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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淳王發難 文 / 素素雪

    慧安回到府中剛換了常服,準備小憩片刻,不承想雲裳齋的秦老闆竟帶著兩個繡娘冒雪而來。

    這次宮宴既是京城閨秀都允參加,又是選妃宴,那還不知會是怎樣個爭奇鬥艷的場面呢,在裝扮上慧安想都沒想過要出頭,更何況槍打出頭鳥,如今鳳陽侯府的形勢由不得她高調。再來便是她想出頭也得有那能耐啊,慧安對自己幾斤幾兩深為瞭解,壓根就沒想著能如何叫自己出彩,她的目標仍舊是不丟人即可。

    故而對制備新衣的事慧安還真不怎麼上心,方嬤嬤將秦老闆帶進來,慧安因方從鼎北王府回來,一身的疲懶,便沖方嬤嬤道:「叫她們先去秋蘭院吧,我這邊不忙,一會子再過來便好,也好叫我歇口氣。」

    一來瞧著慧安面色疲倦,再來方嬤嬤也想知道秋蘭院那邊會給孫心慈準備什麼衣著,故而聽了慧安的話也未多言便領命而去。

    待慧安躺在軟榻上被冰月、寒月兩人揉按了半響腿腳,渾身酥軟地用過一盞潤喉的花茶,秦老闆和兩個繡娘才姍姍而歸。

    雲裳齋的生意做的極大,京城官宦之家的女眷幾乎都是它的老主顧。生意好的叫人眼紅,忙時進了門的生意猶且還要往外推,而雲裳齋的老闆卻是個已過三十的半老徐娘。

    這老闆閨名小雙,因姓秦故而人稱秦老闆,慧安聽到腳步聲轉過頭時正見這秦老闆在方嬤嬤的帶領下款步而入。

    她雖已三十出頭,但瞧著卻似花信之年姿色正好的美婦,極顯年輕。她穿著一身水紅色金絲鑲牡丹花的錦繡緞袍,外罩淺紫軟雲羅雨後新荷的燈籠裙,頭上只簡單地梳著墜馬髻,烏壓壓的側髻上別了朵栩栩如生的鵝黃色牡丹絹花。

    那大朵開放的牡丹花映的她本就妖媚非常的粉面更添了幾分神采,五官其實算不上極美,但眼波流轉間偏就有一股子勾魂攝魄的韻味,叫人直移不開眼。右眼角下長了一顆米粒大的栗色淚痣,瞧著卻不顯突兀,反倒給她平添了楚楚動人的風姿。

    見她步履輕慢裊裊婷婷而來,便是慧安也瞧的一愣,暗讚一聲,做女人做到如此嫵媚也實屬少見了。

    這秦無雙乃是賢康帝的四皇兄寧王的外室,在西四坊有一座園子,聽聞每幾日寧王必留宿一次,對她也算寵愛。

    而雲裳齋也算是寧王的產業,秦小雙一介女子,既做了商人整日裡拋頭露面,又當了人家的外室,雖則那人身份高貴如寧王,但這麼個站在風口浪尖上的女人免不了要被人指點說道。

    據慧安所知,京城的夫人閨秀們便沒一個瞧高她一眼的,說的話不乏那難聽的。只慧安親耳聽聞便有一回,是在平王府的端午斗草宴上,眾夫人們由衣飾說到了秦小雙。

    那安寧侯夫人當時就譏笑出聲,說秦小雙也是不易,勾欄院的姑娘招呼了男人猶且有私房銀子可拿,而秦小雙既要與男人暖被窩子還得幫男人賺銀子,交的銀子少了只怕還免不了一頓責罵,也恁是可憐,真真連勾欄姑娘都不如。

    當時附和者何止一二,更有不少夫人猜測秦小雙年紀已是不小,寧王又是那麼個渾人,只怕再過兩年被寧王玩的膩味了,她又失了姿色便會被棄之趕出雲裳齋,到時候那些個被雲裳齋搶了生意的還不活剝了她才怪,大家還斷言,秦小雙現如今猶且算是風光,可前面卻定是一條死路。

