除了染血的白袍什麼也沒留給我。

    沒關係那天已成了歷史珊莎已成了歷史。

    阿蓮推開小公爵「夠了等你遵守承諾抵達山下就可以再吻我。」

    瑪迪、吉思爾與柯蒙師傅一起候在門外。學士已洗掉頭上的屎尿換了衣服。勞勃的兩位侍從也齊齊趕到泰倫斯和蓋爾斯在掘麻煩方面是能手。

    「勞勃大人好多了」阿蓮吩咐女僕「準備熱水為他洗澡千萬不能燙著大人。還有洗頭時不准用力他討厭那樣。」一名侍從哧哧笑阿蓮轉身道「泰倫斯把大人的騎裝和最暖和的斗篷取出來;蓋爾斯把碎夜壺清掉。」

    蓋爾斯·格拉夫森扮個鬼臉「我又不是僕人。」

    「趕快照阿蓮小姐說的做否則羅索·布倫唯你是問」柯蒙師傅警告。隨後學士隨她走過長廊和螺旋梯「謝謝您小姐謝謝您出來干預您對他真有辦法」學士猶豫片刻「您和他相處時有作的跡像嗎?」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好在被我握緊。他知道你放了東西在牛奶裡面。」

    「知道?」柯蒙眨眨眼睛喉結焦慮地上下起伏「我只放了一點點……他鼻孔有出血嗎?」

    「沒有。」

    「好的太好了」他長得出奇的瘦脖子上掛的頸鏈隨點頭而輕聲作響「此行下山……小姐為安全起見我再為大人調一劑罌粟花奶好讓他打瞌睡。米亞·石東會挑最穩健的騾子給他騎。」

    「那敢情好鷹巢城公爵可不能像一袋燕麥一樣被捆著帶下去。」對此阿蓮十分確定。父親警告過她不得將勞勃的疾病和懦弱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他要在這裡主持大局就好了他總是知道該怎麼做。

    然而培提爾·貝裡席遠在谷地彼端列席萊昂諾·科布瑞伯爵的婚禮。培提爾撮成了這位膝下無子的四十一歲鰥夫和某海鷗鎮富商年方十六的健壯女兒的姻緣據說新娘的嫁妝非常豐富。這不難理解畢竟她是平民高攀顯貴。科布瑞家族的封臣統統到場祝賀還有魏克利大人、格拉夫森大人、林德利大人及許多下級領主和地方騎士……貝爾摩伯爵已同她父親和解也將參加這次婚禮。公義者同盟的其他成員選擇迴避因此培提爾的出現顯得尤為重要。

    阿蓮明白這一切安排的重要性儘管這意味著照管乖羅賓的千鈞重擔落在她自己肩頭。「給大人一杯『甜牛奶』」她著重吩咐學士「以防他下山途中病。」

    「他不到三天前剛喝過一杯。」柯蒙抗議。

    「他昨晚也想要據說被你拒絕了。」

    「間隔太短小姐您不明白我跟峽谷守護者講過一小撮甜睡花的確有助於壓制癲癇病但毒素會逐漸累積日久天長……」

    「來日方長如果大人下山時病摔下去那便什麼都談不上了。若我父親在此他也會要你不惜一切代價確保勞勃大人的安全。」

    「小姐啊我已盡心竭力可他的作仍舊愈來愈頻繁愈來愈劇烈他的血液變得如此稀薄我不敢再為他放血。甜睡花……您確定他的鼻孔沒出血?」

    「他一直吸鼻子」阿蓮承認「但我沒見到血。」

    「我得跟峽谷守護者談談。這場宴會……明智嗎小姐下山之後立即召開宴會?」

    「不是鋪張的宴會」她向他保證「將近四十位客人僅包括奈斯特大人和他的部下、血門騎士、幾位小領主及其隨從……」

    「勞勃大人討厭陌生人這您是清楚的更別說行酒猜拳、笑鬧喧嘩……音樂他最怕音樂。」

    「音樂能撫慰他的神經」阿蓮糾正「尤其是豎琴。他受不了的是唱歌因為馬瑞裡安殺了他母親。」她把謊話說了一千遍幾乎相信這是真的了除此之外的想法不過是折磨睡眠的噩夢而已。「奈斯特大人沒有歌手只有伴舞的笛手與琴手。」當樂聲響起她該怎麼做?這是個令人煩惱的問題她的心和她的頭給出了不同答案。珊莎喜歡跳舞阿蓮嘛……「夠了下山前給他一杯甜牛奶宴會開始前再給一杯大家相安無事。」

    「好吧」他們在樓梯底部停下「這是最後一次。至少半年之內不能再喝。」

    「你自己跟峽谷守護者商量去。」她推門走進花園。柯蒙在盡本分阿蓮心裡明白可惜世人對男孩勞勃和艾林公爵的期待不一樣。培提爾跟她說過而他說的沒有錯。柯蒙只曉得關心孩子父親與我必須考慮更多。

    陳雪堆積院內陽台與尖塔垂下無數冰柱猶如閃爍的水晶長矛。鷹巢城乃是以上好的白石建造而成如今冬日的披掛讓它顯得更為潔白。好美啊阿蓮心想難攻不破猶如天宮的城堡。然而她始終無法喜歡上這裡不管怎麼試即便守衛和僕人沒離開時這裡也總是異常荒涼猶如墳墓更別提培提爾·貝裡席下山之後的現在了。這裡沒人唱歌除了曾經的討厭鬼馬瑞裡安這裡的人們連笑也不敢大聲連諸神也都沉默。鷹巢城的聖堂沒有修士神木林中沒有心樹。在這裡祈禱神靈聽不見她常念及此卻又每每在孤單的時候重複去試。唯有寒風回應寒風環繞在t座細瘦的尖塔周圍敲打著月門無休無止地歎息。這裡的冬天太可怕了她心想這裡的冬天是冰凍地獄。

