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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二 翻轉侯門 038 情竇初開 文 / 安鳳

    雲重紫的腦子裡嗡嗡嗡地亂響,阮如玉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什麼,她只看到母親的嘴巴一張一合,臉上掛著淺笑,好像是撿到了金元寶似的那麼開心。

    阮如玉見雲重紫不說話,拿手推了推她,雲重紫十分不情願地向眼前的男子俯身行禮,又十分不情願地努了努嘴,好半天才從嗓子裡憋出一句「表哥」。

    對面的人只是點點頭很是客套。

    晚飯的時候雲重紫也在走神,嘴角笑得有些僵硬,卻只自顧自地低頭吃飯,滿桌子豐盛的菜,在她吃來卻如同嚼蠟,祥哥兒見到家裡來了親戚,倒是很欣喜,拉著那人問長問短,那人也耐心地有問必答,二人聊得十分投緣的樣子。

    雲重紫覺得腦袋裡亂成一團,只要一想到關安哲成了自己的遠房表哥,她的頭就又痛起來了。

    吃完飯,雲重紫主動去廚房幫忙,阮如玉拉著她的手走到裡間,伸著脖子看了看窗外,祥哥兒正拿著那人送的弓箭在比劃,她看到兩人相處的融洽很是高興,笑著對身邊的雲重紫道:「三娘,你覺得你表哥怎麼樣?」

    雲重紫心說,實在不怎麼樣,關安哲成了自己的表哥,簡直天理難容啊!

    她心中覺得喘不過來氣,但又不好拆穿關安哲的身份,說出來準會嚇到母親,就是以關安哲那個風雲驟變的性子,指不定能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現在居然跑到她家來當表哥。

    關安哲到底是鬧哪樣?

    雲重紫重重地歎道:「娘如何認定他就是您娘家的親戚?」

    「有玉為證啊。」阮如玉從懷裡掏出了一塊普通色澤的玉,玉的成色並不好,上面雕刻的紋路卻是罕見,她遞給雲重紫看,「這是我們阮家女兒從出生後都會佩戴的。」

    雲重紫接過玉看到上面雕刻的正是倒寫的吉祥紋,她摸著上面的紋路心裡說不出的彆扭,就聽阮如玉有些動容地說道:「我那個天可憐見的小妹妹,自小被拐子拐跑了,沒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得到她的消息……」

    阮如玉哽咽著把她家的往事又說了遍,雲重紫這才漸漸理出頭緒。

    這個所謂的表哥,確確切的說是那走丟小姨母家的兒子,如果關安哲那老小子沒騙人的話,事情的經過大概是這樣的。

    阮如玉的娘家有個很小的妹妹,因為年紀最小,家裡人很是疼愛,有一年中元節和家人出去玩耍,居然發生了大火,當時人多又亂,就這麼走丟了,後來找了許久自此了無音訊,那會阮如玉還未出嫁,打小就疼這個妹妹,知道小妹走丟後很是傷感了一段時間,誰知那小妹竟被人拐走賣到了金國,後來被一戶人家買去做了妾,但因這些年兩國交戰一直無法聯繫,事情就此過去了很多年,如今兩國停戰,邊關貿易漸漸往來,那小妹思念家人多年,就讓去大元做生意的正室兒子帶著玉珮去大元尋親。

    關安哲對阮如玉說:在青州做生意的時候,他幾經周折才打聽到雲家媳婦姓阮,正巧他有事上京,就尋著來了,誰知一問之下就找到了狀元麵館……後來的事,雲重紫就全知道了。

    阮如玉哭啼了一番,又露出欣慰的笑容,對雲重紫道:「我能找到失散多年的小妹也算上天對我不薄,雖說此人算不上是你的正經表哥,但畢竟和你小姨母是一家人。」

    她看出女兒今日回來就不怎麼說話,以為她初見陌生男子矜持有禮,於是笑道:「他初來京城,沒有朋友,只咱們一房遠親,三娘也要待他親厚些。」

    雲重紫知道阮如玉多年離家不曾聯繫,這一出現就是個失蹤多年的小妹家的人,她自然是高興又激動的,她不想讓母親失望,只能無奈地點點頭。

    她的目光透過窗欞,看著站在院子裡陪祥哥兒練劍的關安哲,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微一偏頭就對上她的視線,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說不出的詭異。

    關安哲的故事很完美,然而能騙得了母親和祥哥兒,卻騙不了她。

    她是知道關安哲身份的,他可是金國的王爺,即使小姨母真的是被拐賣到金國,她也不可能嫁給金國的皇上!