    當時慧安並不在意,只聽聽便罷,可據她後來所知,這秦小雙非但沒有被寧王所棄,反倒被抬進了府,做了侍妾,半年後寧王妃病逝,寧王府分了家,秦小雙年近四十得育寧王幼子,彼時寧王已將近六十,老來得子哪有不愛的道理,當即秦小雙便母憑子貴竟壓住了府中兩位側妃在寧王的寵愛下一舉奪了王府中饋,雖只是個侍妾但過的卻是女主子的日子。

    而寧王年紀也大了,這麼個老花花腸子也不知是厭倦了外頭的花花世界,還是老來沒了那份體力,抑或真就被秦小雙攏住了心,反正是自秦小雙進了王府便再未在外頭胡來,後來更是遣散了府中未曾生育子嗣的姬妾,日日都留宿在秦小雙那院子。而當年譏笑秦小雙的那些貴婦人們,卻是沒幾人過的比她更舒心滋潤的。

    想到這些慧安瞧向秦小雙的目光便有些探究和好奇,直勾勾地盯著人家,倒是出了神。

    秦小雙見慧安如此不由吊起一雙丹鳳眼上下將自己個兒打量了個遍,這才脆生生地笑道:「可是奴家有什麼不妥之處,怎惹得沈小姐如此瞅著奴?」

    慧安這才恍惚著回過神來,揚眉一笑,道:「秦老闆好風采,可叫我瞧迷了眼。」

    說著面上便是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

    屋中眾人聽聞慧安這話登時皆一愣,秦小雙聞言本覺慧安是出口譏諷與她,但見慧安神情不像,眸中更是一點諷刺之意都無,清亮亮的透著一股子真心的讚歎,她一詫之下,卻也真心笑了出來,面頰也跟著一紅,有些羞措地道。

    「沈小姐可真是說笑了。」

    慧安見秦小雙拘謹,還緋紅了臉倒是有些意外,只覺著以秦小雙的年紀和閱歷,會因她一句真心的誇讚而紅了臉,這樣一個歷盡了世事卻還不失童真的女子倒是難得,也就生出了一份親近之意來。

    她忙叫方嬤嬤搬了錦杌子來請秦小雙坐下,吩咐丫頭們上了茶,這便也不急著請她量身,只與她吃著茶請教起衣飾選配的事情來。

    方嬤嬤和冬兒幾人見此倒是面面相覷,不明白慧安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慧安本有心結交,對自己的意思也不加掩飾,而那秦小雙是什麼人,豈能看不出慧安的真誠?

    她雖不明白慧安對她為何會有如此明顯的好感,但心中卻著實歡喜。談了一會子又覺著慧安雖年紀小,但說話舉至全然不似個孩子,詫異之下倒也歡喜地與她暢聊起來。

    兩人都算是爽朗之人,脾性頗有些相投,過不多時,便就聊得開了,從女子衣飾料到脂粉之物,再到坊間吃食……最後更是聊到秦小雙經商期間遇到的趣事妙聞,待方嬤嬤忍不住提醒了慧安,兩人才算罷。

    秦小雙倒沒想到今日竟會和個十多歲的小丫頭片子談的歡,方嬤嬤打斷她們時,她心中倒還詫異了一下,但這實是一件好事,便也未曾多想。見時辰果真已不早,連外頭的風雪都在不知不覺中停了多時,這才忙喚了兩個雲裳齋的繡娘進來,給慧安量了尺寸。