    不過一想到離開她就跟勞勃一樣害怕只是隱藏得比較深沉不讓人現而已。父親說恐懼不是罪顯露恐懼才致命。「所有人都必須學會在恐懼中生活。」他教誨她。阿蓮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培提爾·貝裡席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說這些是要我勇敢起來。無論如何下山之後她必須更勇敢才行因為被揭穿偽裝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培提爾在宮中的朋友帶話給他說是太后派人四處搜捕小惡魔和珊莎·史塔克。她要我的腦袋她走下一段冰雪封凍的台階一邊提醒自己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我都得是阿蓮即使在這裡在我心中。

    羅索·布倫待在絞盤室內協助獄卒莫德和兩名男僕將成箱成捆的衣服塞進六個大橡木籃子每個籃子足以裝載三人。籃子順著巨大的鐵鏈放下去是到達六百尺下長天堡最簡捷的辦法否則就得在山腹中抓著搭手攀爬或選擇馬瑞裡安和萊莎夫人的路。

    「孩子起床了?」羅索爵士問。

    「他們在給他洗澡一小時後準備就緒。」

    「希望如此吧。米亞最多等到正午。」絞盤室內寒意逼人他的吐詞在空氣中結霜。

    「她得等著」阿蓮道「她必須等。」

    「別那麼肯定小姐她啊自個兒就是個驢脾氣。我想如果咱們對她的牲口不利多半會被她活活扔在山上餓死」他笑著說。談到米亞·石冬他就會微笑。米亞比羅索爵士年輕得多然而父親玉成科布瑞伯爵和富商之女的婚事時曾告訴她小女子最好找老男人「純真與世故搭配婚姻才會美滿。」父親如是說。

    不知米亞對羅索爵士有什麼感覺。布倫長著塌鼻子、方下巴和扁平灰談不上英俊卻也不醜。一個長相平凡的忠實武士。他雖當上騎士出身卻極寒微某天夜裡閒聊時他對她說自己是褐穴山布倫家族的遠親那是蟹爪半島上古老的騎士家族。「父親死後我跑去投奔本家」他吐露「結果他們拿糞潑我說我們不是他們的種。」羅索不肯敘述後來的故事只說自己費盡辛苦終於學成一身武藝。是啊他是個冷靜沉默的男子漢很少說話但極強壯。培提爾對他的忠誠評價甚高也盡可能地信任他。對米亞·石東這樣的私生女而言布倫是個好對像阿蓮盤算。當然若她生父承認了她他就指望不上了好在勞勃已死而瑪迪說她也早已不是處*女。

    莫德提起鞭子狠狠抽打第一對公牛轉起圈來拉動絞盤。鐵鏈逐漸鬆開「喀噠」作響地刮過石地板橡木籃向著長天堡緩緩下降。可憐的牛阿蓮心想離開的時候莫德會割它們的喉嚨把它們留給獵鷹。獵鷹吃剩的肉若沒變質開春回城時將被人們燒烤作為春季慶典的食物。老吉思爾說凍硬的肉預示著夏天的豐收。

    「小姐」羅索爵士提示「您知道嗎?米亞並非獨自一人米蘭達小姐也在。」

    「噢」她一路騎上山來幹嘛?為了隔天又騎下去?米蘭達·羅伊斯是奈斯特子爵的女兒珊莎唯一一次拜訪月門堡也就是同萊莎姨媽和培提爾公爵一起上山的途中米蘭達碰巧不在但後來阿蓮自鷹巢城的守衛和女僕口中聽說了她的許多故事。她母親病逝已久她父親的城堡長久以來由她當家據說只要她在城內便是生機勃勃。「你總有一天會見到米蘭達·羅伊斯」培提爾曾告誡阿蓮「到時候千萬小心。她裝成一副樂呵呵的傻瓜模樣但內心裡面卻比她父親更狡猾。有她在場務必管住舌頭。」

    我會的她默默保證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勞勃會很開心」他相當喜歡米蘭達·羅伊斯「請原諒爵士我該去收拾行裝了。」她獨自一人登上階梯最後一次回到自己的房間。窗戶已統統封閉傢俱也都蓋好一些東西被打包帶走絕大多數留了下來包括萊莎夫人所有的絲衣錦繡最光鮮的亞麻布和最豪華的天鵝絨精美的刺繡與典雅的密爾蕾絲她統統不要。下山之後阿蓮的穿著必須樸素得體以符合私生女的身份。沒關係她告訴自己連在山上我也不敢身著華服。

    吉思爾為她整理了床鋪並將隨身衣物放在上面。阿蓮的裙下已穿了羊毛長襪和兩層內衣所以她只加了一件羔羊毛上衣和一件兜帽毛皮斗篷用培提爾送她的瓷釉仿聲鳥別針繫好然後圍上圍巾還有一雙鑲毛皮的皮革手套和騎靴搭配。等著裝完畢她自覺像只又肥又笨的小熊。走山路這是必需的裝備她提醒自己。

