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念黑白 55忽冷忽熱地傷害(精彩) 文 / 聖妖
蘇涼末幾乎一口氣跑出別墅群,車也沒開,像個遊魂似的不知道要去哪。
家裡現在空蕩蕩的,療養院更去不得,她其實從剛才跨出大門的時候就意識到,她最後還是要乖乖自己走回去,可當時的情況她忍不住,蘇涼末一步一步走向前,毫無目的。
所幸出來時沒把包給落下,蘇涼末打車想去朋友家,大學時候玩得好的幾個都在市裡面,她下了車掏出手機,可想想還是不敢聯繫。
萬一牽累到她們,占東擎那樣的人什麼事都能做得出。
她轉了公車,想去家裡看看。
蘇涼末站在小區門口,能看到她家所在的樓,這會已經傍晚時分,不少人家都亮起燈火,蘇涼末回想起以前,這是時間點媽媽總是買好菜在廚房忙活,蘇澤喜歡看動畫片,佔著客廳的電視機誰也不許調台。
蘇涼末本想進去,但現在家裡沒人,周邊鄰居肯定又開始議論紛紛,何苦進去接受那些狀似好心地詢問安慰,實則刨根究底的試探呢?
自己的生活,在別人眼裡哪怕再怎麼淒苦可憐,說到底不過是為他人添了飯後談資。
她轉身走出去,拉長的背影說不出的淒涼。
身後傳來腳步聲,蘇涼末眼見有人越過她擋在跟前,她停住腳步一看,自己竟被好幾人給圍在了中間。
「給二哥打電話,就說人我們逮著了。」
居然是相孝堂的人,她太大意,明知他們這會恨不得掀了青湖路的地盤要逮到她,居然還回家讓他們守株待兔。
在流簡來之前他們沒對她動手,只把她堵在原地一步都走不了。
流簡車子開得飛快,隔那麼遠都能聽到跑車的轟鳴聲,其中一個男人手撐到蘇涼末耳邊的牆壁上,流簡將車停穩後落下車窗。
「二哥,把她抓回去交給老大吧?」那男人說著要動手。
流簡手肘支於車窗外,他摘掉墨鏡,左手朝那些人揚了揚,「你們先走。」
「二哥?」
流簡把墨鏡丟向儀表盤,幾人見狀,趕緊離開。
蘇涼末深刻理解到什麼叫冤家路窄,她杵在原地沒動,流簡眼睛盯著她,似笑非笑也沒有別的動作,這樣僵持了許久,蘇涼末提起腳步,身後並沒有汽車發動的聲音,她拔腿就跑。
不過幾百米的距離後,男人一腳踩住油門,幾秒鐘就把她給追上了。
流簡像是存心耍著她玩,蘇涼末往哪跑他就跟到哪,她累得精疲力盡,索性站在馬路中央。
流簡的車堪堪停在他身側,蘇涼末雙手撐住膝蓋,望過去的視線正好同她相對,她氣喘吁吁,「你有完沒完?」
「沒完。」
「我說過了那次的事要找就找占東擎。」
流簡伸出手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拉近,蘇涼末腰幾乎撞到車門上,「那碼頭的事呢?我找誰算賬?」
「碼頭?」蘇涼末心裡其實跟明鏡似的,「我沒把你怎麼樣。」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一覺醒來就睡在地上,你給我用了什麼迷藥?」可流簡並不記得,蘇涼末要是真出手,他肯定會有所察覺,不可能不聲不響就這麼睡過去。
「你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蘇涼末打死不承認,「我可以發誓。」
流簡冷嗤,「女人的誓言最不值錢。」
蘇涼末緩過氣來,她直起身,「你究竟想怎麼樣?」
「上車!」
她又不傻,轉身又要走,流簡把車倒過去,「你是有多傻,要跟車子比速度?」
「可我又沒得罪你!」
「我讓你上車,不然的話就把你拖回相孝堂,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蘇涼末瞥他眼,她繞過車身坐進了男人的副駕駛座。這段日子跟在占東擎身邊,她能屈能伸的性子倒養得極好。
感覺到好像坐上了什麼東西,蘇涼末往座位上一摸,是包被她坐癟的避孕套,盒子開封了,一猜就知道是在車上用過。
蘇涼末滿臉嫌棄,把手裡的東西丟向儀表盤,「咦!」
她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說不定就在她坐得位子上面……
流簡看了眼,唇角勾勒出笑意,「難道占東擎上你的時候從來不帶套子?」
蘇涼末臉漲紅,腦子有病!但占東擎要她的幾次確實沒帶套。
「杜蕾斯超薄型的,比凸點那些要舒服,我推薦給你,」流簡目光落向前方,「不過這是我的感受,以後用了你也要告訴我聲,畢竟那種事雙方都要愉悅才行。」
蘇涼末脊背冒出冷汗,她望向緊鎖的車門,看來她是遇上變態了。
她有些後悔那麼衝動就跑出來了。
流簡眼睛透過內後視鏡堂而皇之看著蘇涼末的神色,他就是故意的,一個小姑娘還不經嚇?看她以後還當他的面張狂。
他拍檔加速,車子猶如離弦之箭飛馳在路上,流簡開車很橫,不要命似的,好幾次都差點跟正常行駛的車要撞上,前面有交警,蘇涼末想著這回他總不能把馬路當成練車場,沒想到流簡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車子直直壓過黃線開出去。
交警似乎想攔,但看了看車牌號,又縮回去。
蘇涼末的這點小心思哪裡能逃過流簡的眼睛,「你只要告訴我,你當天是怎麼對我下藥的,我就放你走。」
「我說過沒對你下藥。」
流簡猛踩油門,蘇涼末趕緊繫好安全帶,這會是下班高峰期,他卻偏要上演出飆車的戲,蘇涼末被甩來甩去腦子發暈,流簡見她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他想起自己有次心情不爽,邊上坐著蘇宛,他也是開了快車,當即就把她嚇得驚叫連連。
這麼看來,蘇涼末還有點意思。
流簡慢慢把車速降下來,蘇涼末手往包裡面探去,他一把按住她的手腕,「這會我看你還怎麼逃。」
「你會把我帶到相孝堂嗎?」
「之前城北倉庫的事是占東擎干的吧?」
蘇涼末哪裡敢亂說話,「這是你們幫派之間的事,當時視頻裡那些話確實是有人逼著我說的。」
「你跟我說句實話會死?」
他以為他是誰啊,蘇涼末要真和盤托出那才是自找死路。
她甩開流簡的手,快速摸到包裡的手機,但流簡並沒有給她撥電話的機會,她把蘇涼末的手機連帶著包都丟向後車座,「敬酒不吃吃罰酒。」
流簡開車把她帶到一家娛樂會所,車還未停穩,蘇涼末就已經蓄勢待發,等車門鎖一打開,她立馬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流簡修長的腿跨出駕駛座,手臂搭在車的頂棚,也不急著追,他邊笑邊搖頭,彷彿她逃生的法子是多麼幼稚。
很快蘇涼末就被人拎回去,流簡揮手示意手下將她放開。
蘇涼末磨著腳尖,隨時有再跑的意思,流簡拍上車門向她走去,「你要再敢動一步,信不信我抱著你進去。」
她抬頭看向娛樂會所的標誌,這種地方一看就是銷金窟,千杯難買美人笑,拼的不就是錢?
