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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改變命運的考試 文 / 曉荷千朵

    我跪在姥姥病床前哭,我想替臨終前的姥姥轉到床位少一些的病房去,因為八人間和四人間的床位費是一樣的,我看到四人間剛剛有位病患辦了出院,正好空出了一張床位。

    如果我稍微有點能量,就可以毫不費事的將姥姥轉到那個情況相對能好一些的病房去,但是,我當時一無所有,沒錢,沒權,沒人脈,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同病房一位女兒在機關單位工作的老人家、成功轉到了那個房間。

    其他的幾位病患都歎息,唉,人家到底是有點小實權啊,哪兒象咱們平頭小百姓,跟人家醫院裡一句話都遞不上去。

    姥姥生命最後的時刻,就是在那間擁擠、嘈雜、髒亂差、充斥著惡臭體味和大小便味道的病房裡度過的。

    也許社會上有許多人臨終時都是在那樣的環境裡離去的,也許很多無奈的家屬選擇了漠然的接受,但是若你們沒有親身體會過那種唯一的親人在惡劣環境裡離世的淒苦心情,你們是不會理解我當時內心的自責和悲痛的。

    2000年8月3號深夜,姥姥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緊緊拉住我的手,眼淚無聲滑落,用她生命裡最後的力氣跟我說,「寶寶,我們都不在了,以後,你自己,一定好好的,,你外祖們留下的這本小冊子,你好好保存著,不到萬不得已,別看別學,記住了?姥姥走了,我的寶寶啊,,」

    深夜,孤單的我不顧一切,在寂靜的病房裡痛苦嚎啕。

    姥姥說的小冊子,小時候我見過,裡面沒有字,只有一些象形文字似的圖畫,鐫在幾頁羊皮紙上,那時候姥姥不讓我看,說好女孩子不看這個。

    我懵懵懂懂地好奇,問過媽媽,那裡面畫著什麼?媽媽說,那是教著女人如何保養自己的,照著那裡面的做,會青春常駐。

    我問媽媽,那為什麼姥姥不讓我和媽媽學呢?姥姥自己為什麼也不學?我不想讓姥姥越來越老。

    媽媽溫柔地抱著我說,你還小,看不懂,而我和姥姥呢,我們只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做平平淡淡的女人,沒必要學。

    可是爸爸對婚姻的背叛粉碎了媽媽平淡生活的理想,她選擇了琴弦甭斷般地決裂,奏了生命中最後的不平淡絕響。

    發喪姥姥時,只有鄰居喬樁伯伯帶著村裡的幾個好心鄉鄰幫我把姥姥埋在了喬家祖墳裡。

    因為爸爸是入贅喬家的,所以我跟著母親姓喬。姥姥的墳邊,同時埋著早已故去的姥爺、爸爸,媽媽。

    喬伯伯和老伴將哭到再也沒有眼淚的我拉起來,拍著我的肩膀說,「孩子,別難過了,你這樣,姥姥他們九泉之下也難以放心的。路總要走下去,以後好好工作,找個好青年,結婚,生個小孩,幸福日子還長著哪!喬伯伯家以後就是你的娘家!」

    謝過他們老兩口,我從荒涼僻野的墳塋裡離開,孤單地步行走向鎮車站,準備乘車返校。

    鎮駐地的東北方向靈山上,當時新建了一座收益性的陵園,依山面水,據說那兒的普通墓位在當時就夠一個普通農戶全家過十年的日子了。

    我看到,一長溜的黑色轎車護送著一輛裝飾豪華的靈車、浩浩蕩蕩奏著哀樂往陵園那邊駛去。

    路人全部靠路邊站立、側目而視。

    老實巴交一臉憔悴的莊稼人艷羨地說,聽說這是縣裡某局的一把手他老子的靈車,看看人家這死的多有排場,死的時候都比咱們風光,嘖嘖,咱的命,賤如草啊。

    2000年8月5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改變了繼續考研的念頭,決定參加跨世紀時當地剛熱起來的考公。

    對於出身寒門、生活內容一直平淡無奇甚至卑微如草芥的我來說,對於公務員這種職業並沒有真正的認識,我只是單純地想,要想以後進入權貴階層,最起碼要先邁入抵達權貴階層的門檻不是?

