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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二 翻轉侯門 028 各懷鬼胎 文 / 安鳳

    這一日風和日麗,永康城西郊的雲家小院門口鑼鼓喧天,好事的人又聚在了巷子口討論起來。

    「聽說是威信侯府的人花了一萬兩銀子請三娘子去坐診呢。」

    「哪是啊,人家三娘子手裡有很多拜帖請她去坐診,威信候為表誠意花了一萬兩銀子送三娘子一塊金字招牌……」

    「嘖嘖,真是大手筆,夠誠意呀!」

    「三娘子的診金可另算呢,如此折算下來可不只一萬兩了銀子。」

    「我聽說還是七郡王替威信候求了情三娘子才答應,人家根本不在乎那點銀子。」

    「威信候府的人還親自八抬大轎迎請三娘子去坐診呢!」

    也不知道是誰忽然歎了一聲,「哎,這年頭都說窮人家的女兒是賠錢貨,我看三娘子就是個富貴命,雖是個匠人,但人家連高門大戶都來求她,真真是了不起啊。」

    雲家小院裡絲毫沒受門外的影響,阮如玉母子三人慢條斯理地吃著午飯,威信候管家雲清明也不急著催,一直在門外候著,只是叫那些小廝賣力地吹打,恨不得讓整個永康城的人都知道,三娘子的首診是威信候請去的。

    這是雲致遠的主意,沈怡琳知道也沒反對,她就是要把三娘子捧得高高的,一旦摔下來,才夠狠!

    吃了飯,祥哥兒在屋裡小聲問道:「三娘你真的要去治他家的兒子?」

    雲重紫在整理藥箱,抬頭看到他撇嘴的摸樣,笑道,「算起來錦鵬也是你的弟弟。祥哥兒你要記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也是個可憐的,我也不瞞你,他的病是被人害的。」

    「是誰這麼狠毒?」祥哥兒聽到這話,瞳孔猛地收緊。

    「我暫時不能確定,但我會查出來的,」

    「你可有把握治好他?」祥哥兒面露擔憂,「我倒不在乎你去治他,若萬一治不好,我想那個沈氏一定會鬧。」

    雲重紫歪著頭想想,「估計沈氏巴不得如此,若是我治不好,一來隨了她的心思,二來也好拿我的話柄,不過祥哥兒放心,我心中已有萬全之策。」

    阮如玉掀起簾子進來看到雲重紫已經收拾妥當,該囑咐的話這幾日早已經說完了,治病救人這事她是絕不會攔著三娘去做的,就是哪一天雲致遠得了重病,她也不會反對,但是……

    雲重紫知道阮如玉心中的想法,笑著握了握她的手,「娘親放心,不過是去治病救人,哪裡還會出其他ど蛾子。」

    祥哥兒也不放心,拉著雲重紫的手說道:「不如我陪你去威信候府吧。」

    「不行。你馬上就要參加武舉,乖乖在家練習,那侯府又不是龍潭虎穴,吃不了我的。」

    雲重紫果斷拒絕了弟弟和母親的相送,她一走出院門,雲清明就笑著迎了過去,「我家侯爺備了轎子,三娘子請。」

    他要替雲重紫接過藥箱,被雲重紫阻止,「不必了,我自己拿著就好。」

    雲清明親自給雲重紫掀起轎簾,雲重紫笑著點點頭,坐進轎子裡,她的笑容才慢慢收起來。

    靠著轎廂,雲重紫想起前幾天芍葯送來的消息,去了院子會有人接應自己,而那沈怡琳已經做好了守株待兔的準備?

    那她就來個甕中捉鱉!

    ※※※

    此次進府與上回不同,到了二門雲清明親自把雲重紫交給內院的吳媽媽,雲重紫看了半晌才記起這人是雲老夫人身邊的。

    吳媽媽年已過百,曾經做過雲老侯爺的通房,但始終沒有抬為姨娘,她在雲家的地位相當於半個主子,就是雲致遠身邊的女人見到她都客客氣氣的。

    雲重紫聽到雲清明介紹,正要向她行禮,卻被吳媽媽拉住了她,「可折殺老奴了,應該是我向三娘子請安才對。」

    「您客氣了。」雲重紫垂眸低首地側過身讓過,也不敢怠慢地回禮,「吳媽媽好。」

    雲重紫為了行醫方便,只穿了一件淡粉如意雲煙裙,墨色的秀髮上輕輕綰起,斜插著一支碧玉簪子,未施粉黛,整個人清靈動人。

    吳媽媽拉著她的手咯咯地笑個不停,「這才初次見三娘子,就像是相識已久,外人都傳三娘子是從鄉下來的,依老奴看三娘子一點也不比這京城大戶家裡的小姐們差呢。」

    她的話明著聽像是在誇雲重紫,但只要細細一品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吳媽媽這是在提醒她,無論多麼厲害也只不過是鄉下來的村姑。

