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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1 文 / 素素雪

    慧安出了大廳被二夫人拉著說了幾句話,便往棋風院走,剛轉過抄手遊廊,便見前頭關元鶴站在一顆花葉繁茂的石榴樹下,正微微仰著頭,右手似有意似無意地撥弄著樹枝間的一朵紅花,陽光自樹蔭間灑下,落下斑駁的樹影,將他整個人照的明明暗暗,剛毅的面容上還跳動著光點,撫摸著深邃的五官,直叫人挪不開眼。

    慧安心知他定然是在等自己,便彎了彎眉眼,回頭接過秋兒手中的遮陽綢傘,快步走了過去。待行至三步開外,關元鶴才瞧了過來,上前一步盯了她一眼,接了她手中的傘,兩人並肩往前走,關元鶴不說話,慧安心中便有些忐忑。

    慧安想著方才敬茶的事,雖說她覺著關元鶴和崔氏之間有著矛盾,但這到底都是她自己的想法,關元鶴卻從未和她說過關於崔氏的隻言片語,想著方才在大廳他接住那杯砸來的茶,慧安一時還真不知他是何意。是怕她受傷呢,還是不想她和崔氏撕破臉?

    慧安想著,不由輕輕扯了下關元鶴的衣擺。見他瞧來,便是揚眉一笑,輕聲道:「方纔我……我能躲開那杯茶的。」

    關元鶴聞言見慧安瞪著晶亮的眼眸瞧過來,一點都不知錯在哪裡,不由面色就有些發沉,挑了挑眉盯向她身上那件彩繡的綢緞小襖,恨聲道:「爺沒叫別人瞧自己女人的習慣!」

    慧安聽罷一愣,眨了眨眼,低頭一瞧才明白怎麼回事。她今日身上穿的彩繡小襖極為輕薄,若然沾了茶水,只怕瞬時便能變得透明,而如今正值夏日,她這衣裳下頭卻是只穿了一件中衣的,中衣也是薄料……

    慧安方才竟完全沒想起這事來,此刻見關元鶴面色發黑,慧安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閉著嘴巴不敢吭聲了。心裡卻想著那茶盞至多濺濕胳膊,也不至於……真小氣,這就生氣了!

    關元鶴瞧她低著頭,猶如做錯事等待大人訓斥的孩子。想著她方才跪在那裡睜著迷濛蒙的眼睛眼睜睜的瞧著那茶盞落下的樣子,心裡便有些動容,她那麼反擊自是為了他。

    這世上突然間有一個女子要注定一生和你站在一起,和你的利益連在一處,息息相關,像是根系紮在一起的兩顆樹,這種感覺既陌生,又叫人覺著溫暖動容。關元鶴不由抬手給了她一個爆栗,這才肅聲道:「瞻前不顧後。」

    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慧安挑了挑眉,抬手勾住了他垂落在身側的大掌。那軟綿綿的小手一下下的觸碰在他的手上,勾的人心癢癢,只想抓住那小手狠狠的舔上兩口才好。可如今大白天的,又是在外頭,關元鶴卻不好去抓慧安的手的。

    「你給爺等著!」關元鶴見她討好,便也不再多做計較,只惡狠狠地瞪了慧安一眼,甩下一句,便舉步打前而去。

    慧安瞧他那樣兒,哪裡不知他那話的意思,面上艷色更盛,吃吃的笑下兩聲,這才快步追上。待棋風院的垂花門在望,慧安才重新開口,問道:「我一會子去梅園瞧雲姑娘,你一起去嗎?」

    經慧安昨夜那一場鬧,關元鶴如今聽她這麼問哪裡能不知她那些小心思,聞言他瞧向慧安,見她仰著小臉,面上帶著笑意,目光中卻有狡黠的光芒閃動,說出的話分明是在撩撥逗弄自己,哪裡有半點的擔憂樣兒,他不由咬牙,沉聲道:「嗯,一起去也好。」

    慧安昨夜聽關元鶴說的清楚,今日醒來想了想,便再未將那雲姑娘的事放在心上,如今關元鶴又豈能唬得住她,聞言她非但沒變臉,反倒笑的越發燦爛若花,咯咯的道:「爺若真擔心雲姑娘,不若妾身做主給爺抬了,也好搬到咱這棋風院來,爺以後想瞧也便利,妾身平日也能多個說話的妹妹?」

    關元鶴見慧安笑的目光如水,一張明艷的臉蛋兒在陽光下發出絢麗的光彩,不覺狠狠剜了她一眼,這才道:「等爺真抬回來,瞧你上哪裡哭去。」

    言罷便大步往書房而去,慧安瞧著他挺拔的背影看了一陣,這才自行回了院,方嬤嬤正吩咐丫頭們將慧安的嫁妝歸攏好,見慧安帶著人回來,忙吩咐了幾句便跟著進了屋。慧安吃了兩口茶,這才瞧向方嬤嬤,叫秋兒拿了錦凳給她坐下,方嬤嬤才將進府後打探來的消息說給慧安聽。

