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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京州的天 文 / 沐水游

    「金子!」周氏坐在炕上,身上披了件酒紅色的銀鼠短貂,頭枕著金線莽緞的引枕,手裡拿著牡丹粉彩手爐,挑著眉毛看了看立在旁邊的柳家的,就問道:「那你問了,她們兩個都怎麼說?」

    「都說不知道這事,也是頭一回聽白姨娘說的。奴才當下就著人在那薔薇花架下尋了一通,什麼都沒有,也不知是不是埋在別的地方了,或是只有那兩姨娘知道具體地兒。」柳家垂著臉,抬起眼,小意地說道。她跟李嬤嬤是親戚,白文蘿進府的一天晚上,李嬤嬤被潑了水後還找她哭訴了一通,當時她雖是說了李嬤嬤幾句。但那事心裡卻是記下了,只是對方到底是正兒八經的姑娘,她哪敢有多餘的心思,可是一個不受寵的姨娘就不一樣了。只要尋著機會,指定能狠狠踩上幾腳。

    周氏手裡拿著小銅火箸兒,慢慢撥著手爐內的灰,微垂著臉,沒說話。柳家的也不敢多言,只站在那候著。

    老爺會給她金子?不管真假,周氏一想到這個,心裡就燒起一把火來!她閉了閉眼睛,把手爐交給旁邊的丫鬟,然後指了指几上的茶盞,馬上有丫鬟給她捧上前來,周氏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後才輕輕舒了口氣。把茶盞交給丫鬟,又把手爐拿在手中,稍稍平靜了下後,才開始細細琢磨起這事來。

    白姨娘進府不過才兩年多時間,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很受老爺寵,但是那會府裡每一筆銀子的去向,包括老爺俸祿的用度,她都一清二楚。剛開始時,老爺確實不時給那邊送些金銀飾衣料等,她也是知道的,雖心裡不快,但也都壓著,靜等時機。而且當時老爺送那邊的那些東西,也從沒有一件越過她去,要是送了那邊一支珍珠簪子,她這肯定會有兩支寶石簪子。所以真算起來,那些零碎玩意也值不了幾個錢,而且很快,白姨娘就失寵了。聽說白姨娘當時為了收買下人,四下蹦達,已經把大部分飾折成銀子,花去不少。

    難道真是因為她懷了身孕,老爺念著舊情,另外悄悄給了她東西沒讓自己知道!

    周氏想起白桂花那張風流嫵媚的臉,還有那雙總不安分亂轉的眼睛,她冷笑了一下,心裡暗罵了一聲賤人,然後就對柳家的說道:「眼下年已日近,府裡要忙的事情不少,不過是些沒影的事,別去費神了。你只去跟那幾個丫鬟囑咐幾句,讓她們都好好看著,若跟以前一樣,就沒事,若真有什麼動靜,馬上來告訴我。」

    柳家的一聽周氏這話,知道她不打算大張聲勢了,心裡不免有些失望,卻還是恭恭敬敬地應下了。

    「既然人已經死了,眼下又是年底,到底不吉利,你今晚就著人把她抬出去尋處地兒埋了了事。至於她的東西,要有值錢的,就都充入公中,然後另去帳房那領二十兩銀子給她娘家那送去,也算是咱府裡的一點人情。」周氏輕輕交待了幾句,倒不是她要放過這個可以清掃的機會,而是眼下時機不合適。其實就目前來說,那兩位姨娘對她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只是看著有些礙眼罷了。再說老太太心裡明鏡似的,她若真的做得徹底了,到頭來可能是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準那白桂花就是想要這個結果!所以臨死了還折騰出這點事來,想借別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掰一回局,可笑,她豈能如了她的願!她若真想打壓那邊,以後有的是機會,這日子,還長著呢。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年後,白玉堂就上京州了。他比瑞哥兒長那麼多歲,又是原配嫡子,若真從此以後就順順利利的,那她這些年來的心思豈不白費了!

    兩天後,老太太從楓林山莊那回來,原老太妃不過是年紀大了,這兩日偶感風寒,吃了兩幅藥,休息了幾日便也就轉好了。老太太這才放心地回來,進府後,剛歇一會,周氏就親自過去跟她說了白姨娘的事。老太太原本就不太喜歡那個長得一臉狐媚相的女人,再一聽生的又是女孩兒,更沒多少興趣,於是便道:「你處理好了就行,四妞兒以後就勞煩你帶著,只是奶娘還是要找好的,怎麼也是這府裡的姑娘,我今兒累了,改日再抱來我瞧瞧。」

