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死鬥 小極天秘境 第162章 第十天：紅蓮惡鬼 文 / 夏胤
大雨滂沱，濁浪翻飛。
在這深淵底部的血蛟池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怒濤狂潮，無數激流化為條條神駿的水龍，從激湧的水潭中衝出，旋繞在那條血蛟的身側。
水流奔湧間，形成了一個個湍急的漩渦。水潭中央的礁石早已不見了蹤影，連同那古老的祭台，一同被怒浪所吞沒，只是偶爾間，還能見到從白茫茫的水濤中，展露出來的石門一角。
忽然間，兩道瘦弱的身影從半空墜落，伴隨著漫空的大雨，如同兩尾被打濕的羽毛，無力地墜落。
一個浪頭打來，便將兩道身影吞沒，捲入一片湍急的漩渦之中。
羅拔只感到渾身一涼，腦子頓時清醒了許多，胸中翻湧的怒火亦平息了不少。但此刻身處漩渦之中，卻是身不由己，被湍急的暗流捲得七暈八素，迅速沉到了水底。
刺骨的冰寒包圍了他，四周到處是洶湧的暗流，他奮力掙扎了一會，才勉強穩住身形，睜開眼睛一看，到處是白茫茫的水汽，幾乎什麼也看不清楚。
他有些茫然失措，渾然不知如何是好，方才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他措手不及，怒火退去之後，心中更多的卻是迷茫與混亂。此刻身處血蛟池中，與那可怖的血蛟距離如此之近，更令他心中忐忑，焦慮不安。
他竭力穩住身形，飛快從百寶囊中取出一枚鮫人丹，咕嚕一聲吞入腹中。只是片刻間，腮幫處就開始發熱，長出了完整的腮。
他猛地吸了幾口氣，緩了緩神，才開始思考起對策來。
此刻身處水潭之中，唯一的出路便是往上衝，可是偏生上面不僅有可怕的血蛟，還有那可惡的青哲，若是貿然上去，不是被血蛟給吞了，就是再被青哲給幹掉，無論哪種結果，都不是羅拔願意見到的。
可若是呆在水潭中，等那血蛟潛回水中，那自己又要遭殃，連逃都逃不掉。
一時間，羅拔大感頭痛，心中更有些絕望。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吳澤恩，那個被自己牽連的少年，心中頓時一急，生出幾分愧疚之感，暗道若不是因為自己，他也不必遭遇如此大禍。
當即游動起來，在混亂喧囂的水底，尋找起那個瘦弱少年的身影來。
水底暗流激湧，使得行動頗為不便，更影響了他的視線。
水潭表面的動靜不斷傳來，轟隆隆的響聲不絕於耳，震動的餘波更是傳到了水底，看來那血蛟還在水面上與人糾纏，至於是不是那可惡的青哲，羅拔也有些不太確定。
過了好一會，羅拔才在一片渾濁的水域中，瞥到了那個身影，當即一個加速衝過去，將吳澤恩拉住。仔細一看，卻見其早已暈厥了過去，面色蒼白如紙，透著一股沉沉的死氣。
不好！羅拔心中一驚，趕緊將其托住，奮力往水潭表面游去。隨著越來越接近水面，四周的水流越發激盪了起來，羅拔艱難地穿過激流，終於將吳澤恩托出了水面。
他鑽出浪濤翻湧的水面，往上方看了一眼，只見到處是白茫茫的水霧，無數水流穿梭在滂沱的雨幕中，聲勢驚人。四周的水浪湧來，打得他浮浮沉沉，彷彿置身怒海風暴之中。
他暗暗心道：此刻情況如此混亂，那青哲也不一定注意得到這邊，或許恰好是個機會。
不過看了看被托在水面，臉色蒼白的吳澤恩，羅拔便皺了皺眉，心知不可再拖延下去了，必須得趕緊救治才行。
他拖著暈迷過去的吳澤恩，死命游到了水潭中央，找到了那塊礁石。雖然不時有滔天的水浪從四面八方湧來，拍打在礁石上，將那吊在石門上的古老銅鐘拍得鐺鐺作響，但至少是個可供人暫喘口氣的地方。
在一片怒濤狂潮之中，羅拔奮力地將吳澤恩托上了礁石，接著自己爬了上去。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見頭頂一個浪頭打來，將自己劈頭蓋臉澆了一遍。
媽的，羅拔暗罵了一聲，抹了把臉，也顧不得渾身濕漉漉的，就將吳澤恩僵硬的身體拖到祭台旁邊，擺好手腳。他打開百寶囊，匆匆掃了一遍自己的丹藥，取出一枚療傷的丹藥，掰開吳澤恩的嘴，硬塞了進去，接著渡入一股靈力，將那丹藥化開。
過了片刻，那張蒼白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血色，眼皮更是輕輕顫動了一下。羅拔心中大喜，同時亦是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下一刻，吳澤恩的身體毫無徵兆地顫抖了起來，像是痙攣一般，一張臉孔蒼白扭曲，看起來極度恐怖。