    臨行前她回頭看了房間最後一眼。在這裡我很安全她心想到了山下……

    阿蓮回到絞盤室現米亞·石東正不耐煩地跟羅索·布倫及莫德站在一起。她大概等不及了親自坐籃子上來探個究竟。米亞身材瘦長結實跟她鍍銀輕環甲下穿的老舊騎馬皮衣一樣強硬。她的頭如烏鴉的翅膀那麼黑而且又短又亂阿蓮懷疑她是用匕修剪的。她最動人的地方是眼睛又大又藍的眼睛。若換上女兒家衣裳米亞確有幾分迷人氣質。阿蓮不知羅索爵士喜歡穿鐵甲皮衣的她還是夢想她換上蕾絲綢緞。米亞說她父親準是山羊母親則是貓頭鷹實情阿蓮從瑪迪口中瞭解過了。沒錯她邊看邊想那雙眼睛那窩頭跟藍禮一樣漆黑如夜的頭。

    「他在哪兒?」私生女單刀直入地問。

    「大人正在沐浴更衣。」

    「他得搞快點。越來越冷了您感覺不到嗎?太陽落坡之前至少得走到雪山堡。」

    「風吹得厲害?」阿蓮問她。

    「是的……越來越厲害入夜後就別提了。」米亞掃開一髻垂下的黑。「若他繼續拖延我們都會被困在山上冬天時只好你吃我我吃你了。」

    阿蓮不知該如何答覆幸運的是勞勃·艾林正好在此刻趕到。小公爵穿上天藍色天鵝絨外衣戴起藍寶石金項鏈披著白熊皮斗篷。他的侍從一人牽斗篷一角以防拖到地上。柯蒙師傅穿鑲松鼠皮的老舊灰斗篷跟在後面吉思爾與瑪迪也離得不遠。

    他感覺到寒風撲面頓時恐懼起來然而有泰倫斯和蓋爾斯押陣他沒法逃走。「大人」米亞道「請您和我一起下山吧。」

    你太唐突了阿蓮心想你應該微笑著哄他告訴他他有多麼強壯勇敢。

    「我要阿蓮」勞勃公爵說「我只和她一起走。」

    「籃子可以裝三人呀。」

    「我只要阿蓮。你太臭了跟騾子一樣難聞。」

    「遵命。」米亞面無表情地回答。

    除了堅固的橡木籃還有的籃子用柳條編織它們都比阿蓮的個頭還高邊緣以鐵箍箍著黑棕色枝條。即便如此當她抱勞勃進去時心裡依舊惴惴不安。等側門關閉左右便只剩木頭只能看頭頂了。再好不過她告訴自己我們沒法往下面張望。下面除了空氣還是空氣六百尺的空氣。片刻間她不禁荒謬地計算起姨媽到底需要墜落多久才能飛越這段漫長的距離最後跟某個山尖親密接吻。不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出!」羅索爵士叫道。有人應聲將大籃子一推它晃了晃底部刮著地板隨後懸到半空。她聽見莫德揮鞭抽打聽見鐵鏈「喀噠」。他們開始下降籃子起初古怪地痙攣隨後才慢慢平穩。勞勃臉色慘白眼睛紅幸好手沒抖。鷹巢城在頭頂越縮越小那無數天牢從下觀之猶如蜂窩一樣。玄冰蜂窩阿蓮心想風雪城堡。寒風把籃子也包裹進去。

    又走了一百尺一陣颶風突然將他們抓住籃子猛烈傾斜在空中打轉隨後狠狠地砸在後面的岩石上。無數冰晶碎片打進來橡木出痛苦的呻吟。勞勃喘口粗氣緊緊地抓住她把頭埋進她**之間。

    「大人您真勇敢」阿蓮感覺到對方正在顫抖「我好害怕連話都不敢說。您實在是我的榜樣呀。」

    她感覺到對方點點頭。「飛翼騎士很勇敢我和他一樣」他朝她的胸衣誇口「我也是艾林家族的人。」

    「乖羅賓抱緊我好嗎?我很怕。」雖然他抓得如此用力她幾乎不能呼吸了。

    「是的。」他輕聲道。他把她抱得更緊兩人終於到達長天堡。

    稱這裡是城堡好比叫水坑做湖泊等側門打開進入沿路堡壘後阿蓮心想。長天堡不過是一道新月形狀、用老舊粗糙的山石堆砌而成的城牆城牆包圍著石坡道和山洞口山洞裡面有馬廄、軍營、窄長廳堂及直上鷹巢城的搭手雲梯。城外到處堆積著破碎的山巖隨時有山崩的危險六百尺的頭頂鷹巢城渺小得可以用一隻手遮住然而腳下的谷地蔥綠金黃。

    二十匹騾子等在堡壘裡面外加兩名行騾人和米蘭達·羅伊斯小姐。奈斯特子爵的女兒身材矮小年齡和米亞·石東相仿但與後者的瘦長結實相反她有些福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臀部寬大腰肢肥胖胸膛更是豐滿蓬厚的栗色鬈映襯著通紅的圓臉、小嘴唇和一對活潑的褐眼。眼見勞勃小心翼翼地從籃子裡走出來她連忙跪在雪地裡親吻小公爵的手掌和臉龐。「大人」她讚道「您長大了!」

