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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三 名門宅斗 第十五章 文 / 安鳳

    就在關安哲進威信候府的當天夜裡,七郡王府裡的書房燈火一夜通明。

    慕君睿坐在案幾前,面無表情地聽著對面探子的匯報:「關安哲查出我們的人了,才去得威信候府,我們還要不要繼續監視?」

    慕君睿沉下聲音,「發現了也沒所為,他趕來大元就必然知道要被監視。」

    「可是既然知道如此他為何還要換地方?」探子心中不解提出疑惑。

    「呵呵……」

    慕君睿只是冷笑,他當然知道是為什麼,只是想不明白而已,這樣一個心冷面冷的人難道還有動情的時候?

    要怪就怪他選錯了人吧。

    「繼續監視,他進了威信候府更要每日的事情都向我匯報。」

    「我們雖然能看到他每日做什麼,只是他的暗衛……有時候並不能聽見他說的話。」

    「無妨,反正又不只我們監視他,我只要知道他沒有做出格的事就好。」

    所謂出格的事又是指什麼呢?

    他們這個七郡王的心思永遠像個謎一樣,笑容多變,行事詭異,任何人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年紀輕輕就掌控兵權,統領京中禁衛軍,有著運籌帷幄,掌控全局的能力,如何叫人不心生敬佩。

    探子悄然無聲地離開,慕君睿微微抬手一揮,桌上的燈滅了,他整個人都沉浸在死寂一般的黑夜裡,天空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欞,稀疏地灑在地上,他的側臉露出來,帶著冰刻一般的冷厲。

    關安哲進威信候府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黑夜讓慕君睿更加神秘,饒是他心思縝密,也不禁緊鎖住眉頭。

    第二日一早,雲重紫還沒起床的時候,雲致遠把雲呈祥和雲錦鵬兩個人叫到自己的書房,看著眼前的親生兒子,他心中感慨萬千,居然沒一個叫自己一聲爹的!

    啪地一聲,雲致遠一張拍在桌子上,「你們兩個在家平日裡不叫我就算了,當著外人的面你們也不給我面子嗎?」

    雲錦鵬坐在輪椅上,冷冷地撇了撇嘴,都吝嗇地看他,雲呈祥畢竟年長些,又想到三娘在府裡的步履維艱,拱了拱手,但還是叫了聲:「侯爺。」

    雲致遠聽到這一聲侯爺,更是瞪大了眼睛,「我是你爹!」

    雲呈祥喊完了人,自顧自地坐到椅子上,笑道:「我又沒說你不是啊。叫您侯爺是尊重您吶,只是我從小沒有喊別人爹的習慣,您呢也沒養過我一天,在我心中您是我的親爹不假,只是您為老不尊,我娘親又與您和離了,您實在配不上我叫您一聲親爹。」

    「你……你個小畜生!」雲致遠氣得渾身顫抖。

    「我只是實話實說,您可別氣壞了身子,到時候又舔著臉讓三娘給你治病,治好了您就說自己福大命大,治不好又說三娘學藝不精,你們給三娘潑了多少髒水,她不計較並不代表我忍讓,您要是叫我畜生我也不介意,只是我這個畜生更不會叫畜生的父親一聲爹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雲致遠氣得啞口無言,倒是冷著臉的雲錦鵬忽然翹起嘴角笑起來,「祥哥兒說的甚是有道理,侯爺,您還是小心著自己的身子吧。」

    「我怎麼生出你們這兩個禍害!」雲致遠恨不能捶胸頓足,「你們要是不聽老子的話,以後你們誰也別想做那個世子之位。」

    雲錦鵬和祥哥兒互看了一眼,彼此之間透著默契,竟異口同聲道:「我們不稀罕!」

    說完,兩個人心中莫名一動,又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眼底裡泛起笑意,不由同時想到,三娘說的果然不錯的,他們的脾氣秉性還真是像,其實做這個兄弟到也是不差的。

    誰稀罕那個破世子之位。

    「好,好,你們不稀罕就算了……」雲致遠一口氣上不來,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我叫你們來就是和你們說一句,如今關王爺來了,不管怎麼說那是外賓,也是咱們府上的貴客,你們可不許怠慢了,錦鵬與關王爺住在同一個院子裡,切忌不要和他起衝突。」

