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hapter60 凱特琳 文 / 馬丁
眼看部隊沿堤道穿過頸澤的黑色沼地湧進彼方的河間地區凱特琳的憂慮與日俱增。雖然她將恐懼埋藏在沉著冷靜的面具之下但它依舊存在並隨著他們跨越的每一里格不斷增長。白天她焦慮不安晚上則輾轉反側每一隻飛過頭頂的渡鴉都令她不禁咬緊牙關。
她為父親恐懼對他的緘默大惑不解。她為弟弟艾德慕恐懼並暗自祈求倘若他必須與弒君者在戰場上相見請天上諸神務必看護他。她更為奈德和兩個女兒為那兩個她丟在臨冬城不管的乖兒子恐懼。然而她對他們每一個人都無能為力於是她逼迫自己將這些念頭統統拋到腦後。你必須將力量留給羅柏她這麼對自己說他是你惟一幫得上忙的人。凱特琳·徒利現在的你必須像北方一樣堅毅剛強必須成為一個名符其實的史塔克家人像你的兒子一樣。
羅柏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面臨冬城的白色旗幟在他頭頂迎風飄揚。每天他都會請一位封臣與他同行借此機會討論戰略;他輪流邀請每一位諸侯絲毫沒有表現出個人好惡像他的父親一樣用心聆聽對方意見仔細衡量每種說法。他從奈德那裡學了好多她看著他心裡想著可他學夠了嗎?
黑魚精挑細選出一百個人和一百匹好馬當先到前方掩蔽他們的行蹤並執行偵察任務。而布林登爵士的部下回報的消息絲毫未能紓解她的憂慮。泰溫大人的部隊雖與他們仍有相當距離……但河渡口領主瓦德·佛雷卻已在他綠叉河畔的城堡聚集了近四千的兵力。
「又遲到了。」凱特琳得知消息時不禁喃喃自語。這人真該遭天譴眼下簡直是當年三叉戟河之戰的翻版。她的弟弟艾德慕既已召集封臣照說佛雷侯爵早該率兵前往奔流城加入徒利大軍結果他卻按兵不動。
「四千人」羅柏復誦了一遍話中有些惱火更有困惑。「佛雷大人絕不可能單獨對付蘭尼斯特軍所以他一定打算加入我們。」
「是嗎?」凱特琳反問。她騎到隊伍前方與羅柏和他今天的同伴羅貝特·葛洛佛同行。先鋒軍散開跟在他們身後猶如一座由槍戟、旗幟和長矛組成的森林緩緩移動。「我可不敢說。決不要對瓦德·佛雷抱任何期望到時候你就不會覺得意外。」
「可他是外公的封臣。」
「羅柏不是每個人都把自己立下的誓言當回事的更何況瓦德大人與凱巖城的友好程度向來令你外公不滿。他有一個兒子就是娶了泰溫·蘭尼斯特的妹妹雖說這算不了什麼瓦德大人膝下兒孫滿堂他們總是得結婚的。不過……」
「夫人您認為他打算把我們出賣給蘭尼斯特?」羅貝特·葛洛佛語氣沉重地問。
凱特琳歎道:「說真的我懷疑佛雷大人自己都不確定有何打算。他既有老人家的行事謹慎又有年輕人的野心勃勃更不缺精打細算。」
「母親我們一定要得到孿河城的支持。」羅柏的口氣有些沖「你也知道除此之外無處可以渡河。」
「沒錯而且你大可放心瓦德·佛雷也很清楚。」
當晚他們在沼澤的南界紮營正好在國王大道和河流中間。席恩·葛雷喬伊便是在此為他們帶來她叔叔的新情報。「布林登爵士要我告訴你們他已經和蘭尼斯特軍生了遭遇戰。有十來個斥候大概暫時不會回去跟泰溫大人報告了我看他們永遠也回不去了。」他嘻嘻笑道「負責指揮敵軍偵察部隊的是亞當·馬爾布蘭爵士他正掉頭往南沿途到處放火。他約略知道我們的位置但黑魚誓絕不讓他知道我們何時兵分兩路。」