    待秦小雙拿出畫冊給慧安選衣服樣式和花色時,方嬤嬤才趁著這會子功夫問道。

    「不知我們二姑娘選的什麼料子,樣式和花色?秦老闆告知下,也好叫兩位姑娘將顏色錯開。」

    秦小雙聞言一笑,道:「你們二姑娘選的是蒲桃文錦做底料,落花流水花綾壓邊的一整套小襖和棕裙,底料選的是月白色芍葯暗紋花色,壓邊卻要了寶藍色冰絲紋。樣式也選的簡潔大方,是這款右衽小襖和這款寬擺起波浪荷葉邊的棕裙。至於主腰說是要自己制備就不勞我們雲裳齋操心了。」

    她說罷瞧向慧安,兀自眨了下眼睛,這才悠悠地道:「二姑娘眼光卻是極好的,這套衣裳雖簡單素淡,搭配出來定也不俗。這兩日奴也沒少往各府中跑,選那喜慶富貴之色的卻是多,二姑娘這般的可是不多見呢,想來府上的二姑娘平日定也是個不愛艷麗之色的清雅女子。」

    慧安聞言一笑,宮宴上皆是權貴公侯的貴女,打扮的自然都是華貴無比,孫心慈倒是明白的很,她既有心要顯現出自己個來,豈會讓自己流了俗,只怕穿了這通身素雅的衣裳方能顯出她的別緻出塵來。

    「妹妹一向頗有主意的,依秦老闆看,我那日當選何種衣飾方顯妥當?」

    聽慧安只說妥當,秦小雙不由瞧了她一眼,面帶笑意地道:「這回宮宴各府女眷多選織錦,依奴看沈小姐也不必做那繁複的,就這粉紅色暗紋薔薇的織錦料子就不錯,不妨便選此料做了褙子,至於下裳選這水紅色繡遍地毓秀折枝金絲牡丹的錦繡便不錯,這兩匹料子都是今年的新樣兒,可是頗受歡迎的。」

    慧安聞言,心道穿了這身衣裳估摸著當日定淹沒在穿紅戴金的貴女中,連自己個兒都要尋不到了。

    這秦小雙倒是個妙人,慧安掩唇一笑,瞧了眼秦小雙眨巴了下眼睛,這才道:「安娘和秦姐姐投緣的緊,姐姐也別沈小姐沈小姐的叫了,便稱我安娘就好。」

    秦小雙一愣,這才道:「這怎麼好,我這身份豈敢……」

    慧安見她推辭忙打斷她的話,道:「說起來該稱呼一聲秦姨才是,只是這天下間卻沒有如此年輕貌美的姨母的,我叫一聲姐姐,卻還不知寧王爺聽聞了會不會怪安娘托大呢。」

    秦小雙見慧安是真心對待,便也不再推脫,眼波一轉,嫵媚而笑,卻道:「他才管不著這些個呢,他若說出個一二來,便是嫌棄我老了,瞧我可饒不了他。」

    慧安聽她那口氣中自有一股子親暱之意,一詫之下倒是笑了。兩人又商定了衣裳的款式,秦小雙這才辭別而去。

    方嬤嬤送走了人,回來見慧安哼著小曲拿著雙拐小銀鉗站在炭爐前百無聊賴地撥弄炭火,不由便道。

    「姑娘怎想著和這秦老闆結交,還以姐妹相稱,這要叫人知道豈不自落了姑娘的身份。」

    慧安放了銀鉗,笑著回頭,挑眉道:「乳娘只說秦姐姐這人怎樣?」

    「人倒真誠,只是商人都重利,遇到那厚利時爹娘都賣得,姑娘與這種人誠心相交卻是不妥。」方嬤嬤依舊一臉的不贊同。

    慧安聞言也不強辯,笑了笑未再吭聲。

    因天降大雪,又恰逢文景心生辰,故而這日慧安只是叫春兒往關元鶴的馬場走了一趟,交待了些下雪時要注意的事項。

    翌日,慧安見天光極好,雖雪融之後城郊的路怕是多泥濘,但想著關元鶴的數度相救,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他那馬場,便叫了冬夏秋冬又往馬場而去。