蘇涼末邊走邊向四周張望,這兒應該是相孝堂的地方,走進去還不知道會怎樣,雖然時間還早,沒到真正夜生活的黃金點,但會所內已經聚了不少人,流簡打開其中的一間包廂,示意蘇涼末跟進去。
有小姐進來伺候著,流簡坐到沙發上,見蘇涼末站在原地不動,「你說我要是把你藏在這地方,占東擎能找著你嗎?」
「你為什麼非和我過不去?」
流簡揮手讓那小姐出去,「我的名聲毀在了你手裡,你當我好騙是不是?你要沒下藥我能睡在那種地方?」
說到底還是面上過不去。
流簡之前過的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可明槍暗箭的至少有個準頭,他栽蘇涼末手裡那次可真是莫名其妙,還弄得灰頭土臉。
他起身朝她走去,她自然要躲,可包廂就這麼點地,蘇涼末很快被他拉住手臂推進了沙發裡面。
流簡開始動手動腳,「讓我看看你把藥藏在了哪?」
「沒藥,我看你真的是需要吃藥!」
「嘴巴還硬是嗎?等我搜出來有你好看!」流簡掌心貼住蘇涼末腰際的肌膚,一把滑膩,柔到不可思議,他差點沒繃住,蘇涼末嘴裡開始咒罵,「流氓,混蛋!」
包廂門忽然被推開,流簡正暗自驚歎這手感,猛地被人撞破,心下來氣,「沒長眼睛是不是?滾出去!」
門口的人影呆呆定在那,包廂裡燈光昏暗,蘇涼末從流簡身下探出視線,一時也沒看清楚對方的臉,流簡指著門口,「耳朵聾了,滾!」
那人走進來,層層神秘的面紗被頭頂斑駁的燈光剝開,蘇涼末在看清楚對方的臉後,吃了一大驚。
流簡皺起眉頭,「你怎麼來了?」
「我猜你可能在這。」
這地方流簡也經常會帶蘇宛來,她自從跟著流簡後,他身邊的人都說他轉性了,不會再出去亂找女人,蘇宛甚至以為自己就是那個能降得住他的人。
她看出流簡的不悅,但並沒有走出去,蘇涼末伸手將男人推開。
「你為什麼會在這?」
流簡聽出蘇宛話裡的端倪,「你們認識?」
「何止認識,她爸爸是我親叔叔。」蘇宛目光自始至終落在蘇涼末身上,自然也看到她整理衣服的動作。流簡釋然,怪不得她們眉眼之間有些相似。
蘇涼末起身就要走,流簡把她按回去,蘇宛一看,心下瞭然,「你又看上她了對不對?」
流簡想著蘇宛年紀到底小,平時跟他鬧他也沒放在心上,這會看來真是沒完沒了了,「蘇宛,我跟你說過,你想走的話隨時可以走,但你要留,就擺正自己的位子,別多管我的事,煩!」
這話是當著蘇涼末說的,蘇宛更加下不了台,可她忍著口氣站在茶几前硬是沒說話。
這不是蘇涼末所熟悉的蘇宛,蘇宛驕傲,至少從來沒見她跟誰這樣低聲下氣過。
門是敞著的,一名男子敲了敲門板,「二哥,出事了。」
流簡站起身,臨走時對蘇宛吩咐,「看緊她,等我回來。」
出去之時又把門給反鎖了。
蘇宛居高臨下盯著蘇涼末,「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蘇宛,你不是在讀研究生嗎?」
「我的事不用你管,再說你又能好到哪去?」
蘇涼末從沙發上站起來,「我不想跟你吵,你有辦法讓我離開這嗎?」
蘇宛沉默,但眼睛裡的戒備很明顯,蘇涼末走向門口,「他剛才沒有對我怎樣,待會可就真的說不定了。」
窸窣的腳步聲輕而堅定,蘇宛手按住門板,她擋在蘇涼末跟前,「涼末,你說我們跟著這種人會有幸福嗎?」
占東擎和流簡,就是她們嘴裡的這種人。
「你明知道會彷徨,為什麼還要下這樣的決定?」蘇涼末不懂,蘇宛家境優渥,也不存在像她那樣的問題,照理說不可能會跟流簡有交集。
「我要說一見鍾情,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假?」
拋開所有的可能,似乎也只有這點能說得通。
蘇宛目光沉寂,她跟著流簡的日子都能數的過來,可她沉陷的速度卻快得猶如陷進了藻澤地,不給她掙扎的時間,就把心雙手奉給了那個男人。
「你以後自己一定要當心,能離開就盡量離開。」蘇涼末這席話是真心的,也沒想過之前的不睦,蘇宛從包裡掏出鑰匙,這是流簡以前給她的,她見蘇涼末連樣隨身的東西都沒有,又從錢夾內掏出點錢塞到她手裡,「應該又有客人鬧場,一時半會可能不會回來,你出去後趕緊打車離開。」
「我這樣走了,你怎麼辦?」
蘇宛伸手將蘇涼末往外推,「我好歹也是他的人,沒事。」
蘇涼末一隻腳已經跨出去,她忽然又折回身,「蘇宛,你待會聽到他回來就到沙發上躺著,他要是問起,你就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睡著的。」
「這樣行嗎?」
「可以的。」
蘇宛見蘇涼末的表情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在她拔腿離開後,蘇宛趕緊將門關上。
沒想到流簡回來的很快,蘇宛才在沙發上躺下來,就聽到門卡嚓被推開。
流簡目光掃過四周,空蕩蕩的哪裡還有蘇涼末的身影。
他長腿幾步來到沙發前,卻見蘇宛躺在那動也不動,她其實緊張地要命,但還是閉著眼睛裝睡,直到流簡輕拍她的臉,「蘇宛?」
她眼睛朦朧地睜開,流簡拽著她的手臂將她拉起身,「人呢?」
「我……」她實在難以開口,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我不知道,我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著?」流簡臉色一凝,「你記得她對你做了什麼嗎?」