    關安哲在撒謊。

    也許他是先調查了母親娘家的身份,知道母親有個妹妹被拐走,又命人打造了塊相同的玉來認親,阮如玉看到信物自然信了,本來也沒什麼不可信的,她家沒錢沒權,沒什麼可騙的。

    可是關安哲就是明目張膽地來行騙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夜深人靜,雲重紫躺在床上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關安哲的影子,攪得她心事重重,她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打算去外面吹吹風,誰知剛跨出房門就聽到有人在院子裡說話,一抬頭就見到關安哲坐在院中背對著自己,對面是達魁正小聲說著什麼。

    達魁早就聽到屋裡有異動,他見主子沒發話,只是沉聲繼續說了句:「都已經安排好了,主子明天就可以進城了。」

    關安哲點頭無話,達魁目不斜視地隱匿在了黑幕中。

    此時雲重紫的一隻腳正跨在門外,停了半晌也不知道該出還是退回去,關安哲正席地坐在院子裡放置的石桌前,背對著她開口道:「這是你家,怎麼你比我還客套。」

    雲重紫正憋了一肚子問題,見四下無人,她也好問個清楚,誰知剛走到關安哲對面,見他正在烹茶不由詫異,關安哲衝她指了指,「坐。」

    雲重紫也學著他的樣子席地而坐,心裡醞釀著等一下該用什麼樣的語氣和他說話,說重了怕惹惱了這位大爺,但說輕了又覺得起不到作用,她正覺懊惱,關安哲把一杯茶推到她面前,簡單地一個字:「喝。」

    關安哲還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大元尚美,男子的皮相多俊雅飄逸,然而關安哲之美與旁人不同,並不膚淺,他魁梧英武的體魄,就足足高人一等。

    入了夜,他那張狂野的臉上平添了一絲不羈,白衣黑髮,不扎不束,髮梢慵懶的在他若隱若現的鎖骨飄動,關安哲的冰眸裡藏著邪魅的霸氣。

    「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嘗到我煮的茶。」關安哲清冷的聲音透著不容拒絕的霸道。

    雲重紫端過杯子在手裡默了默,才抬起頭直視進他的眼底,心中的不解脫口而出,「你的眼睛是怎麼弄的?」

    她試著用各種角度去打量他的眼睛,始終沒有發現任何破綻,難道說他換了個眼球?那實在太恐怖了。

    雲重紫頭皮發麻,關安哲輕笑兩聲也不廢話,頭微低,一隻手抬起眼皮,另一隻右手的食指按在黑色的眸孔輕輕按壓,再一鬆手,他手指上就多了個黑色的琉璃片。

    「我親自打磨了半個月才制好,我那還有其他顏色,你要我便送你幾幅。」

    雲重紫再抬起頭,關安哲的一雙眼睛有了不同的顏色,黑如曜石,藍似浩海,琉璃色異動,仿若有流光傾瀉,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極致。

    她看的瞠目結舌,且不說要有足夠的耐心打磨這琉璃片,就是放在眼睛裡該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受住那種無法想像的痛,雲重紫頭皮發麻,終於是相信了眼前的男人將來是那個雄霸天下的聖武大帝。

    他對自己狠,對別人更是不留情。

    雲重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從何說起,想了半晌,只是乖乖的端起茶杯,趁著還有熱氣把茶喝下肚,才覺得身上暖了些。

    這個場景看著和諧,卻是十足的詭異,兩個人明明只見過三面,相隔數月再次相見,彼此竟是這種身份坐在一處喝茶。

    此時她應該叫他一聲表哥來著,雲重紫想起來就不情願,實在沒忍住,說道:「關公子……」

    「丫頭,你現在應該叫我一聲表哥。」

    「你明明不是……」

    關安哲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給她蓄水,「我說是便是,如若不是,我又何必大費周章,這東西帶在眼睛裡可是件苦差事。」

