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0孤男寡女 文 / 雲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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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月光透窗而入，窗欞上疏影橫斜，更顯靜謐。
三師兄和小師兄都還在忙，南宮六六坐在炕上卻一臉糾結。
晚飯的時候小師兄告訴他大師兄在後山山頂等著她，那傢伙居然真的沒來吃飯，一直待在那。
到底要不要去？
私心裡因為上午那個事兒，南宮六六並不想去見他。
卻又知道，女兒身的事兒既然已經暴漏，不見就更不可能。
罷了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不了就是個被戳穿的命運，南宮六六其實也想試試，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三師兄還會不會跟她在一起。
雖然恐懼，卻又期待。
山頂上，月色如洗，把兩個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南宮六六有些不安的站在那，山頂的風有些大，把她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百里容兮背對著南宮六六站在那，始終不吭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樣的氣氛有些壓抑，南宮六六很不喜歡。
「大師兄……」南宮六六深吸口氣，「你今天叫我來是要說我的身份嗎。」如果明宗真容不得她？南宮六六緊緊抿著嘴唇，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想的很好，可事到臨頭，還是壓抑的讓她喘不過起來。
百里容兮突然回頭，看到的就是她眉頭微蹙的痛苦模樣。
「是不是傷口痛了？」走過去很自然的扶住她，「到這邊來坐。」果然扶著南宮六六坐在石凳上，又道：「是我莽撞了，你腳上有傷，我不該讓你來的。」可他一想到那傷是因為三師弟受的，就愈發想讓她過來。
南宮六六被百里容兮弄懵了，「大師兄，你……」怎麼突然對她這麼好？
百里容兮突然拿出火折子，南宮六六這才注意到，石桌上原來放著一盞燈籠。
燈籠點燃，山頂頓時亮了幾分。
把燈籠往桌邊拽了一下，百里容兮蹲下，很自然的去脫南宮六六的鞋。
下意識的縮回腳，南宮六六愕然的盯著他。
孤男寡女的，這是要幹嘛？
百里容兮挑眉，「我看看你的傷。」說完就去脫鞋，不想南宮六六更是往後躲了一下。「沒事兒沒事兒，傷都好了。」孤男寡女可比不得山下那幾位師兄都不知道她是女孩，這樣在大師兄面前脫鞋，南宮六六覺得好怪異。
微弱的燭光中，似乎有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
百里容兮起身，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塞到南宮六六手裡。
東西入手，軟綿綿的滑溜溜的，細細摸去卻又有一種金屬的質感。這是什麼東西？南宮六六好奇的翻來覆去，卻是一件像是馬甲的東西。
「把衣服脫了，貼身穿了。」百里容兮瞥了南宮六六一眼，「別讓別人看到了，這是一件軟甲，水火不侵，刀劍不傷。」這東西，可是當年他從大坤帶走的唯一東西。南宮六六要下山誘敵他不放心，也只好把這東西拿給她穿。
「軟甲？」南宮六六不是沒見識的土包子，聽了這名字登時就跟一件物事聯繫起來，傳說大坤有一件寶物，就是一件軟甲，是集大坤上百工匠歷時三年的時間製作而成，十足十的國寶，歷來只有皇帝才能穿。
那這件東西？
南宮六六愕然抬頭，大坤國皇室姓「百里」，大師兄百里容兮，那豈不是說……
等等，還是不對。