    因昨日春兒已按慧安的吩咐來過馬場,並將要注意的事項都交代了楊七,故而馬場倒沒多少事可做,慧安只吩咐給馬兒熬些驅寒防凍的藥草湯,又吩咐了些細節之處,這便乘上馬車往城中趕。

    她見雪已融化,天氣極好,便想起孫熙祥叫她和杜美珂一起到溫玉軒採買宮宴頭面的事來,故而便叫春兒打先騎馬回府去尋杜美珂,叫她到溫玉軒等自己。

    慧安進了城一路東逛逛西看看的,直過了近一個時辰這才姍姍到了溫玉軒,此時已將近飯點,原本熙熙攘攘的溫玉軒早就沒幾個客人了。

    杜美珂雖是在包間之中吃著茶瞧著外頭街景,但也是等的飢腸轆轆,好不耐煩,她一想著慧安故意找茬叫她好等,就沒個好心情。終於等到慧安來了,誰知慧安又挑三揀四,幾乎叫夥計將店中的頭面首飾拿了個遍,這才優哉游哉地道。

    「我瞧著還是第一回你與我拿的那套頭面富貴喜慶,樣子也別緻一點,如今這都挑花了眼了,方才覺著那套最好,我看就那套吧。」

    夥計聞言登時笑開了花,要知道慧安一進包間,說的可是拿最貴的頭面來瞧瞧。後來卻是越瞧越便宜,夥計本以為今日任他說破了嘴也就是樁小買賣了,不想如今慧安竟仍舊選的最那最貴的,這下夥計倒覺著不枉自己說的口乾舌燥,都要嘴角生瘡了,忙應了一聲,連連賠笑。

    杜美珂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見慧安終於選定,便鬆了口氣,又見她選來選去最後卻還是要了那套最艷俗的,不由目露鄙夷,站起身來,誰知卻聽慧安沖那夥計吩咐道。

    「將東西包起來送到鳳陽侯府去,屆時再將錢款給你清算。」

    那夥計忙應了一聲收拾了東西便打先出了屋,倒是杜美珂聞言一詫,她可知道孫熙祥當日吩咐叫她們來選頭面時便叫喬萬全往榕梨院送了一千兩銀票,慧安難道出門忘了帶?

    她這一詫就慢了步子,慧安已起身行到了近前,卻湊近她笑道:「眼見就要年節了,府中要採買的東西實在是不少,聽說如今賬上都沒多少閒銀了,實在是拮据的很,這次二妹妹又要參加宮宴平白又多出一項花銷來。聽聞姨娘那院子連個小丫頭出手都極為闊綽,我那榕梨院的憐兒就和聘菊多說了兩句話,聘菊丫頭一高興竟都賞了一兩銀子的茶錢,嘖嘖……這手筆真是連我這做姑娘的都及不上,依我看,這回參加宮宴的花銷就由姨娘先墊付了吧,來日府中銀錢寬裕了,我定給姨娘補上,姨娘說這樣可好?」

    杜美珂本就耐性磨的不剩多少,聞言直氣的兩眼一歪,尖聲道:「大姑娘好算計,堂堂鳳陽侯府姑娘們的頭面卻叫姨娘來墊付,你就不怕說出去叫人笑話嗎?」

    慧安只眨巴了眨巴眼睛,道:「奇怪,姨娘不說出去誰能知道這事?我聽說這回皇上雖說允了庶出子女參加宮宴,但這天一冷,人就免不了要有個頭疼腦熱的小病,最近不少府中的小姐公子們可都生了病。姨娘不想二妹妹當日也生個什麼病不能參加宮宴吧?我相信為了二妹妹的前程,姨娘定是什麼都捨得,嘴巴更會縫得嚴實才對。呵呵,姨娘慢慢想,我可是餓了先走一步。」