    雲重紫努了努嘴,「誰又沒逼著你。」

    「大點聲,我沒聽見。」

    雲重紫瞪了他一眼,「你冒充我表哥就不怕我揭穿你?」

    「要揭穿你現在就不會做在這了。」關安哲淺啜了口茶,「你覺得我會怕拆穿?」

    「關安哲,你這麼做有意思嗎?」雲重紫有些動氣,她自然知道關安哲這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到底想做什麼?」

    關安哲冷冷地看著她,「瞧瞧你現在的樣子,不過是讓你當我表妹就嚇成這樣,若是我要娶你回家,你還不要嚇破膽子了!」

    雲重紫被他的話一噎,才驚覺自己確實亂了分寸,沒有平時的冷靜。

    「之前我覺得你還有些膽識,怎麼才幾個月不見就成了這副慫樣?」關安哲嘲諷道:「你平日裡那股狠勁跑哪去了?早知道你這麼不中用,我就不該好心給你搭手。」

    關安哲那冰冷的話透進雲重紫的心裡,她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端起面前的茶杯站起來,向他拱手,「之前關大爺幫我許多,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關安哲挑了挑眉梢不說話,雲重紫只好繼續說道:「三娘無以為報,你想讓我做什麼,就直說吧。」

    「你怎麼不和我虛與委蛇?」關安哲冷笑,「你和慕君睿說話不是挺會逃避的嗎?」

    雲重紫有些訕訕:「有意義嗎?」

    慕君睿那人是心思摸不透,關安哲這人是性情多變,剛才還挺冷酷的人,如今態度緩和了許多,輕笑聲中透著嘲諷,「你倒是不傻。」

    「呵,之前關大爺還說我傻得整個大金都找不到呢。」

    關安哲眼睛一抬,看向黑幕中的某處,「達魁的舌頭看來需要割短一點才好。」

    躲在遠處的達魁欲哭無淚,主子我真不是有心說的,明明是你讓我對雲姑娘知無不言的啊!

    雲重紫這次索性直接問道:「關大爺你就給句痛快話吧,你到底有什麼意圖?」

    她實在想不出才問,可是問過之後又覺得唐突。

    關安哲也直言不諱:「確實有件事需要名震永康城的三娘子出手。」

    雲重紫心道,有所圖就好,有所圖就可以講條件,有這麼個大人物來當自己的表哥,她可消受不起,只要能擺脫這個大麻煩,她做什麼都認了。

    「是不是只要我答應了,以後你就不用屈尊降貴來當我的表哥?」

    關安哲的聲音低下來,目光裡迸射出犀利的光,「你認為自己什麼資格講條件?」

    雲重紫氣極,咬牙切齒道:「之前你幫過我,我謝謝您,現在你想讓我做什麼我自當全力以赴,以後咱們就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來!」

    「丫頭,你這是想過河拆橋?」關安哲聽了她的話,心中動了怒。

    雲重紫有些洩氣,虛弱地喊了聲:「關大爺……」

    「以後就叫表哥。」不容商量的口氣。

    「我怕折壽。」

    關安哲瞇起眼睛,忽明忽暗的的眸光裡讓人不寒而慄,「我看你是命長的,不然怎麼還敢回嘴。」

    和這麼霸氣的男人在一起,讓人莫名矮三分,雲重紫最終妥協,歎了口氣,「您想讓我救誰?」

    「這才乖。」關安哲又笑起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雲重紫立即有一種被人當小狗一樣的錯覺,「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放心吧,你幫了我,我這個表哥也會投桃報李,你不覺得以後有我這麼個表哥,行事會更方便不是麼?」

    雲重紫冷笑,「我怎敢利用您?」

    「慕君睿利用得,我怎麼就不行?」關安哲面無表情,不怒自威。

    今個兒關安哲可是第二次替起慕君睿了,雲重紫奇怪地看著他,心中連連腹誹,有這麼個大人物當表哥,是福是禍還不好輕易妄下定論,只現在看來,他這個表哥是如何也擺脫不掉了,早知道當初就不救他了!