如果這東西是大坤國的國寶，那豈不是說大師兄是皇帝？可不對啊，坤國的皇帝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怎麼可能是大師兄呢。
「大師兄這件軟甲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南宮六六表示很好奇。
百里容兮並沒有如願以償的回答南宮六六的問題，而是突然盯著她問道：「你是大乾朝睿王的世子南宮逸吧。」完全的陳訴語氣。
自從南宮六六知道大師兄掌管的是天下情報，這事兒她覺得自己也瞞不了多久。所以並沒有任何錯愕的表情，只是稍微怔忪一下就點了點頭。
「是，我是大乾朝睿王世子南宮逸。」當初之所以沒報這個正名也的確是刻意為之。
「我很奇怪，你家裡為什麼把你當男孩來養，難道不怕欺君之罪？還是想讓你就一輩子以男裝示人？」這個問題百里容兮自從知道南宮六六的女兒身就很關注。如果睿王不想南宮六六暴漏，那她作為明宗的掌門就有問題。他們師兄弟既然都是掌門的附屬物，那就有權利享受他們該得到的。可南宮六六如果不能過了睿王那一關，那他們就不能在一起。
男女在一起總要生孩子吧，到時候怎麼解釋？
大乾朝的皇帝會允許眼皮子底下的欺君之罪嗎？
明宗倒是無所謂，可是他們師兄弟真跟了眼前這個女人在一起，難道還要看她左右為難不成？
「有什麼難以理解的，睿王府不能斷了傳承，既然需要個人來繼承，那自然需要個男孩。」所以她從小就被當成了男孩來養。
「可是這……」百里容兮有一種很荒謬的感覺，「那你怎麼辦？難道就一輩子不嫁人？」
嫁人？
南宮六六突然想到三師兄，「我當然是要嫁人的。」她很確信的道。
「那睿王府怎麼辦？」百里容兮錯愕於南宮六六的堅定。
「有什麼難辦的。」南宮六六看白癡一樣看了一眼百里容兮，「我嫁了人肯定會生孩子的，到時候送一個去睿王府做世子就好了，這有什麼難的。」到時候南宮逸這個世子就可以「暴斃」了，等過了風頭，就把孩子以學藝的名頭接到身邊，神不知鬼不覺，誰能知道。
這也行？
百里容兮想了想，這還真是皇室對待一般疑難問題的慣有處理辦法。想當年，他離開後，大坤的太子不就是突然「暴斃」了嗎。
孩子的問題就更好說了，他們師兄弟四個人，難道還生不出幾個男孩來？
百里容兮壞壞的瞟了一眼南宮六六纖細的身材，也不知道她這小身板生孩子費勁不費勁。
似乎是察覺了大師兄不懷好意的目光，南宮六六突然抬頭，兩人的視線交織在一起，百里容兮心虛的轉開頭。
「嗯，這個法子不錯。」也不知道他是說什麼不錯。
既然嫁人的問題解決了，百里容兮自然也就鬆了口氣。
「大師兄，這軟甲是不是？」南宮六六想問是不是坤國那一件，不過話都說出了半句又收了回來。
怎麼可能呢？坤國人家那一件可是國寶，聽說都穿在皇帝身上。
這些年民間不是也有不少仿製的嗎。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一件的仿製效果真的不錯。雖然南宮六六沒見過坤國那一件，不過就憑借手中這一件輕若無物的東西，南宮六六敢肯定，這件軟甲即使比不過坤國的國寶卻也不差太多。
「這件軟甲是我父親留給我的。」百里容兮的目光有些恍惚，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當年，父皇抱著他偷偷脫下身上的軟甲，「兮兒，父皇要送給你一件東西，看到這件軟甲沒有，這是咱們大坤的國寶，只有皇帝才有資格穿，父皇把軟甲給兮兒，兮兒可要用功讀書，將來做大坤的明主。」
言猶在耳，可那一場宮變卻將什麼都改變了。
他的命是保住了，可是父皇卻死在了亂刀之下，活生生的被人砍死，他當時親眼看到了卻無能為力……夜風吹在臉上涼涼的，百里容兮伸出手，才察覺自己落淚了。
「大師兄？」南宮六六擔憂的看著他。是不是父親不在了，所以才這樣難過？
後山每位師兄似乎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傷心往事，儘管平日裡挺怕大師兄的，可百里容兮落淚的瞬間南宮六六隻覺得心裡堵的難受。