「除非佛雷大人告訴他。」凱特琳語氣尖銳「席恩你回去之後請我叔叔將手下最厲害的弓箭手佈置在孿河城四週日夜監視一旦有渡鴉出城立刻將其射下我不希望有任何飛鳥將我兒的動向報告給泰溫大人。」
「夫人布林登大人早已這麼辦了。」席恩帶著一抹得意的笑容回答「再多幾隻黑鳥我們都可以拿來做餡餅了。我會把羽毛留下來給您做頂帽子的。」
她早該想到黑魚布林登的考慮遠比自己周詳。「既然蘭尼斯特軍縱火焚燒佛雷家族的田地掠奪他們的農舍那他們有何反應?」
「亞當爵士和瓦德大人雙方的部隊有過遭遇戰」席恩回答「距此不到一日騎程我們現兩個蘭尼斯特斥候被佛雷家士兵綁起來喂烏鴉。當然瓦德大人絕大多數兵力集結在孿河城。」
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不明動態絕不出手這真是瓦德·佛雷的不改作風凱特琳苦澀地想。
「既然他已和蘭尼斯特軍開戰或許他的確有意遵守誓言。」羅柏道。
凱特琳可沒那麼樂觀。「保護自己的領地是一回事公然與泰溫大人作戰又是另一回事。」
羅柏轉頭對席恩·葛雷喬伊說:「黑魚有沒有現其他渡過綠叉河的方法?」
席恩搖搖頭。「現在水位很高水流又湍急布林登爵士說在這麼上游的地方是不可能渡河的。」
「我非渡河不可!」羅柏火冒三丈「唉我們的馬或許可以游泳但馱著全副武裝的人可不行。我們得建造木筏把頭盔、鎧甲和長槍等兵器運過去可我們不但沒有木頭更沒有時間。泰溫大人已經往北來了……」他握緊拳頭。
「佛雷大人若想阻攔我們那是自尋死路。」席恩·葛雷喬伊以他一貫的自信口吻說「我們的兵力足足是他五倍羅柏如果必要你可以輕易拿下孿河城。」
「恐怕不容易」凱特琳警告他們「至少絕非短時間內可以攻下。當你們還在架設攻城器械的時候泰溫·蘭尼斯特便會帶著大軍從後掩殺而來。」
羅柏看看她又看看葛雷喬伊想要找尋答案但徒勞無功。一時之間他雖然披甲帶劍兩頰又留了短鬚看起來卻比十五歲還要年幼。「父親會怎麼做?」他問她。
「想辦法過河」她告訴他「用盡一切方法。」
翌日清晨布林登·徒利爵士親自騎馬回報他已經卸下血門騎士的重鎧和頭盔換上輕便的斥候皮甲但那條黑曜石雕的魚依舊扣住披風。
叔叔臉色沉重地翻身下馬。「奔流城下有一場戰事」他抿抿嘴「我們是從一個被俘的蘭尼斯特斥候口中聽說的。弒君者殲滅了艾德慕的軍隊把三河諸侯打得四散奔逃。」
一隻冰冷的手攫住了凱特琳的心。「我弟弟怎樣?」
「受傷被俘」布林登爵士道「布萊伍德大人和其他生還者被困在奔流城裡詹姆的大軍將他們團團包圍。」
羅柏一臉焦躁。「我們得趕緊渡過這條該死的河否則就來不及了。」
「恐怕不容易」叔叔告誡他「佛雷大人所有的兵力現下都在城裡城門卻是緊緊關閉。」
「這傢伙該死」羅柏咒道「如果這老王八蛋不肯讓我過去我別無選擇非得攻城不可待我們把孿河城拆個一乾二淨瞧他喜不喜歡!」
「羅柏你的話聽起來活像個賭氣的小孩。」凱特琳口氣銳利地說「小孩子一遇阻礙不是想繞過去就是想把它推倒。作為一方領主你得清楚言語有時候可以解決武力所辦不到的事。」
