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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侯府舊事 文 / 素素雪

    慧安聞言大怒,一雙眼睛通紅地盯著竹名,方嬤嬤心中輕歎,卻是未曾動作。這樁舊事她雖不知詳情,但也從那些隻言片語中猜到一些東西,不管事情如何,說出來總歸是有礙先去的夫人清譽的,如今夫人已然過世,若有人辱及夫人清譽叫姑娘心中情何以堪?故而那日慧安問起,她便猶豫再三不願說出此事。

    如今聽到竹名的話更是嚇了一跳,但心中也知竹名這話當是不假,其實姑娘怕也是信了,故而才會如此驚怒,難抑悲慟和憤怒。

    竹名卻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神情平靜地道:「當年夫人跟前伺候的,如今只剩奴婢一人。奴婢承蒙夫人信任愛護,得以保全性命,活到現在已是賺了,原想著此事要被奴婢帶到棺材中去了。沒想到今日姑娘問起,奴婢不敢欺瞞,但凡姑娘一聲令下,奴婢必不說二話,當下就可去陪夫人,叫此事徹底塵封於世。」

    慧安這會子已經緩緩平復了心情,扶著方嬤嬤的手坐下,喘了半響粗氣,才接著道:「你與我仔細說說當時情景,一點蛛絲馬跡都不可漏說。」

    竹名叩首,這才神情追思地回道:「那時夫人剛剛出閣沒多久,恰逢老侯爺的壽辰到了,夫人和老爺商議後便欲在府中大辦宴席為老侯爺慶壽,當日府中迎來送往,光前院的席面就擺了兩百來桌,老爺和大爺都在前頭招呼客人,來的多是和老侯爺交好的武將,他們吃酒厲害,鬧的也凶,故而到旁晚時幾位主子就都醉了。因後院女眷散的早,夫人也吃了不少酒,就被梅英扶著早早躺下了。老爺回羲和院見夫人睡的熟,怕驚擾了便只瞧了一眼就去了外書房。因夫人自打成婚後就不叫奴婢們值夜,故而老爺一走奴婢們便也各自回了房,誰知翌日老爺從外書房回屋,便就瞧見大爺躺在床上……」

    方嬤嬤見慧安面色陰沉,不由問道:「後來呢?」

    「老爺一怒之下,也不聽夫人分辨就去上房尋了老侯爺。老侯爺開始是不相信大爺會幹出這種事的,可這眾目睽睽,大爺就躺在夫人身邊,老侯爺大怒當即便封了羲和院,丫頭婆子們一一詢問了個遍,幾乎個個都動了大刑,只可惜到最後也是什麼都沒能查出來。」

    「什麼都沒查出來?」方嬤嬤聞言蹙眉。

    慧安便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我問你,當時祖父可曾質問那賊子,他作何回答?」

    竹名點頭,面色難看地道:「大爺說……他說吃酒吃的多,只迷迷糊糊中知曉與一女子行了那……敦倫之事,可他只當那是個丫頭,實在記不清楚了……」

    慧安聞言閉了閉眼才道:「那人平日待我母親如何?」

    「回姑娘,大爺和夫人一直猶如親生兄妹。」竹名回道。

    慧安這才又問:「一個大活人怎可能憑空就出現在屋中,便是沒有丫頭在外間值夜,難道就什麼動靜也沒聽到?」

    竹名一歎,面上也有些不解,道:「那日老侯爺壽辰,夫人也給各院都賞賜了酒菜下來,奴婢們也是吃了酒的。許是這個緣由,當夜睡的卻比平日沉些,當真什麼動靜也未聽到。到翌日還是老爺回了院,奴婢們才被驚醒。」

    慧安聞言眉頭皺的更加緊了,方嬤嬤不由問道:「老侯爺當日可曾查驗過你們用的酒菜?」

    竹名點頭,道:「查了,不僅查了酒菜,連夫人的屋子,整個院子都快被翻過來了,但卻什麼都沒發現。」

    慧安聞言心中疑惑更大,腦子尋思轉動著,半響才問道:「你再細細想想,當夜可曾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人不可能憑空出現在屋子裡,何況當夜那人還吃了酒,必是被誰扶進了母親院中,難道當日的守門婆子不曾瞧見什麼?或是忘了下鎖?」