    可是雲重紫哪裡是隨便被人擺佈的性格,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笑道:「既然如此,那表哥把達魁借我差使幾天吧?」

    茶水冷了,關安哲慢條斯理地把銅壺又放在爐火上,修長的手指都有著冰冷的雪白,他慵懶地抬起眼看向對面,「慕君睿不是已經給你一個暗衛了嗎?怎麼你連達魁都不放過?」

    雲重紫撇撇嘴,他連這事都一清二楚,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怎麼剛才表哥不是說讓我利用您嗎?我只是借用達魁幾天,您就捨不得了,咱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還是說……」

    她無賴地笑笑,「還是說你這個表哥當的也心不甘情不願,那又何必為難自己?當我表哥,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嗤。」關安哲抬起手敲了敲雲重紫的頭,「有話就直說,有問題就問,不許彎彎繞繞,收起你對付慕君睿那套小把戲,對我沒用。」

    關安哲的眼睛一個黑一個藍,讓人不敢直視,他的目光讓人心冷,「借你就是,你對我有用,我也不吝嗇幫你,只是丫頭……我是有底線的,一旦這人對我沒有利用價值,別說是這茶水,我就是話都不會和你多說一句,你可懂?」

    杯裡冰冷的茶水被無情的潑在地上,雲重紫的心猛地一跳,默默地想了半晌他的話,反而鬆了口氣。

    有圖謀就好,這樣也不會多生事端,合作完就散了,想來他以表哥的身份接近自己,也是要掩人耳目,總不可能有人真的去金國調查關安哲他爹到底有沒有娶一個大元人,即使查不到也總有借口推脫記錯了。

    雲重紫這才心甘情願地喊了她一聲,「表哥這麼說我就心安了。」

    關安哲倒茶的手顫抖了下,對面的人卻沒發現,雲重紫自顧自地繼續說:「達魁就借我用幾天,慕君睿的暗衛只負責保護我,有些事交給他也是不便,等你離開大元,我就把達魁還給你,達魁辦事穩妥,性子也不錯。」

    雲重紫說了達魁幾句好話,關安哲冷不丁地接了句,「就是話有點多點。」

    暗處的達魁委屈地癟癟嘴,主子這是打擊報復,只不過是多說了一句話,就被送人了。

    雲家小院的杏樹下,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關安哲沒有說是給誰治病,雲重紫也不問,一時間只是沉默著品茶。

    雲重紫不習慣席地而坐,兩條腿壓著有點酸,本想換個姿勢,關安哲突然說道:「這茶確實比金國的好。」

    她挪動了下腿,低頭看了眼茶葉,關安哲喝的可是她家裡的粗茶,哪裡能比得上金國皇宮裡的,他所說的好是哪種好?

    雲重紫不由想起前世的聖武大帝登基後,就打破了朝廷壟斷茶葉的格局,只需繳稅就允許商販販茶,兩國邊境貿易因此達到了頂峰。

    且不說這次關安哲來大元到底要做什麼,但她卻看出了他對茶葉覬覦的心思,就隨口接話道:「茶葉再好也不算不得最金貴,早晚不過是老百姓手中的盤中餐。」

    她知道金國百姓有茶葉泡饃的習慣,但現在還是奢侈品。

    雲重紫的話一下子點亮了關安哲的眼睛,黑曜石裡閃爍著璀璨的光,浩瀚的眼珠中席捲起迷離的漩渦,他的嗓音猶如編鐘敲打一般,低沉而又充滿蠱惑,「繼續說下去。」

    強大的壓力驟然從對面撲過來,夜色中的關安哲讓人不得不臣服在他的身前,她彷彿已經看到多年後高高在上的帝王,君臨天下般睥睨著她。

    雲重紫的心一沉,耳鳴聲中傳來心跳的擊打,難道是自己說錯話了?還是……說中了他的心思。

    她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只要打破如今壟斷的格局,敞開國門,貿易互通往來……」

    關安哲打斷她的話,「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話要是被慕君睿聽見,他也不會輕饒你。」