    「是嗎?」勞勃高興地說。

    「很快你就比我還高了。」女人撒謊道。她站起來將雪從裙子上掃開。「你是峽谷守護者的女兒吧」她邊問籃子嘎吱嘎吱地升回鷹巢城「聽說你長得很美果然不假。」

    阿蓮屈膝為禮「小姐過獎。」

    「過獎?」年長的女孩哈哈一笑。「是嗎那你可得補償我待會兒行路無聊我要當壞人了……餵你得把所有小秘密都傾囊告訴我喲。嗯我可以叫你阿蓮嗎?」

    「當然可以小姐。」我什麼秘密也不會告訴你。

    「在月門堡我是『小姐』但在山上叫我『蘭達』就行。你多大阿蓮?」

    「十四歲小姐。」阿蓮·石東比珊莎·史塔克年長一些。

    「是『蘭達』。呵呵十四歲對我來說是一百年的事兒了那時的我多純潔呀。你呢你還『純潔』嗎阿蓮?」

    她臉紅了「您別……是的當然。」

    「喲為勞勃大人留著的?」米蘭達小姐取笑道「或是哪個熱情的侍從夜夜念著你呢?」

    「沒有。」阿蓮說連勞勃也抗議起來「她是我朋友泰倫斯和蓋爾斯別想碰她!」

    話說間第二個籃子也到了它輕輕撞在凍結的雪墩上柯蒙師傅同侍從泰倫斯和蓋爾斯一起出來。第三個籃子帶來瑪迪、吉思爾和米亞·石東。私生女孩立刻開始號施令。「山路上我們不能擠成一團」她吩咐其他行騾人「我來帶領勞勃大人和他的隨從。奧斯你帶走羅索爵士和其他人等我出一小時後再上路。卡羅特你負責行李與箱子。」她轉向勞勃·艾林黑迎風飛舞。「您想騎哪頭騾子大人?」

    「它們都很臭。哼我要灰色那頭就是沒耳朵的。我還要阿蓮和米蘭達陪我一起騎。」

    「路夠寬敞的地方可以。來吧大人上騾子。空氣中有雪的味道。」

    結果他們花了半個鐘頭才準備好出。當所有人都安頓妥當後米亞·石東簡捷地令兩名長天堡的衛兵便打開城門。米亞當先領路裹好熊皮斗篷的勞勃公爵緊跟在後隨後是阿蓮和米蘭達·羅伊斯吉思爾與瑪迪、泰倫斯·林德利跟蓋爾斯·格拉夫森柯蒙師傅牽著一匹馱有草藥及藥劑箱子的騾子斷後。

    城牆之外寒風陡然增強數倍。此地不生樹木群山光禿禿的阿蓮不由得慶幸自己額外添了衣物。斗篷在週身拍打出清脆的響聲兜帽也時不時被吹起來。她哈哈大笑前面的勞勃公爵卻蠕動著說:「太冷了我們還是回去等暖和了再下山吧。」

    「谷地很暖和大人」米亞保證「下山之後您就知道了。」

    「我才不想下山!」勞勃道而米亞不再搭理他。

    道路乃是一系列沿山腰鑿刻的彎曲石階不過騾子對每個踏腳處都很熟悉阿蓮深感欣慰。由於數百年的結冰、融雪與踩踏有的地方破損得相當厲害陳雪堆積在道路兩旁的石頭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太陽高掛晴空蔚藍獵鷹在天上轉圈乘風翱翔。

    由於斜坡太陡這裡的路全都大繞彎子。上山時是珊莎·史塔克下山時成了阿蓮·石東。好奇特啊。出前米亞叮囑她眼睛直盯著道路別往下看。「要看就看上面。」她如是說……然而怎麼可能下山不往下看呢。我可以閉上眼睛騾子認得路它無須我指引。但這像是那個愛受驚嚇的小珊莎會做的事阿蓮是大人了身為私生女她得勇敢起來。

    起初他們單列前進隨後道路加寬足以容兩人並騎因此米蘭達·羅伊斯上前來與她為伴。「我們收到了你父親的信」她吐露渾如她倆正坐在修女面前邊做針線活邊聊閒話一般「他說他正星夜返回期待早日和寶貝女兒重逢還說萊昂諾·科布瑞對新娘子很滿意特別高興收到了豐厚嫁妝一我個人希望萊昂諾大人別忘了履行自己的責任才是。培提爾寫道在最後時刻韋伍德伯爵夫人與九星城的騎士結伴出現在婚宴上令所有人驚喜萬分。」

    「安雅·韋伍德?她真的來了?」那麼公義者同盟已由六鎮減為三家。離開之日培提爾·貝裡席只確定能贏得賽蒙·坦帕頓的支持韋伍德伯爵夫人應是下山後的傑作。「他還說別的了嗎?」鷹巢城是個孤單寂寞的地方她迫切地想瞭解外面的世界那怕再瑣屑再無聊的新聞也好。

    「噢你父親沒話說啦不過有其他鳥兒飛來我們這裡。到處都在打仗只有峽谷還保持著和平。據說奔流城投降了史坦尼斯的龍石島與風息堡也搖搖欲墜。」

    「萊莎夫人真明智沒讓我們捲入戰團。」

    米蘭達露出最狡猾的微笑「是啊她打心眼兒裡明智多好的夫人。」她調整坐姿。「為啥騾子都是又消瘦又脾氣差呢?米亞定然剋扣口糧。騎上又肥又溫順的騾子才好咧。總主教換人了你知道嗎?噢守夜人軍團也換了個男孩當司令據說是艾德·史塔克的私生子。」

    「瓊恩·雪諾?」她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

    「雪諾?噢當然北地叫這個姓大概是他吧。」

    她很長時間沒想過瓊恩了。畢竟他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然而……然而羅柏、布蘭和瑞肯都死了他成了她唯一的兄弟。我是私生女和他一樣噢若能再見他一面該有多甜蜜。但那是不可能生的事阿蓮·石東沒有兄弟沒有親人。