    竹名聞言思索了一下,這才神情一動,回道:「姑娘說的是,當日守門的有兩個婆子,侯爺也曾細細盤查了她們,只任侯爺如何杖打那兩個婆子都說睡的沉不曾聽到什麼動靜,只一件事比較奇怪,她們竟誰也不記得當夜曾落過鎖,只那魏婆子二更時曾起夜過一次,迷迷糊糊尤還記得忘了落鎖,可她去瞧時那院門卻是下了鎖的,她還以為是周婆子起來上的門,誰知周婆子牙根就沒醒過。」

    慧安眼睛瞇了瞇,這才又問:「當年那人住在什麼地方,他一夜未歸,難道院中下人都不曾發現?」

    竹名卻是搖頭,道:「大爺當年是回京述職,並不會在京中久待,故而夫人便就將人安置在了內院的榮喜院,一來方便大爺和老侯爺相聚,再來既是老明王親自主持見證老侯爺收了大爺為養子,還開了宗廟,那便是自家人,也沒那麼多避諱,住在內宅倒也顯得親近。只大爺應酬多,故而不回府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當日是二門傳了話,說大爺晚上要歇在府外,不回府了,故而榮喜院的丫鬟們也未找尋。侯爺打問二門那傳話的婆子,卻說是門房送來的話。而房門又說是暢春樓的小廝來府中送話,說是大爺要在樓裡過夜,故而遣了他來報個信,免得府中擔憂。因那日客人頗多,門房處的人也是忙了團團轉,根本就沒留意到大爺是否出了府,再加上大爺又是暢春樓的常客,所以他們聽了也不疑有他,當即就報了二門。只老侯爺派人去尋那小廝,暢春樓的老鴇卻說那人早在兩日前便甩手不幹了,竟是無影無蹤了。」

    慧安聽聞祖父那養子竟是過了宗譜的,不由一驚,眸光閃動,半響無語,細細將竹名的話想了又想,竟是半點頭緒也理不出來。

    她只覺這事處處透著蹊蹺,母親和那人皆是練過武的人,當夜怎會也沒警覺,分明是被人動了手腳啊。但此事顯然是衝著母親和祖父的那養子來的,只看這事出了之後對誰有利便可窺探一二。

    慧安想著不由將目光一凝盯向竹名,沉聲問道:「當日老爺可曾有什麼異狀?你說散了席老爺曾回過院子,是你們陪他進房瞧的母親,還是他自己進去的?當時老爺和母親感情如何?此事之後老爺對母親有何變化?」

    竹名聞言有些詫異,似不明白慧安何以這麼問,但還是認真回道:「老爺回房那會子,因夫人剛躺下沒多久,故而我們三個大丫頭都是在屋中伺候著的,老爺沒什麼奇怪之處啊。當時老爺和夫人新婚不久,雖不能說柔情蜜意,但也是相敬如賓的,那事之後老爺夫人都刻意迴避著,許久都沒碰過面,後來老爺許是相信了夫人,藉著夫人生辰時到了羲和院,此事便算是揭過了。」

    方嬤嬤豈會不知慧安在想什麼,聽她那般問,方嬤嬤瞧了慧安一眼,目光透過憐惜。

    此事既然當年祖父和母親都未曾查出什麼,如今她只憑著這些個自言片語又能有何收穫?慧安見天色已然不早,便將這事撂下,又問竹名,道。

    「我聽方嬤嬤說,你這附近巷子裡住的都是祖父先前用過的老人,許多都是曾同祖父一起上過戰場的,可是如此?」

    竹名聞言點頭,道:「老侯爺對手下兵士歷來厚恩,這巷子中不少都是受了傷從沈家軍中退下來的老人,侯爺憐憫他們便在府中都給尋了相應的差事,還為他們操辦婚事,令其娶妻生子,老有所依。老侯爺和夫人在世時大家的日子過的紅紅火火,只是……姑娘若是手頭缺人用,倒是不妨考慮一二,竹名敢保證這些人對姑娘定能忠心不二。」

