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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秋雨梧桐葉落時 文 / 沐水游

    「這雨是昨兒下半夜開始下的吧。」一大早起來就感覺到飄進來的空氣裡含著濃濃的水氣,屋裡也比平日冷了幾分,推開窗戶一看,就見外面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院中落了一地的樹葉,道上的青石板被雨水洗得異常乾淨,還未枯黃的草木也比往日添了幾分青翠。

    「是的,估計下了這場雨後,天氣就要變冷了。姑娘還是快把窗戶關上吧,萬一一會著了涼可就不好了。」沉香說著就上前幫著給關了窗戶,然後叫六兒進來收拾妥了,又命木香進來,一同服侍白文蘿。

    「你一會給我找把傘,我要出去一趟。」洗漱完後,沉香正給她梳頭的時候,白文蘿交待了一句。

    「一大早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讓小丫頭們過來傳話,說是今兒下雨,姑娘們今日就不必過去請安了,怎麼姑娘還要過去嗎?」

    「嗯,我是要去棲風院看看大奶奶,昨兒得了她一個瑪瑙鐲子,正巧今天率馬以把喜姐兒的小肚兜給送過去,也算是回禮了。」

    「姑娘這就繡好了!難怪昨晚那晚才睡,不過那鐲子是大奶奶給您的見面禮,哪還想著要您的回禮。」

    「其實也算不得是回禮,就當是我給喜姐兒的見面禮,一會木香隨我過去地。」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把那支戴慣了的金絲點翠蝴蝶釵遞給沉香,讓她幫著給戴上。

    正在一旁收拾東西的木香沒想白文蘿會點她,微愣了一下,看了沉香一眼,才應了一聲。

    收拾停當後,白文蘿挑了件夾絮的月白色領蘭花刺繡長襖和一條雪青撒花百褶裙換上。昨日下午大太太就著人送了好些新做的衣服過來,雖都是綾羅綢緞,可無論是顏色還是花樣,皆不顯張揚的同時又不減半分尊貴。白文蘿暗歎,周氏能年紀輕輕就越過二房年長她許多的林氏當了家,確實有些手段。至少眼光很準,知道什麼樣的東西配什麼樣的人,懂得在細微之處,無形之中拉攏人心。

    她們出去的時候,那雨又變小了點,如細絲般在空中輕輕飛揚。但即便如此,這麼一路走到棲風院的時候,她的鞋和裙子都沾濕了大半。木香才在走廊上收了傘,秦月禪就已經從裡屋走了出來,趕忙拉著白文蘿的手說道:「三妹妹怎麼偏選著這雨天過來了,瞧這小手冰涼的,這要著涼了可怎麼辦。」

    「早聽說嫂子的院裡種了株梧桐樹,我今兒起來一看這雨,就想著那秋雨梧桐葉落時到底是怎樣的一番景致。到底坐不住,就過來了。擾了嫂子的清淨,還望嫂子別趕我走才是。」白文蘿一邊笑著說道,一邊看了看院中那株高大的梧桐樹,只見冷雨細如絲,葉葉梧桐墜。

    「怪道老太太說你是個伶俐丫頭呢,瞧這張嘴這般能說會道的。哪捨得趕你走,我這也正悶得慌,求都求不來呢,快進來吧。」秦月禪說著就拉著她進了房間,然後又丫鬟趕緊把炭盆拿進來,給三姑娘烤一下衣服鞋子。

    白文蘿隨著秦月禪進去後,只見屋內陳設無一不顯奢華。正面小小一張添漆床,鋪著大紅金線牡丹吐艷錦褥,上懸著大紅銷金撒花帳子;床邊設一對梅花式樣漆小几,邊上兩張靠椅,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亦設有腳踏;兩邊又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並有一雕花鑲珠園肚香爐擺在其中,正有盈盈暗香從中飄散而出,慢慢充斥於室內;靠窗邊還有一長案,案上文房四寶擺設齊全,只見那長方端石琺琅盒暖硯中還有未干的墨跡,旁邊亦有未來得及收好的紙筆。

    白文蘿往那紙上一掃,見上頭落有詩句,便笑著說道:「原嫂子剛剛是在讀書寫字,想是我擾了嫂子的雅興了。」她說話的同時就往那案邊走過去,便見那張宣紙上規規整整地寫著幾句詩詞。

    玉爐香,紅燭淚,偏照畫堂秋思

    眉翠簿,鬢雲殘,夜長衾枕寒

    梧桐對,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

    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清秀的字體,寫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應是落筆遲緩了些,那上頭的墨比之前面明顯濃厚了許多。秦月禪來不及阻止,只好略帶責備地看了一眼候在旁邊的雙燕。雙燕微垂下臉,她沒想奶奶會帶姑娘進裡屋來,所以才沒收起那些東西。