    雲重紫就當沒聽明白,上輩子比這更傷人的話她聽得多了,反正也不會少塊肉,隨她怎麼說。

    吳媽媽見雲重紫一直抿嘴淺笑,半分怒意都沒有,她倒吃驚不小,這才算睜眼打量身邊的少女,聽說三娘子今年也不過十四歲,比雲金鈺只不過大一歲,但她身上有一種淡然的氣質,倒是比大姐兒還超脫非凡。

    她仔細端看著三娘子的面容,越看越覺得驚奇,心中漸漸升起一種熟悉感,但又說不出在哪裡見過。

    正想著,兩人一路往前走,雲錦鵬在雲老夫人的偏院養著,可是吳媽媽卻帶著她去了祥和苑的正院,雲重紫一想便知那裡必定「熱鬧非凡」。

    祥和苑較為偏僻,雲老夫人喜靜,愛侍弄花花草草,遠遠地沒有走近,就可以聞到風中的芬芳。

    剛進了院門,有小丫鬟就跑過來,向吳媽媽行禮,「媽媽快去吧,老夫人可問了好幾遍了。」

    「風風火火的沒規矩,也不讓金客嚇著。」吳媽媽也算半個主子,對小丫鬟說話帶著威嚴,轉過頭時卻換了笑臉,領著雲重紫往裡面去,見到屋裡的一眾女人,唯獨向最上首走去,「老夫人,三娘子到了。」

    雲老夫人抬眼一瞧,就見一個妙齡少女從花罩下的珠鏈後走進來,她身上穿戴得體,既不張揚也不寒酸,舉止大方,並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兒進了富貴門到處亂看,來到近前躬身行禮,「給老夫人請安。」

    她把藥箱放在腳邊,垂首立在中央,即使不去看,她也知道屋子裡的擺設。

    此處是接客用的廳堂,紙門兒上掛著八扇紫檀雕刻吊屏,進門後是一道蘇繡繡制的花開富貴,雙面繡屏立在中央栩栩如生。

    雲老夫人年輕時過怕了苦日子,到了晚年很是愛擺弄名貴器皿,連地上都鋪著厚實的猩紅色毯子,她坐靠在軟榻上,手中帶著一串金珠手釧,輕輕揉捻著,「把頭抬起來。」

    雲重紫緩緩抬起頭,目不斜視地看向對面,雲老夫人把眼一瞧,幾不可見地皺起眉頭,沒等開口,就有人忽然上前站在她面前,怒目瞪著她:「怎麼是你?」

    屋子裡除了雲老夫人還坐著沈怡琳,她鬧不過雲秀荷也帶她過來,只是忘記秀荷也認識三娘子,做事魯莽又沒分寸,在老夫人面前也敢大呼小叫,拉著她到自己身邊,小聲呵斥,「秀荷,不得等無禮。」

    「可是她……」

    雲秀荷見到此人就是傳聞中的三娘子,不由想到前陣子自己生了場大病,心中更加火冒三丈,如果不是礙著祖母的面子,絕對要與她好好理論。

    「怎麼你們認得?我瞧著這三娘子也是眼熟。」

    「回老夫人的話,之前三娘隨寶瓶堂的唐大夫來過。」

    「唔……」雲老夫人沉吟,她可不記得什麼寶瓶堂啊,什麼唐大夫,她就是看著雲重紫眼熟,有一種親切感。

    雲老夫人不是雲致遠的親母,沈怡琳對她也是客氣有餘而不敬重不足,兩個人面上一團和氣,但私底下雲老夫人頂見不慣沈怡琳和她的兩個孩子,不過只要她不觸及自己的底線,雲老夫人也倒不甚在意。

    雖然雲致遠不是自己親生的,但雲錦鵬卻是從小跟在自己身邊,雲老夫人也曾經一門心思地盼著他好,不過雲錦鵬的身子確實是個不中用的,她也就漸漸冷了心,不過老侯爺的爵位不能斷,哪怕不是雲致遠的兒子,她也要從家族中另找他人來襲傳下去。