    他眼中的光依舊灼灼,雲重紫看出他口不對心,關大爺這是用激將法呢。

    見她不說話,關安哲又加了句,「國門豈是那麼容易打開的?只要打開,大元的皇帝怕是再也睡不好覺了。」

    現在金國的皇帝荒淫奢靡,朝廷後宮又紛爭不斷,皇子四人多中用,尤其這次大舉進攻大元的計劃損失慘重,朝廷怨憤激增,這才不得不派關安哲來談和。

    雲重紫皺眉,關安哲在金國的威望很高,他親自來談和,目的絕對不單純。

    不過……這些都跟她都沒關係。

    雲重紫笑笑,於是道:「其實打開國門也可以換個說法。」

    關安哲挑起眉梢示意她不要停。

    「兩國之間多年打仗,紛擾不斷,交流出現斷裂,談起對方必然色變,可以先派使節進行文化交流。交流一事……」

    雲重紫頓了頓打了個比方,她先把對面的琉璃片拿過來,又把自己手邊的茶葉放到對面,挑眉看他,「交流一事不就是把你沒有的變成我的,我有的傳遞給你,文化溝通的順暢,自然要牽扯到其他的東西,醫學算是一個吧?其實鱗蟲是個好借口,至少以大元人不識得此物為由讓人們去見識金國的廣闊,再找幾個金國人來大元學習醫術,然後實現通婚,兩國共榮才是共贏,到那時……」

    她笑了,「國門不打自開,茶葉泡饃又算得了什麼?」

    雲重紫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她散發出的魅力從月牙形的眼眸裡傳達出來,像是燃起了兩簇火苗,在心思縝密的男人面前笑得那樣毫無心機,讓關安哲來不及防備,就那麼以溫婉的姿態輕取了他的心,她眼底的火苗蔓延進他的四肢,火辣辣的,莫名地多出一種想把她放在心裡一同煎熬的想法。

    關安哲似乎終於明白了自己前幾次的出手相救,也找到了這幾些日子裡心神不寧的答案。

    他明知道這次出任和談使,其實是皇兄忌憚自己,藉機剷除他,哪怕是久留在大元做人質,他也很難再回去,幕僚無一不反對,可是他還是同意了。

    正如雲重紫所說,這裡有金國沒有的文化,醫藥,茶葉……卻也抵不過眼前女子的彎眸一笑。

    她懂自己的心思,一如他明白她要做什麼。

    關安哲的目光倏然驟冷,盯著雲重紫心裡發毛,他冷冷道:「你對金國之事似乎很瞭解?」

    雲重紫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不由如臨大敵一般,果然還是需要慎言多思。

    關安哲看她害怕的樣子,嗤笑了一聲,「我又不是慕君睿,有什麼說什麼便是,別學你們大元的女子,我還真不習慣你扭扭捏捏的樣子。」

    雲重紫在心中默默數了數,關安哲今晚上到底提了幾句慕君睿,他對那人有意思?

    她真想說一句,如果關大爺想結識慕君睿,其實她搭橋牽線的,只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聽關安哲又道:「丫頭,心中有大愛,對你來說不是件好事。」

    雲重紫抿了抿嘴角,她只不過是把關大爺登基後用的政策說出來而已,算不得通敵吧?

    記得聖武大帝打開國門的手段頗為殘酷,並不是像她所說這般先文化交流互通有無,在最開始的時候大元皇帝並不同意,關安哲就命人潛入大元大肆燒燬茶莊,散佈謠言,茶農人心惶惶損失慘重,接連兩年茶葉產量極低,大量劣質茶滯銷,有臣子聯名奏請把劣質茶賣入金國境內,這才實現了茶葉貿易的第一步,而這一段歷史也被史官永久的記錄在史冊上。

    但是,關安哲所說的大愛究竟是什麼呢?

    雲重紫斂起眉面露不解。

    關安哲沉聲道:「雲錦鵬你不該救,那是他的命。這一次是火燒僥倖逃生,然而沒有慕君睿,沒有我,你是否還有命坐在我面前?」

    雲重紫的神情認真起來,關安哲說的不錯,她的想法還是過於天真了,當自己都無力自保的時候,又拿什麼來保護別人?

