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069 停留在過去的manjusaka (larra生日點播的番外 ) 文 / 前往耶路撒冷
初次遇見manjusaka,是在加德滿都嘈雜擁擠佈滿灰塵的街道上。在一群穿著各色衣服,染著各種顏色頭髮的人群中,她背著灰色的包,穿著當地人色彩鮮艷卻廉價的服飾,跟著人流走著,面容蒼白,漫無目的。我正在街頭取景,一瞥而過,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多年前偶然間看到的兩句話。
她的面孔如同幽靈般在眾人中顯現出來,如同濕漉漉的的黑色的枝幹上的花瓣。
我叫麥克,是個常年流浪各地的人,同時也是個攝影師,那一年,我受到地理雜誌的邀請去拍一組人和神廟的組圖。
這是我第三次進入尼泊爾,這個坐落在喜馬拉雅山下的小國貧窮、落後,居民卻擁有者世界上最高的幸福度。
在尼泊爾,神廟比人多,每一年,無數的人前來這裡尋找救贖。失意的、失戀的、失業的,他們相信在這裡能找到人生的真諦。
作為一個攝影師,這個女人的面孔瞬間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她的眼神很奇特,似乎縈繞著很多的情感,不似一般人的麻木,後來我想那大約便是一種清醒的痛楚。
我有些激動,這是絕佳的攝影素材。多年來,我始終在尋找著一種簡單的就能打動人心,使人震撼的東西,在這個女人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種痛楚。
我原定的拍攝計劃是前往巴德崗那座靜謐的古城,拍神廟再去博卡拉拍雪景,最後進入印度,加德滿都不過是我暫時歇腳的地方,但卻意外找到了拍攝的主題。
人生的際遇往往便這麼奇特。
我扛起相機便跟著那個女人,見她進了泰米爾區的一家旅館,我也跟著住了下來,退了之前訂的酒店。但是不得不說這是家廉價的家庭旅館,吱呀作響的樓梯,潮濕的被褥,到處嘈雜的吵鬧聲,很多的背包客和嬉皮士都住在這裡。一些鬼佬們大聲說笑,唱歌,一到晚上便被吵得睡不著覺。
我坐在旅館的門前,隨意拍了幾組行人的照片,然後跟旅館老闆打聽她的信息,老闆是個華人,說她只填了一個英文名,叫做「manjusaka」,丟了一些定金。
我開始坐在旅館門口守株待兔。晚上的時候,她出來了。她長得很好看,孤僻寡言,神情淡漠,幾乎不跟人來往,聽旅館的老闆說,這是個奇怪的女人,要找她,基本去附近的小酒館就能找到。
我進了那家昏暗的小酒館,在角落裡找到了她,她當時閉著眼睛,神情是恍惚而歡愉的,我很清楚這種表情,那是抽大麻的人才有的。()這個女人居然淪落到了吸毒來麻痺神經的地步,那一刻我有些震驚,直覺她原本不該是這樣的人。
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吸毒,我將她拎出了小酒館,用滿滿一杯啤酒將她灌醒。
她看著我,恍惚地一笑,濕潤地說道:「你來了?」
她在等誰?
我近距離看著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說道:「有興趣拍照片嗎?一組照片300美金。」
她的生活應該不算富裕,我開出了一個自認為很高的價錢,一組照片,300美金。這是我能承受的價格,再高就不行了。
她看著我沒有說話,她的眼睛很大,很黑,明晃晃地能倒映出我的身影,然後又面無表情地垂下眼,在街頭嘔吐起來。
吐完以後,她進了酒館,繼續喝酒,一句話不說。
我推遲了行程,一連在那家小旅館住了幾天,沒事就去酒館把喝多酒的她撿回旅館,找她說說話,傍晚的時候帶她去附近的神廟走走。
這一類人我看的多了,大部分都是失戀出來的,只是她的情況比較嚴重,她情緒失控時便窩在小酒館裡吸毒,她從來不說原因。
有時候她也不去酒館喝酒,就隨便找間神廟,坐在台階上發呆,一坐就是半天、一天。她說她不信教,她來只是聽說這裡會讓人明悟,然後她呆了很久也沒有想到自己心中的答案。
我的行程不能再拖了,雜誌社一直在等我的照片。
離開前的一個清晨,我帶她前往燒屍廟,當地人稱帕斯帕提納神廟。早上六點多,我們到時,天色才剛亮,就有人將死者的屍體搬來放在神廟燒屍的台階上,死者的家屬在一邊剔著頭髮,他們開始舉行儀式,點燃屍體,沖天的濃煙燃起,苦行曾們在燒屍廟的隔壁閉目唸經,人們將燃燒後的骨灰,投向巴格馬蒂河,讓其順著河流流向印度的恆河。
生死在那一瞬間化為青煙。
這是尼泊爾人最值得人敬重的地方,他們相信來生,相信輪迴,死亡不過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他們從來不畏懼死亡。
我看過幾次燒屍的場面,不那麼震驚,可顯然她是第一次看。
那個不知道姓名的女子在那一瞬間突然之間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她哭的很傷心,抱著身體如同一隻絕望的被遺忘的小獸。
她說,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她沒有來生,而罪孽卻永遠都無法贖盡。
我說,manjusaka,死亡是自己的,任何罪孽都會被寬恕,活下來才能贖罪。
第二天她便失蹤了,此後再無她的消息。
我順利拍到了雜誌想要的照片,也曾托人打聽她的下落,都是無果,聽說去了印度,再無消息。
我繼續四處跑著,為雜誌拍各種各樣的照片,並且辦了一家酒吧,後來有電台採訪,漸漸的有了一些知名度,所拍攝的照片受到了各種的追捧,只是他們都不知道,我此生認為最美麗的照片一直沒有拍攝下來。
只因為我不想將那個女子內心的痛楚無限地放大,縱然它曾經是那樣地使我震撼。
她沒有跟我說她的故事,我也沒有問,就讓一些事情永遠成為歲月的謎題。
她悄無聲息地失蹤後,我便知曉,她走在了自我救贖的道路上,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好好地活在世界的角落,等待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