    慧安說著便咯咯一笑,也不瞧杜美珂那臉色,扶著夏兒的手便出了包間,待坐上馬車,卻伸了個腰吩咐道。

    「去仙鶴樓,今兒姑娘我請大家吃回好的,一會子再吩咐夥計再整飭一桌,帶了酒菜回府叫方嬤嬤和寒月幾個也高興高興。」

    春兒在外頭聞言,心道怪不得姑娘在城外馬車上時便吩咐叫她路過仙鶴樓時去定一桌酒席,原來一早便打定主意要敲上珂姨娘一筆。想著方才杜美珂那張氣的發紫的臉,春兒也是一笑,道。

    「姑娘發了小財,倒是我們幾個要跟著享福了。」

    說著吩咐一聲,馬車便滾滾而動,向西正街駛去。沒一會馬車緩緩停下,便聽春兒道。

    「姑娘,仙鶴樓到了。」

    慧安掀開車簾,便看到一座頗為壯麗,裝飾富麗堂皇的三層八角樓。此時正樓中正是熱鬧之時,坐在馬車中都能聽到一樓大堂中夥計流利而極富韻律、抑揚頓挫唱菜名的聲音。

    慧安正欲下車,卻聽到前頭似乎是發生了什麼,發出喧鬧之聲,她頓了頓便見一群鮮衣怒馬的少年公子們打馬也到了樓下,陽光照射下,公子們錦緞華服反射出明晃晃的光,直刺人眼。

    慧安猶豫了下,吩咐春兒去打聽一下,沒一會春兒便小跑著回來,湊近馬車,道:「好像是魯國公府的嫡長孫,羅世子今兒個過生辰,在仙鶴樓上擺了席面,請了相熟的幾位公子,連淳王殿下都到了。咿,還有關將軍呢。」

    慧安聞言微微探頭瞧去,一眼便見行在前頭穿石青色直襟長袍正邁著大步往樓中走的關元鶴,他正和一個穿紫紅長袍相貌白皙的男子說著什麼,眨眼便一併進了樓消失不見。

    慧安聞言,本已生了回府之意,但瞧著春兒幾人自聽聞要在府外用膳就甚是高興,想了想終是不忍掃了她們的興,心想反正關了雅間的門各吃各的也互不相礙,慧安便也未再多想,待淳王一行人進了樓,也下了馬車往樓中而去。

    誰知她剛上樓,卻在二樓彎角處被人從身後撞到,一個踉蹌腳下一滑,險些摔下樓去。慧安驚呼一聲,面色嚇得一白,好在後面的春兒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慧安。

    那邊秋兒已是大怒,氣沖沖地喝了一聲。

    「你這人走路怎麼如此慌張!都不瞧路的嗎?」

    「抱歉抱歉,還請小姐原諒則個。」

    慧安聽聞一聲溫和的男音在身邊響起,飽含了歉意,扶著春兒的手抬起頭時卻見一個身著淡紫色儒袍,外披貂絨大麾,頭束白玉冠。身姿修長,容貌清雋的年輕公子正對著自己行揖禮。

    見人家態度如此誠懇,慧安也不好計較,只瞪了春兒一眼,道:「公子先請。」

    那人見慧安不怪,不由點頭一笑,正欲舉步,剛巧二樓的第一個雅間門被推開,卻是白御臨笑著出來,對那公子道。

    「羅兄今兒做東道卻是晚了,縱是壽星翁也沒這般怠慢客人的道理,卻是要罰酒三杯的。」

    慧安聞言便知撞到自己的竟是魯國公世子羅易知,不由低了頭側了側身。卻是羅易知沖慧安又彎了彎腰,這才沖白御臨抱拳為禮,笑道。

    「今兒一高興,這腦子反倒不好使了,我早收藏了一罈子上好的百年狀元紅,本是預備著今兒啟了壇邀大家同品的,誰知臨出門竟是忘了帶。怕小廝們行事莽撞再碰壞了我的酒,這才又回轉了,倒是晚了一步,白兄見諒見諒。」

