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拒虎狼 第十九章 亂中取勢惑人心 文 / 林半峰
建安四年的夏天似乎來的格外早,空氣中充斥著焦躁不安的情緒,許都城內並沒有因為曹操率領大軍返回,而立刻變得安定下來。
劉琮再次率南陽軍兵臨城下,對於朝堂上的百官和城內外的軍民,猶如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許都城附近的百姓因害怕被南陽兵劫掠,紛紛往城內避難,荀令君下令守城將士不許阻攔,這城裡面的人是越聚越多,街面上到處搭起了簡陋的棚子,密集的簡直讓人無從下腳。
觸目所及,污水橫流,溺屎堆積。神態淒苦的難民們擠在四處漏風的棚子裡數著米下鍋,唯有不懂事的孩童,仍在這骯髒的街頭奔跑戲耍,在他們看來,這熱鬧的景象比起在安靜的村莊,要好耍太多了。有個孩子眼尖,看到騎馬而來的曹操等人,急忙招呼小夥伴簇擁在戰馬旁,仰著小腦袋,望著馬上的騎士滿眼羨慕。
「等我長大了,也要當大將軍,騎這般威風的大馬兒!」領頭的孩子七八歲摸樣,髒兮兮的小臉因為激動而有些潮紅。
身後的小女孩兒怯怯地牽著他的衣角,想探頭看卻又不敢。
「囡囡,待我做了大將軍,就回來娶你當媳婦兒!」男孩兒拉著女孩兒的手,挺著小胸脯,襤褸的衣衫,枯瘦的身子,卻說的那般鄭重,那般理所當然。
小女孩聞言低下頭,揉弄著男孩兒的衣角,嚅囁道:「阿翁說家裡沒吃的,要把囡囡賣給旁人家做童養媳咧。」
可是小男孩只顧著伸頭望向漸行漸遠的騎士,滿心憧憬著自己的未來,並未曾聽到女孩兒的言語。
即便聽到,又能如何?
曹操的目光在面黃肌瘦的難民臉上掃過,他看到了苦難,看到了麻木,看到自己的子民因為劉琮那小子,而飽嘗戰爭帶來的艱辛。
此時他的心中,也沉甸甸的。
「元讓,你能守住許都不失,實為大功一件啊!」到司空官署門前,曹操翻身下馬,方才出城巡視諸營,見營壘齊整,心中頗感欣慰。對於夏侯惇聽從自己的命令不輕易與南陽軍接戰,很是滿意。
夏侯惇將馬鞭和韁繩遞給親衛,謙虛道:「全賴天子之福、將軍之謀,全軍將士用命。」
進了官署正堂,曹操在几案之後坐下,問道:「南陽軍最近有何動向?斥候可查探清楚了?」
「似乎並無什麼新動向。」夏侯惇剛說完,就見曹操眼風掃了過來,看樣子不是很滿意,當下解釋道:「敵軍對其營寨和要道遮密甚嚴,且騎士精銳,我方斥候與之相遇,經常吃虧。」
曹操點了點頭,算是不追究此事了。
倒是曹昂建議道:「將軍,末將在南陽時曾見劉仲懷選兵,百里挑一,組成精銳,配以重甲良馬,所向披靡。將軍何不照此施行?」
官署之內,不便父子相稱,曹操聽了意有所動,沉吟道:「此番北伐河內,倒也得了不少好馬……」
其實曹操早就有此打算,要編練一支忠誠於自己的精銳之師,做為戰略機動力量,現在看來,到了該實施的時候了,甚至這支軍隊的名字他都已經想好了,就叫虎豹騎。
只是此事還不是當務之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打退劉琮的南陽軍,一想到這個問題,曹操就有些慍怒。
他前些日子剛自河內回來,就聽夏侯惇說劉琮駐紮城外之後,幾乎隔三差五就派兵邀戰,曹軍固守營寨,不與交鋒,南陽兵便輪番使用霹靂車、神弩車等轟擊營寨,間或派出重甲步卒進攻,又或是輕騎騷擾,然而往往淺嘗輒止,並不拚死攻寨,與曹軍死鬥。
這分明是在拿我的將士練兵啊!曹操想到此處,頗感無奈,對於劉琮的無賴手段,又多了幾分瞭解。
待荀彧等人到來之後,曹操說道:「今日請諸位前來,商議如何退敵之事,諸位有何良策,儘管直言!」
就在曹操在司空府內與諸人商議的時候,劉琮也在營內按劍徐行,身旁只有賈詡和少數幾個親衛陪同。
這兩個月以實戰練兵,雖然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傷亡,但總體來說,全軍上下,收穫匪淺。
劉琮敏銳的察覺出,各部因為主將的性格、能力的不同,而產生了明顯的差異。當然這種差異並沒有好壞之分,至少在劉琮看來,這是好事。他已經隱隱從將士們的變化中,感受到某種不可言說的力量,如果非要套用某個名詞,或許稱之為軍魂,亦不為過。
比如由趙雲擔任主將的明光騎,全軍三千餘人,皆使長槍,配以腰刀,以趙雲勇冠絕倫的膽氣,甚至數十人就敢向百名敵騎發起衝鋒。而炮車營在魏延的率領下,往往出奇兵,行詭道,明明是笨重難行的霹靂車,卻被他用的飄忽不定,令人防不勝防。至於黃忠的輕騎營,則騎射無雙,每人都配以騎弓、手弩,出動攻寨時,呼嘯而來,飛矢如雨,侵略如火……