    「我表叔青銅約恩在符石城舉辦了一場團體比武」米蘭達·羅伊斯顯然不打算住口「規模不大只有侍從參加目的是讓繼承人哈利獲得榮譽最終也達成了目的。」

    「繼承人哈利?」

    「韋伍德伯爵夫人的養子呀哈羅德·哈頓。現在可以改口叫哈利爵士青銅約恩親手賜封了他。」

    「哦」阿蓮鬧不明白為什麼韋伍德伯爵夫人的養子成了她的繼承人?畢竟她身邊兒子成群例如現任血門騎士唐納爾爵士就很厲害。不過她不願示弱只說道「希望他當個好騎士。」

    米蘭達小姐哼了一聲「希望他早點得天花。知道嗎?他和某位平民姑娘已搞出了私生女。我父親大人打算讓我嫁給他卻得不到韋伍德伯爵夫人的支持。不曉得她是嫌我地位太次還是嫁妝不多。」她歎口氣。「我需要一個丈夫。我的前夫被我幹掉了。」

    「幹掉了?」阿蓮震驚地問。

    「噢是的他騎在我身上死的如果說實話他那玩意兒還留在我體內呢。你知道婚床上是怎麼回事對吧?」

    她想起提利昂想起要吻她的獵狗點了點頭「這一定可怕極了小姐。他死了在那時候死了我的意思是在……在……」

    「……在干我的時候?」她聳聳肩「是啊多噁心多失禮啊。他根本不能播種老頭子的種子都極虛弱。所以啦我成了寡婦卻還根本沒和丈夫做過。說到哈利他將來娶的人也許糟糕得多韋伍德伯爵夫人多半會讓他上她自己或青銅約恩的孫女。」

    「是的小姐。」阿蓮忽然記起培提爾的告誡。

    「蘭達。這挺順口的來跟我念:蘭——達——」

    「蘭達。」

    「好多了。很抱歉說出來你也許會把我當成不要臉的女人事情是這樣我跟那帥氣的馬瑞裡安睡過當時還不知他是個怪物。他歌唱得那麼好指頭又會做最甜蜜的事如果我曉得他將犯下把萊莎夫人推出月門這等令人指的惡行便決不會接納他。我不和怪物睡覺這是規矩。」她瞧瞧阿蓮的臉蛋和胸脯。「你比我漂亮但我的**比你大。學士說**的大小和乳汁的產量無關我可不信你見過**乾癟的奶媽嗎?其實依你的年紀而言**也算可以總之你是私生女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米蘭達催騾子靠近「我們的米亞不是處*女你知道吧?」

    她知道有回米亞送補給上山時胖瑪迪給阿蓮咬耳朵。「瑪迪跟我講過。」

    「噢她當然講過她大嘴巴大腿你見過她的腿吧?米亞愛著米歇爾·雷德佛此人曾是林恩·科布瑞的侍從真正的侍從哦和林恩爵士現下收的粗魯小子不一樣——這位是交錢當侍從的。米歇爾可謂是峽谷裡最年輕最優秀的劍士為人英雄豪俠……至少可憐的米亞現下這麼想等他跟青銅約恩的女兒成了親她大概就得轉變觀點了。我很確定霍頓大人沒留給他別的選擇不過總歸對米亞是件殘酷的事。」

    「羅索爵士喜歡她」阿蓮掃視著二十多級石階下的管騾女孩「很喜歡。」

    「羅索·布倫」米蘭達抬起一邊眉毛「她知道嗎?」她不等回答「他沒希望可憐的男人我父親為米亞提過幾次親結果她統統不要。她啊就是個倔騾。」

    阿蓮現自己不由自主地與年長的女孩親近起來珍妮·普爾離開後她已很久很久沒有朋友閒話了。「你覺得羅索爵士是喜歡穿鐵甲皮衣的她」她詢問這位女智多星「還是喜歡換上蕾絲綢緞的她呢?」

    「他是個男人他夢想著她的**。」

    她想讓我臉紅吧。

    米蘭達小姐似乎讀出了她的想法「你的臉粉嘟嘟的真可愛我臉紅時像個蘋果。唉我好多年沒臉紅過了。」她傾身靠近。「你父親準備再婚嗎?」

    「我父親?」阿蓮沒考慮過這檔子事。不知怎的想起這個她就害怕她忘不了萊莎·艾林跌出月門時臉上的表情。

    「我們都清楚他有多鍾愛萊莎夫人」米蘭達承認「但他不能永遠這樣他需要一位年輕貌美的妻子為他洗去悲哀。我猜谷地裡一半的貴族少女都夢想嫁給他挑誰當丈夫能比峽谷守護者更好呢?不過呀我希望他換個名兒別叫小指頭。他有多『小』你知道嗎?」

    「你說他的指頭?」她又臉紅了「我不……我不知道……」

    米蘭達小姐縱聲大笑引得米亞·石東回頭查看「別介意阿蓮我相信他那裡夠大的。」

    他們從一面風蝕拱崖下走過長長的冰柱從白石上垂下水珠串串滴落。路的遠端突然變窄幾乎垂直地降下一百尺米蘭達只好放慢腳步走在後頭任由阿蓮領先。路到驚險處阿蓮牢牢地攀住了騾子由於被蹄鐵長年踩踏此處石階非常平滑甚至變成空洞的凹陷碗狀凹陷裡滿是積水在午後的太陽下閃爍著金光。現在是水阿蓮心想入夜後就成冰了。她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米亞·石東和勞勃公爵已幾乎走到下面的山脊上那裡的坡度逐漸和緩。她試圖瞪著他們只瞪著他們。我不會摔下去她告訴自己米亞的騾子值得信賴。強風擊打著她她艱難地、一步又一步地走下去騾子顛簸好似過了一生。