    你們看,人生命運的轉變和契機,原因有時候就是這麼可笑、天真、簡單、甚至庸俗。

    而促成我這一低格局的決心更加堅定的,是村裡一個叫肖小鳳的女人。

    她在我童年少年的生活裡,幾乎陰魂不散。

    她長的不漂亮,但是姥姥和媽媽以及鎮上所有的女人和男人都說,她很搔。

    她有個在縣裡做副縣長的舅舅,只憑這一條,就足以讓她在我們那個小鎮橫行鄉里。

    她三十二未嫁,一直放肆地勾引各色男人——只要她看得上眼的,包括我爸爸。

    所以說,她是導致我父母雙雙斃命的隱形殺手。

    因為她在我父母生活裡的介入,導致六歲的我和姥姥祖孫倆相依為命,貧窮,自卑,任人可欺。

    如果不是鄰居喬樁伯伯一家一直資助我們祖孫倆,也許操勞過度的姥姥會離世的更早,而我也絕無可能考得上大學。

    當時我正準備坐車離開鎮子,卻發現剛剛幫我發喪完姥姥的喬樁伯伯一路號啕著,瘋狂往鎮派出所跑去。

    他蒼老的身軀頂著花白的頭髮,腳步踉蹌,但是跑的速度卻疾得驚人。

    許多人都不明就裡地往派出所那邊圍攏過去,我也跟著跑過去。

    喬樁伯伯的兒子喬康的屍體赫然停在那裡。

    喬康一直在外面打工,回家探親時被肖小鳳盯上,纏著他亂來,喬康不從,她惱羞成怒,反過來誣陷他強一奸她。

    喬康被帶到派出所審問,兩夜一天未歸,莫名其妙死在審訊室裡,警方說喬康是突發靜脈血栓進入肺血管導致的猝死。

    兒子死了,案子未結,喬樁伯伯的四間房子卻突然起了慘烈的火,燒成了一堆土灰。

    好心人暗地裡都勸慰他老兩口,看開些,得罪不起姓肖的女人,兒子的案子就別追究了,雞蛋碰不起石頭的,留著老命把孫子奇奇撫養成人吧。

    遭受重創的喬伯伯一夜失語,變成不會說話的啞巴。喬大娘一夜白頭,雙目失明。兒媳狠心離開了這個被徹底摧跨的家庭。

    我把自己家裡幾間破房子的鑰匙交給喬伯伯,讓他們過去住,老人家目光呆滯,眼淚都已流乾。我抱著喬大娘哭著說,「以後,我就是您們的孫女。」

    更多的話,我沒有說,只在心裡默默醞釀,姓肖的女人,你會笑到最後嗎……

    回學校後,我和同校一個同樣不擅長談情說愛的女同學一起,開始了公務員考試的瘋狂學習。

    她叫胡荷荷,我們當年選擇了同樣的職場之路,她成了這麼多年來我唯一的死黨,只是後來我們的感情軌跡卻是天壤之別。

    她是個熱情爽朗又聰慧的女孩子,是校學生會幹部,性格帶些男孩子氣,男生都笑侃說,她不適合用來談戀愛,更適合用來做哥們兒。

    我們的友誼發生在1999年5月28號,半夜,她去宿舍樓平台上收忘記收的內衣,聽到了我獨自站在平台上,對著滿天星斗,輕輕地唱著一首又一首的歌。

    那些內容我從來沒有親身體驗過的美麗情歌,把我自己唱的淚水滂沱。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亮,春風很軟,荷荷被我的歌聲和獨自而流的眼淚深深打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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