    雲致遠實屬是逼不得已耐著性子和雲錦鵬說話,以前鵬哥兒身子弱脾氣怪,他就忍了,偶爾還會關心一兩句,可是誰想到,這畜生病好了,脾氣更是漸長,搬出園子後,他更是懶得過問一句,而祥哥兒更是不省心,好在就要搬出府了,眼不見為淨,他之前還想著在他們當中選一個來繼承自己的爵位,可是看到他倆就一肚子氣。

    雲錦鵬的神情透著不屑,「不用您費心,大姐姐早就指點我了。」

    不提雲重紫還好,一提那個被人傳誦的女兒,他更是一肚子氣,如今老夫人寵著她,慕君睿拿她當救命恩人捧著,就連寶親王都護著她,如今金國的王爺都成了她的表哥。

    雲致遠本以為,雲重紫回來後,無論用什麼手段都可以懲治她一番,只要她知道怕了,就不與她為難,可是在自己授權下,讓沈怡琳三番四次的陷害下,雲重紫不僅都會死裡逃生,現在還越挫越勇,把府中上下都治得服服帖帖,兩個親兒子沒一個聽自己的。

    聽到雲錦鵬的這句話,雲致遠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之前他見雲重紫就是受了委屈也不曾抱怨過,殘害過誰,只是單純的認為她還算有些良心,可是就在這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中,她不僅反敗為勝,還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和讚譽,他察覺到問題的關鍵,雲重紫這不是不反抗,而是有什麼陰謀。

    難道說……她是想要整個侯府……

    想到那種可能性,雲致遠覺得好似有一盆涼水從頭頂潑下,渾身透心涼,他意識到雲重紫來侯府後一直的忍辱負重,根本只是做戲,她是在用手段來虜獲人心!

    雲致遠抬手揉了揉眉心,沒好氣道:「好好,既然大姑娘這麼說,那你就照著做就是,別給我丟臉,關王爺可不比別人,可是金貴的外賓,我們府上是得罪不起的。」

    雲錦鵬只是撇撇嘴不搭腔,雲致遠又去祝福雲呈祥,「祥哥兒你什麼時候搬出去啊?」

    「侯爺別急,等狀元府蓋好我就搬出去,不用您攆我。」祥哥兒的笑容裡透著痞氣。

    「我什麼時候說過攆你走過!」雲致遠又動怒地拍了拍桌子,「以後我們父子同朝為官,若是傳出不和不敬,你就等著吃御史的折子吧!」

    「那就請侯爺說話要三思啊,若是您要敢對我們家三娘不利,我就是這個官不當了,也要和侯爺好好理論理論。」

    雲呈祥收起玩笑,冷眉冷眼地看著眼前瞬間蒼老的男人,他想玩父慈子孝那一套,這輩子是別想了。

    雲致遠氣得不輕,急喘了幾口氣,「好好,你們可真是我的好兒子啊,我今個兒也沒什麼事,就是囑咐你們一聲,你們要是能聽進去,今晚就好好款待關王爺和甘娜公主,去吧去吧,別在我眼前晃了。」

    雲呈祥兄弟二人既不說話也不行禮,沉默地走出去,直到走出院子都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走,既然侯爺說完事款待他們,我們就去弄些好酒好菜去。」

    兩個少年相視一笑,坐在屋裡的人都能聽到他們爽朗的笑聲,雲致遠聽到更是吹鬍子瞪眼,趙紅玉煮了湯走進來,正看見他坐在椅子上唉聲歎氣,連忙上前安撫:「老爺,您別和他們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我怎麼不生氣,兩個小畜生,這是要氣死我啊!」雲致遠滿臉怒氣,「他們一個個不爭氣,我將來的爵位可傳給誰!」

    趙紅玉給他揉了揉太陽穴,溫柔道:「既然兩個哥兒都不爭氣,不如我們再生一個……」

    「你的意思是……」雲致遠立即看向她的肚子,「莫非你有了?」

    說著他就要伸手摸,趙紅玉嗔道:「還沒有動靜呢,只不過我近日喝了大姑娘給的調養藥方……」

    「又是雲重紫!」雲致遠的臉立即冷下來,「離她遠一些,我瞧著她就是不安好心的。」

    趙紅玉轉了轉眼珠子,笑起來:「是是,我自然要聽老爺的,大姑娘給我的藥方我找人看過了,確實是好的配方,我喝過之後……你也知道其中的妙處嘛。」

    她笑著戳了戳雲致遠的胸膛,「若你真是看不上那兩個兒,不如讓妾身給您生一個。」

    雲致遠興致缺缺,但也扛不住趙紅玉這麼撩撥,最近他也是煩心事多,也是時候該放鬆放鬆,尤其是想到她的提議也是對的,與其等著那兩個小畜生乖乖聽話,老子還不如趁著年輕再生一個……他還就不信了,沒了他們,爵位找不到人繼承,實在不行,他也去找個便宜兒子來過繼。