    「老太君自宏德五年生了場大病,便不再理事了,府中大小事都由夫人掌著。府中的大小管事,採買多是夫人的陪房。當年先夫人過世,爺便托二夫人照看了一段時日,所以和二房一直很是親厚。二老爺和二夫人感情甚好,是青梅竹馬一道長大的,早年便定的娃娃親,二老爺也只一個通房晚晴。五少奶奶是爺恩師宋減的嫡出么女,只嫁過來兩年,五少爺便過世了,五少奶奶便一直寡居著,二夫人極疼五少奶奶,只五少奶奶性情溫婉,喜清淨,極少到各房行走。三夫人是邕寧伯家的庶小姐,嫁過來多年一直沒能生下子嗣,三房的六少爺和五姑娘都出自謝姨娘,故而這位謝姨娘極為得寵,一個月有大半月三老爺都是留宿在謝姨娘的櫻落園的,謝姨娘出身不好,是早先便伺候在三老爺身邊的大丫頭,三夫人進門後收了通房,後來懷上五姑娘,這才抬了妾。故而六少爺是養在三夫人名下的,許是不得寵,三夫人性情也越來越尖刻,和夫人一直不合,常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三老爺卻是個正直清傲的人,因此越發不喜三夫人了。」

    方嬤嬤言罷,面帶猶豫的瞧了慧安一眼,慧安便道:「有什麼事乳娘就說吧,安娘雖是嫁了人,但這裡和侯府也無甚兩樣,乳娘不必顧忌那麼多。」

    方嬤嬤這才道:「姑娘,老奴瞧著這關府子嗣艱難啊……」

    慧安聞言一愣,接著目光也沉了下來。方嬤嬤的意思她豈能不明白,關府這一輩嫡系甚弱,認真算起來嫡子竟只關元鶴和關元卓兩個,那關元卓還是繼室所出。

    二夫人本生養了五少爺關元冀,但娶了親沒兩年卻病逝了,那三夫人更是嫁過來多年連個蛋都沒生出來。如今關元鶴年紀已是不小,她若不能早些懷上孩子,只怕這關府上上下下都得琢磨著給關元鶴納妾了。那崔氏倒還好說,就怕老太君和老爺也著急了……

    方嬤嬤見慧安面色發沉,眸中閃過了憐惜,接著卻還是咬了咬牙,從懷裡摸出了一隻青瓷小瓶來,道:「這藥是昨兒夜裡爺交給老奴的,說是……說是姑娘年歲尚小,身子骨總歸嬌弱,叫老奴每回將這藥偷偷放在姑娘的浴水裡,再每日給姑娘沖上一杯藥茶,臨睡時哄著姑娘喝了……爺的意思是不必告訴姑娘,可老奴思來想去覺著這事只怕不妥。」

    慧安聞言詫異地張了張嘴,瞪著方嬤嬤手中那瓶子不說話了。方嬤嬤以為慧安是想岔了正傷心,忙勸道:「依老奴看,爺是真心為姑娘好,並非是不想……姑娘可莫要多想了,老奴使人打聽了,當年先夫人生二少爺時便出血不止,許是爺聽人說過此事,這才起了意。老奴也心疼姑娘,可這女人生孩子是免不了的,要是能成老奴倒也想姑娘再長兩年,可怕只怕……」

    慧安倒不是傷心,實在是沒想到關元鶴能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心中感動,盯著那瓷瓶半天未言,過了一會才抬頭瞧向方嬤嬤道:「我都知道,乳娘,這藥我不用。他若問起你便說放了就是,我的身子我清楚,用不著這樣。」

    方嬤嬤聞言瞧著慧安歎了一聲,這才將那瓶子放進懷中,接著便又道:「那雲姑娘的事……老奴今日又使人打聽過了。雲姑娘的兄長本是江寧軍的副將,官拜四品,聽說作戰極為驍勇,但卻因八年前的江寧軍官員貪墨吃空額一事被牽連其中,叫朝廷治了罪,雖是罪不禍家人,但雲姑娘自幼便父母雙失,只這麼一位嫡親的兄長,又被抄沒了家產,便只能寄養在了一位表叔父的家中。爺當年在南邊歷練,多承雲副將的提攜和關照,四年前路過興安,便使人去瞧了這雲姑娘,當時雲姑娘才剛過十一歲生辰,她那叔父一家便給她籌謀了一門婚事,許是那婚事有些離譜,爺便將那雲姑娘給帶了回來。老太爺時曾有一位太姑娘是嫁到了興安雲家的,說起來倒也算連著親,倒也不算違了禮制。故而那雲姑娘便在梅園安置了下來,只她平日也不甚出院走動,平日的穿用月銀卻是和府中姑娘一般無二的。因爺平日回府總有關照,故而府裡的下人都說……都說爺是打算將來抬了小妾的。」

    方嬤嬤言罷有些擔憂的瞧向慧安,慧安卻是一笑,問道:「那依乳娘看,這位雲姑娘有這個意思嗎?」

    方嬤嬤見慧安不生氣,這便也笑了,道:「昨兒老奴倒著實擔憂了一場,只後來瞧著爺知道這事竟和沒事兒人一樣,老奴便知爺定沒那個意思。今日老奴又仔細打聽了,那雲姑娘進府後一直深居簡出,爺每回來也不過是叫小廝過去送些尋常物件,那雲姑娘也刻意避著,但是不像……昨夜之事只怕是有人故意攪事。」

    慧安聞言心中大定,那雲姑娘若真存了心思,關元鶴著人送東西過去,她便有借口回禮,或是尋過來當面致謝,既她刻意避著,多半是真無心的。

    慧安正想著,便聽外頭傳來夏兒的聲音。

    「姑娘,雲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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