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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hapter39 提利昂 文 / 馬丁

    「你想不想吃?」手指粗大的莫德拿著一盤煮豆子瞪著他問。()

    提利昂·蘭尼斯特雖然飢腸轆轆卻不願讓這粗漢享受到虐待的快感。「有根羊腿一定很棒」他坐在牢房角落髒兮兮的稻草堆上說「或許再來一碟青豆和洋蔥上點剛出爐的奶油麵包再配一壺溫過的葡萄酒把食物衝下肚。如果不方便的話啤酒也行我這個人向來不太挑剔。」

    「只有豆子。」莫德說:「拿去。」他遞出盤子。

    提利昂歎口氣。這名獄卒既肥又笨滿口褐色爛牙細小的深色眼睛。他左半邊臉都是傷疤那是之前被斧頭削去耳朵和部分臉頰所留下的痕跡。雖然他愚蠢又醜陋但提利昂肚子真是餓了。他伸手去拿盤子。

    莫德嘻嘻笑著挪開盤子。「在這兒。」他說一邊把盤子舉到提利昂夠不著的地方。

    侏儒僵硬地爬起身每個關節都在叫痛。「我們每次吃飯都得玩這笨遊戲嗎?」他又伸手去拿。

    莫德蹣跚著後退露出爛牙嘻笑道:「小矮人在這兒。」他伸直了手把盤子放到牢房盡頭的半空上。「你不想吃?在這來拿啊。」

    提利昂的手臂太短夠不到盤子更何況他不打算靠近牢房邊緣。莫德只需用他白白的大肚子一推他就會變成長天堡巖頂上的一癱噁心紅漬像幾世紀以來鷹巢城的許多犯人一樣。「仔細想想我並不太餓哩。」他宣佈又退回監獄的角落。

    莫德咕噥著鬆開他肥胖的手指。強風吹走盤子墜落的途中不斷翻滾。食物飛出視線還有幾顆豆子被吹回來。獄卒哈哈大笑肚子像一碗布丁似地搖晃。

    提利昂只覺怒火中燒。「你這操他媽狗娘養的爛貨」他啐道「祝你早日七孔流血而死。」

    因為他這番話莫德出去的時候狠狠踢了他一腳鋼靴正中提利昂的肋骨。「我收回剛說的話!」他倒在稻草堆上喘著氣說「我要親自宰了你我誓!」厚重的鐵門轟地關上提利昂聽見鑰匙轉動的聲音。

    對他這樣的小個子而言他很不幸地生了張非常危險的大嘴巴他一邊爬回角落一邊想艾林家的人竟把這稱為他們的「地牢」真叫人哭笑不得。他蜷縮在薄薄的氈子下——那是他惟一的被褥——向外望著那片刺眼的空虛藍天以及好似漫無邊際的縹緲峰巒暗想著如果還保有那件影子山貓皮披風不知該有多好。披風是馬瑞裡安從山賊頭目的屍上扒去的後來歌手和他賭骰子輸了便落入他手中。山貓皮雖然散著霉味和血腥卻很溫暖厚實。可惜莫德一看到便把它搶走了。

    尖如利爪的勁風扯著他的毛毯。即使對他這個侏儒來說牢房也嫌太小。倘若這裡真是「地牢」那麼不到五英尺外原本應該有牆。相反那裡卻是地板盡頭和天空的交界。雖然這裡白天空氣新鮮陽光耀眼夜裡也有繁星與明月提利昂卻寧可拿凱巖城底部最陰暗潮濕的坑洞來交換。

    「你飛」之前莫德一把推他進來時曾向他保證。「經過二十天三十天最多五十天你就會飛。」

    放眼七國全境只有艾林家族的地牢鼓勵犯人逃脫。進來的第一天提利昂花了好幾個小時才鼓起勇氣趴在地上慢慢爬到山崖邊探出頭往下望。正下方六百英尺坐落著長天堡與他的囚室之間除了空氣什麼也沒有。如果他伸長脖子可以看到在他左右兩方的其他牢房。他是石頭蜂窩裡的一隻蜜蜂還被人折了翅膀。