羅拔猛地一驚，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當即伸手按住他的身體。痙攣持續了片刻，忽然又平靜了下來，但是他的咽喉處卻又鼓動了起來，一鼓一鼓的，似乎有什麼活物在他體內。
見此情形，羅拔不由悚然一驚，不知如何是好，正手足無措間，就見那喉間的凸起逐漸朝上蔓延，很快便見那張嘴巴鼓動了起來，嘴唇輕顫，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鑽出。
羅拔倒抽了口涼氣，被眼前這驚悚的一幕駭得心中發涼，當即後退了一步，死死地盯著那張不斷蠕動的嘴巴。
終於，嘴巴從裡面被撬了開來，一團紅色的東西湧了出來，散落到脖頸以及胸膛之上。一時間，輕微但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傳入了羅拔耳中。
羅拔呼吸一窒，凝目看去，卻見是一條條手指粗細，長約一尺的小蛇，這些小蛇披著血紅色的鱗甲，頭角崢嶸而凶狠，從那胸膛上盤起身子，衝著羅拔發出惡毒的嘶嘶聲。
羅拔只感頭皮發麻，心說真他媽見鬼了，為什麼會從人嘴裡跑出蛇來，這些小蛇全是血紅色的鱗甲，難道與那血蛟有什麼關係？
再往礁石上瘦弱少年的身體看去，卻見其臉色發青，臉頰逐漸凹陷了進去，猶如骷髏一般乾瘦，就像是被邪法吸乾了生命力似的。
這個靜靜躺在地上的瘦弱的少年早已沒了聲息，臉上罩著濃重的死氣，凝結著痛苦而扭曲的神色。
羅拔怔了怔，身形一顫，如遭雷擊，腦海猛地一片空白。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性子有些懦弱，總是跟自己說害怕死在這個秘境之中的少年，竟然真的身死道消，無端端地殞命在了這荒涼的水潭之中。
若不是因為自己，他又怎麼會死在這裡……
漫天浪濤之中，羅拔頹然地站在礁石之上，任憑水浪滔天捲來，一遍又一遍地沖刷在他身上。他的心隱隱刺痛，彷彿又想了那幾天在鏡靈湖畔的日子，與這個敏感卻又誠摯的少年歡聊暢飲，那些記憶似乎歷歷在目。
他動了動嘴唇，似乎要悲泣出聲，但最終囁嚅了幾聲，死死咬住了嘴唇，臉色更蒼白了幾分。他低頭凝望著那張已經變形的臉，眼神倏地黯淡，帶著掩飾不住的愧疚與哀傷。
視線模糊了起來，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淚水，還是那雨水，然而那冰冷的溫度，卻一直沁入了他的心底，令他渾身發涼，悲涼得難以自禁。
一股深沉的無力感湧了上來，一如之前眼睜睜看著那個百靈門的少年被吞入巨鱷腹中，但卻毫無辦法的不甘。
終歸還是自己實力太差了，若是有了築基的實力，還會這般狼狽，被人肆意欺凌嗎？
那一瞬間，一股炙熱的火焰自他的心中燃起，在他的胸臆中迴盪著。他死死咬著牙關，霍然抬起頭，目光如劍一般刺向了天空，似乎穿透了漫天的雨幕與浪濤，落在了那一襲白衣身上。
「青哲……你給我等著！」羅拔在心中無聲地吶喊著，那一對目光帶著無盡的憤恨與仇怨。
這一刻，四周的浪濤似乎感應到了這個青袍少年心中的憤怒，肆意咆哮起來，掀起滔天巨浪。
片刻之後，羅拔緩了緩神，平復了一下激盪的情緒，復又朝地上那個靜躺的少年看去，卻見又有不少小蛇從那口中鑽出，盤踞在胸膛之上，目光警惕且又凶狠地盯著自己。
羅拔不由皺了皺眉，心說這些小蛇看起來有些邪門，竟然會從人嘴裡鑽出，那之前又是怎麼進到肚子裡去的，難道是生生鑽進去的嗎？而且這血色的鱗甲，也不知道與那血蛟有沒有關係，不過至少應該不是剛出生的血蛟，畢竟蛟龍一族因為本身實力強悍，在誕生子嗣上極為困難，不會像眼前這般一生就是一大窩。
在不清楚這些小蛇的實力之前，羅拔也不敢輕舉妄動，沉默地對峙了片刻，卻是那些小蛇忍耐不住了，只聽一陣惡毒的嘶嘶聲，便見眼前數道紅光一閃。
等羅拔反應過來，就感到右手掌心一陣劇痛，同時胸口也是咚的幾聲，一陣氣悶。羅拔悶哼了一聲，身形一個趔趄，捧住右手掌心一看，卻見一條血紅色的小蛇正鑽開了掌心，扭動著身形，往手臂裡面鑽去。