    慧安聽竹名這般說,不由一歎,面色赧然地道:「此事是我對不住大家!」

    接著她倒是一笑,只覺這竹名是個厲害的,竟只從她的幾句話中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怨不得被母親器重。於是慧安又點頭,道:「這些人中可有先前跟著祖父盜墓的?」

    方嬤嬤和竹名皆是一詫,片刻竹名才回道:「有的,東頭的老胡和住這臨戶的老全家都曾跟著老侯爺盜過墓,只是老胡去年過世了,只留下兩個兒子。」

    慧安聽聞,心中一喜,忙又道:「那應該也有退下來的軍醫吧?」

    見竹名點頭,慧安目光微微一動,道:「你且幫我留意下這幾戶人家,瞧瞧當不當用。」

    竹名雖不明白慧安這是要做什麼,但一番接觸她倒瞧出夫人留下的這位姑娘雖是年紀小,但卻是個有主意的,和夫人一般的聰慧,想來姑娘既是這麼吩咐了,便是有用處,她照辦便是。

    慧安這才起身扶起她,笑著問道:「方纔聽媽媽說你那大兒子如今還在讀書?可參加了童試,成績如何?」

    竹名聽慧安問起大兒子,面上閃過驕傲之情,笑著回道:「奴婢那兒子今年剛剛束髮,去年倒是想參加童試,無奈一場風寒竟險些丟了命,奴婢準備叫他春上再考,奴婢那兒子讀書卻是極好的。」

    慧安不由點頭,又瞧向一直在院中看守的那小兒,見他凍得哆哆嗦嗦但仍依著母親的話站在風口處細細聽外面的動靜,心中更是添了幾分憐憫,問道。

    「那個是你小兒子吧?可曾讀書?」

    竹名卻笑著道:「這孩子是個皮猴子,坐不住,不讀也罷,只認幾個字會數數不至於將來受騙便好,不是個讀書的料,倒叫姑娘笑話了。」

    這孩子年紀雖小,卻極是懂事,哪裡就是個調皮的?家中只怕供一個孩子讀書已是難事,這孩子卻是被耽誤了的。

    慧安聞言,想了想便道:「這孩子還是也送去讀書的好,識字明理總是好的,別的不說,只要他學會了寫字算術,將來也能與我做個幫手,在府中做個賬房先生也算一條出路。還有一件事,須得麻煩媽媽。」

    竹名聞言眼眶已紅,哽咽一下才道:「姑娘有什麼話吩咐便是,可別折殺奴婢了。」

    慧安眸光一轉,瞧向方嬤嬤,她已回意從懷中摸出了一沓銀票來,慧安接過笑道。

    「我聽乳娘說,媽媽是個擅長識人挑人的,我想請媽媽替我買些人手回來,不拘男女年紀,得用就好,最好能有些什麼長處的,買下來後媽媽便用這些銀錢置辦個院子先養著,也勞媽媽幫我調教著,我回來定有用處。此事交由他人我卻是不放心的,還須媽媽小心行事。」

    竹名見慧安目光沉靜猶如一灘幽池,卻又透著認真和深意,不由心中一凜,也不推辭接過那銀票跪下道:「奴婢萬沒想到有一日還能見到姑娘,能得姑娘如此信任。姑娘但請放心,這事奴婢定給姑娘辦的妥妥當當。」

    慧安示意方嬤嬤扶起她,又道:「這些銀票你留一些家用,別再虧著孩子了,另外拿出一些來改日尋個說辭到府裡去,與你和你那男人贖了身,再到官府去消了奴籍。這事應該不難辦,也用不著多少銀子。至於買的宅子最好是離京城不院的鎮子上,便記在你那男人名下即可,不必與我有牽扯……」

    慧安見竹名神色驚惶,幾番意欲開口,便壓了壓手,令她稍安勿躁,繼續道:「此事事關重大,我既然托付你去做便就信地過你,你務須多言。再者你那兒子既要走仕途,你們還是早些脫了籍才好。另外,我手頭能騰出來的現銀也不多,這銀子卻還要留些以作它用。」