    他被趙紅玉挑起興趣,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好,你就給我生個兒子。」

    ※※※

    關安哲進府的當天夜裡沒有進行宴請,第二天有人傳過話來,晚上就在泰和居開清,由鵬哥兒做東,只幾個小輩在一起聚一聚。

    雲重紫起得晚了,聽到這個消息時,沉默了陣子,就沒精打采的讓小雪拉自己起床。

    「大姑娘昨夜沒睡好?」小雪笑著問。

    雲重紫打了個哈欠,「許久不在院子裡住,倒還是有些認床,也不知道公主在新苑住的怎麼樣了!」

    「大姑娘等下去瞧瞧就知道了,等下大姑娘帶我也去瞧瞧吧,說是那公主美的跟天仙似的。」

    芍葯正端著臉盆從外面走進來,聽到小雪的話,嗔怪道:「有句話你一定沒聽過,叫美人如毒蠍啊,小心蟄到你啊。」

    「芍葯姐姐就會嚇唬我……」小雪癟癟嘴。

    雲重紫又打了個哈欠,問向芍葯,「禮物可準備好了?咱們去見公主可不能失禮於人,禮多人不怪嘛,來者是客,先去串串門子,省得又落了別人的話柄,說咱們沒有待客之道。」

    芍葯讓小雪出去,親自給雲重紫穿了衣裳,笑道:「放心吧,今個兒一早我就吩咐下去,不讓她們喂虎子了。」

    待雲重紫吃了早飯,才算是有了些精神,她昨晚沒睡好不是因為認床,而是想了一夜關安哲為什麼要來侯府。

    關安哲那人做事從來都是計劃好的,他是絕對不會做一件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可是想了一夜也沒想好,她也只能想辦法從甘娜那套點話出來。

    老夫人讓她保住侯府,關安哲必是關鍵。

    雲重紫草草的吃了幾口飯,帶上芍葯,小雪拎著藥箱,她牽著餓極了的虎子,一路無話去了新苑。

    沈怡琳對甘娜公主除了在住上安排的妥當,連人員配備也是齊全的,和雲秀荷一樣,三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八個使喚的下人婆子。

    剛到了新苑門口,就見院門大敞,不等進去,就有人迎了出來。

    「公主說的果然不錯,這一大早真的有客人上門。」

    雲重紫瞧著面前的丫鬟眼生,年紀比芍葯略微大些,穿得是大丫鬟的衣裳,杏花襦裙上繫著寬帶子,頭戴珍珠簪,最惹眼的是手腕上的白玉凝脂的鐲子,上好的玉就是連主子裡都是少見的,想來是什麼人賞的,整個人都眉開眼笑,不說話時眼梢都是翹起,帶著股喜氣,看著就讓人開心。

    那丫鬟許是看出雲重紫的怔忪,立即俯身行禮笑道:「大姑娘,我以前是夫人屋裡的春梅,夫人瞧我喜慶就把我撥過來伺候公主,公主也抬舉我,讓我做了這新苑裡的掌事,她早上起來就念叨說是會有人來,讓我出來迎著,沒想到竟是您,快請進。」

    雲重紫點點頭,像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勾起嘴角道:「春梅姐姐性子利落,公主交給姐姐伺候定會穩妥。」

    春梅聽到雲重紫讚賞,又被芍葯塞了塊金粒子,更是高興地連眼珠子都看不見了,笑成了一條縫,「多謝大姑娘賞賜,大姑娘快請進吧,公主已經在等您了,還親自泡了茶。」

    雲重紫把虎子交給芍葯,率先進了院子,就看見甘娜穿了一身白紗衣,坐在院中,果然如春梅所說,擺好了茶具,素手焚香,撫袖斟茶。

    甘娜一貫的清冷,還沒靠近,就能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素淨,她在男人面前永遠是嫵媚矯揉的,可能在女人面前也是千嬌百媚的,只不過對自己而言,她始終冰冷的。