還有張繡所率領的五千步卒,披重甲,執長矛,列方陣進則如槍林,退亦不散亂,實為野戰中最可依仗的堅實兵種。
除此之外,胡車兒也獨領一軍,號飛熊軍,專司乘雲梯車登城而上,在攻克葉城之戰中,首戰告捷,功不可沒。其實飛熊軍的軍號,乃是當初董卓的私人精銳部隊,因旗幟上繡有肋生雙翅的飛熊圖案而名。當初的飛熊軍全部是由西涼軍中的精英和能人異士組成,胡車兒就曾是其中一員,後來西涼軍分奔離析,陸續覆滅,飛熊軍也隨之湮沒。
不過既然有熟知此段歷史的劉琮在,又有胡車兒這員猛將,一點點惡趣味加上對當初橫行天下的飛熊軍的緬懷之情,這支後飛熊軍便在南陽軍中,自成一繫了。
此外還有很少人知道的陌刀營,如今仍在宛城附近的伏牛山裡的密營之中,好吃好喝的伺候,流血流汗地操練著。劉琮相信,以劉磐的勇猛彪悍,陌刀營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
當然,無論是由劉琮親自統帥的玄甲營,還是明光騎、炮車營、輕騎營和飛熊軍、陌刀營,全都在各軍校尉之下設宣正郎。宣正郎在軍中的地位,被劉琮不知不覺地日漸提高。
「以先生所見,袁公是否會趁機南下呢?」由於路途遙遠,特衛營的密探一直未能在河北很好的扎根,即便有些零零碎碎的情報傳回來,也多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畢竟劉琮本身並不擅長此事,吳寬也是在摸索中前進,能做到當下這種地步,已經殊為不易了。
賈詡這些日子過的頗為輕鬆,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平展不少,但是聽了劉琮的話,他稍一凝神,額頭上的橫紋便立刻深了幾分。
「都督兵臨許都已經快兩個月了,袁本初若是有南下之心,也當有所耳聞。」賈詡皺眉道:「也不知是何人勸阻,又或是曹公用了什麼手段,使得袁本初竟然放棄如此良機。」
劉琮也頗為遺憾,摸著有些扎手的胡茬暗自揣摩,歷史上正是因為曹操佔據河內,威脅到袁紹的地盤,又恰逢袁紹滅了公孫瓚,志驕意滿,傾力南下與曹操展開了官渡之戰啊。難道說自己兵臨許都,改變了歷史走向?想想也只有這個可能……
「據聞呂布自下邳出兵,直取小沛,陳宮另領一軍往彭城而去。」劉琮拋開袁紹的問題,轉而對賈詡笑道:「先生這借刀殺人之計,一封書信就會讓曹公頭疼許久了。」
賈詡謙遜道:「此彫蟲小技爾。以陳宮之能,斷不會坐失良機,怕只怕呂布無謀,勞而無功啊。」
「呵呵,形勢越亂越好,亂中方可取勝啊。」劉琮笑了笑,對賈詡說道:「如今曹公回師許都,想來就要調兵遣將,對付咱們了。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能不與之大戰最好,若不得不戰,則各個擊破,立威為主,斬首為次。」賈詡深思片刻,抬頭對劉琮說道。
劉琮深以為然,點頭道:「先生所言,正合我意。」
此番出兵,劉琮仍舊打著迎奉天子的旗號,但是對天子遣來的使者不冷不淡,退兵什麼的,更是置若罔聞。
然而對外劉琮則宣稱天子被奸臣蒙蔽、挾持,大造輿論,爭取民心。
讓劉琮沒有想到的是,在曹操率軍返回許都之前,劉皇叔劉備,也曾派人前來說和。使者自然少不了要誇讚劉皇叔仁厚,說劉皇叔不忍見豫州百姓受刀兵之苦,請劉琮念在宗室份上,早日退兵云云。
對此劉琮笑吟吟的回道,既然劉皇叔如此愛民,又忠於天子,何不與自己聯合,迎奉天子至襄陽,抑或裡應外合,共謀曹賊……
這番話,劉琮還派人到處宣揚,弄的劉備好生鬱悶,在許都閉門不出,生怕別人信了劉琮的謠言。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何劉琮年紀輕輕的,卻始終與自己作對,屢次中傷。自己可從來未曾得罪過他啊?
為表明心跡,劉備在曹操回許都之後,立即前去向曹操說明此事。曹操不以為忤,反倒安慰一番。及至得知呂布領兵侵犯小沛、陳宮率軍進攻彭城的消息之後,劉備又再次求見曹操,懇請讓自己領兵前往徐州助車胄、樂進兩位將軍。
曹操正為要全力對付劉琮,徐州那邊無人可用而煩惱,聽了劉備的話之後大喜過望,立即調撥三千人馬讓他與關、張出城往徐州而去。
待郭嘉和程昱等人得知此事,急忙駕車來見曹操,皆曰:「備不可遣也!」
曹操聽了之後幡然醒悟,悔之莫及,連忙派兵去追,卻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