    周氏應下,服侍老太太休息後,才退了出來,笑了。

    又過了幾日,白孟儒因公事回了西涼一趟,那會離年就剩下十天那樣了,府裡的各處門窗都新上了一遍油漆,並添了不少擺飾,整個兒煥然一新。

    白孟儒先去老太太那兒請了安,說了會話,才回了周氏這兒。周氏很高興,一邊為他寬衣,一邊笑著說道:「老爺怎麼提前幾日回來了,還要上去嗎?」

    「嗯,就待兩日,還得上去,臘月二十九才回。」白孟儒換了官服後,坐下喝了口茶,然後問道:「聽說白姨娘沒了?四妞兒這會誰帶著呢?」

    周氏心裡咯登地一下,面色一黯,就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是,難產,生了近一日一夜,正巧老太太又去了楓林山莊那邊。我那一整天都是急得沒奈何,孩子好容易生出來了,沒想她到底是去了。」她說完又是一歎,紅了眼眶。

    白孟儒面上也露出幾分悵然來,許久才輕歎一聲道:「她也是個可憐的!」

    周氏心裡冷哼一聲,嘴上卻體貼地開口道:「四妞兒是我帶著,前些天就給挑了個奶水足的奶娘,那孩子也乖巧,倒是沒怎麼哭鬧,多是靜靜兒睡著。老爺要不這會去看一眼,就安排在西面的廂房那兒。」

    白孟儒抬起眼看了周氏一眼,只見她面色溫柔,目光懇切,心裡不由得多了幾分感慨。這麼些年來,他基本上都是在外面為官,只把她留在這裡,不但要侍奉老太太、照顧孩子,還把這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十年了,她早褪去了當年的青澀嬌俏,但現在看著卻依舊年輕貌美。白孟儒忽然想起了自己當時因為白姨娘,似乎冷落了她一段時間,但她卻從未有過半句抱怨,心中不由得就多出幾分愧疚來,便搖了搖頭道:「晚上再過去看吧,我先陪你說會話。」

    周氏心裡一喜,便點了點頭道:「也是,這會四妞兒還睡著呢,老爺晚飯那會過去,她正好醒了,到時瞧著也開心些。不過老爺在這兒陪我說話,我固然很開心,只是這年節將近了,府裡事情雜亂,總會有人進進出出稟報正事情,我怕老爺會不耐煩。」

    「不礙事,你要有事只管跟他們吩咐去,我就是坐在這歇一會。」白孟儒說著又看了看這房間,見裡面的東西比之前自己走的時候,多了些金玉的東西。再一想剛剛回府的時候,看著整個煥然一新的大門,便又說道:「對了,今年的年節,不必跟住年那般大操大辦,只把需要用的準備一下就好。眼下……那上面情況不明,咱凡事還是盡量別惹眼的好。」

    「是……出什麼事兒了?」周氏一聽這話,心中一凜,趕忙問道。

    白孟儒想了想便說道:「是秦家那邊有些麻煩了,咱到底也算是與他家有聯姻,眼下形勢不明,萬事都要小心為上。」

    當時兩家聯姻,白家看著的是秦家手握兵權,秦家看中的是白家世家大族的影響力。而眼下,那邊出事,秦家被送到風尖浪口上,頂端的人又態度不明,似有坐山觀虎鬥之意。若秦家真因此敗落了,很有可能會牽連到白家。如今皇權已是正統,即便是世家,也要依附於皇權才能生存下去,一步都錯不得!

    周氏聽到秦有出事,心中感覺有些複雜,一來是喜一來是憂。喜的是,秦家若敗落了,白玉堂那可支持的力量就少了一大截;憂的是,若秦家的敗落牽連了白家,那還有什麼可爭的。這想來想去,最後還是盼著秦家別出事了才好。

    「老爺看……秦家會不會就……」周氏自個琢磨一會,便問道。

    「這事不一定,秦家那邊本就不太平,他們家裡一直以來就鬧得厲害。等著看吧,總之你記著咱這別太顯眼了,先過了今年再說。」白孟儒搖了搖頭,不欲多說。

    而就在這時,遠在京州那邊,眼下雖是大雪紛飛,但因年底了,多寒冷的天氣也擋不住百姓要過年的熱情。繁華的京都,街上具是一副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空氣中提前瀰漫著喜慶的味道。

    但不管外那街道如何熱鬧擁擠,這天子腳下,總有一些特別的地方,不但長年人煙稀少,而且那裡到處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即便那些地方並不像皇城附近一樣,不許平常百姓靠近,但是大家似都有自覺一般,沒事不會往那邊去。

    錦園,就是這麼一個地方。

    曲元把藥丸裝好後,出了屋子,看了看外頭整個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色,呵了口白氣,然後把門掩上,拿著匣子往東面的書房走去。一路行來,除了自己踩在厚厚地雪地上,出吱咯吱咯的聲音外,別的什麼都聽不到,這裡常常靜得讓他以為這是個無人居住的園子。

    曲元又呵了口氣,但他很清楚,這園子裡,沒有需要的時候,絕少能看到人影,但是只要有需要,隨時隨處都有可能跳出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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