「不記得了。」
流簡直起身,蘇宛抬頭看到男人滿面沉思,也不知在想什麼,但居然沒有衝她發火,他轉身就要往外走。
蘇宛拉住他的手腕,「你去哪?」
「你先回去。」
蘇宛不由跟著站起來,她伸手擋在流簡跟前,眼裡浸潤出一種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悲傷和哀切,「別去,就算為了我。」
「讓開!」
「我不讓。」
流簡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那好,今晚回你自己的家,以後也別再來了。」他伸手把蘇宛推到邊上,蘇宛趔趄幾下又衝過去抱住他的腰,「我才跟著你多久你就厭煩我了是不是?她是我妹妹,你別這樣!」
流簡掰開她扣在他腹部前的手,「你鬧夠沒有?煩不煩?」
「不夠!」
流簡頭疼地皺眉,女人他媽的都喜歡蹬鼻子上臉,才對她好一點就死皮賴臉巴著你恨不得娶她,他跟蘇宛不過是抱著玩玩才開始的,哪裡喜歡這種約束,「你就作死吧你。」
蘇宛眼見他砰的將門甩起,不用猜都能知道是去追蘇涼末。
青湖路的別墅群籠罩於夜色之中,華燈初上,天空潑墨似的烏雲也成群結隊聚往一個方向,占東擎聽著宋閣的回話,眼睛卻盯著牆上的掛鐘,似乎心不在焉。
韓增坐在邊上,額頭縫了幾針,這會沒跟以往那樣聒噪,只安靜地聽著。
占東擎雙手按向眉宇間,外面相孝堂的人一直在找蘇涼末,就這樣讓她出去會不會有危險?偏她性子倔,還扭頭就走,宋閣的話他半句也沒再聽進去,等他說完,占東擎疲倦地揮揮手,「你們先回去吧。」
蘇澤從房間裡出來,見到韓增還有些懼怕,他小跑著來到占東擎身側,「叔叔,姐姐還沒回來嗎?」
占東擎太陽穴一跳,被這突然的問話弄得心頭略有不安起來,他手掌揉著蘇澤的小腦袋,「你姐姐還在加班,打過電話讓你早點睡覺,明早起來就能看到了。」
蘇澤將信將疑,但畢竟是小孩子,「好吧,叔叔晚安。」
宋閣也看出占東擎今晚心不在焉,他朝旁邊的韓增遞個眼色,「擎少,那我們先回去了。」
韓增經過上次的事後,一時也不敢插嘴說什麼。
占東擎起身走到門口,他雙手插進兜內,眉間蹙起的煩躁已然越來越明顯,真不是個省心的東西,他嘴裡暗罵,人卻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人影逐漸融入進月色內。
她能去的地方並不多,占東擎先打電話給療養院那邊,確定她沒在那。
開著車又去她家,也沒在,只得順著街找,打她的電話沒人接。
蘇涼末跑出娛樂城時就在路旁等著攔車,但路口往來的都是些名車,幾乎把地方給堵死了,出租車根本進不來,她生怕流簡陰魂不散,也沒敢逗留,提著腳步就順車流跑出去。
占東擎成心想找人,那還不是揮揮手的事,他事先讓宋閣安排過人在蘇涼末家蹲守,原本是已經撤掉的,但下頭人說今天在小區外面看到蘇涼末上了流簡的車,沒看清楚裡面的男人,車牌號卻不會認錯。
蘇涼末拔足狂奔,她聽到後面車子追過來的狂嘯聲,可她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她連一步都不能停,更別說是打車,身後的幾輛車並排占道,蘇涼末只能往前,不能退後。
鞋子崴了下差點跌倒,蘇涼末彎腰把鞋子脫掉,不是她想赤腳,而是壓根沒時間穿。
心幾乎要跳出喉嚨口,蘇涼末當年被體育老師用影響高考成績這種話逼著都沒能跑出這樣的速度,流簡的車打頭,大燈的光線將她掙扎的每個動作都無限放大。
蘇涼末實在跑不動了,她癱倒在路邊,一口氣順不出來,臉色煞白。
幾輛車呈現半圓圈將她包圍,流簡也沒下車,刺眼的大燈裹住她顫抖的身影,蘇涼末抬起視線,眼睛狠狠盯著駕駛座裡的男人。
流簡將車的頂棚打開,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看她,「你倒是再跑啊。」
蘇涼末不屑一顧,冷冷地緩神後道,「你要不開這破車,說不定還跑不過我。」
「有點意思啊。」流簡伸手按了按喇叭,蘇涼末腳底疼得厲害,她環顧四周,偶爾也有車經過,但幾乎沒人會靠停,頂多就是好奇地瞅一眼,她站起身來,流簡下巴朝自己身邊點了點,「自己爬上來。」
一陣尖銳的聲音由遠及近,閃過來的強燈令在場的人都措手不及,流簡抬起手臂擋了下眼睛,蘇涼末趁機錯過他們的視線繼續向前跑,她揮著兩手扯高嗓門,「救命!」
車上的男人五官都沉浸在柔和的月光內,但這份柔和絲毫沒有令他緊繃的線條放鬆,救命?這會倒知道喊了。
蘇涼末看不清裡頭坐著的人,但僅有的希望令她不忍放棄,對方猛地踩住剎車,她心頭大喜,映入眼簾的只有男人白色的襯衣,在這樣赤寒陰冷的黑暗中,那抹顏色凸顯的如此極致。
他推開車門下去,蘇涼末已經跑到了能看清對方的位子,她猛地收住腳步,這才察覺到竟是占東擎。
身後似乎傳來吆喝聲,蘇涼末想也不想地衝向前,占東擎對於她突然地動作也有些怔神,她用力地衝進他懷裡,整個身體都在抖,雙手就像是籐蔓般纏住他的後背不放。
占東擎手臂環住她,眼睛對上還站在車內的流簡,蘇涼末在他懷裡劇烈地喘息,他卻莫名覺得心安,占東擎拉起蘇涼末的手將她拽往車內,「走!」