    氣質上到是和關安哲相似,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雲重紫上前見禮,「公主,昨夜睡得可好?」

    甘娜的面上還是帶著翠水薄煙紗,三千隻披散至腰間,散落的發如柔順的黑綢一般,一雙鳳眼向上挑起,美眸波光流轉,帶著絲絲入骨的的妖媚。

    「三娘,這是你家,你可不要太過客套,更何況你可是關王爺的表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咱們千萬不要客套。」

    甘娜稍稍傾身,素手微抬,身上帶著陣陣清香,就把雲重紫扶起來,她們離得極近,近到可以看到彼此的睫毛,聽到對方的呼吸,雲重紫從她的眼眸裡看到那深深的痛恨,甘娜掩在袖擺下的手用死死地抓在她的手腕上,用力道:「府上安排的甚好,只是我瞧著三娘子卻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甘娜的眉眼俱笑,雲重紫微微吃痛,心裡覺得好笑,這個女人還真是從不掩飾要害自己的心啊。

    雲重紫沒有拆穿甘娜的把戲,起身落座,面上不露半分笑道:「晚上夜夢多纏身,才沒睡好。」

    甘娜倒茶的動作微微頓住,聽了她的話又繼續傾下,「哦?我們金國有解夢之說,不知三娘可否告知?」

    「夜夢繁多,哪裡記得那麼多。」雲重紫見甘娜客套,她也跟著打哈哈。

    「那下次記得的時候再告訴我也不遲。」甘娜把茶推到雲重紫面前,「三娘喝吧。」

    「謝公主。」

    甘娜微微蹙眉,那輕蹙的眉間都是風情萬種,似嗔非嗔,「三娘,我叫你名字,你叫我公主實在是太客套了,若是不嫌棄就隨王爺喊我的名諱娜娜,如何?」

    娜娜……

    不知為何,雲重紫想到關大爺喊她叫娜娜時,她的嘴角就突然抽搐起來。

    「怎麼?不願意?」甘娜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魄人的寒氣。

    雲重紫覺得嗓子澀澀的,試了半天才找到聲音,「娜娜……呵呵……娜娜,這名字好,顯得親切。」

    她笑得有些干,正試圖用喝茶掩飾尷尬,就聽到身後的獒犬,衝著甘娜發了狂似的吼起來,「嗷吼、嗷吼……」

    「虎子。」雲重紫伸出手摸了摸虎子的脖子,「要乖。」

    「呵。」甘娜的聲音乾淨利落,「這還是只純種的獒犬呢。」

    「是啊,當年康樂候平亂的時候,在邊境獵來的。我想著虎子的老家在金國境內,見到金國中人想必會有種老鄉見老鄉的感覺,沒想到這傢伙看到美人就亂了分寸了。」

    雲重紫一臉誠懇地說完這番話,甘娜卻聽出了別的意味,一隻獒犬見老鄉?她是什麼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甘娜看著對面狂吠的虎子,眼睛一瞇,緊緊地盯著它的眸子,慢慢地,慢慢地……方纔還狂吠不止的虎子,漸漸安靜下來,雲重紫坐在旁邊冷眼看著,就見甘娜忽然伸出手,勒住它的脖子,拽過往後躲的虎子,猛地掀開它的牙齒,瞥了一眼,冷冷道:「我的這位老鄉比我年紀還大呢,失了野性,算什麼獒犬。」

    「嗷唔……嗷唔……」

    虎子被用力扳得疼了,急吼了兩聲,甘娜才鬆手,「想來是三娘聽說我也帶了只獒犬來,我們大金的獒犬天生都有霸氣,即使是圈養也不失野性的。雪梅,把金格牽過來。」

    雲重紫把虎子帶到新苑來,就是為了看甘娜那只獒犬,關安哲說給她帶只公的來配種也沒見他有所動作,她本來以為就是甘娜公主這隻,但看到金格帶來時,才發現也是只母的,臉上略有失望。