    他這一行,白御臨倒是瞧見了站在樓梯口處的慧安。他方才便瞧見羅易知撞了位小姐,因慧安被羅易知擋著倒沒瞧清面貌,如今瞅見,不由一笑,道:「原來今兒沈小姐也來仙鶴樓用膳,羅兄,這位是鳳陽侯府的沈小姐。」

    他說著便沖羅易知介紹道,羅易知聞言忙又衝慧安行了見禮,道:「原來是沈小姐,方纔我心切之下撞到小姐,實屬不該。辛虧小姐的婢女動作敏捷,這才避免了一場禍事。方才得小姐原諒,在下心中已是過意不去,今日乃是在下生辰,不如今個兒小姐在樓中的花銷一律記在我魯國公府的賬上,也算是我予小姐陪個不是了。」

    慧安忙也福了福身,正欲拒絕,誰知淳王卻從雅間中走了出來,拍了拍羅易知的肩膀,卻瞧著慧安笑道。

    「沈小姐豈是那小心眼之人?今兒你二人既有這機緣,沈小姐不如進了雅間叫易知自行罰酒一杯鄭重給小姐陪個不是,豈不是樁沒事?」

    慧安聞言面色就是一變,且不說一屋子的公子哥自己一個閨閣女子進去不算一回事,單淳王這話便叫人聽著不對勁,生出萬般旖想來。

    她正欲拒絕,便見淳王面色一沉,瞇著眼道:「還是沈小姐連這點小事都不見諒,非要易知賠上一桌席面才肯原諒?這仙鶴樓一桌席卻也不便宜呢,抵得上魯國公半月的俸銀了吧?」

    慧安見他如此,哪裡能不明白他這是在故意找自己岔子,只怕是那日在宮中的事他聽聞了什麼,這才尋自己的麻煩,慧安不由便僵在了當場。

    倒是羅易知見兩人情形不對,忙笑著道:「是我不對,既是撞到了沈小姐,便該賠禮謝罪。」

    誰知淳王卻道:「那就用你老子的錢使勁揮霍不成?」

    羅易知自也瞧出今日淳王是打定了主意要難為慧安,雖不知其中緣由,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不由沖慧安歉意一笑。

    慧安見事已至此,今日只怕不如了淳王的意,他便不會放過自己,便福了福身,笑道。

    「王爺說笑了,說起來魯國公和我祖父還曾兄弟相稱過,聽母親說當年岐山一戰魯國公和我祖父也曾同甘共苦,魯國公得了一壺水酒也還叫了祖父分甘同味,今日既是世子的生辰,又恰巧叫小女給碰上了,敬上一杯酒卻也是應盡的禮數。」

    羅易知聞言忙道:「哈哈,當年岐山一戰打的艱辛,此事我倒也聽祖父提起過。如此說來,鳳陽侯府與我魯國公府倒是世交,實不該因老侯爺離世而生疏了。沈妹妹快請,今日為兄能得沈妹妹一杯賀壽酒,卻是意外之喜了。」