跟著流簡出來的幾人看到占東擎,一個個眼睛都紅了,「二哥!」
蘇涼末坐進副駕駛座,占東擎甩上車門,車子快速地往後倒,她看到流簡坐回了車內,占東擎伸手推她把,「繫好安全帶。」
流簡沒有出面,開了車自行離開了。
原先跟著的幾輛車卻忽然加速而來,占東擎車子甩過一個大的轉彎,蘇涼末難掩緊張,只見占東擎不知從哪找出來把槍遞給她,「拿著。」
蘇涼末明白,相孝堂一直想除掉占東擎,看樣子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你沒帶人來嗎?」
占東擎唇線抿得死緊,眼睛注意著身後死咬住不放的幾輛車。
砰!
有槍聲飛躍而來,防彈玻璃被彈出巨大的聲響,占東擎提速,蘇涼末時不時往後張望。
「這畢竟是御州,要被這幾人做了我以前可就都白混了。」占東擎冷不丁冒出句。
蘇涼末其實就想聽句安慰話,「那你給我槍做什麼?」
「萬一落到他們手裡,我要死了,你就沒有第二次能騙過相孝堂的機會了。」占東擎看似專注地盯著前面路況,蘇涼末騙過槍子的那次不得不說僥倖,他現在想來也有些後怕,若不是槍子長了個白癡腦袋,她這會還能好好地坐在自己身邊嗎?
蘇涼末其實並沒有多害怕,開過幾條路,四面八方又湧出不少的車子,占東擎朝後視鏡看了眼,直接切准方向回青湖路。
車子停在院子內,蘇涼末把手裡的槍遞還過去。
占東擎把東西放回原位,率先推開車門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說不出的感覺,負氣跑出去時多麼傲骨凌然,這會卻要乾巴巴地跟在他身後回來,蘇涼末合上車門,占東擎走在前面,頎長的身形拉得長長的。
她走了兩步才覺得腳下疼痛難忍,占東擎半晌不見她跟上,轉過身看著杵在原地的蘇涼末。
鋪設鵝卵石的路讓她傷痕纍纍的腳寸步難行,占東擎這才注意到她沒穿鞋,他又折身來到她跟前,「能走嗎?」
蘇涼末踮著腳,卻還是點點頭。
「那你走個我看看?」占東擎見她垂下頭,攔腰抱起她往裡走。
蘇涼末的手鬆也不是,環住他也不是,只得任由他抱起自己來到二樓,占東擎步子沉穩,每走一步蘇涼末都能感覺到男人結實的胸肌摩擦得她腰側氧意連連,無心挑逗,卻自成魅惑。
占東擎讓她坐到床沿,氣氛一時陷入僵硬,誰也沒有先開口。
蘇涼末雙手撐在兩側,占東擎先進浴室洗澡,出來時見她還維持著先前的姿勢,「腳還痛嗎?」
她垂著腦袋搖搖頭。
占東擎圍了條浴巾逕自坐到蘇涼末身邊,他手朝她下巴一挑,她抬起的視線對上他。
「氣還沒消呢?」
蘇涼末任由他挑著,「我沒氣,這是你的地方,你都讓我滾了我當然不能死皮賴臉待著。」
占東擎不由失笑,「你是第一個能跟著我睡覺的女人,還分我的地方你的地方嗎?」
蘇涼末著實被這句話給驚了一跳,都說女人善變,她深覺這句話應該用在占東擎身上,他把半濕的毛巾搭向蘇涼末肩頭,「這次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但也別仗著我對你的寵再無法無天。」
「你不讓我見我爸,總要給個理由。」她話說得很輕,但占東擎還是一字不落聽進耳中,「沒有理由,你跟著我就要習慣。」
蘇涼末小臉一沉,占東擎見她跟個小乞丐似的也就沒和她再計較,他雙手捧住她的臉,「怎麼會惹到流簡?」
說起這人,蘇涼末憤憤不平,咬了牙道,「他是個變態。」
占東擎唇角微翹,「在你眼裡不是變態就是禽獸。」
「不是,」蘇涼末頗為認真,「上次在碼頭他說要我的命,我沒法子,讓他睡了一覺,這回……」
「什麼?你讓他睡了?」
蘇涼末愣了愣,回味自己剛才的那句話,「我什麼時候說我被他睡了?你腦子裡想什麼呢?」
占東擎臉色這會還有些難看,「你說話不懂得先在腦裡過一遍嗎?」
「我就是沒說過!」
占東擎頭疼,「好,你讓他睡著了,這回怎樣?」
繞半天才回到正題,蘇涼末繼續開口,「這回我在家裡的小區外面被他遇到,他非要我說清楚給他下了什麼藥,可他又覺得憑我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多虧蘇宛,是她把我放出來的。」
占東擎手探向蘇涼末後腦勺,將她向自己壓近,「以後還敢這樣亂跑出去嗎?」
「我真嚇死了,我以為回不來了。」
蘇涼末心有餘悸,剛才在車上被追殺的一幕還歷歷在目,占東擎沒有多說,畢竟這樣的事他經歷得多,兩人誰也沒提及先前的爭吵,他起身要抱她,「給你放好洗澡水了,好好泡泡。」
蘇涼末身子一陣輕盈,人已經落進他懷裡,占東擎把她抱進浴室,蘇涼末扭扭捏捏不肯脫衣服。
男人試了下水溫,「趕緊的,這麼讓我伺候著你還是第一個。」
蘇涼末只得脫掉髒污的衣服,占東擎就坐在按摩浴缸的邊緣,上半身光裸,試水溫的手撐在腿邊,他抬頭看向蘇涼末,「過來。」
她踮著腳尖上前,占東擎將她抱起後放入浴缸內。
「占東擎?」
「幹什麼?」男人專注手裡動作。
「其實你不凶的時候挺好的。」蘇涼末唯一談過的男朋友就是衛則,但兩人相處簡單,她也沒試過被人這樣抱來抱去伺候著。
占東擎手裡動作頓住,黑曜石般的眸子落向蘇涼末,他目光深邃,臉被身後的燈光給模糊,說出的話卻是清晰明朗,「那你會愛上我嗎?」