    囚室極冷山風日夜呼嘯最糟的是地板竟然向外傾斜。雖然幅度不大但也夠他受了。他不敢閉眼害怕沉睡時會滾落懸崖然後驚恐地在半空中醒來。難怪天牢會把人逼瘋。

    諸神救救我某個之前住在這裡的囚犯用疑似血液的東西在地上塗寫了如是的文字藍天呼喚著我。起先提利昂還猜測這人是誰以及他下場如何;後來再想想覺得自己還是別知道的好。

    要是他閉上嘴巴就好了……

    一切都是從那高高坐在魚梁木雕刻的王座上頭頂飄揚著艾林家族的新月獵鷹旗幟睥睨著他的該死小鬼開始的。提利昂這輩子經常被人輕賤然而被眼睛濕黏黏得坐在厚厚的墊子上才有正常人高度的六歲小鬼如此看待還是頭一遭。「他就是那個壞人嗎?」小鬼抱著玩偶問。

    「就是他。」萊莎夫人坐在他旁邊一張較小的王座上一襲藍衣為了滿足追求者特別撲了粉又噴了香水。

    「他好小一點點呀。」鷹巢城公爵咯咯笑著說。

    「這是蘭尼斯特家的小惡魔提利昂謀害你父親的就是他。」她提高音量所講的話傳遍整個鷹巢城大廳在乳白色牆壁和纖細的柱子間迴盪讓每個人都聽得到。「他害死了國王的相!」

    「哦原來他也是我殺的?」提利昂像個蠢蛋似地反問。

    那個時候他本應當低下頭顱乖乖閉緊嘴巴。他早該想到的七層地獄其實他當時又何嘗不知。艾林家的議事廳堂碩長而儉樸藍紋的白色大理石牆有股令人難以親近的寒意然而週遭眾人的臉色才真叫人心寒。此處凱巖城勢力鞭長莫及艾林谷中也少有親蘭尼斯特人士。總的說來態度屈從保持沉默實是他最佳防禦。

    然而那時提利昂心情正惡哪還顧得了理智。在上鷹巢城長達一整天的攀爬之行最後他育缺陷的雙腿實在無法行走只好很丟臉地讓波隆背他上山。此刻所受的羞辱無疑對他本已熾烈的怒意火上添油。「看來我還真是個忙碌的小傢伙」他口氣酸苦地譏諷道「連自己都不知道哪來的時間殺這殺那。」

    他早該想起自己面對的是誰。萊莎·艾林和她那半瘋的虛弱小鬼對耍弄機智向無好感尤其是針對他們的時候這在宮裡是人盡皆知的事。

    「小惡魔」萊莎冷冷地說「你最好管緊你那張碎嘴對我兒子客氣點否則保證你後悔。不要忘記自己身在何處這裡是鷹巢城你周圍的人都是艾林谷的騎士個個忠貞不貳對瓊恩·艾林敬愛有加他們每個人都願意為我犧牲性命。本書轉載bsp;

    「艾林夫人我要有什麼不測我老哥詹姆絕對很樂意料理他們。」話出口的剎那提利昂覺這麼說實在愚蠢。

    「蘭尼斯特大人敢問您會飛嗎?」萊莎夫人問「侏儒有沒有長翅膀啊?如果沒有您最好乖乖地把其他威脅都吞下肚去。」

    「我這不是威脅」提利昂道「而是保證。」

    一聽這話小勞勃公爵跳將起來氣得連玩偶都丟了。「你不能對我們怎樣」他尖叫「沒有人敢在這裡亂來。媽咪你告訴他跟他說誰也別想來這裡撒野。」小男孩開始渾身痙攣。

    「沒有人能攻破鷹巢城。」萊莎·艾林冷靜地宣佈。她把兒子拉過去用她豐滿白皙的臂膀抱住他。「小寶貝小惡魔只是虛張聲勢蘭尼斯特家的人通通是騙子。誰也別想欺負我的小親親。」