    當著外人的面,雲老夫人也不想和雲秀荷計較太多,冷冷地瞥了一眼她,又去看雲重紫,這一瞧剛才心底的疑惑又浮現出來,一旁的吳媽媽隨著她的目光看了幾回,終於明白哪裡不對勁了。

    「老奴就覺得初見三娘子有一種熟悉感,原來和咱們二姑娘長得有幾分相似呢。」

    吳媽媽這話是說給雲老夫人聽的,被雲秀荷聽去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她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和我長得像!」

    雲秀荷的話是針對雲重紫,卻讓吳媽媽下不了檯面,她有些訕訕地睨了眼旁邊,雲老夫人的笑紋中多了幾分僵硬。

    雲重紫卻啞然失笑,覺得這話甚是耳熟,簡直和前世的對白一模一樣,只是這次她決不允許自己任人踩扁的。

    「二小姐說得在理,三娘自然不敢高攀,只是不知像二小姐這等身份,應該是什麼樣的東西才可與你相配?」

    雲重紫始終笑著,明明笑得燦爛可人,看在有心人眼裡卻覺得暗藏鋒芒,讓人覺得刺眼。

    雲秀荷一時沒聽出來雲重紫話中的含義,只顧著生氣,也不管顧沈怡琳的阻攔,急沖沖地回道:「沒有東西!」

    雲重紫聽後抿了抿嘴不說話了,雲秀荷愣住,一時不解,只聽到周圍傳來低低的笑聲,她才發現自己是被算計了。

    「你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沈怡琳拉攔著,雲秀荷早就衝上去撕扯了。

    雲老夫人看著這兩個孩子,一個沉穩大氣,一個驕橫霸道,形容相似,脾氣秉性卻大相逕庭,如果讓她選,她寧願讓三娘子當自己的孫女,也不願承認了雲秀荷。

    平日裡不來請安也就罷了,來了還大吵大鬧,真是給她長臉了。

    「鬧夠了沒有?」

    雲老夫人威嚴地喝道,把雲秀荷嚇了一愣,俗話說有其母必有其女,雖然雲老夫人是府中輩分最高的,但是連母親都不敬重她,她又何來的害怕,於是梗著脖子一臉不服的樣子。

    雲老夫人怒氣反笑,衝著沈怡琳冷笑,「這可真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啊,倒把你的脾氣秉性學了七八分像。」

    沈怡琳連忙起身向雲老夫人賠罪,「秀荷年輕氣盛,請母親饒恕她無狀。」

    「好個年輕氣盛啊,我瞧著三娘子年紀也不大,怎麼反倒比你女兒還端莊懂禮?別瞧不上人家是鄉下來的,有些人一輩子呆在高門大戶裡做小姐,也不見得強到哪裡去。吳媽媽帶二姑娘回房抄女戒,讓她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

    沈怡琳聽出這是拐著彎得責罵自己呢,她低著頭臉色陣陣發白,當著下人的面,她根本無法發作,就算雲老夫人再怎麼不管府中事務,可是輩分在那擺著,將來世子之位還要靠她來決斷,而且她和宮裡的太后走得又近,得罪她沒什麼好果子,更何況當著三娘子的面,她也要把臉面掙足了。

    「老夫人教訓的事。」沈怡琳扯了一把雲秀荷,「還不快給祖母道歉。」

    「娘!」雲秀荷想撒嬌。

    「娘什麼娘,你還好意思叫娘!」

    雲秀荷咬緊下唇,不覺得自己有錯。

    雲重紫見氣氛有些尷尬,她走到雲老夫人面前行禮,「都怪三娘逞一時嘴快,陷二小姐於不孝不敬之罪,還請老夫人責罰。」

    「沒錯,都怪你!」雲秀荷狠狠地瞪著她,「你還算說了一句人話,嗷……」

    她還沒說完,沈怡琳氣得暗自掐了她一把,「從現在開始你給我閉嘴,一句話也不許說!」

    雲老夫人看著兒媳婦和孫女之間冷冷地笑過,向旁使了個眼神讓吳媽媽扶雲重紫起來,她是老了,但還沒到糊塗的地步,雲秀荷三番四次挑釁,任誰也不會舒服,雲老夫人最見不慣她拿自己的身份壓人,她何嘗不是出自農戶家的女兒,如果老侯爺還在,看到自己的孫女瞧不起鄉下人,他一定會氣得翹鬍子打人。