她沒想過,儘管占東擎有片刻讓她動容,但蘇涼末還不至於被沖昏頭腦,「不會,」她連彎都不會轉,「因為我見識過你的殘忍,見識過你世界裡面的陰暗,正是因為什麼都見過,所以我才能讓自己置身事外。」
「好一個置身事外!」占東擎手猛地收回,蘇涼末背部砸進水裡,兩條纖長的腿撲騰幾下,腦袋沒入水中連嗆幾口水,占東擎就這麼站在邊上看著,眼神慍怒冰冷。蘇涼末鼻子發酸,好不容易撐起身,頭髮濕漉漉貼在胸前,她眼睛疼得睜不開,誰讓他還好心地在水裡倒了精油。
蘇涼末雙手瞎摸,一把抓住占東擎裹住下半身的浴巾,她使勁扯,占東擎臉色越發鐵青,「幹什麼!鬆手!」
「我眼睛疼,給我擦擦,好疼!」
占東擎才要制止,蘇涼末人一邊湊過去一邊用力扯,總算把浴巾給拽到手裡,她反覆擦著自己的眼睛,占東擎冷哼,「也不怕長針眼,看看誰才是流氓。」
蘇涼末裝作沒聽見,反正她看不見,看不見……
男人轉身走出去,直到關門聲傳來,蘇涼末這才睜眼。
洗完澡,她穿著浴袍走進房間,並沒有看到占東擎的身影,連接陽台的落地窗向一側移開,窗簾拋出一個個圓形,蘇涼末用手撥開,看到占東擎倚著欄杆在抽煙,飄渺的煙霧聚攏在男人頭頂。
蘇涼末穿一雙軟底拖鞋,占東擎聽到動靜,在她轉身之際開口,「過來。」
她磨磨蹭蹭過去,占東擎換好了睡袍,掐熄手裡香煙,「肚子餓嗎?」
「餓。」
「餓你不會吱聲?」
蘇涼末被嗆得無語,占東擎挺起上半身,她以為要下樓吃飯,腳挪動一步卻見占東擎依舊立在原地,蘇涼末不得不站到他邊上。
「你說不會愛上我,為什麼?」
她張張嘴,卻說不出理由,似乎也不是因為衛則。
「你也沒想過跟我長久不是嗎?占東擎,既然我遲早要退出你的世界,不愛你不是更好嗎?免得給你帶來更多的困擾,以後想起來,覺得我還是個頭疼的人呢。」蘇涼末故作輕鬆,占東擎雙手撐直,轉過去看向她。
「頭不頭疼你不用替我擔心,只要有天想來不會心痛就好。涼末,沒必要時刻提醒自己避開我,你就算不愛,但等有一天想愛的時候,至少別阻止自己,給自己的愛一條生路。其實什麼算兩個世界呢?哪怕都生活在光明的地方,可他的家庭接受不了你,你們還是融入不了,我的世界再陰暗,但我可以給你一個絕對照得進陽光的地方,裡面可以春暖花開,我也能保證這地方只讓你一個人待著,永遠不被人打擾,我哪怕能做到這樣,你還覺得我就一定跟你是兩個世界的人嗎?」
蘇涼末措手不及,他的話赤誠而堅定,每一句都由最簡單的字組合而成,沒有華麗的辭藻,卻這樣毫無預警地說到她心坎裡面去。
這樣的占東擎令她覺得陌生,比他拿槍殺人時還要令她震驚,後者是他在她心目中該有的形象,蘇涼末沒有回答他的話,扣住欄杆的手指卻在收緊。
占東擎看了她眼,折身走向臥室,「走吧,下樓吃飯。」
蘇涼末跟上前,耳根子一陣發熱。
她再有辨別的能力,卻也架不住一個男人深情款款的這席話,她可以不愛,卻不可能不心動,況且這個男人的魅力遠在任何人之上。
一輛車子飛馳而過,路人回過頭,卻只聽得見聲響,流簡開車向來毫無顧忌,他掛掉電話,這結局早在他意料之中,只不過那幾人急著要給槍子報仇,一個個紅了眼地自作主張。
他按響喇叭,別墅門自動敞開,才要將車開進去,突然從旁邊躥出來個身影飛快地拉住他的車門,他定睛細看,是蘇宛。
流簡先前打過電話回來,吩咐保鏢別再讓她進來。
「你是來取東西?」他看著前方,甚至不想多浪費在她身上一眼。
蘇宛雙手緊握,「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我不是讓你走嗎?」
蘇宛十根手指頭因用力而泛白,「我還有什麼東西能帶走的?」除了他的心,她什麼都不要。
流簡顯得不耐煩,「只要你看中的,都能拿走。」
「簡,」她喊著他的名字,「我不想走。」
流簡揮開她的手,蘇宛又抱住他手臂,「跟著你,我什麼都不要。」
他冷冷別過頭,眼睛犀利而冷酷,「原來你還抱著別的心思,蘇宛,你要真圖我的錢我反而能容得下你,我不喜歡玩不清不楚的曖昧,明碼標價多好?」
蘇宛心頭被他給深深扎根刺,但還是不肯放手,她鼻尖酸澀難耐,剛才蹲在這這麼久她實際已經想清楚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以後你的事我不會再管,簡,你讓我進去吧。」
流簡側過頭看她,「也不會要求我對你平等?」
蘇宛點點頭,他們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沒有平等的,是她貪得無厭,是她異想天開。
流簡看她凍得瑟瑟發抖,想著蘇宛跟了他之後除去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外也沒有別的過分舉動,他將車門鎖打開,「上車。」
蘇宛並沒有過多的欣喜,她單薄的身影繞過車頭,僅僅十來步的距離,她就感覺自己墜入了一個墮落的深淵,沒人能拉她出來,而誰若想踏進一步,她定會拉著對方玉石俱焚。
有些人,一見誤終生。
蘇涼末吃過晚飯上樓,出去折騰一趟早就累得要死,沒想到占東擎精力好,在某種事上蘇涼末總覺得他有過人的體力和耐力,不知饜足。
每每他也都前戲做足,讓她嘗不到苦頭,蘇涼末雙手攀住男人的肩膀,她的身體沉淪在他懷裡,蘇涼末看著頭頂的燈飾,心下卻有茫然,她和衛則的這麼些年感情究竟算什麼?
