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十八章 破 文 / 郁雨竹
謝氏看著倆人的背影消失,臉上的笑意消失,恢復了以往的肅穆。
老婆婆見了就歎息一聲,「夫人不如好好和少爺說,何苦這樣激他,天長日久自然就想通了,現在……唉——」
「不破不立,王家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讓他悲傷。」謝氏低頭看著白皙的手掌,平靜的道:「老族長走了,從今以後,所有的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了。」
謝氏幽黑的眼睛看著外面的黑夜,廷哥兒是王家唯一的子嗣,為了王家,他必須振作起來,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王廷日停下輪椅,看著表妹沉靜的側臉,王廷日知道,隨著年紀的增長,她只會越來越像祖父,他也一樣。
「你那裡有多少銀子?」
魏清莛板著手指數了數,道:「我只能拿出五十三兩。」這是她這兩年積存下來的。
王廷日點頭,沉思了一下道:「我想到岷山書院門前去賣字畫,你明天能幫我嗎?福伯年紀大了,而且他只聽母親的。」
「賣字畫能賺多少錢?」魏清莛不太贊同,這兩年因為接送魏青桐,她對書院路早就逛熟了,雖不能說對裡頭的事摸得一清二楚,但規矩還是懂的,像王廷日這種沒有名氣的臨時攤位,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幅畫,就是按最大效益計算,就算是她另拿錢出來置辦筆墨紙硯,王廷日再能幹也不可能三天賣出一百二十四幅畫。
王廷日嘴角微挑,眼裡閃過寒光,「我的畫,只賣給岷山書院裡的學生,只有把尊嚴踩在腳底下碾碎了才能感覺到徹骨的疼痛,也只有這樣,才會一輩子都不忘記,才可以一路向前!」
魏清莛看著身旁的這個少年,心裡冒出一股寒氣,明明對方是坐在輪椅上,她卻感覺她要仰視他。
魏清莛將他列為第一不能得罪之人,來到這個世界後魏清莛第一次這樣忌憚一個人。
可以對自己這麼狠的人,對待自己的敵人會更狠!
魏清莛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這是來這兒以後第一次失眠。
她沒有告訴他們桐哥兒拜了個師傅,只是說在書院上學,看來明天得找時間去找一下孔言措,讓桐哥兒在他那裡多呆幾天。
魏清莛聽到魏家僕婦起床勞作的聲音,也掀開被子起床。
她得先上山看昨天佈置下的陷阱,然後去找桐哥兒,再回來接王廷日去岷山書院。
王素雅看著眼前的人,怎麼也無法將她和那溫婉聰慧的表妹聯繫在一起。
王氏和娘家兄弟的感情很好,所以魏清莛時常和表姐妹在一起,只是這倆年她張開了,變化大一些,最主要的是她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所以王廷日才一時沒有認出她來。
魏清莛對王素雅一笑,將背簍直接塞她手裡,「表姐,裡面的東西留給你們,讓老婆婆留夠今天吃的,剩下的鹵上,回頭想吃再吃。」
王素雅困難的抱著背簍,看著裡面還流著血的三隻野雞,兩隻兔子,嚇一跳,手就下意識的鬆開。
魏清莛趕忙接住,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倒忘了表姐是個小姑娘,行了,還是我來拿吧,是不是嚇著了?去讓老婆婆給你喝碗熱水壓壓驚。」
王素雅的眼圈瞬時紅了。
魏清莛頓時頭疼,她最怕女孩子抽泣了,還不如「哇哇」的哭呢。
以前她雙胞胎弟弟只要一哭,她就揍他,一邊揍他,一邊笑他是女孩子,不然怎麼這麼愛哭?