聽她責備羅柏從臉孔紅到脖子。「母親請您告訴我您的意見。」他口氣溫順地說。
「佛雷家族把守渡口已經六百年六百年來他們從來不忘收取過橋費。」
「過橋費?他到底想怎樣?」
她微笑道:「這就輪到我們去現了。」
「假如我不打算付過橋費呢?」
「那麼你最好退回卡林灣布好陣勢迎接泰溫大人……不然就是長出翅膀。我看沒別的方法。」凱特琳輕踢馬肚向前奔去讓兒子留下來思索她的話。若是讓他覺得母親在搶奪他的權位那可不成。奈德除了勇氣之外你可有教導他智慧?她暗想你可有教導他如何低頭?七大王國的墳墓裡多的是徒有勇武卻不知該何時低頭的人。
日近正午孿河城進入先鋒部隊的視線此地便是河渡口領主的根據地。
這裡的綠叉河水既深且急但佛雷家族的勢力早在幾世紀前便橫跨兩岸並靠著渡河者繳納的費用致富。他們建造的通道是一座巨大的平滑灰石拱橋寬度足以讓兩部馬車並眉而行;衛河塔矗立於弧橋中央以其射箭孔、殺人洞和鐵閘門睥睨河流和道路。佛雷家花了三代才完成這座拱橋竣工之後他們在兩岸都築起木頭堡壘如此一來任何人若未經他們允許都不能過河。
如今木頭早已改為石材孿河城——兩座方正、醜陋卻堅固的城堡兩邊的樣貌幾乎完全相同拱橋則橫越其間——已經守護渡口幾世紀之久。它有著高聳的域牆深深的護城河和厚重的橡木鑲鐵門。橋的兩邊入口均位於防護嚴密的內城兩岸有橋頭堡和鐵閘門河中央則由衛河塔保護。
凱特琳只需一眼便看出面前的城堡無法迅攻陷。城牆上處處是槍劍光影和大型弓弩每個雉堞和箭口皆有弓箭手部署吊橋已經升起閘門也已降下。城門緊閉扣上門閂。
大瓊恩一見立即開始高聲咒罵。瑞卡德·卡史塔克伯爵則靜靜地怒視。「諸位大人這樣的城堡無法在短時間內攻下。」盧斯·波頓表示。
「若我們在對岸沒有軍隊就算包圍也不行」赫曼·陶哈鬱悶地說。深流奔湧的綠水對岸河西城堡有如其東邊兄弟的倒影。「即使時間充裕也沒辦法而我們的時間可是一點也不充裕。」
正當北方諸侯觀察城堡時一扇邊門突然打開伸出一座木板橋跨越護城河十來個騎士朝他們而來。他們由瓦德侯爵的四個兒子率領打著銀灰色底、深藍雙塔的旗幟。史提夫倫·瓦德爵士瓦德侯爵的繼承人代表他們言。佛雷家的人個個看起來像黃鼠狼;年過六旬自己都有孫子的史提夫倫爵士看起來尤其像只年老而疲憊的黃鼠狼不過他到底還頗有禮貌。「家父派我前來問候諸位敢問率領這支勁旅的是何許人?」
「是我。」羅柏催馬上前。他全身鎧甲臨冬城的冰原狼徽盾繫在馬鞍灰風輕步跟在身邊。
老騎士水汪汪的灰眼裡閃現出一抹興味但他的坐騎卻不安地哼了兩聲避開了冰原狼。「如您願意到城裡與家父共進晚餐表明您的來意相信他必定大感榮幸。」
他的這番話有如投石機射出的巨石在北境諸侯中炸裂開來。眾人均大為不滿他們或咒罵或爭執彼此大呼小叫。
「大人您千萬不能去」蓋伯特·葛洛佛向羅柏陳情。「絕不能信任瓦德大人。」
盧斯·波頓點點頭。「單身赴約您就是任他宰割。他可以把您賣給蘭尼斯特把您丟進地牢甚或割了您喉嚨一切隨他高興。」
「如果他想跟我們談談叫他打開城門讓我們全體進去與他共進晚餐。」文德爾·曼德勒爵士高聲宣佈。
「乾脆要他出來就在這裡宴請羅柏當著雙方所有人的面。」他的哥哥威裡斯爵士提議。
