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萬惡的舊社會 文 / 雪漂
王家的大宅子裡，兩個身穿黑色棉袍的漢子正坐在一桌豐盛的酒菜面前吆三喝六，其中一個瘦高、臉上有一塊刺眼的紅色胎記的漢子舉起小酒杯和對面禿頭大腦殼碰了碰，「三弟，這次進城來替大哥報仇，咱們可說定了，誰得手了，以後上陽山就誰當家……當然，咱們還是過命的兄弟！」
禿頭大腦殼的漢子正是上陽山匪窩的三當家虎大頭，這廝禿禿的腦殼頂上有幾道癩痢，就自稱為虎斑，所以博了這麼個外號，聽到二當家劉一刀又提起這事，這廝立刻咧開大嘴狂笑道：「二哥，這件事情一言為定，大哥也不知道遭了什麼邪，竟然死在這破地方……聽那姓王的小子說，點子就住在喜來客棧裡，要不咱們趁著月黑風高的去幹一票！」
「虎頭，你喝醉了吧，今天都快到元宵了，這月亮大著呢，再說了，剛進城急個啥啊……明天一早我們去踩踩盤子，早點把事情了結了！」劉一刀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舉起酒杯陰陰一笑，「對了，這王四，也不知道那點子怎麼跟他結的怨，我看他出手倒是闊綽的很啊……喝酒喝酒，喝好了再去對付那廝送來的兩個小娘皮！」
而此刻的陸鴻帶著小乞丐葉元亮走在昏暗的大街上，這蒙陰縣是小地方，自然沒有任何的夜市之列的熱鬧場所，唯一看得到燈光的，只是城裡幾處洋藥館和小妓院，他邊走邊思索著應對之策，局勢的變化顯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自己的穿越之旅剛剛有點起色，沒想到隨手揍的小潑皮竟然會扯上本地的悍匪，若是面對面的交鋒，憑自己的搏鬥技能和手槍顯然足以對付僅僅拿著冷兵器的土匪，不過，現在這群窮凶極惡的匪徒進了城，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還是得好好策劃一番……至於那個王四，這潑皮肯定要好好的解決一下！
忽然間他想起身後還跟著個拖油瓶呢，轉身看了看葉元亮，這消息倒是真虧了小傢伙的通知，「小亮，你跟我一起去客棧吧，我讓夥計給你做點好吃的，如何？」
「老爺，那幾個是壞人吧！」小傢伙卻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陸鴻緩緩的點點頭，伸手拉起他髒兮兮的小手，笑著說道：「走吧！」
沒想到小傢伙的反應再次出於他的意料，飛快抽出手又的磕了個頭，「老爺，我不去了，我還要帶吃的回去，俺妹子還等著呢！」
這葉元亮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這會兒提到他還有個妹妹，多少讓陸鴻也呆了呆，沒想到，這小傢伙小小年紀已經承擔起養家餬口的重任了，他心中一熱，問道：「小亮，你還有什麼家人嘛？」
小傢伙看了看陸鴻，兩次的接觸，讓他竟然對面前這個身材高大、舉止從容的男子有一種莫名的信賴，但說道家人，他不禁低下頭，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的說道：「老爺，就我和妹妹了，爺爺上個月出去找吃的，結果再沒回來過……我爹媽去年生疫病死了！」
萬惡的舊社會啊……聽到這心酸的故事，自詡一項沉穩的陸鴻也不禁心頭一痛，冒出自己那時代聽得最多這句台詞，若非穿越這時代，又怎麼會看到、聽到這麼悲慘的故事，人生的不幸恆古有之，但到了自己那個時代，小孩子至少有生存下去選擇未來的權力！
忽然間，剛剛穿越這時代自己考慮的種種宏圖大業似乎都變得很遙遠，面前這個少年和他的妹妹成為了自己最需要考慮的問題，「小亮，帶我去看看你妹妹吧！」
陸鴻自己做出這個決定是如此的突然，而結果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在葉元亮的帶路下，離開蒙陰城南北貫穿的主街道，七拐八彎後，最終在東南臨近破舊城牆的地方，他終於看到了小乞丐葉元亮平日裡居住的地方，這是一大片廢棄的舊屋，殘垣斷壁間，出現了不少各式形狀的簡陋草屋……也許用「屋」來形容太過高檔了，大多數只是略微能遮風避雨幾片木頭而已！
對於陸鴻而言，街面上看到的成群逃荒農民和乞丐，已經是他能接觸到的最底層形象，但是，到了這裡，他才深刻體會到前世看到的紅色樣板戲裡的原型，剛才從葉元亮嘴裡得知，這片殘垣斷壁之所以還能成為他們的棲身場所，原因是這裡曾經的一場大火，奪走了上百條人命，以至於其他人都不敢在這裡建房……中國人對冤魂可是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
走在廢墟之上，陸鴻都能深刻感受到這裡生活環境的惡劣，到處充滿著一種難聞的氣味，好在最近天氣都很乾燥，否則一下雨，這裡可就堪比自己後世特訓時訓練場裡的爛泥灘了……最終，他們倆停在在一片擠在一起的木棚子中間，葉元亮走到其中一個木棚外面輕輕叫了一聲，「王叔……王叔……」