占東擎發現她心不在焉,懲罰性的往她胸口咬去。
蘇涼末吃痛回神,陡然卻喊出一聲尖叫,她猛地將占東擎推開,「走開走開。」
占東擎胸膛接連吃了她好幾巴掌,蘇涼末見鬼似的去拉被子,她只顧環起自己,雙腿也從占東擎的身下撤出來,她包裹的像個粽子,占東擎就那麼**裸地定在大床中央。
「怎麼了?」燈光在男人精壯的後背打出一個個旖旎光圈。
蘇涼末滿面酡紅,神色怪異,在確定自己連個腳趾頭都沒有露出來後,這才低聲開口,「你爸就在床跟前。」
占東擎驚得這一下差點沒栽下床去。
看蘇涼末的樣子可不是開玩笑,他再低頭看看自己,床上除去蘇涼末裹身的那床被單外再沒有能蔽體的,占東擎撈起地上的浴袍穿上身,「在哪?」
蘇涼末指了指方向,「不過他現在背對著我們。」
占東擎繫好帶子,怎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選在這個時候?
「你問問我爸,當初那個電話是誰打的?」
蘇涼末盯著床尾的方向,「我就算問了,他說的話我也聽不見。」
「那他能聽見我說話嗎?」
「不知道。」
占東擎順著蘇涼末的視線望去,他臉色有種寂寥,儘管看不見,但他一直都相信蘇涼末的話,她說他在,他就肯定在。
「爸……」
蘇涼末不由傾起身,膝蓋跪著被面往前挪了幾步,「他肯定能聽見,他轉過身看了你。」
占東擎著急報仇,「是誰對你下的手?你為什麼會去那個地方?」
問完話,他轉過頭看向蘇涼末,蘇涼末眼睛從前方收回,「我真得聽不見他說的話。」
「那讓他寫,給他紙和筆。」
蘇涼末還是搖頭,「我上次發現手機的時候就想試,但是不行,可奇怪的是小小獸畫的圖我卻能看見。」
這些靈異的事占東擎不懂,蘇涼末忽然朝著那個方向又道,「別……伯父,這是小小獸,你別把他拎在手裡。」
占東擎一個頭兩個大,蘇涼末伸手朝占東擎指指,「小小獸是他的乾兒子,他很乖……」
占東擎說不出的怪異感覺,蘇涼末看來很著急,半晌後四周才恢復平靜。
「走了?」
蘇涼末點點頭。
占東擎手指朝額前輕敲幾下,「那小屁孩為什麼也在這?」
「我到哪他肯定就跟到哪,他沒別的地方可以去。」蘇涼末爬回去靠向床頭,占東擎只要一想到就渾身不舒服,「那晚上他也在?」
不會在他奮力馳騁的時候,旁邊蹲著個小鬼在觀望吧?
「蘇涼末!把你的人給我藏好了,要哪天突然冒出來……」把他嚇得不舉怎麼辦?