凱特琳·史塔克與他們同感疑慮但她只瞄了史提夫倫爵士一眼便看出他對所見所聞甚感不悅只要再多幾句機會就會稍縱即逝。她必須採取行動越快越好。「讓我去。」她高聲說。
「夫人您去?」大瓊恩皺起眉頭。
「母親您確定嗎?」顯然羅柏並不確定。
「我當然確定」凱特琳伶俐地撒謊「瓦德大人是我父親的封臣我從小就認識他他絕對不會對我怎麼樣的。」除非有利可圖她在心裡暗暗註明但有些事情不能明講有些謊言也是必須。
「相信家父一定樂於和凱特琳夫人談談」史提夫倫爵士道。「為了保證我們並無不良企圖我弟弟派溫爵士會留在這裡直到夫人您安全歸來為止。」
「而我們將待之如上賓。」羅柏說。派溫爵士是佛雷家四兄弟中最年輕的一位他下了馬把韁繩交給哥哥。「史提夫倫爵士我希望家母能在日落時歸來」羅柏繼續說「我不願在此逗留。」
史提夫倫·佛雷爵士禮貌地點頭:「大人照您吩咐。」凱特琳輕踢馬刺向前奔去沒有回頭。瓦德侯爵的兒子和護衛們隨即跟上。
父親曾說放眼七大王國瓦德·佛雷是惟一能自己生出一支軍隊的領主。當天河渡口侯爵在河東城堡的大廳裡歡迎凱特琳時他身邊圍繞著二十個活著的兒子(這不包括派溫爵士加上他就成了二十一個)三十六個孫子十九個曾孫以及許多女兒、孫女、私生子、私生女和私生孫子孫女。她終於明白父親是什麼意思。
瓦德侯爵今年九十活像條乾癟的粉紅色黃鼠狼頭早已光禿上面遍佈老人斑因為痛風的關係若無人攙扶就沒法站立。他最新一任妻子是個十六歲的女孩蒼白瘦弱跟在他擔架旁邊走進來。她是第八任佛雷夫人。
「大人多年不見今日重逢真是倍感喜悅。」凱特琳道。
老人滿腹狐疑地瞇眼盯著她。「是麼?我倒很懷疑。凱特琳夫人我年紀大了你就省省這些甜言蜜語吧。為什麼是你在這裡?難道說你家兒子太尊貴不願親自來見我?我又該拿你怎麼辦呢?」
凱特琳上次造訪孿河城還是個小女孩當時的瓦德侯爵便已經是個脾氣暴躁語氣尖刻且無甚禮貌的人看來歲月使他更令人難以忍受了。她的措辭必須格外謹慎盡全力不去在意他的言語冒犯。
「父親」史提夫倫爵士語帶責備地說「您忘了嗎?凱特琳夫人正是受您之邀而來。」
「我在問你嗎?我還沒死你就不是佛雷侯爵。我看起來像死人嗎?我用不著聽你說教。」
「父親大人這不是待客之道吧?」他另一個年紀較輕的兒子說。
「這會兒連我的私生子都教訓起我來啦?」瓦德侯爵抱怨「你們都該死我愛說什麼便說什麼。萊格我這輩子招待過三個國王王后就不用提了你覺得我還用你教我『待客之道』?我第一次在你媽身上播種的時候她還在牧羊咧。」他彈彈指頭趕走那面紅耳赤的年輕人然後又向另外兩個兒子打了個手勢。「丹威爾惠倫扶我到椅子坐下。」
他們把瓦德侯爵從擔架上扶下來攙他到佛雷家的高位坐下。那是一張黑橡木椅子椅背雕成以橋相連的雙城式樣。他年輕的妻子怯生生地走過來為他的雙腳蓋上毛毯。老人坐定之後招手示意凱特琳上前在她手掌印下一個干如紙張的吻。「喏」他宣佈「夫人我已經行過禮了或許我的兒子們可以賞個臉給我閉上嘴巴。請問你來此有何目的?」
「大人我們想請您打開城門。」凱特彬彬有禮地回答「我兒子和他的封臣正急著渡河上路。」
「去奔流城?」他竊笑一聲「喏用不著告訴我用不著。我的眼睛還沒瞎老人家照樣可以看地圖。」
