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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9第十八回 文 / 東方句芒

    次日一早起來,慕汐顏梳洗了,便和炎無憂一起去前頭向羅氏請了安,又在一起用過早飯,方回了房,開了箱子用一方帕子將那四錠二十兩雪花官銀和自己攢下的那四兩多不到五兩碎銀子一併包了,放到自己袖袋中。

    進到書房中時,已是辰時一刻,丫頭彩硯已經在書房中等著她了。見到汐顏進房中後便上來蹲身行了禮,唇邊帶笑道:「大奶奶,今日奴婢卯時初就來了,早將這房中打掃擦拭乾淨,又將房中一應物事都開了單子,只等你來過目點了數接手過去,簽了名字,奴婢便可以出去回了夫人,這姑娘書房中的差事以後就是大奶奶管著了。」

    汐顏說了聲「有勞你了」便接了她遞過來的一張紙,上頭寫著這書房中用些什麼樣的書冊,筆墨紙硯,印章等等,還有各種東西的數量。

    「大奶奶且跟我來,我將這書房中的東西都依著單子上列著的指給你看,你點一點數。」彩硯一面說一面開始從炎無憂的那些寶貝的印章和硯台開始說起,「這一方是姑娘最喜歡的鱔魚黃澄泥硯,這一方也是她喜歡的龍泉磁硯……這一方印章是田黃凍,這一方是金裹銀,這一方是青田燈明,還有雞血大紅袍……」

    慕汐顏將這些硯台和印石依照丫頭彩硯所說一一過手點過。她並不識字,彩硯指著單子上那些羅列的物品時,她也只能估摸著清點。

    「這是姑娘的紫毫筆共三十二支……這是姑娘所用的澄心堂紙,這是玉板宣紙……這是塊徽墨千秋光,這是塊貢墨八仙上壽……」

    花了約小半個時辰,慕汐顏跟在彩硯身後才將炎無憂書房中的物品全部清點完畢,又在一式兩份的單子上兩人各自簽上自己的名字。汐顏的名字寫得歪歪扭扭的,相反彩硯倒寫得一手好字。

    兩人交接完了,彩硯便幫著汐顏將一些小的東西歸置好,才收拾妥當,卻見書房門口簾子一挑,身穿胭脂紅點赤金線緞子襖,珠色百褶裙,梳著一個墮馬髻,簡單插著一支白玉荷花簪的炎無憂款款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大丫頭彩墨,彩宣,彩書。

    彩硯一見到炎無憂進來即刻便上前蹲身福了福道:「奴婢彩硯見過姑娘。」

    炎無憂輕聲道:「起來罷。」又掃了站在彩硯身邊的慕汐顏一眼,見她今日穿了件湖色素面對襟襖,象牙色馬面裙,依舊梳了個單螺髻,發上插了一隻雲頭銀簪,看起來白淨清麗。

    慕汐顏見她的眼光掃向自己便也蹲身福了福:「汐顏見過姑娘。」

    炎無憂「嗯」了一聲便算是答應她了,轉臉過去看向彩硯問:「昨日聽我娘說你今日便要出去了麼?」

    彩硯點了點頭,有些哽咽道:「今日我已將這書房中的書冊筆墨紙硯等都點清交給了大奶奶,從今日開始便是由大奶奶當這書房中的差,服侍姑娘讀書寫字彈琴了……」

    炎無憂默然看了彩硯一會兒,見她低著頭,眼中蓄了淚,使勁忍著沒有落下來。她也知道這丫頭是打小在自己跟前服侍,這五六年了,一旦要出去自然是捨不得的。

    「彩墨,將我賞她的二十兩銀子拿來。」炎無憂看著彩硯對身後跟著的丫頭彩墨吩咐道,又說:「彩硯,今日彩墨她們知道你要出去,都跟了來,想和你說會兒話,送送你……」

    彩墨上前來將一方汗巾包著的二十兩銀子遞給彩硯道:「這是姑娘賞你的,你拿著罷。」

    彩硯接了,又向炎無憂行禮致謝,炎無憂將她扶起,嘴中道:「這些年你服侍我盡心盡力,這些銀子不值什麼,出去後好生過日子去罷。」

    等她站起來後,彩墨又將一包汗巾子包著的碎銀子遞了過去道:「這裡有十兩碎銀子,是我和彩宣,彩書的一點兒意思,你收下罷,我們這幾個打小一起進來服侍姑娘,如今你要出去了,我們也沒有好東西送你,只湊些散碎銀子表一表我們的心意。」