    她拉著雲重紫的手安慰:「好孩子,這事哪能怪你!」

    這是雲重紫重生以來第二次見到雲秀荷,不過兩三句話,她就像點著的炮仗一樣辟里啪啦地冒火。回想起前世,雲重紫忽然覺得不是雲秀荷的手段不高明,而是她那時候的自己太笨了。

    雲重紫暗自搖頭,怕是自己還沒有報仇,雲秀荷先被自己的所作所為給蠢死了。

    自從來到京城,她只是按部就班地找準機會接近威信候府,根本連計劃都沒實施呢,這沈怡琳母女倆就已經按耐不住地輪番找她麻煩。

    想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自己是何等身份,如何相識,她們這種人注定都是是惡的。

    雲重紫趁著老夫人拉著她的手時,略微傾過身子湊到近處,以兩個人的聲量說道:「謝老夫人體諒。來之前三娘準備了前朝后妃的駐顏秘方送給您,但見老夫人這般年輕,又不敢拿出來獻醜了,不過這是三娘的一番心意,還望老夫人笑納才是。」

    雲老夫人一聽,眼睛倏然一涼,怒氣也消了大半,拍著她的手笑道,「能這般想著我老人家,果然是個好孩子。吳媽媽打賞,重重的賞三娘子。」

    自古紅顏多愛美,雲老夫人就是其中之一,雲重紫根據前世的記憶回想起她的愛好,也是投其所好罷了。

    沈怡琳伸長了脖子想聽聽兩個人想說什麼,奈何她們的聲音實在太小,不過聽雲老夫人不僅誇獎還又賞賜,氣得狠狠地咬住後牙槽,就連雲秀荷也嫉妒得兩眼發紅。

    祖母真是老糊塗了,被三娘子灌了什麼**湯?

    「三娘子只是借花獻佛而已,再者說能讓老夫人開懷一笑,也是三娘的福分。」雲重紫說是這麼說,但還是接過吳媽媽的賞賜,有時候承禮反而更讓人覺得尊重對方。

    雲重紫謝禮後,又道:「只是三娘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老夫人恩准。」

    「你來此是客,還平白受了委屈,是我們府上怠慢了你。」雲老夫人見雲重紫說話不卑不亢,做事也不故作諂媚,越看越喜歡得緊。

    雲重紫走到雲秀荷替她求情,「三娘本是個外人,有些話不應當講的,但我瞧著老夫人菩薩面相,便知您這次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說是要罰二小姐,但心裡卻最是心疼小輩的了。三娘願做個惡人替二小姐求情,不知老夫人可否原諒二小姐這一次!」

    雖然「刀子嘴豆腐心」這話聽著彆扭,但那句「菩薩面相」甚是說進了雲老夫人的心,哪怕她是真有心想懲罰雲秀荷,讓她知道些規矩,但聽了雲重紫的求情,連最後一點怒氣都化為烏有了。

    自始至終沈怡琳都沒有為自己的女兒求情,她是不喜老夫人的做派,更不敢當眾回嘴,她心中也覺得是該讓不爭氣的女兒長進一些。

    沈怡琳活了一輩子,看了一輩子高門大戶裡的爭鬥,如果雲秀荷再如此任性妄為,將來受苦的只會是她自己。

    雲秀荷現在看雲重紫哪裡都不順眼,覺得她的笑是那麼刺眼,和祖母說話又諂媚,想到她還假惺惺地為自己求情,她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氣,起身推了一把雲重紫,「不用你假裝好人,不就是罰抄女戒有什麼了不起!」

    雲秀荷怒氣沖沖地衝出房門,沈怡琳強忍住才沒有追出去,她見雲老夫人氣得發抖,乖順地替她順氣,「是兒媳的錯,日後我會多加管教。」

    雲老夫人揮開她的手,「哼,我看晚了,從小看大三歲看老,將來有二姑娘受苦的時候。」

    「母親教訓的是。」沈怡琳說完,又走向雲重紫身前,關切地問:「三娘子可有傷到?」

    沈怡琳今天十分乖順,如果不是早就識得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然連雲重紫都要以為眼前低眉順眼的女人,是個溫婉的名門貴婦。