    她終於來到米亞和小公爵身邊籠罩在一塊扭曲危崖的陰影裡前方是一條高聳的結凍小路。冷風淒厲地號叫撕扯阿蓮的斗篷上山時她便對此處記憶猶新此刻更是怕得想回頭。「您看看路有多寬」米亞用歡快的聲調對勞勃公爵說「一碼長八碼寬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勞勃的小手痙攣起來。

    噢不要千萬不要阿蓮心想求求你不能在這裡不能在這時千萬不要。

    「這裡我們最好牽騾子過去」米亞道「大人請注意我先走過去把騾子拴好然後回來接你。」勞勃公爵沒有回答他用紅的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狹窄的小路。「沒幾步路的大人。」米亞擔保阿蓮覺得男孩根本沒聽她說話。

    私生女孩領著騾子踏上小路強風立刻把她裹住。斗篷飛揚在空中旋轉拍打。米亞踉蹌了一下似乎就要被吹下懸崖但最終她維持住平衡走完了那段路。

    阿蓮抓著小勞勃戴手套的小手掌以止住他的顫抖。「乖羅賓」她說「我好害怕。抓著我的手給我勇氣好嗎?我知道您不怕。」

    他抬頭看她眼睛瞪得跟雞蛋一樣又白又圓瞳仁則閃爍著微小的黑光「我不怕?」

    「你不怕您是我的飛翼騎士乖羅賓。」

    「飛翼騎士可以飛。」勞勃低聲說。

    「飛得比山峰更高。」她擠擠他的手掌。

    這時米蘭達小姐也已趕到。「飛得比山峰更高。」她現眼前的狀況立刻應和道。

    「乖羅賓爵士萬歲!」勞勃叫道阿蓮明白她不能等米亞返回了。她把男孩抱下騾子兩人手拉手踏上光禿的小道任憑寒風席捲斗篷。兩側為虛無的空洞直落萬丈深淵腳底的土地結了冰無數碎石等著絆人摔倒而風嘶吼得更厲害了。這聲音就像冰原狼珊莎·史塔克心想一頭雄偉的冰原狼此群山更高大。

    等他們到達小路對面米亞高興得笑起來把勞勃抱在空中。「小心點」阿蓮囑咐她「若是癲癇病作他會弄得你很痛。你看不出來他力氣大著呢。」他們為小公爵在山巖下找了個縫隙歇息以阻擋寒風。阿蓮一直照顧他直到痙攣停止米亞則回頭去接其他人。

    大家在雪山堡換乘新騾子還吃了一鍋山羊肉加洋蔥燉的濃湯。她跟米亞和米蘭達一起用餐。「看來你不僅美麗而且勇敢。」米蘭達對她說。

    「哪裡。」對方的恭維讓她臉紅。「我很怕真的很怕沒有勞勃大人我肯定過不來。」她轉向米亞、·石東。「剛才你幾乎摔下去。」

    「你錯了我決不會摔下去。」米亞的頭垂下額頭蓋住一隻眼睛。

    「我的意思是你幾乎摔下去。我看見的。你怕嗎?」

    米亞搖搖頭「當年我還是個小嬰兒時有個男人喜歡把我往空中扔他長得跟擎天柱似的雙手如此有力我就像在飛。我們倆笑啊笑啊笑得我喘不過氣連眼淚也笑了出來把他逗得更樂。我一點都不怕我知道他總會抓住我。」她把頭攬上去。「結果有一天他卻失手了。後來那男人走了男人就是這樣要麼撒謊要麼死去要麼離開你。大山和男人不同石東是它的女兒我相信我的父親我相信我的騾子我決不會摔下去。」她用手撐住一塊鋸齒狀岩石站起身來。「動作快點還有很長的路我聞到風暴的味道。」

    過了危巖堡大雪終於降下這是三座沿路堡壘中最低也最大的一座保衛著通向鷹巢城的要害。暮色深沉米蘭達小姐建議乾脆回頭在危巖堡過夜等太陽升起再行下山但米亞根本不聽。「到明天大雪已積上五尺連我的騾子也走不了了」她堅持「我們應該堅持走慢點就好。」

    所以他們繼續前進。危巖堡下石階相對寬闊平整道路在巨人之槍底部的高大松木和灰綠色哨兵樹之間蜿蜒。米亞的騾子似乎瞭解每一個樹根和每一塊石頭的所在偶有意外私生女孩也敏捷地親自排除。夜半時分他們終於透過飛雪看到月門堡的燈火隨後的旅途舒坦多了。雪越下越大將周圍的世界化為純白。乖羅賓在鞍上睡著了隨騾子行動而上下搖擺連米蘭達小姐也打起呵欠抱怨精力不濟。「我們為所有人都準備了房間」她告訴阿蓮「不過你得跟我同床那張床睡得下四人。」

