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鬥酒 文 / 東郭夢魚
三月天氣,楊柳依依,飛絮紛紜,杏花夾徑,綠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風吹在身上,當真是醺醺欲醉。
這一日,虛竹風塵僕僕的趕到了無錫城之中。倒不是他不想去找段譽,也不是找不著參合莊或者是曼陀山莊,這兩處地方,這幾年來一直呆在文家莊的虛空一定知道。只是,虛竹在大理出發之時,已經比鳩摩智晚了三天,就算自己的腳程比鳩摩智快上不少,但若是問過虛空再去找段譽,段譽恐怕早就走了。再說了,虛竹覺得,段譽的這次江南之行並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他也不必去瞎摻合什麼。
來到無錫城中,虛竹明顯感覺到了不同。在無錫城之中,乞丐的數量明顯要比自己曾經去過的洛陽城中的乞丐多,而且,這些乞丐時不時將頭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些什麼。虛竹微一凝神,便聽到那些乞丐的話語「幫主已經到了無錫城中」「沒查到慕容復的下落」。只是,聽那些人的口音,明顯不是南方話,大部分都是北地話語。虛竹心中一驚,暗暗想道:「看現在的情形,我那結拜大哥喬峰已經到了松鶴樓了,現在是已經快到午時了,想來,申時段譽就會到無錫城中。幸好我趕的快,否則的話,就看不到他們倆人鬥酒了。只是將段延慶忽悠到了松鶴樓等待,心中確實有些過意不去。」心中這般想著,虛竹信步走在無錫城的街道上,暗暗的聽著消息,想看看有沒有自己不知道的,也好預備一下即將發生的事情。
果然,不多時便聽到一個乞丐給另一個乞丐低聲說道:「徐長老陪同馬夫人也來到了無錫。」虛竹心中一動,知道一個針對喬峰的陰謀已經慢慢的鋪展開了。虛竹不動聲色,繼續在街上晃悠。
沒過多久,虛竹又聽到到有人低聲說道:「程舵主已經說服了宋奚陳吳四位長老,並且將傳功與執法兩位長老囚禁了起來。」虛竹暗暗皺眉,想道:「我記得五年前,我將那全冠清給弄死了,怎麼又冒出來個程舵主,這個程舵主到底是何許人也?」虛竹凝神想繼續往下聽,誰知那二人並不多說,只是在牆角曬了一會太陽,便各自離去。
虛竹悄然跟著先說話那人,只見他轉了幾條街,遇到好幾個乞丐都和他打招呼,更有人低聲問他道:「萬歌,有沒有新消息。」那個被稱為萬歌的人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暫時沒有。」走了一會,他又對另一個乞丐說道:「程舵主已經說服了宋奚陳吳四位長老,並且將傳功與執法兩位長老囚禁了起來。」話語內容和前邊的那個乞丐分毫不差。虛竹此時已經有所瞭然,現在這無錫城中丐幫之人,已經分為了兩派,一派是忠於喬峰的,而另一派則是跟著那個什麼程舵主和馬夫人等人,準備背叛喬峰。只是,看樣子,在這個無錫城中,忠於喬峰的人相對來說要多一點,大概是因為那些想要背叛的人大部分被調去看管傳功弟子與執法弟子了吧。
至於其他的,虛竹並沒有聽到多少對他有用的消息,大多是和前邊重複的。如此在街上晃悠了一個多時辰,虛竹正打算去那松鶴樓和喬峰一聚,突然聽到街邊有一個乞丐低聲說道:「文家莊總執法孫空來到了無錫城中。」虛竹一怔,這「文家莊總執法孫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師弟虛空,也是公孫家唯一一人公孫空。虛竹當年走時,曾經聽虛空說過,想要將自己的名字改為孫空,等什麼時候報了仇才會重新叫回公孫空。至於那總執法的名頭,也是虛竹在大理的那段時間,偶爾聽辛雙清說過,當時也未曾在意。
不過,那兩人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也並未多說就分開了。虛竹知道,這些人只是互相傳遞一下消息,就算自己跟蹤下去,也未必會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還不如在街上繼續晃悠,說不準就能碰到虛空。
只是,天不遂人願,任憑虛竹如何仔細的尋找,都沒有看到半個和虛空相似的身影。虛竹暗暗沮喪,自我安慰道:「虛空那小子定是走累了,此時在客棧中閒息,並沒有出來,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他!」