「我沒事兒。「百里容兮深吸口氣，輕輕拭去臉頰邊的淚水。有多久沒哭過了？似乎從被師傅救回來他只是在小師叔屍體被抬回來的時候哭過那麼一次。
傷痛都過去了，如今他是明宗的大師兄，可以說，這天下之大，除了掌門和師傅之外沒人能夠約束的了他。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可是父皇，卻看不到。
坤國，那個他又愛又恨的國家，早晚有一天他要回去。
「大師兄，你還好吧？」南宮六六忍不住上前，輕輕摸了一下百里容兮的額頭。不燙，看來不是生病了。
百里容兮輕輕搖搖頭，低頭看著南宮六六瓷娃娃一樣細膩的肌膚，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此時滿是擔憂。
她是在為自己擔憂。明白了這一點，只覺得心裡莫名溫暖。
「你這一次誘敵有危險，這件軟甲能夠保護你，我背過去，你把它貼身穿在裡面，記得，千萬不要被人看到，不然會很麻煩。」這東西畢竟是坤國國寶，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他在世的事情就不是什麼秘密。那麼那個人估計就坐不穩皇位了，這對天下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大師兄，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南宮六六又不是菜鳥，只一看就知道好東西，而且聽大師兄的話音兒，似乎來歷不凡。
南宮六六心中隱隱有個猜測，卻大膽的讓她不敢相信。
「給你穿著你就穿著，你要當我是你大師兄就拿著。」百里容兮怕她拒絕，就皺著眉頭道：「怎麼，小師弟和三師弟給你的東西就能收，我的東西就不行？」
南宮六六被堵的一句話沒有，只好默默的收回手。
「穿上。」百里容兮轉過身去背對她，口氣卻不容拒絕。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換衣裳的聲音，百里容兮微微挑眉。
軟甲也不知道什麼做的，穿在身上輕若無物，一點兒都沒有金屬的粗糙，相反，貼在肌膚上還隱隱有些涼意，在這燥熱的夏季，果然是個寶貝。
「大師兄，我好了。」南宮六六的臉頰發燙，一想到這東西可能是大師兄貼身穿過的，臉蛋就莫名的紅了。
百里容兮回頭，輕輕吐了口氣。
南宮六六背對著燈籠站著，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淡淡的燭光從她身後照過來，更襯托著她肌膚賽雪、腰肢纖細，有一種說不出的雅致秀麗。
「挺好看的。」百里容兮自知失言，挽救似的急忙道：「我是說，穿著跟沒穿似的。」
南宮六六錯愕的抬頭，一臉怪異的盯著他。
「呃……」百里容兮聳肩。
南宮六六冷哼一聲，返身就要下山，腳步剛剛踏上下山的台階，突然扭頭瞪了百里容兮一眼。
這個大師兄，原以為他一直把自己當外人呢。
「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兒。」南宮六六的語氣有點兒沖。
「嗯？你說。」百里容兮突然發現今晚他的腦子有點兒不夠用。
「你能不能別一口一個掌門叫我。」弄的他們之間好有距離感。難道她不是後山「小師弟」？難道事到如今他還不想承認自己？
「呃……」百里容兮突然明白過來，失笑的點點頭，「是，謹遵掌門令。」百里容兮想到她白日裡的風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還叫掌門？
南宮六六眼睛一瞪。
「小師弟，我錯了。」百里容兮笑著作揖，哪裡有一點兒道歉的意思。
南宮六六挑釁似的撇撇嘴，扭身就走。
清冷如水的月光照在她的側臉上，她的臉上忽然綻開一個笑容。她笑的很含蓄，先是紅唇微微抿起，笑意如同湖水漣漪般由唇邊蕩起，漸漸暈滿了整個臉頰，直達眼角眉梢。
在這靜謐的夜裡，那笑恰似一朵優雅曇花，優雅的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