    「我們金格才五歲,但已經是金國最勇猛的獒犬了。」

    「確實很漂亮。」

    甘娜的獒犬通體烏黑,兩隻銅鈴大的眼睛,掙得大大得,見到生人就是一副齜牙咧嘴的凶狠樣子,若不是被鏈子拴住,怕是已經撲過來撕咬了。

    「呵呵,夫人送來那麼多丫鬟,只有雪梅膽子最大,我也是看在這點傷,才讓她做了管事照顧我們金格,它可是我最疼的寶貝。」

    金格看到虎子,銅鈴大的眼睛噌地一下珵亮,朝著它就開始狂吠起來,「嗷唔,嗷唔……」

    那架勢似乎是在挑釁,甘娜哈哈大笑,「金格天性霸道,一里之內,容不得其他的獒犬。」

    甘娜拍了拍金格的背脊,「乖,不要欺負弱小,那只獒犬太弱了,它不是你的對手。」

    雲重紫的嘴角翹得更高,只是眼中凝聚起冰寒,「其實虎子看著也沒有很老,霸氣和野性不是外露出來的,真正的強者是喜怒不形於色。」

    「呵呵……三娘真會開玩笑,一個小畜生哪裡懂這些。」甘娜抬手捂著嘴輕笑,「既然三娘覺得虎子是潛在的強者?那不如讓他們鬥一鬥吧,在我們金國兩隻獒犬撕咬,勝者為王。」

    雲重紫垂下眼簾,摸著虎子的脖子,雖說虎子已經調養好了許多,她心裡明白虎子根本不金格的對手,「虎子是不是弱者都不重要,能保護我就好了。」

    甘娜聽出雲重紫在委婉拒絕,笑道:「弱者是保護不了你的,不過三娘不願意也沒關係,省得旁人說我們家金格欺負弱小,贏了也勝之不武啊。」

    她的手撫弄著金格的脖子,拉著它鏈子的手忽然鬆開,甘娜驚呼一聲,狀似不經意一般,金格就像是瘋了似的一聲猛地撲向虎子。

    「哎呀,我的手不小心鬆開了。」甘娜捂著嘴,咯咯地笑了笑,「這可怎麼是好,只能讓它們鬥一鬥了,但娘放心好了,金格是不會吃了它的,它只是玩玩,欺負弱小不是它的風格。」

    雲重紫眉眼俱厲,陰冷地瞪向甘娜,「公主果然是病了,連手力也沒力氣了是吧?」

    「是啊。」甘娜軟弱無力地抬起手揉太陽穴,「不如三娘給我把把脈?你上次你來的時候,都沒來瞧瞧我。」

    雲重紫背脊直挺挺的,聽著虎子被金格追得滿院子跑,所有人嚇得都躲到一邊,只有她和對面的甘娜,像是沒事人一樣,靜坐在石凳上。

    餘光裡,她就見到已經被逼到絕路上,正呲著牙和金格嘶吼,吼叫一聲比一聲都高。

    雲重紫帶虎子來是來配種的,可不是打架的,兩個母犬爭鬥必有一傷,她微微蹙眉,就聽見甘娜把手腕放在他的面前,「三娘,替我把買吧,就讓它們自己玩鬧吧。」

    玩鬧?

    金格猛地撲倒虎子身上,就要咬住它的耳朵,虎子一個縱身跳躲閃開來,身姿還算靈巧,雲重紫冰寒的目光中帶著笑意,也許甘娜說的是對的,狗急了還跳牆呢,虎子確實是需要一些野性。

    她突然記起虎子早上還沒吃東西,正是餓得慌吧。

    雲重紫淡淡一笑,抬起手腕給甘娜搭脈,心中慢慢沉靜下來,把脈最忌亂,她確實是需要好好探一探甘娜到底病在哪裡。

    甘娜一臉風輕雲淡地看著雲重紫,過了半晌才輕聲問:「三娘,我可有什麼不妥嗎?」

    雲重紫皺緊的眉頭稍稍舒展,笑道:「公主的身子安康。」

    「可是我就是身子不適,覺得渾身都沒力氣。」甘娜收回手,斜睨著她,「尤其是見到你,我就渾身不舒服。」

    雲重紫的笑意更深,「公主,真是快人快語啊。」

    實在太不矜持了!