    她如此溫良讓雲重紫還有些不習慣,不過既然沈怡琳想做戲,她就陪著唱,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無妨的,二小姐傷我誤會我都是小事,夫人也不要擔心,老夫人一看就是大度的,我替二小姐求個情,她老人家絕不會為難她,」雲重紫歎了口氣,「只是我見二小姐氣性這麼大,可別因這點小事想不開出了其他差錯才是,夫人還是去看看吧。」

    雲重紫見沈怡琳避重就輕,她也不客氣,一句話就點出雲秀荷今日所犯下的錯誤來,先是口舌,又對長輩不敬,現在還傷人,既然她雲秀荷敢做,就別怕人家戳脊樑。

    沈怡琳見沒糊弄過去,連老夫人也面露不喜,就知道又中了三娘子的計。

    她瞇著眼睛看向對面,溫和的目光中飛快地閃過一道陰毒地光,沈怡琳逼迫自己要笑,「三娘子說得對。」

    沈怡琳的笑僵硬地像是在嘴裡含了什麼東西,「我這就去瞧瞧她,剛才的事還希望三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怎麼會。三娘子雖出身不高,但母親也常教導我們要寬以待人。」雲重紫笑得坦然。

    原來看著痛恨的人在自己面前忍氣不能發作,心中果然爽利,以沈怡琳高傲的性子,最做不來的就是伏低做小的事,然而一旦她隱忍不發,必定有陰謀詭計。

    沈怡琳越氣,雲重紫越笑得真切,雲重紫越笑,沈怡琳越氣得咬牙。

    「這裡不用你伺候,你去看三娘子等下坐診有什麼需要的你去備下,」雲老夫人看見沈怡琳就覺得不耐煩。

    「不需要的,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那就派個小丫鬟在旁伺候著吧,三娘子累了端個茶倒個水也是她的福分。」

    沈怡琳不容雲重紫拒絕,從門來喚來一個名叫「小雪」的丫鬟,年紀看著比雲秀荷還小,應該是三等丫鬟的身份,長相清秀,有幾分敦厚。

    「見過三娘子。」小雪乖巧地向雲重紫行禮。

    雲重紫抿嘴笑過,也不拆穿沈怡琳的把戲。

    說話間,沈怡琳已經向雲老夫人退安,小雪也跟了出去,雲老夫人才拉著雲重紫單獨敘話,「剛才的事讓你見笑了。」

    「是三娘讓老夫人為難了。」

    雲老夫人又與她說了陣話,才讓吳媽媽帶著她去了偏院,她身子乏也懶得動,待吳媽媽回來時,她已經小息了片刻,聽到有人走近才懶洋洋地問:「都安排妥當了?」

    「是,我吩咐小雪不要打擾三娘子診治,也不知道三娘子能不能治好錦鵬少爺的病。」吳媽媽立在一邊回話。

    雲老夫人掀開眼角指了旁邊的杌子給她,「坐下說吧,這裡又沒外人了。」

    吳媽媽笑笑,也不推辭,她們名義上是主僕,但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共事一夫,吳媽媽沒有子嗣也沒個名分,和雲老夫人一輩子作伴,比親人更親。

    雲老夫人歎了口氣,「我是不指望了,就算治好了,我看錦鵬那孩子也不是長命的樣,我們還是早些做準備,一旦錦鵬沒了,皇上就更有借口不下旨了封世子了,老侯爺的傳承可不能這麼斷了。」