木棚子裡有人應了一聲，而後一個壯實漢子躬身從黑漆漆的棚子裡鑽了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一點大的小影子，「小葉，回來了……」那漢子拍了拍小乞丐葉元亮，一抬頭又看到他身邊的陸鴻，卻是大吃了一驚。
「陸爺……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這話一出，陸鴻也吃了一驚，這裡昏暗的很，他確實沒有認真看這漢子，不過也覺得這人看起來確實有點點眼熟，聽到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姓來，再仔細看，卻是下午才被自己叫來的古銅臉漢子王道勝！
「王道勝……」
「是啊，」王道勝裂開嘴應道，他剛一看到陸鴻，還當是找自己來的，這會兒也明白，應該跟小乞丐葉元亮有關，忙解釋道：「小葉他妹子太小，我家娃子也不大，所以白天婆娘順便幫著照看一下！」
陸鴻點點頭，心中卻有幾分高興，這王道勝自己看起來挑的不錯，今天自己跑一趟這裡倒算是跑對了，從這件事情上，至少看得出這廝的人品那是槓槓的……
這時候，裡面又鑽出來一個村婦，手裡還拽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出來後也沒注意到陸鴻，只是把那東西塞在小乞丐手裡，嘴裡一個勁的叮囑，「小葉子，今天又沒要到東西吧，這拿回去慢慢吃……」
王道勝一看自家婆娘出來了，也沒個規矩盡在旁邊嘀咕，忙過去拉了一把他婆娘，那婦人聽自家男人一說，也是嚇了一跳，忙不迭過來給陸鴻見禮，王道勝則在一旁咧著嘴解釋，「陸爺，俺們鄉下人家，禮數差了點，您別見外！」
陸鴻神色淡定的點頭回禮，也沒多說話，臨走衝著王道勝叮囑了句，「老王，明天別忘記了正事！」
「陸爺，記得勒！」王道勝咧著嘴大聲的應了句，不過，他望著陸鴻帶著葉家兄弟遠去的身影，神情卻有些個古怪起來，直到他婆娘在身後拉扯他衣服，這才一轉頭弓著身子進了窩棚。
「爺，那年輕的官爺看起來總有些奇怪！」他婆娘臨進窩棚時嘟囔了一句。
王道勝聽到這裡，也是一愣，頓了頓一把把婆娘拉進屋子裡，小心翼翼的找來幾根木頭頂上一扇算是門的厚板，然後又叮囑了婆娘一句，「阿秀，陸爺這人不簡單……對了，明個你起來打水，記得一定叫醒我！」
知縣吳達遒的府上自然與城東南這片貧民窟是完全不同的情形，燈火通明，還有好幾位賓客來訪，這蒙陰才多大點的地方，吳知縣忽然間翻手弄起來這麼個煤礦場，這蒙陰縣的其他頭面人物早就知道了。
清朝一個縣衙門就一個正七品官知縣，還有兩個正九品的文官，一個是縣丞，相當於後世的副縣長，還有一個主薄，和縣丞分管糧馬、徵稅、戶籍等工作，這兩位合成縣衙二尹，還有一個叫典史，俗稱四老爺，主管縣文書等事，職責相當於後世的縣公安局長，因為他沒有品位，也叫未入流，九品十八級，典史不在這級別裡，但也是官員，戴鏤花金頂，也穿五蟒四爪的官服。
這官員編制，事實上並非是絕對的，大多數縣衙可能只有其中的一個或者兩個官員，蒙陰縣不過是二等縣，現在正兒八經有品的官員除了吳達遒外，就一個縣丞潘啟生，這卻實個捐官兒，而且還是蒙陰本地戶，蒙陰潘家那可是當地有名望的大戶。
汶南那邊產煤礦，這事情其實在蒙陰早不是什麼秘密，只是那粗煤燒起來都有股子怪味，這主要是含硫化合物和一些雜質的緣故，即便本地人也少有用那玩意的，而這玩意開採起來並沒有什麼效益，早些年，錢一鐸還折騰過這事情，結果卻是這些大戶都知曉的，反正發現粗煤販運根本無利可圖。
現在吳縣令忽然大張旗鼓的搞起了煤炭場，而且，潘啟生很快得到了各種消息，甚至於陸鴻收了吳縣令關文的事情，都早不是秘密，所以當天就忙不迭的來拜會，這客套之外很自然就轉到了這產業之事了。
吳縣令聽了潘縣丞和陳典史的一番逢迎之後，自然也是一臉笑意，這官場原本就是這麼著你來我往，大清官場上，出於對地方主官的牽制，像縣令這等官員都必須異地任用，但這地方縣丞、主簿、典史多有本地人氏，所以，一旦要做事起來，這光桿縣令還離不開這些地頭蛇。
而今天這兩位下屬也都是帶著不菲的禮物來上門，他自然落得做一番順水人情，樂呵呵的介紹起陸鴻給設計的水力選煤機，不過，對於這玩意的盈利能力，吳達遒也只是淡淡評價為「或可盈餘」。
這汶南的煤礦被縣太爺佔了先，潘縣丞和陳典史自然不可能去搶這買賣，而潘啟生似乎早有盤算，立刻開口說道：「吳大人，您做的這產業，日後可是咱們蒙陰百姓的福澤啊，下官也有意東施效顰，準備拿出一些積蓄跟隨大人一起籌辦產業，其中您就拿兩成干股，畢竟這些產業都還需要大人您來親自指點……還請大人玉成！」
吳達遒為人向來清高，對於這捐官兒出身的潘啟生和陳達才根本看不上眼，不過這官場往來應酬，那早就是明規則，下屬送敬儀給上司，這種根本不存在貪瀆的說法，那是規矩！今天見這兩位非但客氣是奉上敬儀，而且還許了干股，只不過是讓自己開金口，剩下的活自然是由陸鴻來接手，他立刻樂呵呵的全盤笑納，這自然是不拿白不拿！
一屋子人其樂融融，觥籌交錯之餘，卻看見自家僕役領著錢胖子一臉的驚慌模樣出現在外面。
手機用戶可訪問wap.觀看同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