    怪不得她把金格放出去咬人,這樣一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這裡面應該不止有沈怡琳的人,還有關安哲派來的,甘娜藉著這招狗咬狗,是想空下來向她挑釁吶。

    院子裡傳來陣陣狗吠,虎子和金格已經撕咬成一片,甚至能聞到血腥味,雲重紫想偏過頭看去,甘娜冷笑一聲,「三娘,你知道你的弱點是什麼嗎?」

    「願聽公主一言。」雲重紫也起了好奇心,想聽聽她要說什麼。

    甘娜的冷笑,似乎是從嗓子裡發出來的,低低地咯咯聲,讓人聽了頭皮都會發麻,「你對想害你的人從不主動挑釁,你明知道上次是我主動出手,讓你中了一箭,你還能和我談笑風生,若我是你,就在進來的時候給往下毒了。」

    雲重紫眨了眨眼,「我和公主無冤無仇,怎麼會如此對你呢?」

    「你虛偽。」甘娜哈哈大笑,「這點我到是喜歡,有時候你的虛偽連我都騙過了,更別說是個男人。我上次害了你,你不可能不恨我。」

    「唔。」雲重紫瞇著眼想了想,「恨一個人挺累,我要恨的人也挺多,實在排不過來。」

    仇恨值不夠啊,雲重紫當時也有想過甘娜上次做的事著實不厚道,不過她就當被瘋狗咬了,然而甘娜還敢咬著自己不放,一如現在,她會連她的狗都不放過。

    甘娜桀桀怪笑兩聲,「三娘子不用和我玩嘴皮子,今日我能把話和你說開了,就是想跟你說一件事,我討厭你。」

    「看得出來。」雲重紫笑笑,「彼此彼此。」

    「所以成不了朋友的人,都是我的敵人。」甘娜理了理飄到胸前的髮絲,「實在是抱歉了。」

    「無需抱歉。在我眼中甘娜公主病的不是身,而是這裡。」雲重紫指了指甘娜的心口,「心病還須心藥醫,是三娘我才疏學淺,不能成為公主的朋友,是我福薄。」

    「你就是我的心病……」甘娜的眼光毒辣起來,「我會想盡辦法拔出這根刺的。」

    雲重紫笑著搖頭,只當沒聽到她的威脅,歪過頭看向牆根上,那兩團被污血染滿牆頭的獒犬,虎子的個頭大,叫聲早就不如幼小的金格,但是她忘了告訴甘娜,曾經的虎子陪著威信候征戰沙場,那是真正吃過人肉的。

    為了活下去,再弱小的獒犬也會拼進全力活下去,甘娜是想警告自己,但是她卻不知道大元有句話叫天時地利人和了。

    金格忽然發出一連串痛苦的嘶吼,甘娜猛地回過頭就看到金格全身是血的往後逃竄,可是已經被逼上絕路的虎子,已經越戰越勇,奮力直追,縱身跳起躍到它的身上用力咬住它的脖子。

    兩隻獒犬一上一下,正對著她們,金格起先還在掙扎,可是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終於抖動兩下,頹然倒地。

    虎子沒有立即跳開,只是衝著金格叫了兩聲,又聞了聞金格身上的氣息,確認它還有一口氣,才跳到地上,顫巍巍地跑到雲重紫面前,乖順地蹭了蹭她的腳邊。

    「辛苦了。」雲重紫揉了揉虎子的脖子,一手粘稠,她皺著眉對甘娜道:「公主,大著無窮,弱者智也,凡事是不能看表面的,有些事誰輸誰贏可不是靠猜的。」

    甘娜兩隻藍色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起身走到金格身邊,探了探它的氣息,才鬆了口氣。

    「我們家虎子是不會傷害同類的,沒有深仇大恨,它絕不主動傷人。」雲重紫見芍葯匆匆跑過來,就把虎子交給她,走到金格面前檢查了一番,「這人和狗有時候是一樣的,什麼樣的主子就會養什麼樣的人,公主說我太心軟,對敵人都不主動出擊,但是有句難聽的話公主怕是沒聽過,會咬人的狗從來不叫的。」

    她拍了拍金格的腦袋,「關王爺說治人和醫狗是一樣的,我無法讓公主心安,但我可以治好金格,放心吧,它沒事的。」

    雲重紫正要起身,蹲在地上的甘娜突然道:「三娘,若是你以後離王爺遠點,我可以饒你不死。」

    「哪個王爺?」雲重紫不解地看她,「我在這深宅大院裡,哪個王爺都離得遠遠的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公主你就是想太多,不好不好。」