「去奔流城。」凱特琳證實。她不覺有何必要否認。「大人我本以為會在那裡見到您。您仍然是家父的臣屬是吧?」
「嘿」瓦德侯爵道他的聲音介乎於冷笑和咕噥之間。「你也看到啦城牆上那麼多兵還不都是我召集的?我打算等部隊全體到齊之後立刻就出。當然啦我的意思是派我兒子去凱特琳夫人我這身老骨頭已經過了帶兵打仗的年紀囉。」他環顧四周彷彿在期待眾人的肯定接著他指指一位五十來歲高大駝背的男子。「傑瑞你告訴她告訴她這的確是我的打算。」
「夫人的確是這樣」傑瑞·佛雷爵士道他是第二任佛雷夫人所生的兒子。「我以我的名譽誓。」
「你那蠢弟弟在我們動身之前就吃了敗仗難道說這是我的錯?」他向後靠上背墊皺眉看她彷彿在等她質疑他的說詞。「我聽說弒君者把他打得落花流水跟拿斧頭切乳酪一樣。我的兒子幹嘛急著南下送死啊?到南方去的人現在不都慌著逃回來?」
凱特琳真想朝這滿腹牢騷的老頭吐口水然後把他架在火上烤然而她只有黃昏之前這段時間來打開橋樑於是她平靜地說:「所以我們才更應該盡快趕到奔流城。大人我們可否換個地方談話?」
「我們現在不就在談?」佛雷侯爵抱怨。他那遍佈老人斑的粉紅禿頭倏地一轉。「你們看什麼?」他朝周圍的親人吼「還不快滾?史塔剋夫人要跟我私下談談搞不好她想讓我出軌哩嘿。你們通通都退下去找點有用的事做。對你也一樣臭女人出去出去出去!」他的兒子、孫子、女兒、私生子、外孫、外孫女們魚貫離開大廳他則靠向凱特琳坦白承認「他們全部都在等我死史提夫倫已經等了四十年啦可我偏要教他失望。嘿我幹嘛提早上天好讓他繼承爵位啊你說是不是?我偏不要。」
「我衷心希望您活到一百歲。」
「那可會叫他們七竅生煙一定會的。好吧你到底想談什麼?」
「我們想渡河。」凱特琳對他說。
「哦是嘛?你說得輕巧我為何放你們過去?」
一時之間她的怒意猛地冒上來。「佛雷大人假如你還有力氣爬上自己的城牆你會看到城外有我兒子的兩萬精兵。」
「等泰溫大人到來他們就會變成兩萬具活屍」老人不甘示弱。「夫人你少跟我來這套。你丈夫因叛國被關在紅堡底下的牢房你老爹臥病在床弄不好快沒氣了而詹姆·蘭尼斯特又抓了你老弟你拿什麼來嚇唬我?你那寶貝兒子嗎?我可以跟你一個換一個等你兒子死光了我還剩下十八個。」
「你可是宣誓效忠於我父親。」凱特琳提醒他。
他的頭左右搖擺微微一笑:「呵可不是嗎我過誓可我也宣誓效忠王室啊依我看呢這會兒既然喬佛裡是國王了你和你家小鬼以及外面那群蠢蛋不就是叛徒嘛?對不對?這事連魚都知道我應該幫蘭尼斯特把你們通通殺光。」
「那你為什麼不幫他?」她質問他。
瓦德侯爵不屑地哼了一聲。「泰溫大人他可是個大人物哩既是西境守護又是御前相呵多了不起這樣也是金子打的那樣又是獅子形狀心高氣傲得很。我敢跟你打賭他豆子吃多了跟我一樣會放屁不過你甭想聽他承認想都別想。他在拽個什麼勁咧?也不過兩個兒子其中一個還是畸形小怪物我可以拿兒子跟他一個換一個等他的都死光了我還剩十九個半咧!」他咯咯笑道「如果泰溫大人需要我幫忙他好歹可以問***一聲吧?」
凱特琳需要的就是這句。「大人我現在就是請求您幫忙」她謙卑地說「我代表我父親、我弟弟、我丈夫以及我兒子向您請求。」