    「我說你心中有大愛,是你總想著保護自己的親人,看到弱小又想讓他們強大,可是你自己又有什麼?」關安哲呵斥的聲音越發冷硬,他猛地探過身拉住她的胳膊一向上擼,根本不忌諱什麼男女有別,目光幽寒,道:「瞧瞧你自己都做了什麼蠢事,又得到了什麼好處?」

    雲重紫咬了咬牙,不在他面前喊一聲痛。

    「放火燒傷了自己,只不過是得了一塊肉,還不如一把火燒了整個宅子更痛快。」關安哲把她的胳膊扔回去,「要麼就殘忍到底,否則就是一無是處。」

    「請表哥不吝賜教。」

    被關安哲這麼一訓斥,雲重紫覺得自己又蠢又丟人還沒臉,他一席話讓她無處遁形。

    「大元內宅的事我沒興趣,我只知道……你必須強大起來。」關安哲見她悶悶的,心有不忍,聲音漸漸緩和,「有時候強大的不只是手腕,而是內心。」

    達魁在黑暗中站了一夜,雲家小院裡的一男一女始終低頭說著話,空中無月,晚風輕柔,吹亂了一池春水,這又是誰的不眠夜?

    ※※※

    門外傳來劇烈的拍門聲,雲重紫困得不行,就聽有人在屋外喊話:「太陽都曬屁股了,三娘快起來!」

    雲重紫只覺自己也沒睡多久,她穿好衣服十分不情願地打開門,就見祥哥兒往她懷裡塞了一塊餅,「走,我們去看熱鬧去。」

    院子裡沒人,只有雲呈祥一臉興奮地拉著她往外跑,雲重紫奇怪地問道:「娘呢?」

    「娘去鋪子上了,表哥一大早就和母親辭別說是還有事處理,過些日子再來。」

    雲重紫愣了愣,想起她和關安哲聊了許多話,到了清晨才迷迷糊糊地回房睡了,她拍了拍腦袋又忘記把匕首還給他了,不過聽這話的意思,關安哲一時半會也走不了。

    她心中惴惴,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

    只是一夜過去,反倒沒了之前的不自在,之前總覺得此人是聖武大帝高人一等的,如今看來……除了冷血一點,倒還算好相處。

    還有就是訓斥人的手法很是變態!

    雲重紫出門前簡單收拾了下,見雲呈祥火急火燎的樣子,笑著問道:「這是怎麼了,讓你急成這樣?」

    「你不知道嗎?金國使節今日進京,皇上派七郡王親自相迎呢。」雲呈祥一臉興奮,「武學今個兒特地放我們假去看熱鬧呢,你怎麼能在屋裡睡覺?」

    雲重紫直覺這熱鬧湊不得,她心說還不如去鋪子上給母親幫忙,誰知雲呈祥拉著她的手就是不肯松。

    「今天鋪子上哪還有什麼,你沒瞧見都上街了嗎?我好不容易在臨江樓定了位置,三娘就去看看那吧。」

    雲重紫掙脫不開他的手,無奈地點點頭,只好隨著祥哥兒擠在人群之中。

    臨江樓在太武街上算不上生意好的,如今為了看金國使節早早地就來佔位置,好不容易到了二樓,就發現人滿為患了,上次狀元郎遊街還沒這麼大陣仗,她心思剛想到那個名字,就聽到前面的祥哥兒喊了起來:「竇先生你怎麼也在?」

    她猛地一抬頭就見不遠處站著一個芝蘭玉樹的男子,一襲白衣偏偏俊雅,即便世間渾濁也不染他一絲一毫,他站在那裡不動已是焦點,輕笑之後剎那芳華,週遭盡失了顏色,獨剩他的風華絕代。

    「今日國子監休學一天,大家都來看熱鬧了,我也想看看傳聞中的金國冷王爺。」

    竇長水沖著她笑,雲重紫低身回禮,三個人坐在一處窗前。

    「金國冷王爺?」雲呈祥訝異,他只知道今天來的是人是金國使節,可從不知道什麼冷王爺之說。

    雖說竇長水是國子監的七品官,但這消息還是比平民百姓知道的多,他有意和雲重紫搭伴,解釋道:「這次出使大元的人是金國皇帝的親弟弟,傳聞此人行事作風冷酷且無情,但正是他的鐵血手腕讓金國各個部落從沒有人造反過,在金國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很是有威望。」

    雲呈祥一聽來了興趣,「既然他那麼有威望,為何派他來了?畢竟談判的結果誰都說不準,如果談不好……豈不是很危險?」

    「祥哥兒,不可胡說。」雲重紫冷下臉低聲呵斥,對他的口無遮攔頗為頭疼。

    祥哥兒畢竟是在鄉野中長大,想法太過單純了,如果進了侯府,沒有她的庇護,他真的能闖過來嗎?