    「老夫人考慮的周全。」

    「說起來那個三娘子,你看和她秀荷站在一起,那眉眼很像咱們家侯爺呢。」雲老夫人又道。

    其實吳媽媽第一眼見雲重紫也覺得眼熟,只是沒把兩人往那一處去瞧,「還是老夫人眼尖。」

    「只是性子卻大相逕庭,瞧瞧沈氏養得都是什麼禍害,生不出兒子,連個女兒都教養得這麼不懂規矩。丟人現眼。」

    「二姑娘的性子還沒有定性。」

    「最好是沒定性,要不然就晚了。瞧瞧她現在都快成什麼了!」雲老夫人有些口渴,端起茶杯抿了小口,「別看三娘子是鄉下來的,倒比秀荷有千金小姐的做派。」

    「三娘子是個玲瓏有心計的,做事也妥當,並不算張揚。」

    「有時候我倒希望她是我的孫女,也好過那個不爭氣的……」雲老夫人話頭突然斷了,半瞇的眼睛緩緩睜大,犀利的光乍現,「那三娘子姓什麼?」

    吳媽媽拍拍腦門,「喲,這老奴可真不知,不如我去問問她?」

    「不要去,太刻意了,要是被沈氏知道也不好,三娘子的姓氏只要稍作打聽就能查到,聽說是青州來的?我覺得這裡有些蹊蹺啊。」

    吳媽媽沒有接話,但是贊同地點點頭,相似的容貌,也是來自青州,以她伺候了雲老夫人幾十年,她心中的想法不難猜到。

    「你去打聽打聽三娘子的來歷。」雲老夫人又閉目養神起來,好半晌才陰陽怪氣地笑起來,「如果真是我心中所想,我想那沈氏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

    且說吳媽媽把雲重紫帶到偏院介紹完離去,所有的丫鬟婆子都紛紛停下手裡的活計盯著傳說中的「三娘子」猛瞧,雲重紫並不介意,在屋子裡打量了一圈後微微蹙眉,吩咐道:「小雪去把窗戶都關上,還有把院裡熬著的藥都倒了,把藥渣拿來給我看看,另外讓廚子寫張單子,我需要知道你們少爺平時都吃些什麼。」

    眾人不解大家互相瞧著,小雪見狀,叉著腰吼過去,「還愣著幹什麼啊?剛才吳媽媽的話你們沒聽見麼?三娘子吩咐你們做什麼就照著聽就是,你們以為三娘子是以往的那些醫士嗎?她可是永康城裡赫赫有名的三娘子,三娘子不計較,老夫人可不會輕饒你們。」

    別看小雪年紀小,說話嗓門倒不小,叉腰怒吼的樣子也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架勢,院子裡的人都知道她是沈氏的人也不敢開罪,一句話不說都乖乖去做事了。

    雲重紫好笑地看著小雪張羅,腦子裡一直回想前世,可是以她的好記性,也不記得有這麼個機靈的小丫頭。

    可惜是沈氏的人,若是稍稍調教倒也能堪大用。

    小雪從外面拿著新沏的茶水進來,恭恭敬敬地給她斟滿,雙手端給她,「三娘子請喝茶。」

    「放下吧,我自己來。」

    吃一塹長一世,在處處是危機的侯府裡,她早就不信任何人。

    小雪見雲重紫不接茶,便放在桌子上,她左右看看沒人,又到門口瞧了瞧,才把大門關緊,又重新走到她面前,半跪下,「三娘,我是芍葯姐姐的人。」

    雲重紫一挑眉卻沒接話,就見小雪從懷裡掏出張紙條給她,上面寫著「自己人」,最底下畫著芍葯獨創的小花。

    小花上有一處凹陷,確實是芍葯的筆跡,可她依舊沒鬆口。

    小雪看出她謹慎,解釋著:「前幾天芍葯姐姐就知道三娘子要來,那沈氏一定按耐不住地會找人跟著你,我原也是浣洗女,母親和夏媽媽是同鄉,但我母親死得早我一直沒機會進內院,但這次沈氏為了撇清關係,特地從外院找到我跟隨您的。」

    「沈氏還挺小心的,我想她應該也沒吩咐你做別的事。」雲重紫聽她這麼一說倒也信服了些。

    「三娘子果然料事如神,沈氏叫我過去沒說什麼其他的,只是告訴我一切聽您的吩咐。」小雪的眼睛裡露出敬佩,「我聽芍葯姐姐說您曾經救過她的命,而芍葯姐姐也救過我的命,她待您如親姐妹,我也會像對待親姐姐那樣待您。來之前芍葯姐姐已經吩咐過了,在這府裡,我一定會護您周全。」

    雲重紫這才揚起笑,扶著她起來,「芍葯也太緊張了,這可是老夫人的偏院,料想沈氏也不敢胡作非為。」

    小雪卻不敢掉以輕心,替她換了杯茶水,自己也倒了一杯先喝,幾口嚥下去,又到院子裡跑了一圈,笑盈盈道:「三娘,這水和杯子都沒問題。」

    雲重紫見她調皮的樣子哭笑不得,「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芍葯姐姐啊,她教了我許多呢,告訴我睡覺的時候記得關好門窗,吃飯喝水都要先試過。芍葯姐姐說只要護了三娘子周全,將來我們才有好日子。」