瓦德大人伸出一隻乾枯的手指指著她。「夫人你省省這些甜言蜜語甜言蜜語我聽我老婆講就夠了。你見著她沒有?才十六歲像朵小花她的花蜜可是只給我一個人喝喲。我敢打賭明年這時候啊她就會再給我添個兒子。說不定我就讓他當我的繼承人你說這會不會把他們活活氣死啊?」
「我相信她一定會給您添許多兒子的。」
他的頭前後搖擺。「令尊沒來參加我的婚禮在我看來就算他快死了這依舊是侮辱。別忘了我上次結婚他也沒來還叫我做『遲到的佛雷侯爵』這你總知道吧?難道他以為我死了?我可沒死而且我跟你保證我絕對要活得比他長就像我活得比他老爸還久一樣。你們家的人老是看我不順眼你別否認也別想騙我你很清楚我說的是實話。好些年前我去找令尊提議讓他兒子和我女兒聯姻。這有什麼不好?我有個乖女兒是合適人選只比艾德慕大幾歲就算你老弟不喜歡她我也還有其他女兒給他挑要年輕的有年輕的要老的有老的要閨女要寡婦要什麼樣的都成可是呢霍斯特大人說什麼也不肯。他講了一大堆甜言蜜語通通都是借口我真正想要的卻是趕緊嫁掉一個女兒啊。」
「還有你老妹同樣一副壞德行那是一年前的事囉當時瓊恩·艾林還是御前相我到城裡去看我兒子參加比武競技。史提夫倫和傑瑞年紀都太大沒法下場比武不過丹威爾和霍斯丁前去參加派溫也去了我還有兩個私生子參加團隊比試。早知道他們會丟我的臉我也不必大費周章地跑去我倒是問你我幹嘛千里迢迢跑去看霍斯丁被提利爾家那小崽子打下馬來啊?那小鬼是他一半年紀大家都叫他什麼『小花爵士』;更可氣的是丹威爾竟被一個僱傭騎士打下馬來!有時候我還真懷疑他們倆到底是不是我的種?我的第三任老婆是個克雷赫家的人克雷赫家的女人通通是些殘貨。唉這些都不重要啦你還沒出生她就死了所以干你什麼事?」
「我剛剛在說你妹妹。我向艾林公爵夫婦提議讓我兩個孫子到宮廷裡做他們的養子與之相對呢讓他們的兒子到孿河城來住一段時日。哼莫非我的孫子就那麼見不得人沒資格給朝廷裡的人看?他們可都是既安靜又懂禮的乖孩子瓦德是梅裡的兒子照著我的名字取的另外一個哩……嘿我不記得了……好像也叫瓦德。他們都把孩子叫做瓦德·瓦妲以為這樣就會討我喜歡那孩子的爹……是哪一個來著?」他的臉整個皺成一團。「唉管他是誰總之艾林大人不要不管哪個都不要而我得把這事怪罪到你妹妹頭上。你沒看她那樣子整個人像是結了冰好像我打算把她兒子賣給戲班或是抓去當太監似的!艾林大人為了平息尷尬便吐露那孩子已經決定送到龍石島去給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收養一聽此言她立刻半聲不吭地衝了出去相大人只好不停地向我道歉。我倒是問你道歉頂什麼用哩?」
凱特琳有些不安地皺起眉頭。「我記得萊沙的孩子是要送到凱巖城去給泰溫大人收養的。」
「不對是史坦尼斯大人」瓦德。佛雷很不耐煩地說「你以為我連史坦尼斯大人和泰溫大人都分不出來嗎?他們兩個都是自以為高貴不拉屎的糞坑但即便這樣我還是知道誰是誰莫非你覺得我老了就記不清啦?我今年才九十記得清楚得很連怎麼搞女人也沒忘。我敢跟你打賭我家那老婆不到明年這時候就會給我再添個兒子或者女兒那也沒法子。哎呀管他兒子女兒還不都是紅彤彤地皺成一團哭個沒完沒了?我看她八成又要給孩子取名瓦德或瓦妲啦。」