    雲重紫不進侯府的想法有了些許動搖,隨即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不過有時候心思簡單的人反而更能看到問題的關鍵,祥哥兒有句話說對了,談判是件危險的事。

    她之前就疑惑,上一回明明不是關安哲來談判的,怎麼重活一世就變了呢?

    竇長水見祥哥兒抿了抿嘴,也不忌諱地告訴他,「祥哥兒分析的很對。」

    雲呈祥被三娘呵斥有些訕訕,不敢口無遮攔,認真詢問:「竇先生的意思是?」

    「表面上看金國皇帝為表誠意,讓冷王爺親自出馬,其實他已經對自己的弟弟有了顧及才做出這個決定,讓他來實際是做人質來了,如果談好了自然皆大歡喜,但他也會找借口讓冷王爺繼續留下來,可是談不好,那除了死還是死。」

    雲重紫深深地看向竇長水,心中道:不愧是日後大元的第一謀士,未至弱冠,已有獨特的見解。

    「既然橫豎都是死,他怎麼還敢來?」雲呈祥壓低聲音,又問。

    竇長水被雲重紫盯得不好意思,臉上微紅,繼續道:「其實冷王爺也是被逼得無路可退,才會兵行險招。聽說這次他把金國第一美女帶來了。」

    雲呈祥疑惑,「第一美女?」

    「這金國第一美女是金國最大部落的小公主,據說此女生下來就有惡疾,這次冷王爺帶她來是來尋名醫的,此女的父親是金國的中立派,冷王爺把她帶來,那用意實在值得探究啊……」

    雲重紫的眼皮跳了跳,竇長水見她若有所思,又道:「說不定那冷王爺……」

    竇長水的後半截話,被淹沒在人群中,只聽週遭熱鬧非凡,所有人尖叫著一齊向太武門看去,只見有人登上了城樓,雲重紫瞇了瞇眼,那上處之人今日穿著件深藍色的朝服,距離太遠看不清他的形容,不過倒是可以想像,慕君睿一定是笑著的,像是掛了面具的狐狸,其實內心住著的卻是頭猛虎。

    說話尖酸刻薄,一旦惹毛了準會咬人。

    四周傳來嘈雜的議論聲,雲重紫的視線又轉向另一處,遠處有一隊車馬浩浩蕩蕩駛進來,哪怕是還隔著一段距離,她也能感受到騎在最前面之人散發出來的那股,天地洪荒唯我獨尊般的冷冽氣勢,就可以斷定那身墨色衣袍男子必定是傳聞中的冷王爺,關安哲。

    他身邊沒有跟著護衛,唯有的一支護衛隊約一二十人,正整齊有致的守護在一乘金光燦燦的轎攆兩側,轎攆極其奢華,只那前四後五共九匹汗血寶馬聚在一起就足以蔚為奇觀,更不用說轎子頂部鑲嵌著光彩奪目的各色寶石,陽光之下更是熠熠生輝。

    然而,更讓人心動的卻不是這些。

    又是一陣歎為觀止的驚呼,車馬緩緩到了近處,人們正感歎金國使節的非凡氣勢,轉瞬之間又被他身後轎攆中的女子吸引住了全部目光。

    女子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慵懶地斜倚在轎攆中,風騷媚骨中透著不可尤物的妖嬈之態,不同於大元女子的矜持,她的目光直射向所有人,哪怕她面上帶了一層紗,也掩飾不住女子的傾國傾城之貌。

    那朦朧的輕紗下,更有一種遙不可及的美。

    反倒是那些看癡了的人,竟不敢去對視了,風中似乎都飄散著香氣,讓人飄飄欲仙。

    嘈雜的人群中有那麼一刻的靜默,緊接著又爆發出驚人的歎息聲。

    他們的眼睛是藍色的,像極了浩瀚的大海啊。

    關安哲震撼住了女人,男人看癡了轎攆上的美人,只有一人是冷冷的。

    也許女人看女人的角度是不同的,雲重紫第一想到的竟是,這麼一個騷進骨子裡的美人,到底哪裡病了?