    她雖然可惡但說得的確沒錯。親眼目睹這裡的險要地勢之後提利昂可以想像叫全副武裝的騎士冒著從山上傾注而下的落石箭雨每走一步階梯還得對付迎面而來的敵人會是件多麼困難的事。說那是場夢魘恐怕還不足以形容難怪鷹巢城自古以來從未陷落。

    即使這樣提利昂的舌頭還是停不下來。「不是攻不破」他說「而是不太好攻破。」

    小勞勃伸出顫抖的手指著他:「你是個騙子。媽咪我想看他飛。」兩個穿天藍色披風的衛士抓住提利昂雙手把他架離地面。

    若不是凱特琳·史塔克恐怕只有天上諸神才知道接下來會生什麼。「妹妹」她站在王座下方朝萊莎喊「請你記得他是我的犯人請不要傷害他。」

    萊莎·艾林冷冷地看了她姐姐一會兒然後起身走向提利昂她的長裙拖在身後。他原本怕她會動手打人但她卻下令放開他。兩個衛士把提利昂丟到地上他雙腳撲空摔倒在地。

    他出醜的模樣想必難看得很;不料他正掙扎著要站起來右腳竟然抽筋結果再度癱在地上。艾林家的大廳裡響起哄堂大笑。

    「我姐姐的小客人累了連站都站不穩。」萊莎夫人宣佈「瓦狄斯爵士麻煩你帶他到地牢去。在天上休息休息想必對他的健康大有助益。」

    衛兵猛地把他拉起。提利昂·蘭尼斯特在兩人中間雙腳懸空虛弱地踢打羞得滿臉通紅。「咱們走著瞧。」被架走前他對全廳的人說。

    到目前為止他還瞧不出有什麼解決辦法。

    起先他安慰自己認為監禁不會太久。萊莎·艾林不過是想羞辱他。她一定會很快再傳他過去。就算她沒有凱特琳·史塔克也會來盤問他。這次他會小心措辭、不亂說話。他們不可能現在就殺他再怎麼說他都是凱巖城的蘭尼斯特家人他們若敢殺他便意味著開戰。至少他是這麼告訴自己。

    然而現在他卻不那麼確定了。

    或許他們只打算讓他爛在這裡怕只怕自己連爛久點的力氣都沒有。他日漸虛弱距離莫德把他踢成重傷只是時間的問題。這還得以獄卒沒先把他餓死為前提。再來幾個飢寒交迫的夜晚藍天就會呼喚他了。

    他不禁猜想囚室圍牆(雖然根本沒有圍牆)之外是怎樣一番情形。泰溫公爵接獲消息後一定會派出使者。說不定這會兒詹姆已帶著軍隊穿越明月山脈而來……或者他直接對付臨冬城?峽谷之外誰會猜到凱特琳·史塔克把他綁架到這裡呢?他很好奇瑟曦得知消息後會採取何種行動。國王自可下令釋放他但勞勃究竟會聽他王后的話還是他相的話呢?國王對姐姐的感情有多深提利昂可是一清二楚。

    若瑟曦肯仔細盤算她應該堅持要國王親自審判提利昂。這樣一來連奈德·史塔克也沒法反對否則便有損國王名譽。對提利昂來說能有公開審判的機會自是求之不得。()無論他們給他安上什麼罪名到目前為止他看不出他們能提出任何有力證據。就讓他們當著鐵王座和全國諸侯的面審理這個案子吧那麼他們鐵定完蛋。如果瑟曦真有這麼機靈就好了……

    提利昂·蘭尼斯特歎了口氣。姐姐是有些許小聰明卻常常被她的傲慢所蒙蔽。她只會把這件事當成奇恥大辱卻看不到裡面蘊藏的機會。至於剛愎輕率又衝動易怒的詹姆那就更別提了。遇到繩結只要能用劍斬成兩段哥哥是決計不會動腦筋解開的。