正行走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申時,突然聽到一座酒樓上傳來一個豪邁的聲音:「酒保,取兩隻大碗來,打十斤高粱。」虛竹一怔,抬頭一看,見酒樓上掛著的金字招牌上寫著「松鶴樓」三個大字。招牌年深月久,被煙熏成一團漆黑,三個金字卻閃爍發光。虛竹微微一笑,想道:「這叫十斤高粱酒的人,鐵定是喬峰喬大哥了,我現在既然尋不到虛空,上去和他聚聚也好。」想罷,便抬足上了酒樓。
酒樓之上,那酒保聽到「十斤高粱」四字嚇了一跳,陪笑道:「爺台,十斤高粱喝得完嗎?」
喬峰指著段譽道:「這位公子爺請客,你何必給他省錢?十斤不夠,打二十斤。」
這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接口道:「大哥既然要喝酒,二十斤怎麼夠呢?酒保,打三十斤來,我請客!」
一廳的人聽到這個聲音,紛紛的回頭向著樓梯口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衫長袍,長著一張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面孔的青年正滿臉笑容的走了進來。只是,這青年雖然看著普通,但向他看去,又能感覺他與所有人都有所不同:那就是你雖然看到了這個青年,但轉頭之後,你就會忘了他長的是什麼樣子了,彷彿和你所見過的所有人都很相似,但和你所見過的所有人又有所不同,正與佛家所說的「眾生相」有異曲同工之妙。
段譽轉頭一看,心中微微一喜,道:「是你,神仙!」
喬峰看了滿臉喜色的段譽一眼,轉頭對那青年說道:「兄弟,你是啊,我們都有五年沒見了,來來來,咱們兄弟喝一碗!」
這個上樓來的青年正是聞聲趕來的虛竹,只見虛竹緩步走到喬峰的桌邊坐下,然後說道:「酒保,你怎麼還不去打酒,怕我付不起錢麼?」
酒保笑道:「是!是!」過不多時,取過三隻大碗,一大罈酒,放在桌上。
虛竹親自倒了三大碗酒,道:「大哥,小弟敬你一碗!」說罷,便將碗中的烈酒一飲而盡,摸摸嘴,似笑非笑的看著段譽。喬峰本就是愛酒之人,哪用得著虛竹催促,自顧自的便喝了一大碗,喝完,便也瞧著段譽。
段譽這幾日來本就受了些氣,此時又有曾經幫了自己兩次的「神仙」在旁,哪裡會示弱,當即胸膛一挺,大聲道:「在下捨命陪君子,待會酒後失態,兩位莫怪。」說著端起一碗酒來,骨嘟骨嘟的便喝了下去。
這一大碗便是半斤,段譽平時喝酒都是淺嘗輒止,哪有這般喝法,半斤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燒,頭腦中混混沌沌,霎時之間醉態可掬,卻是已然醉了。
喬峰看著段譽這幅情形,笑著對虛竹說道:「兄弟,這位公子是我今天在酒樓上偶然碰到的,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認識你,一會他醉倒了,你可是要負責給他安排住處!」
虛竹搖搖頭道:「大哥,你這可想錯了,這小子雖然本事不怎樣,有學得一套迂腐不堪的思想,但他的運氣確實得天獨厚,區區半斤酒在他來說,決然不在話下,就是將這三十斤都讓他給倒下去,他也絲毫無礙!」
喬峰聽虛竹這麼說,好奇心登時被引了起來,說道:「好,我們就看看這位公子喝到第幾碗才能醉倒。」
虛竹笑道:「大哥不妨和他鬥一場酒,小弟做個裁判如何?」
喬峰道:「好!不過,你也要陪著我們喝!」
虛竹苦著張臉道:「大哥,小弟的酒量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不是為難小弟麼?」
喬峰道:「鬥酒麼,你在一旁看著也不成話。」
虛竹一咬牙道:「好,小弟就捨命陪君子了!」
段譽一碗烈酒下肚,登時便覺得五臟六腑似乎都欲翻轉。他隱約聽到虛竹在喬峰面前誇讚於他,不想在虛竹面前出醜,只是緊緊閉口,不讓腹中酒水嘔將出來。突然間丹田中一動,一股真氣衝將上來,只覺此刻體內的翻攪激盪,便試著將那些真氣順著六脈神劍的路線運轉,不一會,一道酒水從他小指之中緩緩流出。他這一番舉動,卻是將喝進肚中的烈酒從小指「少澤穴」中逼了出去,那烈酒只是在他胃中轉了一圈罷了。
過不多時,段譽便感頭腦清醒,登時神采奕奕,只見他又端起一碗酒,叫道:「再來!」
喬峰見段譽初時還醉眼朦朧,片刻之後,便又精神百倍,不禁暗暗生奇,笑道:「兄台確實與眾不同,果然有些意思。來,喝酒!」
虛竹無奈的端起一碗酒,和喬峰段譽碰了一下,仰頭干了,偷眼去看段譽左手小指,果見一條酒線流出,心中暗罵道:「這個卑鄙的小子,果然在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