弟弟就一邊大聲哭,一邊用手撓她。
可這世,桐哥兒哭的時候是小聲的哭,現在來一個女孩也是抽泣似的哭。
「好了,好了,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嚇你的。」
王素雅搖頭,紅著眼圈看她,「表妹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以前你連螞蟻都不捨得踩……」
魏清莛的手僵了僵,僵笑道:「這不是生活所迫嗎?」
王素雅點頭,「我知道,魏家也欺人太甚,等哥哥長大成人有他們好看的。」
魏清莛胡亂的點頭,拿著背簍去找老婆婆。
王廷日早就準備好了,指著裝了筆墨紙硯的籃子道:「我們走吧。」
「哥哥,你們去哪裡?我也要去。」王素雅攔住倆人,看著廚房道:「婆婆已經開始做飯了,我們吃完了飯一塊去。」
「你還是在家繡花吧,那百子千孫圖不是說過幾日就要交了嗎?小心到時候你交不出來,人家扣你工錢,我和表妹只是到外頭去逛逛,看有沒有人要我寫字畫畫,總歸是一條路子。」
王素雅有些躊躇,「那,那哥哥你小心些,表妹也小心些,寧願吃虧些,也不要與人發生爭執。」
魏清莛點頭。
推了王廷日就走。
王廷日在書院門口擺好架勢,就老神在在的等著書院放學。
魏清莛盤坐在一旁的地上,皺眉看他,人家都是先畫好了來擺攤,他卻是現買現畫。
王廷日一直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這個表妹,因為男女有別,倆人的歲數又差的有點大,所以他們以前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每個月都能見一兩面,記憶中的那個表妹或是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沉靜的看著大人說話,或是倚在祖母的懷裡撒嬌,可舉手投足間儘是世家才能培養出來的涵養。
可看著這個著男裝盤腿坐在地上的表妹,他實在難於將倆人看成同一人,在魏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鐘聲響起,學院放學。
魏清莛跳起來,立在王廷日的身後。
王廷日也不由挺直腰,袖子底下的手緊緊的握住,眼睛沒有絲毫情緒的看向岷山書院門口。
在王家沒有出事之前,他也曾經是裡頭的一員,沒有誰比他更瞭解裡面的人了。
王廷日的祖父是從宰相之位上榮退,又是太子太傅,先帝的老師,門下學生遍佈全國各地,加上他本身就多才,在書院,他擁有皇子也得不到的推崇,可是他知道,一個人不可能得到全部人的喜歡,以前是因為他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他完全不在乎,可是現在毫無庇護的他出現在這裡……
王廷日緊緊手,還沒有開始就感覺到痛了,但實際發生了呢?
王廷日側目看向魏清莛,表妹為了活下去,從世家千金變成了市井獵戶,他呢?躲在家裡維持那可憐的自尊……
「喲,這是誰?」楊俊帶著書僮停下腳步,詫異的上下打量王廷日,又看看他面前擺著的桌子,眼睛掃到他身後的魏清莛時一頓,眼裡閃過迷惑,但很快就散去。
「這是,賣字畫?」楊俊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王廷日點頭,面色平淡的抬眼看他,「不知楊公子可有興趣?」
「哎呦,那可不敢當,」楊俊翻翻桌上的紙張,撇撇嘴,「這紙可不怎麼樣,更何況,我也不像給自己找不自在,買了回去,少不得要拿出來看,一看到它就想起你,想起你我就不舒服。」
王廷日嘴角微挑,楊俊還是老樣子,怎麼看他都不順眼。
楊俊撇撇嘴,眼角好奇的觀察他,王廷日這麼驕傲的人竟然會出來賣字畫?
眼睛轉了轉道:「這樣你怎麼賣得出去呀?要不,我幫你吆喝吆喝吧。」說著,也不待他回應,扯開嗓子就喊:「賣字畫嘍,岷山第一大才子王廷日親筆書寫,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各位同窗過來看看,這可是岷山第一大才子王廷日的字畫哦,千金難求啊——」
魏清莛低頭去看他,只要王廷日一示意,她就可以上前把人打昏了扔走。
王廷日淡淡的搖頭,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幾個華服少年帶著書僮正往外走,聽到吆喝,對視一眼,一人挖挖耳朵道:「我沒聽錯吧,你們聽到了沒有?」
一人點頭,「聽到了。」
「走,過去看看。」
「要是真的話,嘿嘿嘿……我看王廷日還怎麼猖狂。」
離他們不遠的另一隊人卻面面相覷,關昭沉著臉道:「這是楊俊的聲音。」
「廷日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會不會是楊俊胡鬧的?」榮平看著倆人尋求答案。
應宣搖頭,「楊俊雖然胡鬧些,卻不是這樣的人,也不知廷日出了什麼事,上次我去找他的時候,他還不願意見我。」
那邊,聽到喊聲的郎紹趕過來拉過楊俊,看著嘴角含笑的王廷日,心裡發寒,強自鎮定道:「原來是王世兄,」看著桌子上的東西,郎紹頓時有些語塞,不能說「世兄怎麼在這裡?」也不能說「好久不見世兄了。」
郎紹扯扯嘴角,道:「世兄,楊俊有些胡鬧,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他這一次。」
楊俊聽了冒火,張嘴就要反駁,郎紹反手一把摀住他的嘴,笑容滿面的對王廷日道:「楊世伯怕楊俊在外闖禍,交代了我要早早的押他回去,就不在這裡打擾世兄了。」
王廷日似笑非笑的看著倆人道:「楊俊不過是急我所急,哪裡胡鬧了?我還得感謝他呢。」
郎紹乾笑兩聲,乾巴巴的道:「只要世兄不介意就好,我們這就走了。」說完也不鬆開摀住楊俊的手,直接將人拖走,倆人的書僮趕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