    他倒想知道派小賊去殺那史塔克小鬼滅口的究竟是哥哥還是姐姐也很好奇艾林大人的死到底與他們有沒有關係。倘若老相當真是被害死還真是幹得乾淨利落。像他那年紀的人突然染病身亡本就稀鬆平常。反過來講找個呆頭鵝拿著偷來的刀去殺布蘭登·史塔克卻是笨得不像話的作法。仔細想想還真是奇怪……

    提利昂打了個冷顫。這是個下流的可能性。或許冰原狼和獅子並非森林裡僅有的猛獸果真如此那肯定是有人拿他當替死鬼。提利昂·蘭提斯特最恨被人利用。

    他得離開這鬼地方越快越好。跟莫德以力相搏是不用想了大概也不會有人拿來六百英尺長的繩子助他脫逃所以他只能靠三寸不爛之舌脫身。他這張碎嘴害他進了大牢一定也***能讓他重獲自由。

    提利昂站起來努力不去注意腳下輕輕把他拖向懸崖邊的傾斜地面。他握拳敲門。「莫德!」他喊道「看門的!莫德我要跟你談談!」他足足捶了十分鐘才聽見腳步聲。鐵門轟然打開的前一刻提利昂及時跳開。

    「好吵。」莫德滿眼血絲地咆哮道。他一隻肥手裡握著一條又粗又寬的皮帶對折了抓在掌心。

    別讓他們知道你害怕提利昂提醒自己。「你想不想財?」他問。

    莫德揍他。他反手懶懶地揮出皮帶打中提利昂上臂。力道震得他腳步不穩痛得他咬緊牙根。「矮冬瓜別吵。」莫德警告他。

    「金子」提利昂裝出笑「凱巖城裡到處都是金子……啊啊啊……」這回莫德用了力皮帶一聲爆裂自他手中蹦跳到提利昂肋骨上痛得他當即跪下呻吟。他強迫自己抬頭看著獄卒。「跟蘭尼斯特家一樣有錢」他呼吸困難地說「他們不都這樣說麼?莫德——」

    莫德咕噥一聲皮帶劃破空氣正中提利昂面門。他天旋地轉連自己是如何摔倒都不記得。再睜眼時他現人躺在牢房地上耳鳴不已滿嘴是血。他伸手想找個支撐爬起來結果手指摸到的卻是……什麼也沒有。提利昂飛快地抽回手彷彿被燙到似的憋氣不敢呼吸。他剛好落在山崖邊距離藍天只有幾寸之遙。

    「還要說嗎?」莫德雙手各握皮帶一端猛力一扯啪的一聲把提利昂嚇得跳腳獄卒樂得哈哈大笑。

    他不敢把我推下去提利昂一邊從崖邊爬回來一邊絕望地告訴自己。凱特琳·史塔克要留我活口他絕對不敢殺我。他用手背抹抹唇上的血嘻嘻笑道:「莫德剛剛那下可真帶勁。」獄卒瞇眼看他不知這是諷刺還是真心話。「我用得著你這麼強壯的人。」皮帶打過來但這回提利昂縮身閃過。「我說的可是金子」他像只螃蟹似地爬回來重複道「你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金子買土地、女人、好馬都不成問題……你還可以當個貴族老爺。『莫德大人』聽起來不賴吧?」提利昂咳出一大口血和黏黏的東西朝天空吐去。

    「沒有金子。」莫德說。

    他上鉤了!提利昂心想。「他們抓我的時候把我的錢包搜走了但錢還是我的。凱特琳·史塔克抓的是我的人不至於紆尊降貴搶我的錢。幹那種事不光彩。只要你肯幫我裡面所有的金子都是你的了。」莫德的皮帶再度撲來但只是漫不經心地一揮動作緩慢充滿輕蔑。提利昂伸手抓住皮帶這下他成了他的囚犯。「你完全不用冒風險只要幫我傳個口信就成。」