「你什麼沒見過還怕個小孩嗎?」蘇涼末見他板著張臉,「我跟小小獸交代過的,讓他不准隨便出來,今天看著實在熱鬧,小孩子嘛。」
占東擎無言以對,太陽穴突突直跳,蘇涼末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挺起身,「我可以讓伯父教小小獸寫字,以後他想說什麼,我們就能通過小小獸知道了。」
「那你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占東擎躺到蘇涼末身邊,又覺得這樣說並不貼切,「我爸沒有耐心,小小獸要纏著他鐵定天天挨揍。」
蘇涼末不以為意,仍舊裹一床被子不肯鬆開手。
但心裡真的會有陰影,以後占東擎想親熱的時候,蘇涼末總覺得占松年會從哪個角落冒出來,就算男人再憋不住,都只能在被子底下偷偷行事。
蘇康身體逐漸在恢復,蘇涼末也一天比一天急躁,蘇康想躲開占東擎離開御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趁著占東擎這天心情好,蘇涼末再次試探道,「我想去療養院見見我爸行嗎?」
「不行。」
「占東擎,我只是見他一面而已。」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面對男人地審視,蘇涼末強掩住心慌,「我有什麼事情可以瞞你的,我很想我爸媽,也不知道他身體到底恢復得怎樣了。」
占東擎合起手裡雜誌,「我會保證他們的安全,並且以後也會把他們送到國外,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你不是一直問我為什麼不讓你見面嗎?很簡單,哪怕今後他們不在御洲,但我掌握了他們的行蹤,我心裡也有個底,涼末,至少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能全心全意些。」
蘇涼末趕緊順桿子往上爬,「這跟我見不見面沒有關係,等我爸傷好之後,我就沒有別的機會再跟他相處了。」
「你見到你爸,不覺得會提醒自己你是因為什麼而跟我在一起的嗎?」占東擎仔細端詳著她的神色,蘇涼末使勁裝,「我早就說過,我跟你是心甘情願的,要不然誰都逼不了我,你就讓我進出療養院吧,再說我天天回來,又不會跑。」
占東擎伸手把她攬到懷裡,「這可是你說的,你爸不相信我,也不肯讓我安排他出去,你可別在背後跟我耍心眼。」
「不會不會。」
占東擎這邊算是答應了,可蘇涼末卻始終勸服不了蘇康點頭。
蘇康更是放下狠話,如果要他接受占東擎地安排,他情願留在這自首。
蘇涼末走出療養院,她是自己開車來的,這地方很隱蔽,一般也不會有人能跟到這。
她打開車門才要跨進去,一輛車子卻逕自開到她跟前,裡頭的人按了按喇叭,車窗落下,露出沈心黎唇角上揚的臉,「蘇小姐,真巧啊。」
蘇涼末心裡咯登下,沈心黎並未熄火,「找個地方聊聊吧?」
車子一前一後開出療養院,半途就有環境閒適的咖啡廳,沈心黎挑個靠窗的位子,「要是沒記錯的話,你爸是通緝犯吧?」
「你跟蹤我?」
「東擎派守在醫院的那些保鏢,我要想問的話好歹不會瞞我,」沈心黎旁若無人地拿出支煙點上,「你爸命挺大的,所以才要更加珍惜。」
「你有話就直說吧。」蘇涼末可不認為沈心黎是來好意提醒的。
她沒再拐彎抹角,用力抿口煙後道,「我替你保守這個秘密,你替我辦件事。」
「什麼事?」
「後天有批貨物要進港,具體在哪靠岸只有東擎知道,按著他的習慣應該會把資料存儲在電腦裡,到時候我要03尾號的那輛貨車,你幫我想辦法弄過來。」
蘇涼末溢出聲冷笑,「你把我當什麼,神偷嗎?」
「東擎把你帶在身邊也有段日子了,這點小事情都辦不成你憑什麼跟著他,放心,我不會跟他透露一個字,」沈心黎從包裡拿出手機,「現在你就算想把你爸弄到別的地方也來不及,一車貨物而已,東擎就算知道是你也不會把你怎樣的。」
「你既然想為什麼不自己問他要?」
沈心黎自嘲地聳肩道,「那也要他肯給啊。」
蘇涼末漫不經心回到家,蘇康說的沒錯,他去的地方必須沒有任何人知道,如果隨了占東擎地安排,說不定也逃不過像沈心黎這樣的人,她不想一輩子被人掐住脖子過日子。
但現在首先要解決的,是如何封住沈心黎的口。
跟占東擎明說肯定不行,沈心黎那樣的人指不定在背後能做出什麼事來。
蘇涼末倚著床頭看電視,卻心不在焉,占東擎的電腦放在三樓的書房裡面,她要想避開保鏢的視線進去很難,況且密碼都是加密的,她關掉電視在房間轉了圈,還是想上去看看。
走到三樓,書房門是敞開的,一縷燈光穿過門縫射到腳邊。
蘇涼末推門進去,占東擎蹙起眉頭眼睛盯著電腦屏幕,蘇涼末在門口給他倒杯水,保鏢見是她也沒有攔著,她裝作若無其事來到男人身側,「看什麼呢,這麼晚還不睡覺。」
一眼掃過去,蘇涼末記憶力一直好,紅色打頭的是日期,她算了算沈心黎給她的信息,又不敢表現得太過專注,她把水杯遞給占東擎。
男人拉著她讓她坐到自己腿上,這樣的姿勢更方便面對電腦。
占東擎伸手去關網頁,在窗口消失的一瞬間,蘇涼末看到至關重要的地點和時間。
龍港碼頭,晚八點半。
占東擎儘管未察覺,但蘇涼末一顆心已經跳到嗓子眼,她沒做過這種事,所以心虛的要命。
她安慰自己,說不定以後習慣就好。
一隻大掌冷不丁罩住她的胸部,「心怎麼跳這麼快?」
蘇涼末身體繃緊,目光從屏幕處挪開,「你又不是醫生。」
占東擎雙臂將她圈禁,「我是你一個人的醫生。」
「你是專治什麼的?」
「像你這樣身心寂寞的女人。」
蘇涼末感覺身子被騰空抱起,她心裡默默記下方纔的信息後回道,「你才身心寂寞。」
「就當我寂寞,那你給我治治?」
她的視線不小心從桌前掃過,電腦的屏幕已然暗去。
蘇涼末還是在猶豫,占東擎從來不跟她提起生意上的事,她也不問,到了交易的當天,占東擎只說晚上有事,吩咐她自己先睡。
她起床替占東擎拿來衣物,又幫他穿上,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清一色又全是名牌,似乎沒有一套搭配能令人挑出毛病。
