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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5章 你當本王是沙包啊 文 / 月出雲

    秦玖出了鳳鳴閣後,才發現身上還披著顏聿的披風。舒榒駑襻方才在包廂看戲時,原本已經脫下來,去後台看顏聿時,覺得有些冷,便順勢又披上了,方才一說話,竟是忘記還給他了。秦玖讓枇杷在鳳鳴閣外等著,自己又折身返了回去。恰遇到盼馨從樓裡出來,她竟連妝都沒顧上卸,就匆匆出來了。

    秦玖心中一動,閃身躲在了樓梯拐角的陰影之中。不知為何,她此刻不太想和盼馨遇上。盼馨並沒有看到秦玖,她從秦玖身前不遠處漫步下樓,戲園的迷離燈光側照到盼馨的半邊臉龐上,那臉上胭脂紅粉,遮住了表情,但那雙秋水般的瞳眸中,明顯有絲哀傷。

    秦玖覺得,盼馨的哀傷,大約是來自於顏聿。她剛才出來時,其實就看出來顏聿不對勁了,因為他坐在椅子上,雙腿一直沒有動。方才看戲時,當顏聿扮演的李飛被鐵滑車壓在戲台上時,秦玖就覺得顏聿可能會受傷。鐵滑車雖說是道具,但還是有些斤兩的,被直接砸在腿上人肯定受不了,何況,顏聿的武功也不咋地。秦玖覺得顏聿應該是傷到了,所以也沒多說便逕自離開了。

    如今看到盼馨這個樣子,秦玖感覺自己沒猜錯。但是,讓她意外的是,這個時候,盼馨不是應該在顏聿身邊伺候的嗎,怎麼這就離開了?莫不是顏聿的四大美人來了?說起來,顏聿出行,不是美人當道,便是侍從如雲,排場極大的。

    秦玖上了樓,樓梯間靜悄悄的,她方纔的餘威還在,到了此時還無人敢來這裡,顏聿的侍從也不知被他打發到哪裡去了。

    秦玖推開了屋門,在滿架子戲服後,他方才坐的椅子上,沒有看到顏聿。只有一盞孤燈,在屋內灼灼燃燒。

    她環視一周,沒有看到顏聿,便將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搭在他方才坐的椅背上。夜風有些大,呼啦啦地吹過來,將窗戶吹得咯吱作響。秦玖不自覺朝著窗戶望去,這才發現梨木鏤空的排窗全部敞開著,而顏聿就坐在窗台上。

    他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頭低垂,雙手抱著膝。一頭烏黑的頭髮披散了下來,儘管頭頂已經綰了一個漂亮的髻,但披散的青絲還是長及腰際,隨風飄蕩著。

    燈光在他烏髮上鍍出一層橘黃的光,好似在水墨畫中添了飛金的一筆,又好似在悲愴的人生中注入了一碗辛辣的酒,開出來大朵寥落的花。

    悲愴、辛辣、寥落……

    秦玖很奇怪自己竟看著顏聿的身影,想起了這樣的字眼,她感覺他又回到了戲裡李飛的角色,和方才面對她時的涼薄淡漠截然不同。她原本以為,顏聿受傷,或許是意外,但此時卻覺得,或許不是意外,也許,是他故意受傷的。看來,蘇挽香和顏夙的婚事,還是讓他很受挫。

    或許,他只是用身體上的痛來緩解心中的痛。

    秦玖淡淡冷笑,這招沒用,她早就試過了。

    想用身體上的痛來緩解心中的痛,只能是痛上加痛。

    「淚珠兒又回來做什麼?」顏聿不知何時抬起了頭,唇畔揚起一抹慵懶的笑意,倨傲而燦爛。

    秦玖看著顏聿有些無賴的笑容,秦玖心中只浮上來一個想法,那便是:此人真沒白學戲,乃是戲子中高手中的高手。

    這變臉的功夫當真是高。

    秦玖淡淡一笑,嫣然若花,「我來還你的披風。」她其實有些不悅,就他們兩人時,顏聿老喜歡稱呼她淚珠兒。她多次反對,他多次不答應。如今,她也習以為常了。

    「這夜間風冷,九爺披著就是了,何必再還。」顏聿懶懶說道。

    「我可不敢欠判官的東西,為一件披風被抓到陰曹地府可就不值的了。」秦玖促狹地說道。

    顏聿聞言,仰面大笑。

    他的嗓音本來低醇而魅惑,但笑聲朗朗,嗓音渾厚,聽起來是似乎是真的高興。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如水泫然的笑聲,仿若濯濯清流,在原本沉悶的室內盪開。