    獄卒把皮帶從提利昂手中抽回。「口信?」他說就好像以前從沒聽過這兩個字。他一皺眉額頭上便現出許多深陷的凹痕。

    「是的莫德大人你聽我說什麼就去跟你家夫人說什麼。告訴她……」告訴她什麼?如何才能打動萊莎·艾林?提利昂·蘭尼斯特突然靈光一現。「……告訴她我打算認罪。」

    莫德舉起手提利昂做好挨打的準備但獄卒遲遲沒有下手。懷疑和貪婪在他眼裡交戰。他想要金子卻怕被騙;看來他以前似乎常被人戲弄。「騙人」他陰沉地喃喃道「矮冬瓜騙我。」

    「要不咱們白紙黑字寫清楚。」提利昂誓。

    有些文盲對文字特別厭惡有些則迷信般地將其奉若神明彷彿那是種魔法。幸運的是莫德屬於後者。獄卒放下皮帶:「寫下金子很多金子。」

    「喔很多很多」提利昂向他擔保「親愛的好朋友我的錢包只是開胃小菜。我老哥連鎧甲都是從頭到尾用金子打的。」事實上詹姆的盔甲是鋼做的只是鍍上一層金但這驢蛋反正也分不出來。

    莫德把玩著皮帶不過最後還是妥協地取來紙和墨水。寫好之後獄卒狐疑地皺眉看著那張紙。「現在去幫我傳口信罷。」提利昂催促。

    當天深夜他們來找他時他正在睡夢中抖。莫德打開門沒有作聲。瓦狄斯·伊根爵士用靴尖弄醒提利昂。「小惡魔快起來我家夫人要見你。」

    提利昂揉去眼中睡意故意裝出一副不悅的神情。「她當然想可你怎麼知道我想見她呢?」

    瓦狄斯爵士皺起眉頭。他早些年曾在君臨擔任相的侍衛隊長提利昂對他印象深刻。這傢伙生了張相貌平凡的寬臉銀身材粗壯毫無幽默感可言。「你怎麼想不干我事。快起來不然我叫人把你架走。」

    提利昂笨拙地爬起身。「今晚可真冷」他若無其事地說「大廳裡又那麼通風我可不想著涼。莫德你行行好把我的斗篷拿來罷。」

    獄卒瞇眼看他一臉大惑不解的表情。

    「我的斗篷」提利昂重複「就你幫我保管的那件山貓皮披風還記得吧?」

    「快把***斗篷拿來。」瓦狄斯爵士道。

    莫德不敢吭聲。他瞪了提利昂一眼那神情似乎在向他保證將來一定會報復但他還是照辦了。當他為犯人披上斗篷時提利昂微笑道:「多謝以後我一穿上它就會想起你。」他把下垂的長邊圍上右肩多日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溫暖。「瓦狄斯爵士請帶路。」

    艾林家的大廳燈火通明五十支火炬在牆壁的台座上熠熠亮。萊莎夫人身著黑紗禮服胸前配著珍珠繡的新月獵鷹紋章。既然她沒打算加入守夜人軍團提利昂猜想只怕她覺得聽人認罪時惟一適合的就是喪服。她的紅棕色長紮成一個精巧的辮子斜斜地垂在左肩。她旁邊那個較高的王座是空的想必鷹巢城的小公爵此刻正在睡夢中抖罷。少了他總是好的。

    他深深一鞠躬藉機環顧在場人等。艾林夫人果然如他所願將麾下的騎士和隨從召集來聽他認罪。他看見布林登·徒利爵士歷盡風霜的臉以及好脾氣的奈斯特·羅伊斯男爵。奈斯特身旁站了個年紀較輕的人生了對銳利的黑色八字鬍定是他的繼承人艾爾拔爵士。峽谷的要貴族多半有代表到場。提利昂看到瘦得像把劍的林恩·科布瑞爵士腿生痛風的杭特伯爵以及身邊兒子成群的寡婦韋伍德伯爵夫人。還有些家徽他不認識如斷裂長槍綠色毒蛇燃燒塔樓以及粉紅底上的帶翅膀聖盃等等。

    峽谷眾貴族間有幾個是與他一道來的同伴。羅德利克·凱索爵士傷勢未癒臉色蒼白身旁站了維裡·渥德爵士。吟遊歌手馬瑞裡安弄到一把新的木頭豎琴。提利昂不禁微笑無論今晚會生什麼他都不希望私下進行而若要把事情傳播開去再沒有比吟遊歌手更適合的了。