    彩硯忙推辭道:「這禮委實太重了,我不敢收。」

    在一旁的汐顏也知道這些大丫頭一月只二兩月銀,有些人還要拿這銀子出去養活外頭的一家老小,一人湊三兩多銀子出來也確實重情重義。

    炎無憂見彩硯和彩墨推來推去便說:「彩硯,你不收倒顯得生分了。」

    這話一說,彩硯只能收下,嘴中只不停的對彩墨等人稱謝。又說了幾句話,彩硯便把一張單子叫給慕汐顏,辭了炎無憂,自己拿了另一張單子出去回覆羅氏。

    「彩墨,你們出去送送她。」炎無憂走向書房中花梨木大理石書案前坐下,對站在自己身旁的三個丫頭說道。

    彩墨等人便依言陪著彩硯出了書房往外行去。等這些丫頭都出去後,書房中一下子靜下來,只剩慕汐顏和炎無憂時,汐顏還有些霧沌沌的,站在原地不挪窩兒。

    炎無憂坐在書案前略坐著等了一會兒,見站在自己身後的人沒有任何動靜,不由想到,那人是怎麼了,昨日聽娘說她不是已然對書房中的事都上手了。怎麼自己今日進了書房,她卻是這般遲鈍?難不成她還在生氣,為著昨日輸了銀子的事。這麼一想,炎無憂幾乎是立刻肯定,那丫頭定是為這個在和自己置氣呢。

    輕輕咳嗽了一下,將書房中的沉寂打破,慕汐顏也回過神來,立即想到彩硯說的「我家姑娘進書房中第一件事,便是要將提前泡好的一盞六安茶奉上」。

    於是慕汐顏忙將早泡好的那盞六安茶用一個填漆小茶盤托了,走到那張花梨木大理石書案前,輕輕放到書案上輕聲說了句:「姑娘,喝茶……」

    炎無憂將那盞茶從茶盤上端起,揭開茶蓋,淺淺抿了一口便面無表情的說:「涼了……」

    慕汐顏聞言微微有些愕然,這茶是按照彩硯所說「我家姑娘一年四季中,春秋是辰時三刻進書房中,辰時二刻便將她喜歡喝的六安茶泡好,等她進書房中時那茶不燙不涼,正好喝」所泡的。可她居然現在說涼了,那意思是要重新泡麼?

    在心中微微有些抱怨這又美貌又斯文的人真是挑剔,慕汐顏只能說:「那姑娘稍等,我去替你再泡一盞。」

    炎無憂「嗯」了一聲,將那盞只抿了一口的茶盞重新放回到填漆小茶盤中,如玉雕般的手指輕輕放在書案上敲著。慕汐顏看著她的手指差一點又走神了,可是她明白人家那意思是等著她快些泡茶來。

    收回視線,慕汐顏端了茶盤出去外頭叫廊子下的小丫頭去洗了茶盞,另灌了一瓷壺沸滾的水來,用茶盤托進書房中來,又用小銀勺舀了些茶葉重新泡了盞茶端到炎無憂書案旁放下道:「姑娘,茶泡好了,請喫茶罷。」

    那時炎無憂也不知從哪裡找了本書拿在手中看著,聽身邊兒人叫她喝茶,便用眼角餘光掃了眼茶盤,將那盞茶一隻手端起,又看慕汐顏一眼。

    慕汐顏愣了楞,這是什麼意思?又見炎無憂看過她後又看了眼茶盞,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便明白了,原來那茶蓋還在上面蓋著。會意過來後,不由得又在心中叨咕了兩句,這位還真是做派十足的官家小姐,就只差人將那茶端到她唇邊去餵她了。

    心中雖念叨著,但她一隻手卻是伸過去,將那茶蓋輕輕揭開,順勢撇了撇浮茶。炎無憂待她撇了浮茶,轉回頭去繼續看書,一隻手將那茶盞端到唇邊抿了一口……

    「噗!」一口茶從炎無憂嘴中噴出,噴到了左手握著的書卷上,書案上,衣襟前,裙子上……

    手一抖,那右手中端著的茶盞中蕩出了好些茶水。炎無憂手指被燙,再也端不穩那青花纏枝的茶盞,手指鬆開,眼看那盞滾燙的茶水就要落到她裙上……

    只聽得「匡啷」一聲,茶盞落下,落進了一個小小的填漆茶盤中,滾燙的茶水濺開,將一雙端著填漆茶盤的白皙纖巧的手霎時燙紅了一大片……

    原來是站在花梨木大理石書案旁的慕汐顏正將茶盤收起時,卻看到炎無憂噴出一口茶,手中茶盞落下,立刻想到她是被那茶燙著了,情急之下忙上前一步,用手中茶盤將那落下的茶盞接住。