鮮血飛濺，眼前這一幕分外的驚悚，羅拔當即被駭得魂飛魄散，腦子一乍，就閃電般用手捏住了那條血色小蛇。用力一拔，便將已鑽了一半的小蛇生生拉出，那種劇烈的疼痛，伴隨著詭異而又令人心悸的感覺，令羅拔幾欲瘋狂。
懷著滿腔的憤怒，他猛地使勁一捏，想要將那條小蛇捏爆，但卻發現這小蛇的鱗甲意外的堅硬，一時間竟然撼動不了，當即一甩手，將其狠狠拋開，跌入了一片水浪之中。
還未緩過神來，就見那些小蛇彈射而起，化為一道道紅芒，復又衝了上來，襲向他身上各處。
羅拔倒抽了口涼氣，想也不想，就挺身一躍，鑽入了水潭之中。在激流中打滾數圈，回頭一看，卻見那些小蛇亦是緊隨而來，速度竟然比岸上還快了幾分。
羅拔頓時大急，暗道若是被這些小蛇纏上，除了上身所穿的五色靈甲，其餘地方皆無法防禦，若是被追上，那面對如此數量的小蛇，定然無法防下來，只要有一條鑽入自己體內，那就萬事皆休了。
走投無路之下，羅拔只得掙扎著，迅速地朝著水中鑽去。
有些驚慌之際，卻忽然想起了之前首座賜下的三道獸靈符，其中有一道就是天水靈龜，有著防禦與水系神通的能力，於眼下這般危急的情形來說，卻是最好的逃命手段。
羅拔趕緊打開百包囊，迅速攝出那張繪著玄龜紋路的符菉，灌入一股靈力，就見其上玄龜紋路忽然亮了起來，燦燦奪目。下一刻，一團靈光從符菉上飄起，逕直鑽入了羅拔手中，蔓延到了他全身。
恍惚間，羅拔感到自己的身體忽然輕盈了起來，與身周的水流亦多了一份親切之感，在水中暢遊起來，竟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他心神一動，身側的水流便捲動了起來，任由他隨意操控。
這種彷彿變身魚類，御使水流如臂指使的感覺，令羅拔心生一種微妙的感覺，然而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味這種奇妙的感覺，就感應到身後的小蛇惡狠狠地撲來，幾乎就要纏上了他的腳跟。
羅拔一個翻身，心神一動，四周的水流頓時湧動了起來，朝那些追擊而來的血蛇捲去，雖然沒能奈何這些小蛇，但也將它們卷退了數丈，為自己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如此逃亡了片刻，羅拔御使水流的本事越來越熟練，足以將那些小蛇捲得七暈八素，完全追不上來，但卻也不能徹底擺脫這些令人討厭的畜生。
羅拔暗暗心急了起來，他心知若繼續這樣下去，等到獸靈符的效力退去，那便是自己的死期，此刻最要緊的，還是找個出路從這裡逃出去……可是這上面是不能去了，有那可惡的青哲在，去了也是送死，可這水潭之中，難道還會有其他的出路嗎？
羅拔想起了之前那黑水玄蛟的洞窟，便猜測這地方定然有著水下通道，通往那血蛟的巢穴，至於是不是有通往外面的出路，那就只能看運氣了。不過此刻情況危急，也沒有其餘的選擇，羅拔只得冒險一試。
打定主意之後，他便在水中搜索起來，很快找到了一個暗沉的洞穴，看那洞口的大小，應該便是通往血蛟的巢穴。
經過這暗沉而冗長的水下通道，羅拔往上游去，過了片刻，竟然見到了微弱的光線。
這難道是個湖？羅拔禁不住心中一喜，然而等他浮上水面，卻發現這是個巨大的洞穴。頭頂的巖壁有一道裂縫，大量的雨水傾瀉了進來，亦照進了微弱的光。
雖然不是羅拔預想的湖泊，但有這麼一道通往外界的裂縫，對於能夠化身雲煙的羅拔來說，從這兒出去已是輕而易舉的事。
羅拔終於鬆了口氣，當下也不急著出去，心說好不容易來一次，這主人又不在家，還在遠處與人糾纏呢，若是不趁此機會掃蕩一下，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抱著狠狠搜刮一番的想法，羅拔游到牆壁一側的岸邊，抓住生長在巖壁上的籐蔓，用力一拉，借力爬了上去。
可誰知那籐蔓竟然不怎麼牢靠，只是輕輕一拉，那一面的籐蔓就嘩的一聲倒了下來，同時吱嘎一聲，有什麼東西從籐蔓的包裹中掉出，逕直彎到了羅拔眼前。
剛從水中爬出的羅拔身形一個踉蹌，差點跌回水中，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抬頭一看，卻被嚇了一跳。
只見陰暗的光線中，一張紅色的鬼臉正定定地盯著他看。
那一張臉猙獰兇惡，瞋目怒視，雖然沒有半分鬼氣，但卻予人一種凶神惡煞，猶如面對千萬惡鬼的窒息感。
其色赤紅，宛如滾滾紅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