    大廳後方波隆慵懶地躺臥在一根柱子下。這名流浪武士的黑眼睛盯著提利昂手輕輕地擱在劍柄上。提利昂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心裡盤算……

    凱特琳·史塔克率先啟齒:「聽說你有意公開認罪。」

    「是的夫人。」提利昂回答。

    萊莎·艾林朝她姐姐微笑。「天牢可以讓任何人屈服。在天牢裡天上諸神看得一清二楚沒有暗處可供躲藏。」

    「可他看起來並不像屈服的樣子。」凱特琳夫人道。

    萊莎夫人沒理睬她。「你說吧。」她命令提利昂。

    孤注一擲的時候到了他一邊想一邊回頭看了波隆一眼。「該從何說起呢?我承認我是個小壞蛋。各位老爺夫人我犯下的罪過數不勝數。我跟婊子睡過不是一回而是好幾百回。我曾暗自希望我父親大人去死也對我姐姐亦即咱們美麗溫柔的王后陛下有過相同的念頭。」身後傳來輕笑「我有時候對下人們不太好。我賭過錢更教我臉紅的是我還耍老千。我說過許多關於朝廷裡高貴的老爺夫人們的壞話開過他們許多下流玩笑。」此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有次我——」

    「住嘴!」萊莎·艾林蒼白的圓臉氣得通紅。「侏儒你以為你在幹什麼?」

    提利昂歪頭:「唉我在認罪啊夫人。」

    凱特琳·史塔克向前一步。「你被控派人行刺我臥病在床的兒子布蘭以及密謀害死國王的相瓊恩·艾林大人。」

    提利昂愛莫能助地聳聳肩。「恐怕我沒辦法承認這些罪名。我對殺人可是一竅不通。」

    萊莎夫人霍地從魚梁木王座上站起。「你別想尋我開心。小惡魔你鬧也鬧夠了想必你玩得很愉快。瓦狄斯爵士帶他回地牢……這次找個房間更小地板更斜的給他。」

    「艾林谷裡到底還有沒有天理?」提利昂大聲怒吼連瓦狄斯爵士都愣了一下。「難道說血門之內就連一點榮譽都沒有了?你控告我否認你就把我扔進天牢挨餓受凍。」他抬起頭讓眾人清楚地看見莫德在他臉上留下的傷痕。「請問國王的正義到哪裡去了?你說有人告我有罪那好我要求公平審判!讓我有機會為自己辯護讓天上諸神和地上人民來決定我說話的真偽。」

    大廳裡四處都在竊竊私語。提利昂知道自己逮著她了。他出身既高是全國最權勢的貴族之子更是當今王后的弟弟。無論如何沒有人能拒絕他的審判要求。幾個穿天藍色披風的衛兵朝提利昂走去但瓦狄斯爵士示意他們停手回頭看著萊莎夫人。

    她的小嘴浮現一絲微笑。「要是審判結果證明你的確有罪那麼依照國王的律法你只有死路一條。不過呢蘭尼斯特大人在鷹巢城裡我們可沒有劊子手。打開月門!」

    圍觀人群向兩邊退開。只見兩根纖細的大理石柱中間有扇狹窄的魚梁木門上面用白木雕著新月的形狀。兩個衛兵大跨步走過去靠近門邊的人趕忙向後退。其中一個衛兵搬開沉重的青銅門閂另一個則把門向內拉開。兩人的藍披風立時被狂嘯而進的強風吹得飛上肩頭啪啪作響。門外綴滿了冰冷的無情繁星是一片虛無夜空。

    「依照國王的律法我們舉行審判。」萊莎·艾林道。沿著牆壁無數的火炬如旌旗般獵獵晃動被風吹熄的火把此起彼落。

    「萊莎我認為這是不智之舉。」凱特琳·史塔克道。黑風在大廳內翻騰。

    她妹妹沒有理會。「蘭尼斯特大人您要審判那好就讓您接受審判。你想說什麼我兒子都會傾聽接著你將接受他的判決。然後呢……你要麼走大門不然就從這個門出去。」

    她看來好生得意提利昂心想。這也難怪既然審判是由她那體弱多病的兒子主持哪還能忤她的意?提利昂瞟了瞟那個月門。媽咪我想看他飛!那小鬼是這麼說的。這鼻涕都擦不乾淨的毛頭小子到底送了多少人從那門出去?