    兩家既是世交,遇到此事進去賀一聲壽,吃杯酒那是全禮數,卻也不打緊。若是初次相見,這便顯得有些輕浮了。

    淳王聽聞兩人沒一會便論起了世交,不由冷哼一聲打前入了雅間。慧安沖羅易知行了一禮,這才跟著進去,春兒幾人自是緊緊跟著,如臨大敵。

    雅間之中眾人早就聽到了廊下的動靜,見慧安進來紛紛瞧了過來,表情不一。倒是那羅易知早已沖小廝使了眼色,他剛入了雅間小廝便捧了兩杯酒過來,羅易知呵呵一笑,道。

    「我先乾為敬,沈妹妹意思下就好。」

    慧安只欲趕緊喝了酒走人,進了屋頂著各種目光根本瞧都不曾多瞧席面上坐著的眾人一眼,見小廝將酒呈上,忙掩袖取了酒,趁眾人瞧不見時沖羅易知投了個感激的眼神,這才道。

    「謹以此酒,祝羅大哥松林歲月、慶衍箕疇。」

    說罷掩袖抿了下那酒,便福了福身,道:「如此小女便不打攪了,這就告辭了。」

    言罷慧安正欲放了酒杯轉身便走,誰知坐在上位的淳王又道:「且慢。本王可從未見過予人賀壽卻只抿上兩口酒就算完事的,沈小姐難道不曾準備什麼生辰禮嗎?這般沒誠意卻是不行。」

    淳王說了話,登時倒有幾個公子笑著響應,慧安氣的幾欲暴走,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

    「不曾準備生辰禮是小女的不是,今日既品的是這狀元紅,那小女便說上一個有關及第的笑話,且博羅大哥一笑,全當小女的生辰禮吧。」見羅易知點頭,眾人也未有多言的,慧安便緩聲道。

    「且說宏德三年,有一繁州的舉子往京城赴試,僕人挑行李隨後。行到曠野處,卻忽而狂風大作,僕人一時不防,那擔上的頭巾便被風吹下落在了不遠處。那僕人不由驚叫一聲,道『落地了!』舉人聽了,這還了得,登時便沉了面孔,心中不悅地囑咐道『今後莫說落地,只說及第。』。那僕人聞言應下,這才拾了頭巾又將行李層層拴好,綁了個結結實實,方挑起擔子,得意一笑,大喝一聲,道『如今任你吹破了天去,再也不會及第了。』」

    慧安這笑話說的極真,又一本正經,倒似在說一件真事。眾人本是當聽事情,誰知那僕人最後一句話卻暗藏笑料,她言罷,眾人一愣之下這才反應過來,皆扶手大笑,有那性子跳脫的,已是笑的將口中酒水噴出。

    還有人猶自笑得喘不過氣,卻還氣吁吁地追問起慧安所說的那舉人後來有沒有及第,亦有人在腦中回想著宏德三年繁州中舉的朝中大人,開始對號入座起來。

    便是有意難為慧安的淳王,也一個沒忍住,哈哈一笑,這一笑倒是不好再出言難為慧安了。

    「沈小姐說的可是鴻臚寺署丞姜大人,我記得他便是繁州人,正是宏德三年的兩榜進士出身。」

    慧安聞言瞧過去,卻見出口詢問的是坐在關元鶴身邊,方才在樓下與他說話的那公子,忙搖頭道:「只是小女隨口胡謅來的笑話而已,公子且莫猜度了。」

    言罷卻由不得將目光往關元鶴那邊瞧了一眼,正瞧見他微低著頭,唇角卻也留著一抹笑意。慧安不欲久待,收回目光,正欲趁淳王高興趕緊走人,誰知卻與此時又有一名公子從外面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這人長的極瘦,身量又高,打眼一瞧就跟個移動竹竿一樣。他頭帶紫金冠,一粒起碼有桂圓大小的明珠鑲在冠上。身上穿了一件猩紅萬福團花圖案的錦緞圓領袍,腰間繫著花鳥紋嵌一圈紅藍寶石的腰帶,其上竟掛了五六個香囊,花裡胡哨好不熱鬧。

    他裝扮的惡俗,長得卻是眉目如畫,五官精緻的猶如女子,眉心之間倒還生了一顆朱紅美人痣,叫人瞧著不由有些移不開眼。

    他突然衝進來,慧安免不了要打量一眼,見是如此模樣的公子不由一愣,誰知那公子一瞧見她,便哈哈一笑,道:「我說這屋子裡怎麼笑聲不斷,原是有如此美嬌娘在。嘖嘖,這是哪個樓裡的尤物,瞧著倒像個胡女,真真對爺的味兒。」

    說著抬手竟就往慧安面上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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