    「我很榮幸小姐。」

    「蘭達。幸運的是我今天累了只想倒床便睡一般情況下跟我同床的小姐都得上稅把她幹過的壞勾當交代清楚。」

    「如果她什麼『壞勾當』也沒幹過呢?」

    「是嗎?那她就得透漏自己所有的壞念頭。當然啦你不在內我已經知道你是多麼純潔啊玫瑰色的臉龐和大大的藍眼睛多教人羨慕啊。」她又打個呵欠。「希望你的腳很暖和我討厭腳冷冰冰的床伴。」

    終於抵達米蘭達小姐父親的城堡時小姐本人已打起呼嚕阿蓮則滿心想著那張床。一定是張羽毛床她告訴自己又軟又暖又大鋪滿毛皮。我會做個美夢醒來的時候獵狗在外面叫喚女人在身邊閒話男人在庭院練劍。隨後開始宴會宴會上有音樂和舞蹈。經歷過鷹巢城的死寂現在的她無比渴望笑鬧喧嘩。

    大家爬下騾子一名培提爾的貼身護衛突然從城中走出。「阿蓮小姐」他稟報「峽谷守護者正在等您。」

    「他回來了?」她吃驚地問。

    「傍晚剛到。他在西塔等您。」

    還有幾個鐘頭就是黎明全城都在熟睡不過培提爾·貝裡席不在內。阿蓮現他坐在辟啪作響的爐火前跟三個她不認識的男人對飲熱葡萄酒。她一進門大家紛紛起立培提爾和煦地笑道「過來阿蓮給父親一個吻吧。」

    她盡職盡責地抱住他在他臉上印下一吻「很抱歉打擾您父親我不知道您有客人。」

    「怎麼會是打擾呢親愛的?我正對這些好騎士們誇你是多麼地盡職盡責。」

    「盡職而且美麗。」一位蓬厚金如瀑布般披散到肩的年輕騎士說他長得很俊。

    「是的」第二名騎士生得結實豪放的大鬍子根莖狀紅鼻子上佈滿破裂的脈絡粗糙的手則如火腿一般「您把她的美給忽略了大人。」

    「換我也會這麼做」第三名騎士身材瘦小笑容扭曲長著狐狸臉、尖鼻子亂蓬蓬的橙色頭根根豎立「尤其是向我們這幫粗人介紹的時候。」

    阿蓮淺淺一笑「您們是粗人嗎?」她逗趣道「太謙虛啦我認為您們三位都是英勇的騎士。」

    「他們的確是騎士」培提爾說「但他們的英勇還需要得到證明——我相信一定不會讓人失望。阿蓮請允許我向你介紹拜倫爵士、莫苟斯爵士和夏德裡奇爵士。爵士先生們這位是阿蓮小姐我的私生女兒她非常地善解人意……所以嘍請您們原諒我們父女重逢有些貼心話要說。」

    三位騎士鞠躬告辭其中長得最高的那位金騎士吻了她的手。

    「僱傭騎士嗎?」阿蓮關門後問。

    「飢餓的騎士。我替我們多買了三把劍。時局愈有趣了親愛的當有趣的時刻終於到來時劍是不嫌多的。人魚王號剛回海鷗鎮老奧斯威爾帶來許多消息。」

    她懂得不要主動問培提爾想說的話自然會說的。「沒想到您這麼快就回來」她答道「我很高興。」

    「從你給我的親吻中我可感覺不出來。」他把她拉近用手捧起她的臉對準嘴唇長久地接吻。「這才叫『歡迎回家』的吻下次記得表現好些。」

    「是父親。」她紅暈上升。

    他不再強吻她。「你決不會相信君臨生的事親愛的瑟曦的愚行一樁接一樁而她那個由聾子、瞎子和白癡組成的御前會議又推波助瀾。我早料到她會喪國敗家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真矛盾啊原本希望經歷四到五年的和平時光等待播下的種子茁壯成長等待她自投羅網最終讓我收穫果實現在嘛……反正我以混亂為養料抓緊時間就成恐怕五王之戰留給我們的短暫和平熬不過這三位女人的時代。」

    「三位女人?」她不懂。

    培提爾笑而不答「我給我親愛的女兒帶回來一件禮物。」

    阿蓮又驚又喜。「是裙服嗎?」聽說海鷗鎮的裁縫很棒而她受夠了單調的服色。

    「比裙服更好再猜。」

    「珠寶?」

    「世上沒有珠寶配得上我女兒的眼睛。」

    「檸檬?您找到檸檬了?」她答應給乖羅賓做檸檬蛋糕檸檬蛋糕需要檸檬。

    培提爾·貝裡席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膝蓋上「我為你簽訂了婚約。」

    「婚約……」她喉嚨緊。不我不要再婚不是現在也許是永遠。「我不想……我不能結婚父親我……」阿蓮朝門口望去確認它緊閉著。「我結過婚了」她低聲說「您知道的。」

    培提爾用一根指頭壓住她的唇。「侏儒娶的是奈德·史塔克的女兒不是我女兒。放心吧現下還只是約定真正的儀式得等瑟曦完蛋珊莎安安全全地當寡婦之後舉行。但你得先與那男孩會面並贏得他的愛情韋伍德伯爵夫人不想違拗他的意願她非常堅持這點。」

    「韋伍德伯爵夫人?」阿蓮簡直不敢相信「她情願把自己的兒子嫁給……嫁給……」

    「……嫁給私生女?先你別忘了你乃峽谷守護者的私生女。韋伍德家族非常古老非常驕傲家道卻不殷實——我為他們還債時早現了。當然安雅夫人決不會為金錢出賣自己的兒子但養子嘛……年輕的哈利只是個表親而我提出的嫁妝比給萊昂諾·科布瑞那份更豐厚。這是必要的犧牲因為她冒著惹怒青銅約恩的風險這份婚約將使羅伊斯的所有計劃花為泡影。親愛的你的未婚夫是哈羅德·哈頓你只需去贏得他那顆幼稚的心……對你來說這應該是很容易的事。」