    「親愛的夫人非常感謝您的美意但我覺得無需驚動勞勃大人。」提利昂有禮地說:「天上諸神會還我清白我願讓他們做出裁判非經世人之手。我要求比武審判。」

    艾林家的大廳裡響起如雷般的笑聲。奈斯特·羅伊斯男爵嗤之以鼻維裡爵士呵呵直樂林恩·科布瑞爵士捧腹大笑其他人則是笑得前仰後合涕淚橫流。馬瑞裡安笨拙地伸出斷了指頭的那隻手在新豎琴上撥下一個愉悅的音符。就連從月門外呼嘯而進的狂風聽起來也充滿嘲弄之意。

    只有萊莎·艾林水汪汪的藍眼睛裡充滿了疑惑顯然他再度讓她大感意外。「你當然有這個權利。」

    外衣上繡了綠色毒蛇的那個年輕騎士此時跨步向前單膝跪下道:「夫人求您恩准我為您而戰。」

    「這份榮幸應該歸我所有」老杭特伯爵說「看在我對您夫君敬愛有加的份上讓我替他報仇罷。」

    「我父親忠心耿耿地服侍瓊恩大人為其擔任峽谷大總管之職。」艾爾拔·羅伊斯朗聲道「請讓我為他的兒子而戰。」

    「凡是立場純正的人諸神必定加以眷顧」林恩·科布瑞爵士說「這樣的人也是最好的劍客。而我們都知道這個人是誰。」他謙虛地笑笑。

    十來個人同聲話搶著想壓過別人。見到這麼多人迫不及待想取他性命提利昂深感沮喪。或許到頭來這主意並不如原先預期的那麼聰明。

    萊莎夫人舉手示意眾人靜聲。「諸位大人我衷心地感謝你們相信我兒若是在場也同樣會深懷感激。放眼七國全境無人可比咱們峽谷騎士的忠誠勇武。如果我能讓諸位都擁有這份榮耀不知該有多好。可惜我只能選出一個。」她做出手勢。「瓦狄斯·伊根爵士您向來是我丈夫倚重的左右手。請您擔任我的代理騎士。」

    瓦狄斯爵士一直保持著沉默。「夫人」他屈膝跪下口氣凝重地說「還請將此重擔交付他人我實在無心出戰。此人並非武士看看他侏儒一個只有我一半高又瘸了腿宰殺這種人還叫主持正義那太可恥了。」

    喔太棒了提利昂心想。「我同意。」

    萊莎怒視著他。「要求比武裁判的也是你。」

    「這會兒我還要像你一樣給自己找個代理騎士。就我所知嘛我老哥詹姆會很樂意替我出戰。」

    「你偉大的弒君者離此有幾百里格。」萊莎·艾林斥道。

    「派隻鳥把他找來。我很樂意等他。」

    「你明天就得跟瓦狄斯爵士決鬥。」

    「唱歌的」提利昂轉身對馬瑞裡安說「等你把這事編成曲子別忘了說艾林夫人是怎樣不准侏儒找代理騎士逼他一瘸一拐渾身是傷地去對付她手下最優秀的騎士。」

    「我哪有不准?」萊莎·艾林道。她語氣尖銳顯然惱怒已極。「小惡魔有本事你就挑個代理騎士啊……如果你認為有人會願意為你送命的話。」

    「說實話我是找個人來替我殺人。」提利昂掃視長廳。無人動作。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不禁懷疑這是不是個天大的錯誤。

    接著大廳後面起了陣騷動。「我幫侏儒上場吧」波隆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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