    雲重紫不去看甘娜的臉色笑著往外走,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轉過頭補充了句,「忘了說,我們虎子早上沒吃肉,方才是餓極了才多有得罪,請公主勿怪,公主晚上要穿得漂亮些,記得去泰和居喝酒吶。」

    她往外走,能感覺到背後那道陰毒的目光一直尾隨著自己,回去的路上,小雪心疼地摟著虎子,芍葯湊到雲重紫面前輕聲道:「三娘,那個公主為什麼一直蒙著面紗呢?」

    「她沒臉見人。」雲重紫淡漠的回答。

    芍葯愣了一愣,沒臉見人?不會啊,她瞧著挺漂亮的。

    她心中不解,雲重紫卻沒給她解惑,她今日終於知道甘娜的病了。

    她的病不是在心裡,而是臉上,這個要臉面的女人,早晚有一日會自食其果。

    誠如那句話,我不害人,人負我,這世上哪裡才會有一片淨土。

    ※※※

    整個一天,雲重紫都在巧蘭園給虎子包紮傷口,不用出院門她就知道,今日兩隻獒犬惡鬥的事已經在府裡傳遍了,沈怡琳不知道又要詬病出什麼話來。

    夜幕降臨,泰和居的丫鬟來了三四趟,才把雲重紫請了過去,她忙了一天身上一身的血腥,也只匆匆洗了澡換了件樸素的衣裳去赴宴。

    說是宴會,只不過是侯府裡幾個平輩眾人聚在一起吃個飯,賞賞夏荷,看看明月,說幾句風花雪月的話,就算是應付了差事。

    出門前,雲重紫把要帶的東西放在身上,這次只帶了芍葯一人,兩個人經過美人居的時候,見院門是關著的,芍葯忍不住嘀咕,「沒想到三姑娘也愛湊熱鬧。」

    「是啊,關大爺那雙眼睛是迷死人不償命的。」

    雲重紫笑道:「你最近讓人去各個院子走動走動,找幾個信得過的,之前的是我不想再發生第二次了。」

    芍葯心有所悟地點點頭,「放心吧,都已經安排好了。」

    之前的事,雲重紫已經不想發生第二次了,老夫人居然能被人下毒,她只不過是離開一會就被陷害,那下次,下下次……雲重紫冷冷地勾起嘴角,她已經給過她們太多機會了。

    網已經撒下,是該收網了。

    兩個人說了會話就到了泰和居,她們來的不算太晚,就見雲秀荷已經坐在席間和關安哲敘話,關安哲面上始終冷冷的,不過祥哥兒和錦鵬到是聊的投機,雲重紫見狀有一種老懷欣慰的感觸。

    「大姐姐,你來了。」

    雲錦鵬看到雲重紫,自己推著輪椅上前,「怎麼這麼晚,要自罰三杯。」

    祥哥兒出現在他身後,推著輪椅又往前走了兩步,「三杯?錦鵬還是算了,你是不知道你這大姐姐的酒量,淺得嚇死人。」

    「我還從來沒和大姐姐喝過酒呢。」雲錦鵬不依。

    雲重紫衝著兩個人笑笑,「既然沒喝過,今日就喝個痛快,不過可說話,我要是喝醉說錯話你們可不許笑我。」

    「那是自然。」雲錦鵬拉著她的手往席間去。

    雲呈祥一聲哀歎,「完了完了,讓三娘喝酒,可是要倒大霉的,我今晚不與你同坐。」

    雲重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看到關安哲向他走去,剛要見禮,就被他不耐地擺了擺手,「表妹不必與我客套,今夜與我也多喝幾杯就是。」

    雲重紫聽到關安哲這話,警惕地挑起眉梢,喝酒啊?

    關安哲那酒量誰拚得過!