    「繼承人哈利?」阿蓮試圖回憶米蘭達在山上說的話「他剛受封為騎士還跟某位平民姑娘生了私生女。」

    「另一個姑娘肚子也有了他的種。我向你保證親愛的哈利是個好小子柔軟的沙色頭深藍色的眼睛笑起來還有酒窩。聽說他非常英勇喲。」他以微笑來逗弄她。「親愛的不管你是否出自私生這段姻緣將讓谷地每一位貴族少女為之哭泣說不定還會引來河間地和河灣地的嫉妒。」

    「為什麼呀?」阿蓮不明白「難道哈羅德爵士是……韋伍德伯爵夫人的繼承人?她不是有兒子的嗎?」

    「她有三個兒子」培提爾確認。她聞到他嘴裡的酒氣還有丁香與豆蔻的味道。「以及許多女兒和孫子。」

    「他們都排在哈利之後?我不懂。」

    「你會懂的聽著。」培提爾執起她的手用指頭輕輕刷她的掌心。「我們從賈斯皮·艾林公爵說起他是瓊恩·艾林的父親留下三個子女其中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瓊恩鷹巢城和爵位給了他;次女亞麗嫁給伊利·韋伍德爵士即當今韋伍德伯爵夫人之叔。」他扮個鬼臉。「亞麗和伊利不挺配的嗎?賈斯皮·艾林公爵的第三子羅納·艾林爵士娶了貝爾摩家的老婆但只和新娘子做過一二次便因胃病作而奄奄一息可憐的羅納臨死前他兒子艾伯特在大廳另一邊降世。你在注意聽嗎親愛的?」

    「我在聽呢。瓊恩、亞麗和羅納然後羅納死了。」

    「很好。後來瓊恩·艾林結婚三次但頭兩個老婆都沒給他留下子嗣所以他外甥艾伯特一直是他的繼承人。與此同時呢伊利卻拚命在亞麗肚子裡播種她幾乎每年生一個孩子最後給了丈夫八個女兒和一個寶貝的小男孩也取名為賈斯皮——做母親的則因難產而死。男孩賈斯皮歷經千辛萬苦方才誕生於世卻很幽默地在三歲那年被馬兒踢中腦袋……接著天花奪走了他的兩個姐姐剩下六個當中最年長的嫁給丹尼斯·艾林爵士他是鷹巢城本家的親戚。你知道峽谷裡到處都有艾林家族的分支他們個個傲慢瞧不起人——海鷗鎮艾林家除外這一支曉得與富商們結合結果既了橫財又不引人注目終於興旺達。丹尼斯爵士來自於一個更驕傲更潦倒的分支……他在比武場上建立了名聲長得英俊為人豪俠知禮虔誠號稱『谷地的寵兒』再加上他冠有神奇的艾林姓氏因此韋伍德的長女嫁了他。他們的子孫也將是艾林並成為自艾伯特之後谷地的繼承人。真湊巧瘋王要了艾伯特的命你知道那個故事吧?」

    她知道「他謀殺了他。」

    「沒錯細節我就不講了。總之丹尼斯爵士很快拋下懷孕的妻子前去參戰並在鳴鐘之役中陣亡由於過度的英勇而死於戰斧之下。人們把消息告訴他老婆她便因悲死去她的嬰兒也死了。但這些在當時都不成問題因為瓊恩·艾林娶了個年輕老婆一個他覺得會很豐饒的老婆。對此他充滿信心但你我都知道他從萊莎身上得到的只有死產、流產和可憐的乖羅賓。」

    「讓我們回頭來考察亞麗和伊利剩下的五個女兒。次女同樣得過天花留下嚴重的傷疤因此作了修女;三女為傭兵所誘惑伊利爵士將其逐出家門結果她生的野種死於襁褓後她加入了靜默姐妹;四女和**島伯爵成婚卻又終身不孕;五女嫁去河間地的佈雷肯家族但在途中被灼人部搶了親;第六女作為最年輕的女兒嫁給一名效忠韋伍德家族的地方騎士生下一子取名哈羅德隨後去世。」他把她的手掌翻過來輕輕地吻她的腕部。「所以囉告訴我親愛的——為何叫他繼承人哈利?」

    她瞪大眼睛「他不是韋伍德伯爵夫人的繼承人他是勞勃的繼承人!如果勞勃有個三長兩短……」

    培提爾抬起一邊眉毛「如果勞勃有個三長兩短……唉我們可憐又勇敢的乖羅賓是個百病纏身的孩子出什麼意外也只是時間問題;如果勞勃有個三長兩短繼承人哈利就成了哈羅德大人鷹巢城公爵和艾林谷的守護者。瓊恩·艾林的封臣們永遠不會喜歡我也不會喜歡咱們成天犯病的勞勃但他們會追隨少鷹王……等他們在婚禮上齊集之時你散開棗紅的長穿著灰白的新娘斗篷佩帶冰原狼胸針出現……那樣的話峽谷騎士們將會紛紛宣誓效忠為你贏回北境。這就是我的禮物親愛的珊莎……哈利谷地和臨冬城。這難道不值得另一個吻嗎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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