凱特琳對佛雷夫人如何幫孩子取名毫無興趣。「瓊恩·艾林有意讓史坦尼斯大人收養他的兒子此事您可確定?」
「對對對」老人說「只是他死啦這有什麼差別?你說你們想過河?」
「是的。」
「唉你們過不了!」瓦德侯爵乾脆地宣佈「除非我答應可我幹嘛答應呢?徒利家和史塔克家對我向來不太友善。」他往後靠向椅背雙手抱胸露出得意的笑容等她答覆。
剩下的就只是討價還價。
城堡大門打開時一輪火紅夕陽低垂在西方丘陵吊橋「嘎吱嘎吱」地降下來閘門緩緩升起凱特琳·史塔剋夫人騎馬回到兒子和北境諸侯身邊。跟在她身後的是傑瑞·佛雷爵士、霍斯丁·佛雷爵士、丹威爾·佛雷爵士以及瓦德侯爵的私生子朗諾爾·河文以及一大隊長矛兵。他們身穿藍色環甲肩披銀色披風排成縱隊緩步走來。
羅柏快馬加鞭地迎上前灰風飛也似地跟在他身邊。「一切都辦妥了」她告訴他「瓦德大人會讓你過河他的軍隊也是你的不過他會留下四百人防守孿河城。我建議你也留下相同數目的劍士和弓箭手他絕對無法拒絕額外的協防兵力……但千萬要找你信得過的人負責指揮。瓦德大人可能會需要提醒才能守住承諾。」
「母親就照您說的辦。」羅柏邊說邊盯著那一大隊長矛兵「或許……讓赫曼·陶哈爵士來負責你意下如何?」
「很好。」
「他……他要我們怎麼樣?」
「你要撥出幾個手下護送佛雷大人的兩個孫子北上臨冬城。」她告訴他「我已經同意收他們為養子他們年紀還小一個七歲一個八歲兩個都叫瓦德。我想你弟弟布蘭應該會很高興有同齡人作伴。」
「就這樣而已?兩個養子?這樣的代價未免也太——」
「佛雷大人的兒子奧利法跟我們一起走」她繼續說「他將擔任你的私人侍從過段時間以後他的父親希望能看到他被策封為騎士。」
「帶個侍從?」他聳聳肩「很好沒問題如果他——」
「還有假如你妹妹艾莉亞平安歸來我們同意讓她嫁給瓦德大人的幼子艾爾瑪當然等兩人成年以後。」
羅柏有些不知所措。「艾莉亞不會喜歡的。」
「等戰事結束你也將迎娶他一個女兒」她把話說完「侯爵大人慷慨地同意你自行挑選他有好些個適合的人選。」
這次羅柏倒是眉頭都沒皺一下。「原來如此。」
「你同意嗎?」
「我可以拒絕嗎?」
「那你就不能渡河。」
「我同意。」羅柏鄭重地說。在她眼中他從未像此時這麼有成年人的樣子。小男孩或許也能舞刀弄劍但只有真正的成年領主才能明白政治婚約的意涵並坦然接受。
當晚一彎新月漂浮水面他們展開了渡河行動。兩列縱隊有如一條巨大的鋼蛇蜿蜒進入東河城迂迴繞過廣場通過內城走上拱橋經過又一次相同的地形後從西岸的城堡離開。
凱特琳騎在鋼蛇前端同行的有她兒子叔叔布林登爵士以及史提夫倫·佛雷爵士。身後是他們九成的騎兵包括騎士、槍騎兵、自由騎手和弓騎兵。他們花了好幾個鐘頭方才完成穿越。事後凱特琳始終忘不掉無數的馬蹄踏過吊橋出的聲音以及衛河塔上瓦德·佛雷侯爵炯炯的目光。他坐在擔架上從殺人洞的細長鐵條間向下俯瞰目送他們離去。
北軍的主力包括徒步的長矛兵、弓箭手和大量民兵留在東岸由盧斯·波頓指揮。羅柏命令他繼續南下與由泰溫大人指揮正朝北進逼的蘭尼斯特大軍進行決戰。
是好是壞兒子已經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