    再一抬頭,她竟發現竇長水沒有看向人群,反而是看著自己,雲重紫詫異地抬抬眉梢,把話題引到美女的身上,「以竇先生看此女如何?」

    她是想問這個女子也不像生病的樣子,卻不想竇長水臉上露出羞赧,一片澄清的目光裡灼灼耀眼,回了句:「不及某人。」

    雲重紫有些摸不到頭腦,偏了偏頭想尋了別的話來說,就見祥哥兒的目光也呆滯了,她順著他的視線落在了轎攆上的美人,心中微冷。

    「祥哥兒,你喜歡藍眼睛的?」

    雲呈祥聽到雲重紫這麼問,猛地嗆了聲口水,臉上漲得火紅,有些尷尬地向竇長水作揖表示抱歉,「竇先生勿怪,我家三娘平時不這樣的。」

    他向雲重紫使了個眼色,「三娘,你還說我胡說,你也很是語出驚人好不好?」

    聽他埋怨,雲重紫也不覺得心安,只是語重心長道:「這女子已經是刀俎上的肉了,不是老虎吃,就是獅子吃,怎麼也輪不到你頭上。」

    「老虎是誰?獅子又是誰?」祥哥兒一頭霧水,竇長水卻心中明鏡。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雲重紫,心中更加歡喜上幾分,世間女子姿色心態各不同,或美或醜,通透有之,靈秀有之,唯獨不如知心人。

    然,得一知己卻足以。

    心中的悸動只不過是一瞬之間,就是小心臟撲騰亂跳了下,他就已經認定了此人。

    情竇初開的少年最藏不住情事,卻是最純最真摯的一份情。

    雲重紫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一句無心話,可以讓人動了情,甚至記住一輩子都不曾忘記,她現在只是擔心祥哥兒被女色迷惑。

    至於誰是老虎,誰又是獅子?其實並不需要深究,只看最終廝殺到最後誰還能存活下來就是了。

    雲呈祥忽然低呼,像是發現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對旁說道:「三娘,你看那人好像是……」

    「不是。」雲重紫沉聲否認。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雲重紫壓低聲音,只與他道:「有些事是不是,就看你想不想他是,你希望他是嗎?」

    竇長水看著這兩個姐弟打啞謎,覺得很是有趣。

    雲呈祥看向遠處,訥訥地搖頭:「那他不是。」

    太武門前,慕君睿親自下樓迎接,關安哲翻身下馬,兩人同為王者風範,正所謂強強對決,不言不語已是一場無言的對決,那人端得是笑裡藏刀,這人又是冷中薄情,他們二人一溫一酷,氣質各不相同,然而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輕取成為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的焦點。

    他們注定要有一場對決,這天下之事就由著他們二人去計較吧,誰輸誰贏都和她沒關係。

    雲重紫覺得無趣,見祥哥兒還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要起身離開,竇長水想送,被她推辭,只她隻身一人往家處走。

    她要靜下心來,好好琢磨琢磨,怎麼給美女治病才能不失了手,如果弄不好被別人砸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金子招牌倒是小事,失了性命反倒不值。

    雲重紫咂咂嘴,心中莫名悵然。

    ※※※

    且說京城裡幾乎萬人空巷,所有人都跑去看那金國使者去了,狀元麵館裡是自然沒人,阮如玉獨自一人在鋪子上守著,她正閒來無事坐在椅子上縫補新衣,就見一人匆匆地走進來。

    阮如玉放下手中的東西,正要上前招呼客人,然而看到來人,她先是愣了片刻,接著臉色驟變,沉聲喝道:「你來做什麼?」

    ------題外話------

    話說這個琉璃片磨成片這事是確有其事的。

    我看過一個採訪當年陳寶國大叔拍了個電影,大概二十年前,那會還沒如今的美瞳,他要演一個瞎子,就磨了個白的片放在眼裡,很磨眼睛,可見此人敬業。

    =。=你們這些小壞蛋,咱這是女主斗啊,當然男主斗也是有的,就如文中所說:就看看誰贏到最後了。

    我去開個讀者調查,請給你們支持的男主投票。

    我最後吼一聲,我這是宅斗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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