    「還請姑娘吩咐。」竹名神情激動的道。

    慧安卻道:「你幫我在民間搜羅一些治哮喘病的奇法,不拘是方子,專擅此病的大夫,或是藥膳什麼的,只要和哮喘病有關,能有助此病的便統統來回我。消息也不必往侯府送,只需去桐花兒胡同東邊數第三個宅子找丁二汪,他是我那貼身丫頭夏兒的胞哥,他會將消息傳給我的。」

    竹名聞言忙跪下,鄭重回道:「姑娘但請放心,奴婢定將事情辦妥。」

    慧安扶起她,笑道:「我在府中有些事頗有不便,以後少不得要麻煩媽媽,且莫再如此。行了,時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竹名有些不捨,送了慧安二人出了胡同,這才轉身而回。慧安與方嬤嬤沿著悄無聲息的小路回到侯府後門,方嬤嬤叩開門,二人一路回到榕梨院,慧安已是凍得瑟瑟發抖,鑽進被窩,又喝了熱湯麵色這才好起來。

    方嬤嬤見她青紫的嘴唇泛起了紅潤,這才在腳踏上坐下,問及方才心中就存疑許久的話。

    「姑娘何以要叫竹名留意老胡等幾戶人家?雖說咱們現下是缺銀錢,但那盜墓的行當,如今可是做不得了啊……」

    慧安聞言撲哧一笑,瞧著方嬤嬤道:「乳娘這是想到什麼地方去了,我豈會要去盜墓?」

    「那姑娘這是?」

    慧安被她問的面色一黯,蹙眉良久,這才瞧向方嬤嬤,道:「乳娘不覺得當年母親的死也頗為蹊蹺嗎?母親還年輕,平日又沒什麼宿疾,怎麼就被一場風寒給奪了命呢?」

    慧安的眼眸在燈光下幽沉無底,方嬤嬤望著卻生生打了個寒顫,驚呼一聲:「姑娘是要開棺驗屍?」

    慧安自打發現今世好些事情都與前世有所不同,便就一直想,這一世自己母親的死到底和杜美珂母女有無關聯。因她實在弄不清楚自己怎麼會重生,而這一世到底和前世有何關係。

    想不明白的事情暫且擱置,但母親是否被奸人所害卻是關係著今世她能否將孫熙祥趕出侯府的關鍵,豈能不弄個清楚明白?而且此事她是決計要查個水落石出的,故而她一直在想著開棺之事,只是直至今日才提出罷了。

    方嬤嬤見慧安點頭,登時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開棺驗屍這豈是玩笑?何況聽姑娘這意思竟是要偷偷的自行驗屍,這……

    「姑娘,此事嬤嬤萬不允姑娘任性。便是姑娘懷疑什麼,那也應該報與鳳安府衙,需要開棺驗屍,那也得由官府來。這私下開棺驗屍可是重罪,是要受刑的。再者開棺驗屍那是會觸怒祖宗神明的,姑娘豈能打擾夫人在天之靈?更有,若此事但凡傳出一點風聲,姑娘的名聲還要不要了?開棺驗屍那是大不孝啊!一人一口唾沫便能將姑娘淹死。不行!這事萬萬使不得!」

    方嬤嬤說的這些慧安豈能不知,但此事她已思慮良久,母親的死她若想要查明真相不開棺驗屍豈能辦到?如今時隔多年,叫她從何查起?

    故而慧安目光冷凝地瞇了瞇眼,道:「乳娘不必多言,此事我已下定決心。我侯府祖上本就是掘人墳墓的,什麼亡靈,遭天譴的,侯府不信這一套。要叫生母被奸佞所害,卻無法查明,任由冤屈塵封地下,這才是最大的不孝!乳娘只需助我便可,休要再言。只一件事你須得回我!」

    方嬤嬤見慧安竟是如斯堅定,登時真不知該作何感歎,她思量著此事以後還需慢慢勸阻姑娘,這才勉強收住驚魂,問道:「姑娘要問何事?」

    「你告訴我,祖父所收那養子他……到底是誰,如今又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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