    大約是笑得高興了,忘記了腿上的傷,顏聿翻身竟從窗台上躍了下來。足下頓時一軟,站立不穩。秦玖原本離顏聿並不近,見狀疾步走了過去,想要扶他一把。

    窗台邊,豎立著一個戲服架子,秦玖不小心碰在了架子一角,那架子頓時開始搖搖欲墜。另一邊顏聿一個站立不穩,乾脆整個人撞在了架子上。

    於是,戲服架子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終於成功地傾倒在地。

    那上面除了五彩斑斕的戲服,還掛著一些頭面,如此被撞翻,只聽得叮叮噹噹的聲音絡繹不絕。及至聲音停歇,再去看地面,只見得滿地華衣瀲灩,彩珠流轉。

    兩人面面相覷。

    一高昂魅惑一低雅妖嬈的笑聲同時在室內響了起來。

    雖聲線是不同的,但笑容一樣是燦爛的,笑聲一樣是愉悅的。

    秦玖只覺得一整夜的鬱結似乎都在這一笑裡無聲無息消散。

    室內的燈燭,不知被兩人的笑容所驚,還是燈油燃盡,爆了兩下燈花後,華麗麗地,滅了。

    室內,頓時一片黑暗。

    兩人的笑聲因突如其來的黑暗而頓了一下,其後,越發笑得暢快。

    秦玖邊笑邊道:「嚴王叔,你到底有多壞,連燈都見不得你笑,被憋滅了。」

    顏聿低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說的對,也許是被本王憋滅的,但並非因為我壞,而實在是因為本王的笑容太過傾城絕代的緣故。」

    這人到底有多自戀啊!

    過了片刻,秦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而從窗口映照進來的月光,映亮了滿地的珠光。那是頭面上鑲嵌的珠翠釵環發出的亮光。戲服不怕摔,但是這些頭面卻是怕摔的。

    「你慘了!你真的慘了!回春班的班主極吝嗇,這些頭面怎麼也得值幾百兩銀子,九爺等著賠償吧!」顏聿忽斂住笑意,正色說道。

    秦玖撇嘴道:「是你慘了吧,我怎麼記的,是你撞的。」

    「明明是你撞的嘛!」顏聿憋著笑道。

    秦玖瞇眼,「就是你撞的!」

    兩人正在爭執,走廊外響起了一道高曠粗豪的嗓音,「怎麼回事,嚴王叔走了嗎?這燈怎麼滅了?」

    兩人同時噤聲。

    秦玖一聽這聲音,就曉得是唱老生的。

    顏聿一勾唇,「九爺,你跑不了啦,班主來了。」

    秦玖眼珠一轉,瞧見大開的窗戶,嫣然一笑,「王爺,是你跑不了了才對。對不住,我也要先走一步了。」

    她縱身一躍,身姿輕盈地向窗台縱去。顏聿離窗台較近,但是他腿受了傷,怎麼也趕不上她溜得快。何況,他現在是坐在地上的。

    秦玖眼看著即將躍上窗台,低眸處,瞧見了被月光映亮的顏聿半仰的面龐。

    他的臉籠著一層淡淡的光暈,絕美的令人驚心。而他唇角帶著的那一抹玩味的笑意,是狡黠而邪魅的,在這朦朧月色下,似乎散發著妖氣。

    秦玖暗叫不好,顏玉衡怕是要使壞。

    果然,秦玖一隻腳方躍到窗台,另一隻腳的腳腕便被顏聿握住了。幸好,她雙手極是攀住了窗欞,這才沒有被他拽下來。

    此刻,秦玖雙手攀著窗欞,一隻腳踏在窗台上,一隻腳被顏聿拽著,以極其古怪的姿勢掛在了窗邊。

    秦玖正考慮著要不要一腳將顏聿踹倒,就聽顏聿慢條斯理說道:「你要是打算踹我,我就將你的繡花鞋扒下來,讓你光著腳跑。」

    秦玖考慮到光著腳在街上跑太冷太不雅,有損她九爺的形象,於是瞇眼一笑,問道:「你想怎麼樣?」

    顏聿淡淡一笑,低眸望了望秦玖的腳腕,「九爺的腳丫長得可真是玲瓏秀氣。」

    秦玖咬了咬牙。

    「我可不想留下來賠銀子,怎麼著也得一人一半,撞翻戲服架子你也有份。你要跑,就帶我也跑。」顏聿慢條斯理道。

    「帶你跑可以,你的腿行嗎?」

    「當然能動,又不是瘸了!想不到九爺還挺關心我呢!」顏聿從地面站起身來。

    秦玖從窗台上躍下,瞥了他一眼,雙手在顏聿腰間使力一推,便將他送到了窗台上。她探頭瞧見枇杷正等在大街上,便毫不猶豫再在顏聿背上送了一掌,將他推了下去。

    「枇杷,接住!」秦玖冷冷喊道。

    顏聿哼道:「你當我是沙包啊!」

    當然,沙包是不能反抗的,逕直被拋到了大街上,枇杷適時過來,在他雙腳落地前,在他腳上輕輕一拍,一股大力托來,他輕飄飄落在了地面上

    雖是毫髮無損,但腿還是有些疼。

    秦玖隨後躍了下來,掃了顏聿一眼,「王爺,讓的侍從們帶著你走吧,告辭了。」秦玖上了馬車,逕自離去。

    顏聿負手站在街上,定定瞧著秦玖的馬車遠去。

    「王爺,人已經走遠了!」身後有人沉聲說道。

    顏聿轉首,身後站著一白鬍鬚老者,正是回春班的班主。

    顏聿笑道:「廖師傅。」

    廖師傅擄著鬍鬚道:「我好像從來沒聽過你這麼笑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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