    此時的炎無憂吐著舌頭,長眉微蹙,如玉般右手拇指和食指上詭異的浮現出緋紅。

    端著茶盤的慕汐顏瞧到她被燙紅的手,只覺又是著急又是羞愧,微張著嘴,支吾著不知該說什麼好,卻聽到那被燙的人搖頭說了一句:「蠢材,真是蠢材,連個茶也泡不好……」

    汐顏被她這麼說著雖心中又難過又委屈,眼圈兒都紅了,但還是擔心她被燙著了,忙將手中茶盤放下,從袖邊抽出汗巾替她擦拭衣襟上的茶漬,嘴中關切問道:「姑娘,可是燙著了,要緊麼?要不回屋去換個衣裳,再擦些燙傷的藥油?」

    炎無憂平日最愛潔淨,衣裙上不能沾上一點兒污漬,雖則這噴出的茶水只濺了少許在衣裙上,但顯然她已是坐不下去了。再有,慕汐顏那擦拭茶漬的手在她胸前擦著,碰觸到她胸前敏感之處,讓她有些稍稍的異樣。

    「你別擦了,我去換一換衣裳……」炎無憂將慕汐顏擦著衣襟前茶漬的手推開,驀地站了起來。

    慕汐顏正低著頭急急的替她擦那衣襟前噴上的茶水,被她推開手後,便也猛然抬起頭。恰巧炎無憂站起,兩人又挨得極近。

    「咚」一聲悶響後,炎無憂和慕汐顏齊齊「哎喲」一聲輕呼出聲。一人揉著下巴,一人揉著頭。原來慕汐顏猛然直起身抬頭時,正巧撞到了站起來的炎無憂的下巴上。

    這一撞又讓炎無憂那雪白優美的下巴也詭異的染上緋色。慕汐顏連著後退兩步,看著那冷清端麗的人此刻擰著眉,用沒有被燙著的左手揉著被撞紅的下巴,伸出另一隻被燙紅的手指著慕汐顏,氣結道:「你,你……」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莽撞的丫頭了,自己只不過是想藉著喝茶,稍微戲弄一下她,讓她多跑兩趟,沒想到,沒想到竟然弄巧成拙,也不知她是真笨,還是故意為之。

    慕汐顏揉著頭看著對面的炎無憂連連欠身致歉:「姑娘,都是我不好,毛手毛腳……」

    「哼!」炎無憂冷著臉對慕汐顏的致歉不買賬,放下那只指著慕汐顏的被燙得有些紅的手。拇指和食指的指尖隱隱傳來火辣辣的痛,使得她看嚮慕汐顏的上挑的鳳目中也微帶了些怒氣。

    被炎無憂怒目而視盯著,汐顏低著頭又是心慌又是慚愧。才將自己泡茶給她吃時,因她說茶涼了,便想她定是想吃燙一點,又見她在等著,便急急的端了來,誰料想卻燙著了她。燙著她倒也罷了,緊接著又撞到了她。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往常在娘家時,做事都甚是仔細,怎麼會頭一天在書房中來當差,便將這差事辦成這樣。

    偏偏慕汐顏又覺的自己嘴笨,不知道該怎麼去說些求她饒恕的好話,或者說些安慰她的話。其實她很想上前去拉起她的手看看,到底是燙著哪裡了,可燙傷了?看著她優美弧線的下巴上的紅,又想上去替她揉一揉。

    哎,自己怎麼這麼笨,這麼沒出息。汐顏一時之間只覺自己的自信心在碰上對面那個高高在上,又貌美又有才學的人後,瞬間垮塌了下來。

    猶豫了一會兒,慕汐顏還是怯怯的上前一步去拉她的衣袖,小聲道:「姑娘,且讓我看看罷,看燙著哪裡了?」

    炎無憂正在氣頭上,自然是不會讓她看的,甩開她手道:「不用你看,我這便出去與娘說,你也不合適在這書房中當差,還是把彩硯叫回來罷,又或者你也不用在我跟前服侍我。你這麼服侍我,我如何受得住?」

    這話一出,聽在汐顏耳中真算是個大大的嫌棄與打擊。心想,她的意思是不想自己在她跟前麼?也是,頭一天進書房中當差,便讓她受了傷,想來平日她作為千金小姐,何曾受過這些?

    既然她這麼嫌棄自己,不如自己去跟婆婆說,這書房中的差還是讓別人來當。可是轉念一想,如果這麼著,這闔府上下的人又會如何看自己?定會把自己當成無用之人了,說什麼也要爭一口氣,把這書房中的差事做下來,並且要做好,叫別人不會看不起她,她歷來不是一個遇到些不順便半途而廢的人。

    鼓足勇氣,汐顏絞著手指,咬著下唇,軟下聲音道:「還請姑娘恕我這一次,往後我定當小心伺候,再不會犯這樣的錯兒……」

    作者有話要說:催文的親們啊,且容我偷一偷懶罷,這夏天還沒有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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