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02 十歲的陳一心 文 / 梳洗罷
002十歲的陳一心
這時,姑姑在廚房裡叫了起來:「杵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來幫忙!」
陳一心這才回過神來,抹了眼淚進廚房去。
早餐是稀飯和姑姑做的炸餅。陳一心端了盤子,放到客廳裡的餐桌上,一邊很熟練地從碗櫃裡拿了碗出來擺上。姑姑拿著筷子和稀飯也進客廳來了。
放下稀飯,她就著手裡的筷子就打在陳一心手背上。
陳一心嚇了一跳,不由叫了一聲。
姑姑沒好氣罵道:「叫什麼叫!你看你的臉!你又哭什麼?我虐待你了嗎?」
原來是陳一心剛剛忍不住掉了眼淚,沒把淚痕擦乾。
陳一心連忙說:「我沒有……」
話還沒有說完,姑姑又道:「還狡辯!整天就知道哭,哭什麼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了,我虐待你了嗎?少你吃還是少你穿了?你個白眼兒狼,就知道哭,在外面還不知道怎麼說我們呢?是不是說我打你了?我打你了嗎?你摸摸良心,我哪裡對不起你了?養了這麼多年,一點也不知道好歹……」
「行了!」表哥李揚叫了起來,「大早上的,媽你少說點吧。」
姑姑還不服氣:「怎麼?我一天到晚為你們勞心勞力,又上班又要做家務,還對不起你們了?連說兩句也說不得了?」
陳一心小時候姑姑就一直說她是白眼兒狼,陳一心也不是好心人,心想你說我是,那我就做個白眼兒狼吧,於是上了大學後幾年都沒有回過c城。()
後來姑姑找上門,那時候姑姑才四十多歲,卻已經是滿頭白髮,看上去足有七八十歲。陳一心對她沒有感情,但不管怎麼說,她也養了陳一心這麼些年。當年父母去世,幾乎什麼都沒有留下,姑姑她還是在自己身上花了錢的,也算是等價交換吧,於是陳一心還是適當地在救濟她。
不過現在姑姑說她整天做家務,陳一心就不得不覺得好笑了。雖然這些事對於二十九歲的陳一心來說已經很遙遠了,卻並不是說陳一心就忘記了。陳一心記得很清楚,從她六歲開始,家裡的雜事都是她在做,洗衣擦地整理房間,姑姑只做飯,做飯還要陳一心打下手,吃完飯,剩下的洗碗打掃都是陳一心一個人做的。
而陳一心開始做這些的時候不過才六歲!擦飯桌都要站在凳子上的年紀。
小時候的陳一心會憤憤不平,會暗自難過,那是因為小時候不懂事的陳一心當姑姑是自己的家人,所以心裡才會覺得不平衡。但現在的陳一心不會了。現在的二十九歲的陳一心只當姑姑是個外人,那麼她用勞力換取生活的空間和金錢,是非常合理的事情。重生後的陳一心變得冷漠了,因為大人本來就比小孩要冷漠。
這個時候,姑父開口了:「好了,吃飯吧,一會兒我還要去上班。」
於是這場爭執才算結束。姑姑重重坐下,給每個人碗裡舀了稀飯,就沒有陳一心的。陳一心自己動手去拿勺子,卻還是被姑姑瞪了一眼。
要是十歲的陳一心,恐怕就要委屈得哭了,可是現在這弱小的身體裡面,裝的是二十九歲的陳一心。這時候的她,有自己的主見,有自己的認識,不再輕易被別人的看法行為所動搖。
她非常自然地為自己盛了一碗稀飯,淡定地吃了早飯。
吃完早飯。表哥李揚打了個電話就奔出門去了。
一邊姑父穿好自己清早擦亮的皮鞋,出門去上班。他在一家國營企業當職員,工資職位都一般,但是在那個時候,他屬於「工人」,這工作在周圍人當中是十分惹人眼紅的。而姑姑也收拾好和他一起出門。姑姑開了一家雜貨小店,就在路口十分鐘的路程。因為做的是附近人的生意,她非常在意鄰里間對她的看法。
臨走,姑姑轉頭對陳一心說:「不許出去亂走,上午把地掃了,衣服洗了。」
姑父皺眉,說:「你怎麼說話的,能小聲點嗎?」轉身又對陳一心說,「一心啊,別跟你姑姑計較,她就是說話不好聽,其實是為你好。叫你做家務是為了鍛煉你,不讓你以後什麼都不會,知道嗎?以後你就知道姑姑是對你好了,姑姑姑父走了,說再見。」
陳一心淡淡地說了再見。
姑姑也不理,穿上鞋子就走了。
回到客廳裡,陳一心冷笑了一聲:當年她小,覺得姑父笑瞇瞇的,從來不罵自己,偶爾還會買只冰棍給自己,便以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其實,她那時不知道,這不叫好,這叫虛偽。這種人,總是能給自己所有無恥的行為披上「為你好」的外衣,陳一心小時候,被他這副外衣騙了無數次。
但是事情還是要做的,姑姑中午會把商店交給幫忙的阿姨,然後回來給表哥做午飯,要是她上午不把事情做完,那麼中午的時候必然要面臨一場狂風暴雨。現在的陳一心還沒有反抗的能力,她最好暫時不要去惹怒姑姑。
陳一心後來一直獨自一人生活,於是做家務的能力還沒有喪失。她先把飯桌收拾了,洗碗,將東西歸置好。然後是洗手間裡滿滿一筐衣服。
家裡只有一個破舊的雙筒洗衣機,陳一心回憶了一下,那時候姑姑嫌它費水費電又洗不乾淨,不許用。這些記憶要是讓2013年的陳一心憑空回憶,她恐怕都忘了,但當回到這個熟悉的環境裡,許多記憶就冒了出來。
並不是說陳一心還懷念這裡的生活,在姑姑家中這麼多年是沒什麼好回憶的,陳一心懷念的只是曾經年幼的自己。
把衣服分內衣外衣,顏色深淺。將多的倒進一個大盆裡,用水浸濕,放上洗衣粉。趁著姑姑沒看見,陳一心能用自己的小腳去攪拌,要是用手,就太費勁了。
還好是夏天,衣服都輕便。要是冬天,那就慘了。陳一心回憶了一下,那時候她的雙手雙腳都凍出了凍瘡,一碰到洗衣粉都會痛得鑽心,但是還是得做。冬天的衣服浸了水重得能壓死人,陳一心這時都想不起,年幼的自己到底是怎樣把這樣龐大的衣服給洗乾淨的。
洗衣服陳一心花了一個多小時,這時候她已經腰酸背痛,滿身是汗了。
在陽台上晾衣服,卻看到了陽台對面的張婆婆。張婆婆那時一直很喜歡陳一心,見陳一心在晾衣服,便笑呵呵說:「一心真勤快啊,又幫姑姑做家務。」
要是以前,陳一心肯定就馬上扭頭回屋子裡去了。因為那時候要是她和張婆婆搭話,讓姑姑知道了,回來就會擰著她耳朵說:「我虐待你了?又跟人亂說?你都跟人怎麼說的?說我讓你洗衣服?讓你洗衣服就是虐待你了?就叫你洗兩件而已,都幾歲了,做這麼點事就是虐待了?難道要我把你當佛爺供起來才行?」
喋喋不休,永不停止,害的小時候的陳一心一直不敢跟周圍的人多做接觸,不然姑姑就一定會懷疑她和人嚼舌根。
但是現在,陳一心冷笑,為了她姑姑這樣一個人而讓這些好心人寒心,她才沒有那麼傻。
於是陳一心嘴角一勾,笑了起來:「嗯,張婆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