蘇涼末雙手自他頸下第二顆扣子扣起,她刻意放慢動作,「上次聽見你和沈心黎吵,你媽媽是不是很討厭她?」
「你說呢?」占東擎低頭盯著她的小手,「我媽在那會兒好幾次差點要了沈心黎的命,那時我爸剛死,沈心黎嚇得只得去求霍老爺子,後來我媽一氣之下就出國了。」
蘇涼末漫不經心點頭,占東擎伸手將她的下巴抬起,「怎麼突然關心起這事來?」
她回過神,加快手裡速度,「我就隨便問問。」
占東擎手臂攬住她將她帶進懷裡,「是不是昨晚累壞了。」
「沒有。」蘇涼末也沒細想,直接回答。
頭頂傳來男人的輕笑,他伸手捏了捏蘇涼末的臉頰,「精力挺好的,孺子可教也。」
她卻完全輕鬆不起來,沈心黎的話壓在她心裡已經兩天了,蘇涼末跟占東擎下樓,吃完早餐後就各自出去。
她約上沈心黎,還是在前兩天見面的地方。
沈心黎比她晚到,她摘掉墨鏡坐到蘇涼末對面的位子上,「有事?」
「我已經知道貨物今晚幾點在哪個碼頭進港。」
「是嗎?」沈心黎欣喜有餘,目光卻在蘇涼末臉上逡巡,爾後她靠進沙發內,語帶戲謔,「行啊,你還真有點本事。」
「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
「我幫你弄到手之後,我想辦法讓我爸離開療養院。」裡面都是占東擎安排的人,蘇涼末要想獨自行動肯定行不通,沈心黎聞言,點煙的動作一頓,她抬頭看向蘇涼末,「這件事你應該找你的男人。」
「我不想讓他知道。」
沈心黎艷紅的唇角不由上翹,她傾起身,手肘支向桌面,「我可真算小瞧你了,可我為什麼要幫你?」
「就憑你有二心,你想要他的貨,還憑著夫人一直想除掉你,如果占東擎開口讓她回來的話,相信你的日子不會好過。」
「你敢威脅我?」沈心黎眼角已顯慍怒。
「這還是你提醒我的,既然你說派守在療養院的那些保鏢多少會賣你的面子,我想你弄個人出來應該不難。」要不是沈心黎找上門來,蘇涼末先前怎麼都沒想到過找她合作。
沈心黎點上煙,「這些事要瞞著東擎,看來你對他並不是全心全意。」
話語間多少帶有幸災樂禍。
「但如果我說我想見見夫人,他這個要求還是會答應我的。」
「行了,」沈心黎神色間閃過狼狽,「我只幫你把人帶出來,以後的事一概不管。」
「好。」
她就算想管,蘇涼末還得避開她。
沈心黎將煙灰彈入手邊的煙灰缸內,「到時候會有人在指定的路線處接你。」至於怎麼處理那批貨,也用不著蘇涼末再操心。
其實蘇涼末一點把握都沒有,宋閣是教會她不少,但並沒有教過蘇涼末怎麼截占東擎的貨。
她在外面轉了一圈,買了套寬鬆的男裝,還有一個假髮頭套。
貨物進港後的流程蘇涼末都知道,她看眼時間,拎著袋子進入快餐店的洗手間內。
出來時一頂遮陽帽往下壓,鬆鬆垮垮的藏青色衣服包裝出一個年輕男人的樣子,蘇涼末拉開門,正好有個女孩要上廁所,看到她這幅樣子嚇了一大跳,她從女孩身邊擠出來,半晌後聽到那人尖叫道,「流氓啊,色狼!」
蘇涼末拉起領子,快步走出大廳。
她打車來到城陽倉庫,運貨的車一般都會從這裡出發,蘇涼末站在外面,看到廂式貨車整然有序地停靠在車棚底下,其中一輛赫然是03尾號。
駕駛員們都在車上準備出發,有專門負責的人出來給他們發放號牌,城陽倉庫地處偏僻,正是因為這樣才能掩人耳目。
幾輛車相繼出發,蘇涼末相中的車排在最後,她躲在圍牆邊上,正好那司機中途上了個廁所,發車時間相較別人晚了一兩分鐘。
蘇涼末知道外面並沒有安裝監控,裡面的探頭就算能拍到門口的情況,應該也是模糊不清的。
車子出來時,她就站在兩顆茂盛的大樹中間,起始速度並不算快,蘇涼末瞅準機會跑出去,司機猝不及防只得緊急剎車,車子差點撞到林子裡去,蘇涼末一下蹲在地上沒起來。
司機嚇出身冷汗,探出頭罵道,「不長眼睛是不是?」
蘇涼末索性就地一滾。
司機還以為撞上了,趕忙推開車門下來,他走到蘇涼末身側,推了推她的肩膀,「沒事吧?」
她眼睛睜著,司機見她不說話,越發靠近,蘇涼末雙眼尤為黑亮,深邃的一旦跌入進去就很難拔出來,他頓時又覺得身體不受控制,困乏的厲害,蘇涼末伸手接住他歪倒的身體。廂式貨車正好擋住後面的視眼,蘇涼末拽住男人的腋下將他拖進旁邊的樹林內,出來時,已經換好了司機身上的工作服。
她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然後發動引擎,動作一氣呵成。
沒多久便跟上前面的車隊,蘇涼末想來佔東擎並不會親自出馬,他說過今晚有事,應該是還有別的應酬。
她把車開進碼頭,有人過來,她把號牌遞出去,那人踩著外面的踏板,單手勾住反光鏡,蘇涼末的帽簷壓得很低,露出鼻子以下的半張臉。
「新來的?」
蘇涼末只得點點頭。
「規矩可都懂?」
她看到儀表盤上的一包煙,拿過去遞給對方,那人把她的手隔開,「少來這套,在碼頭討生活也不容易,既然你是新來的送你句話,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離開後管住自己的嘴巴。」他把號牌還到蘇涼末手裡,下車時從煙盒內抽出兩支煙夾到耳後,「今天是擎少親自壓陣,你要打起一百分的精神來。」
蘇涼末咯登下,她連忙點點頭,伸手將車窗緊閉。
不遠處的倉庫內有微弱的燈光射出,船已經靠岸,正有人在安排卸貨,蘇涼末看到倉庫門忽然打開,為首的占東擎身姿挺拔,身後跟著宋閣。
他低頭和宋閣耳語幾句,占東擎逕自來到碼頭邊緣,他一條腿搭起,伸手掏出電話撥過去。
對方好像關機,他很快又把手機塞回兜內。
蘇涼末摸向口袋,出來時她刻意按了關機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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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識破,狠狠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