    小雪這會倒有了幾分少女的可愛,小臉紅撲撲的,讓雲重紫不由想起前世的芍葯和自己,也是這般天真浪漫。

    雲重紫也沒攔著她這麼做,在看了雲錦鵬的藥渣,和廚子寫的單子,她去院子裡淨過手後,就讓所有人都進房間看自己治病,她本可以不用這麼做,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少不了引人口舌,尤其是侯門裡下人的那張嘴,能活活害死一個人。

    房間裡門窗緊閉,所有人都站在雲重紫身後幾步外,她讓小雪拿著藥箱在一旁候著,她來到床邊看著已經昏迷許久的雲錦鵬眉頭漸漸收緊,他比之前病得更重了些,身上的黑瘤已經蔓延到了脖子上,雲重紫坐在床邊上,拿塊帕子搭在他的手腕上,她邊把脈,邊扯過他的衣領翻看,前胸後背佈滿了毒瘡,只要輕輕碰到就會感到劇痛,床上的人受不住地輕輕呻吟。

    「三娘,錦鵬少爺怎麼這麼臭?」

    惡臭迎面撲來,小雪捂著嘴小聲嘀咕,她看雲重紫眉頭都沒皺一下,扒開他的嘴巴,往裡面塞了一塊準備好的藥材,更是對她的毅力和膽識佩服得五體投地。

    雲重紫沒有回話,她看過藥渣和膳食單子,全部兩兩相剋,食物抵消了藥效,這些搭配在一起對雲錦鵬的病根本起不到作用,他的內毒無法排除,這應該也是雲錦鵬無法治癒的原因之一,如今他的病已經深入肝臟,就是排了毒,他也是半個廢人了。

    狐惑並不是無法治癒,但需要對的藥方和長時間的膳食調理,雲重紫恰恰就記得《四部醫典》裡就有一條治療此病的秘方,可是她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雲錦鵬這病到底是如何得的?

    房間裡一直靜悄悄的,只能聽見雲重紫挑破膿毒的微弱聲音和雲錦鵬疼痛呻吟,她們可從來沒見過女大夫,這男女授受不親的,碰到哪都覺得不妥當。

    身後漸漸傳來議論聲,雲重紫猛地停下手中的針,轉過身快速走向其中一個丫鬟,以迅雷之勢把她拎到床邊上來,冷然低喝:「既然你話那麼多,要不你來做?」

    「不不不……三娘子,奴婢不敢!」

    雲重紫面無表情地把她放了,又坐在桌邊喝著茶,「這會子敢說又不敢做了?平日裡是不是你們伺候的雲錦鵬?」

    幾個婆子丫鬟見剛才雲重紫如此冷然的一面後,嚇得連大氣都不敢粗喘一聲,紛紛低首點頭。

    「我已經瞧過了,等下就回稟老夫人去,其實你們少爺的病應該早好的,但就是你們平日裡伺候的不上心,才會一直遲遲不好。」

    「三娘子,你可不要胡說!」一個婆子撞著膽子說話。

    「我胡說,那咱們一起去老夫人那回話,看她是信你還是信我!」雲重紫幽幽向小雪道:「去請老夫人過來主持公道吧。」

    所有人一聽要找老夫人便不敢再頂嘴,之前的小丫鬟被雲重紫拎來拎去早就嚇泣不成聲,「三娘子冤枉啊,我們從來不曾怠慢過錦鵬少爺啊,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做的。」

    「包括這些吃的?」雲重紫把膳食單子扔在地上,所有人一齊點頭。

    這下子雲重紫瞭然於心,冷硬的面容忽然柔和起來,她笑著拍了拍那丫鬟的肩膀,「你們夫人果然是慈母來著。看在你們夫人的份上,我就暫且信你們一回吧,但是……」

    雲重紫話鋒一轉,嘴邊的笑沒了溫度,「我要給你們錦鵬少爺看病,少不了動手動腳,我身為醫者心無雜念,倒被你們幾個婆子碎嘴擾了心神,若是讓我聽見什麼不好的,心裡不爽利,就不想治了,要是被老夫人或者夫人知道了,怎麼治罪你們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都是我們嘴碎不該污了三娘子的耳。」有婆子聽出雲重紫話裡的意思,急忙見風使舵,「三娘子懸壺濟世,仁心仁術,治病救人乃天理,是我們這些人沒見識,還請三娘子不要和奴婢們計較。」