    「這個……」雲重紫面上露出遲疑。

    關安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麼,我這個表哥果真是外人,與錦鵬喝得,與我就喝不得?真是難為我還給表妹帶了禮來!」

    說完,關安哲抬手啪啪拍了兩聲,就見夜幕中走出一人一犬,那的臉隱藏在夜幕之中,不過須臾,還沒看清他的長相,獒犬就已經掙脫他的手,直撲向關安哲,嚇得坐在他旁邊的雲秀荷嗷嗷直叫,立即躲閃開來。

    然而雲重紫卻見了寶貝似的,也一頭撲過去,「好威猛的獒犬!送我的?」

    雲呈祥和雲錦鵬看到雲重紫那個樣子,忍不住看了對方一眼,低聲嘀咕:「怎麼大姐姐見到一隻獒犬比見到咱們還親?」

    「哎,家門不幸啊。」雲呈祥歎氣。

    關安哲看著雲重紫那副諂媚的樣子,忍俊不禁,他就是想看到雲重紫這幅死皮賴臉的樣子,也只有這個時候,他的身心都是愉悅的,而這種愉悅只有眼前的少女才能帶給自己。

    她的狡黠奸詐,虛偽妥協,遇強知道示弱,逼急了就變得更強。

    這世間,還有誰比他們還絕配?

    關安哲欣賞了一陣雲重紫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雲重紫皺著眉撥開他的手,擠眉弄眼地看他,像是在質問:你好像在摸一隻狗一樣。

    關安哲則真的笑出聲來,「這獒犬是給你配種的。」

    雲呈祥正喝著茶,聽到這句話直接噴出來,嗆得直咳嗽,「表哥,你會不會太不矜持了!」

    「是你想太多。」關安哲把手中的獒犬扔給雲重紫,「這只獒犬可是金國的霸主,讓它給你姐姐那隻虎子配種,已經很委屈它了,有些話我可是要說在前頭,它要是不願意,你就自己想辦法撮合吧。」

    雲重紫不在意這些細節,她心中正糾結怎麼把這只毛光珵亮,牙齒鋒利的獒犬要到手,她繼續露出諂媚的表情,笑著看向關安哲,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甜,「我說表哥啊,這只獒犬可真好看,和表哥一樣油光水滑的……」

    關安哲挑了挑眉,雲重紫笑得就有些心虛了,可是為了要到這只獒犬,她只能繼續厚著臉皮拍馬屁,「你看吧,您這麼威猛高大,養的獒犬都是如此神勇,和我們家虎子真是絕配,不如你就把它送給我,我一定把它養的白白胖胖的……」

    她的話不等說完,門外忽然傳來一聲輕笑,那笑聲似乎帶著穿透力,聽進人家耳朵裡都要酥了,「呵呵,三娘……你就別打天霸的主意了,天霸可是王爺的心頭肉呢。」

    雲重紫回過頭,看到甘娜是和雲裳一起來的,臉上一點也沒露出吃驚的表情,彷彿一切都是在意料之內。

    幾個人起身向來甘娜請安,「見過公主。」

    甘娜走到關安哲面前行了禮,又道:「這天霸就是連我們金格都看不上呢,你們虎子上了年紀,怕是很難配上呢。」

    「公主,配種這種事就和感情是一樣的,會有很多意外,說不準天霸就愛我們虎子那種老弱病殘的,也不喜歡高貴的,這是任何人都強求不來的。」

    雲重紫始終抱著天霸不放手,眼巴巴地看著關安哲,「那萬一天霸和虎子生了崽,你把天霸帶走,那就是活活拆散他們一家啊,很可憐的表哥,不如你考慮下吧。」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關安哲忽然買起關子來。

    甘娜吃驚地歪過頭,雲重紫看出關安哲要自己配合他問下去,於是乾巴巴地問:「請表哥解惑。」

    關安哲似乎認真地想了想,才道:「這事也不難辦到。天霸是我的獒犬,只要成為我的人,我的就必然是她的。既然虎子將來和天霸配成了對,表妹不捨得讓它們分開,不如表妹也一起和我配成對,親上加親不是更好。」

    他的話音剛落,就能聽到陣陣抽氣聲,雲重紫清楚地聽到雲呈祥喃喃了句,「真是太不矜持了。」

    雲重紫到是習慣了關安哲時不時地放個雷給自己,這次她卻怎麼覺得關安哲這話有一種買一送一的感覺。

    他說的親上加親是什麼意思?

    這虎子和天霸一個親,再加上他們?

    會不會太亂套了!

    雲重紫看著甘娜要噴火的藍眼睛,十分無奈地乾笑了兩聲,「表哥,這還沒喝酒呢,怎麼就開始說胡話了!」

    ------題外話------

    最近小關和小七都好不矜持啊啊啊……

    這娜娜小美人是來挑釁的……

    我要不要讓小七明天出來放放風呢……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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