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暮色如海潮般湧入視線 第三十五幕 我希望別人也會喜歡什麼都不會的我 文 / 年盛微

    「師兄，你有過被人歧視的經歷嗎？」韓慕兮突然轉移了話題，其實這麼久以來，楚子航的思路一直在跟著韓慕兮走。只是楚子航他自己沒發現。

    楚子航似乎沒有什麼可以被稱作「歧視」的經歷。他頂多就是小學時代被同學嘲笑說「繼父是為了睡他媽媽才讓楚子航上名牌小學」的。因此，他對於這個話題，無法開口。

    「像師兄這種在食堂刷臉吃飯的人怎麼會被歧視呢？」韓慕兮笑了，笑的很漂亮。她用手擋住陽光，於是陽光從她手指縫中洩下來。

    她繼續說道，「我是個孤兒唄，比不得你們。師兄你好歹有親爹後爹老媽；路明非的父母雖然在世界各地奔走但他還有叔叔嬸嬸和胖堂弟；諾諾雖然自稱孤兒但她確實有家人……不過我總覺得她是在嘲諷我。」她的眼眸出人意料的澄澈，像是嵌著亮色的琉璃。

    「以前我總期待有一天親爹親媽會喊著『寶貝寶貝你受苦啦』來接我，但我又不知道自己親爹親媽長啥樣……那個時候孤兒院裡的孩子都面黃肌瘦的，就我一個最為突兀。龍血會給人帶來不可思議的魅力，所以小的時候我就長得很漂亮。我跟其他孩子吃的是一樣的伙食，但他們都覺得是我搶了他們的東西。於是我被排擠，被歧視。他們對我拳打腳踢，尤其是那些女生。你知道的，女孩子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嘛。」

    韓慕兮就像是被精心製作出來的毫無瑕疵的布偶娃娃，那麼優秀那麼完美。所以楚子航一直認為韓慕兮生下來就是命特別好得寵於父母的孩子，但顯然他錯了，並且錯的徹底。

    「但我沒在他們面前哭。因為哭得越狠他們打得越歡。反正那種哭著向全世界求救的人，恰恰是那種誰都不願意救的人。」韓慕兮說這番話的時候，楚子航看見了她眼裡隱隱的不甘心。

    不過像他這種自尊心強烈的人似乎也不好說什麼。

    好像多年前的那個女孩穿越時光來到了楚子航面前，臉上帶著倔強的神色。

    真是個強女孩。

    「其他人都說『你父母不要你啦已經拋棄你啦』之類的話，但我總是固執地認為父母是迫不得已才把我送到孤兒院的。於是我畫了很多畫來想像自己父母的樣子，從三歲開始畫。各種各樣的都有。有穿白裙的漂亮媽媽，有短頭髮的賢惠媽媽，用鬍子扎我的爸爸……但是最後我發現我錯了。因為他們已經把我遺忘了，或許已經生下了新的弟弟妹妹。」韓慕兮頓了頓，她苦笑，「但我還是很愛他們啊，因為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啊！」

    那個小女孩的臉沁在陽光裡，她在笨拙的畫那些自己想像中的爸爸媽媽；小女孩的臉上呈現出倔強而驕傲的神情，她不要哭泣也不能哭泣；小女孩一個人坐在草地上給蔚藍天空上的雲朵挨個挨個起名編號，但最後它們都飄走了就再也沒回來……這些鏡頭在楚子航腦海裡閃現，就像是在看一部意義不明的文藝電影。最後這個小女孩的身影與這個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的身影相重合。

    楚子航想開口安慰她，可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女孩這種事情他向來不會做。

    「但是，我為什麼還要去想念已經把我拋棄的父母呢？」韓慕兮的眼眸反射陽光，她簡直美好的不像樣。

    楚子航忽然有點心動。這種外表亮麗內心孤獨骨子倔強的女孩最令人欣賞。

    「從前有個人只會開車，但他希望別人喜歡只會開車的他。」楚子航說道，他雖然大多數情況下都很淡定，但是說到那個男人的時候，他的面癱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韓慕兮愣住了。但她隨即說道，「我什麼都不會啊。但我希望別人也會喜歡什麼都不會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