    「自然不會計較的。」雲重紫勾了勾嘴角,「不過我記性很好,若是以後你們再……」

    「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雲重紫相信這裡面一定有沈怡琳的人,她公然訓斥她們,就是要借這人的嘴告訴沈怡琳,雲錦鵬的病有救,再者就是讓她們知道,日後拿這事來碎嘴,她一定不會輕饒了她們。

    她見效果還不錯,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命人去打了水給雲錦鵬洗清身上後又餵了藥,直到忙到了傍晚時分,雲老夫人派人請了好幾次,雲重紫才後匆匆吃了點東西去回話。

    見到老夫人,雲重紫先提出給雲錦鵬排毒,她說:「以往大夫的診斷都只是治標不治本,把毒膿挑破根本無濟於事,內毒還存留在體內,根本沒有排除,所以從現在起小少爺三天內不能進食。」

    「排了毒就會好了嗎?」雲老夫人攆著佛珠問道。

    「老夫人放心,三娘子一定竭盡所能,不辱老夫人的一片厚愛。」

    雲老夫人聽到自然是心疼,不過她見三娘子信心十足也沒攔著,雲重紫要在威信候府呆上三天,吳媽媽請命給她送信回家。

    雲重紫看著她一臉焦急的樣覺得有些奇怪,心下一想便猜出這是雲老夫人的用意,反正有些事是瞞不住的,讓老夫人知道對自己也沒什麼壞處。

    雲老夫人又問:「那錦鵬什麼時候會醒來?」

    「隨時都會。」雲重紫也不瞞她,「所以我想要求老夫人允許我在小少爺外間搭個床榻,以便我給他診治。」

    「可是……」

    「老夫人不必擔心,外間有小雪陪著我,更何況小少爺排毒期間很是關鍵,根本離不開人。」

    雲重紫知道雲老夫人遲疑什麼,她是覺得自己一個未出閣女兒家身份和男子共處一室對名聲不好,大元雖崇尚醫者,但女子行醫畢竟還是少數,除了深宮裡娘娘身邊的女醫官,平常百姓家的內院很少用女子看病。

    雲錦鵬之所以還在內院裡,根本是因為他一身的病就是想胡來都沒那力氣,整天昏迷不醒不說,必須要一大堆人伺候著才行。

    雲老夫人在乎雲重紫的名聲,但更想讓自己的孫子好,再者說自己的大孫子也不過十歲出頭的孩子,大元男女十四不同席,讓旁人知道也不會多言,於是道:「三娘子真是醫者父母心,老身感激不盡,我們威信候府就全指望三娘子了。」

    又敘了會話雲重紫才離開,回到房間她就讓丫鬟婆子們都各自離開,小雪要服侍她就寢也被攔住,她已經習慣不用人伺候,到了深夜小雪熬不住已經沉沉睡去,雲錦鵬隨時都會醒來,雲重紫就一直坐在桌前,微弱的燭光照在她臉上,只見她眉目清雅,膚色白裡泛紅,映得她更是粉裝玉琢一般。

    想到雲老夫人那番話,雲重紫的心底泛著冷笑,說白了她還是盼著孫子的好,哪裡肯顧及一個外人的名聲,就算她知道自己是雲致遠的女兒,哪怕是個嫡女,為了雲錦鵬,雲老夫人也是能狠下心來的。

    歷經一世,雲重紫早就看清所有人,對此涼薄的老太太,她也沒什麼想不通的,她之所以同意上門坐診就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這龍潭虎穴中有自己的最痛恨之人,她有什麼不敢來的!

    雲老夫人已經對她的身份起疑了,她討得了老太太的歡心,以後祥哥兒就多了個人護著。

    誠如雲老夫人那句「醫者父母心」,就是日後沈怡琳拿此大做文章,也是沒用的。她見沈怡琳今日這麼溫婉識大體,就是用腳尖都能想出來她又在耍陰謀。

    雲老夫人想救孫子,沈怡琳暗地裡使手段,以她對雲秀荷的瞭解,她必定也不會善罷甘休,所有人都各懷鬼胎,那麼她就來一招引蛇出洞,讓她們來個狗咬狗!

    所有事情都按著雲重紫既定的方向一步步前進,只是……雲重紫看向床上的少年,目光沉沉,他在上一世是要死的人,這輩子若是改了命,不知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床上的少年似乎有所感應居然猛地一顫,哇地一聲吐了口黑血……

    ------題外話------

    這對不省心的母子,放出來就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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