    「哪是什麼雅興,就是閒著打時間罷了。」秦月禪不好這會數落雙燕,只好笑著走過去。說著就拿起那張宣紙,正要揉了,卻不想就露出底下那副未畫完的畫,是一支隨意勾勒出來的迎春花。她怔了怔,就是在畫這支迎春花的時候,外頭忽然下起雨來。她呆呆立了半響,驀然間感到一種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的淒涼……

    「姐姐真是好才藝,不但字寫得好,連畫也畫得這般好,可惜沒畫完。」白文蘿沒錯過秦月禪那一瞬間的愣神,她笑著讚了一句,又仔細看了那支迎春花兩眼。其實是很普通的筆法,有點像白描,但偏她看著卻有種眼熟的感覺。

    「三妹妹快別笑話我,今兒我是丟人現眼了!雙燕還不趕緊把這些東西收了,再讓三姑娘這般說下去我就沒臉見人了都!」秦月禪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著就把白文蘿拉到椅子那坐下,讓丫鬟上茶,又命另一丫鬟把炭盆給白文蘿挪近點。

    「對了,怎麼沒見喜姐兒,我還有東西要給她呢。」白文蘿笑了笑,順著她坐下後,便把之前包好的那件百福字肚兜遞給秦月禪。

    「昨晚鬧騰到半夜,今兒起來後吃了點東西,我瞧著她還昏沉沉的樣子,便叫奶娘把她抱回去再睡一會。」秦月禪輕輕一笑,唯有說起女兒她面上的表情才真正顯得柔和了不少。她說著又看了看白文蘿遞過來的東西接著道:「三妹妹也太客氣了,就是個小娃兒,你還費什麼心給她東西的。」

    「就是我閒著的時候,繡了件肚兜而已,不是什麼貴重東西。」

    「嘖嘖,三妹妹這禮可比什麼金啊玉啊的貼心多了!難為你小小年紀,繡活就做得這般好,真是把我屋裡的這些丫鬟全給比了下去!」秦月禪拿起那件肚兜,嘴裡不住地稱讚著。

    「嫂子說笑了,我原就是個粗丫頭,會這點針線不過是為了補助家用而已。」

    秦月禪聽了這話,抬起眼看了白文蘿一眼,見她面上並無拘謹地神色,便才說道:「如今進了府裡,過得還習慣吧。」

    「嗯,老太太和大太太對我都挺好。」白文蘿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輕笑著說道。

    秦月禪卻點了點頭,輕輕撫了撫手裡的那件肚兜,然後再小心包上。交給一旁的雙燕,讓她放好,一會就給喜姐兒穿上。接著又問白文蘿平日裡都做些什麼,這兩天可到過那圍園子裡看過,丫鬟們伺候得周不周到等等。聊了一刻鐘那樣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頭有哭聲往這傳來,秦月禪正待要問怎麼回事,就見一個頭微有些散亂的丫鬟哭著衝了進來。

    「奶奶、奶奶,是我錯了,求求您讓我回來伺候您吧,那丫鬟一進來就撲通的跪到秦月禪跟前,兩手抓著她的裙擺,一邊哭著一邊求著。此時她面上的妝容已經花了,看不清到底長的什麼樣,但光顧那輪廓還有那身段,絕對是美人胚子。

    「這是怎麼回事,平日裡頭的規矩都學到哪去了!」秦月禪似乎被她忽然這麼衝進來給弄懵了神,怔了好一會才低聲喝了一句。外頭兩個婆子趕緊跟進來要把她拖出去,可是那丫鬟頓時就抱住秦月禪的腿,像抱住一根浮一般。那兩婆子怕傷到秦月禪,不敢太用扯,因此一時耐她不得。

    「奶奶,是我錯了,我不該癡心妄想,我知道錯了,讓我回來陪伺候您吧,或者讓我去做粗活也行,只要別……」那丫鬟看著似一副害出去的樣子,也不聽秦月禪在說什麼,開子口就不打算再停下來。

    「住口!」秦月禪似真的急了,啪的一下就把手裡的茶杯重重的擱在茶几上,帶著那滾燙的茶水道了大半出來,有一點濺到那丫鬟手上,燙得她嚇了一跳,這才住了口。

    白文蘿默不作聲地坐在一邊看豐這一幕,即使那丫鬟面上的妝容花了,但是依舊能瞧得見她嘴角邊有一點淤青,看著像似勒痕;並且瞧她此時跪著的樣子,雙腿一直就有些微微抖,應該……大腿那附近也有傷;而且剛剛那兩位婆子拉她的時候,她身上的衣服被祉得鬆了些,露出脖子下面的一點肌膚,那裡,也有傷痕。

    白文蘿幾乎可以確定,這丫鬟,身上全是傷。

    「還不多進來幾個人把她拉出去,她現在神智不清,把姑姑娘嚇壞了怎麼辦!先給我堵住她的嘴!」秦月禪臉色有些女白,似氣急一般,朝外頭喊了一句,然後再不看那丫鬟一般。

    於是外頭又慌忙進來了三個丫鬟,並那兩婆子,終於一起合力把那丫鬟給堵住嘴,硬是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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