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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章 文 / 桐華

    孟玨回到長安,安排妥當其它事情後立即就去找雲歌,想問清楚心中的疑惑。

    到門口時,發現院門半掩著,裡面叮叮咚咚地響。

    推開門,看到廚房裡面一團團的黑煙逸出,孟玨忙隨手從水缸旁提了一桶水沖進廚房,對著爐灶潑了下去。

    雲歌一聲尖叫,從灶堂後面跳出,「誰?是誰?」一副氣得想找人拚命的樣子,隱約看清楚是孟玨,方不吼了。

    孟玨一把將雲歌拖出廚房,「你在幹什麼,放火燒屋嗎?」

    雲歌一臉的灶灰,只一口牙齒還雪白,悻悻地說:「你怎麼早不回來,晚不回來,一回來就壞了我的好事。我本來打算從灶心掏一些伏龍肝,可意外地發現居然有一窩白蟻在底下築巢,這可是百年難見的良藥,所以配置了草藥正在熏白蟻,想把它們都熏出來,可你,你……」

    孟玨苦笑,「你打算棄廚從醫嗎?連灶台下烘燒十年以上的泥土,藥名叫伏龍肝都知道了?白蟻味甘性溫,入脾、腎經,可補腎益精血,又是治療風濕的良藥,高溫旁生成的白蟻,藥效更好。你發現的白蟻巢在伏龍肝中,的確可以賣個天價。雲歌,你什麼時候知道這麼多醫藥知識了?」

    雲歌還是一臉不甘,沒好氣地說:「沒聽過天下有個東西叫書籍嗎?找我什麼事情?」

    孟玨卻半晌沒有回答,突然笑了笑說:「沒什麼。花貓,先把臉收拾乾淨了再張牙舞爪。」

    孟玨把雲歌拖到水盆旁,擰了帕子。雲歌去拿,卻拿了個空,孟玨已經一手扶著她的頭,一手拿毛巾替她擦臉。

    雲歌的臉一下就漲紅了,一面去搶帕子,一面結結巴巴地說:「我自己來。」

    孟玨任由她把帕子搶了去,手卻握住了她的另一隻手,含笑看著她。

    雲歌說不出是羞是喜,想要將手拽出來,卻又幾分不甘願,只能任由孟玨握著。

    拿著帕子在臉上胡亂抹著,也不知道到底是擦臉,還是在躲避孟玨的視線。

    「好了,再擦下去,臉要擦破了。我們去看看你的白蟻還能不能用。」

    孟玨牽著雲歌的手一直未放開,雲歌腦子昏昏沉沉地隨著他一塊進了廚房。

    孟玨俯下身子向灶堂內看了一眼,「沒事。死了不少,但地下應該還有。索性叫人來把灶台敲了,直接挖下去,挖出多少是多少。」

    雲歌聽到,立即笑拍了自己額頭一下,「我怎麼那麼蠢?這麼簡單、直接、粗暴的法子,起先怎麼沒有想到?看來還是做事不夠狠呢!」

    雲歌說話時,湊身向前,想探看灶堂內的狀況,孟玨卻是想起身,雲歌的臉撞到了孟玨頭上,呼呼嚷痛,孟玨忙替她揉。

    廚房本就不大,此時余煙雖已散去,溫度依然不低,雲歌覺得越發熱起來。

    孟玨揉著揉著忽然慢慢低下了頭,雲歌隱約明白將要發生什麼,只大瞪著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孟玨。

    孟玨的手拂過她的眼睛,唇似乎含著她的耳朵在低喃,「傻丫頭,不是第一次了,還不懂得要閉眼睛?」

    雲歌隨著孟玨的手勢,緩緩閉上了眼睛,半仰著頭,緊張地等著她的第二次,實際第一次的吻。

    等了半晌,孟玨卻都沒有動靜,雲歌在睜眼和閉眼之間掙扎了一瞬,決定還是偷偷看一眼孟玨在幹什麼。

    偷眼一瞄,卻看到劉病已和許平君站在門口。

    孟玨似乎沒有任何不良反應,正微笑著,不緊不慢地站直身子,手卻依然緊摟著雲歌,反而劉病已的笑容很是僵硬。

    雲歌瞇著眼睛偷看的樣子全落入了劉病已和許平君眼中,只覺得血直衝腦門,臊得想立即暈倒,一把推開孟玨,跳到一旁,「我,我……」卻什麼都「我」不出來,索性一言不發,低著頭,大踏步地從劉病已和許平君身旁衝過,「我去買菜。」

    臨出院門前,又匆匆扭頭,不敢看孟玨的眼睛,只大嚷著說:「孟玨,你也要留下吃飯。嗯,你以後只要在長安,都要到我這裡來吃飯。記住了!」說完,立即跳出了院子。

    許平君笑著打趣:「孟大哥,聽到沒有?現在可就要聽管了。」

    孟玨微微而笑,「你的胳膊好了嗎?」

    許平君立即使了個眼色,「你給的藥很神奇,連雲歌都活蹦亂跳了,我的傷更是早好了。你們進去坐吧!我去給你們煮些茶。」

    孟玨會意,再不提受傷的事情,劉病已也只和孟玨閒聊。

    許平君放下心來,轉身出去汲水煮茶。

    劉病已等許平君出了屋子,斂去了笑容,「她們究竟怎麼受傷的?和我說因為不小心被山中的野獸咬傷了。」

    孟玨說:「廣陵王放桀犬吃她們,被昌邑王劉賀所救。大公子就是劉賀的事情,平君應該已經和你提過。」

    劉病已的目光一沉,孟玨淡淡說:「平君騙你的苦心,你應該能體諒。當然,她不該低估你的智慧和性格。」

    劉病已只沉默地坐著。

    許平君捧了茶進來,劉病已和孟玨都笑容正常地看向她,她笑著放下茶,對孟玨說:「晚上用我家的廚房做飯,我是不敢吃雲歌廚房裡做出來的飯菜了。這段時間,她在裡面東煮西煮。若不是看你倆挺好,我都以為雲歌在熬煉毒藥去毒殺霍家了。」

    孟玨淡淡一笑,對許平君的半玩笑半試探沒有任何反應,只問道:「誰生病了嗎?我看雲歌的樣子不像做菜,更像在嘗試用藥入膳。」

    許平君看看劉病已,茫然地搖,「沒有人生病呀!你們慢慢聊,我先去把灶火生起來,你們等雲歌回來了,一塊過來。」

    劉病已看雲歌書架角落裡,放著一副圍棋,起身拿過來,「有興趣嗎?」

    孟玨笑接過棋盤,「反正沒有事做。」

    猜子後,劉病已執白先行,他邊落子,邊說:「你好像對我很瞭解?」

    孟玨立即跟了子,「比你想像的要瞭解。」

    「朋友的瞭解?敵人的瞭解?」

    「本來是敵人,不過看到你這落魄樣後,變成了兩三分朋友,七八分敵人,以後不知道。」

    兩個人的落子速度都是極快,說話的功夫,劉病已所持白棋已經佔了三角,佈局嚴謹,一目一目地爭取著地盤,棋力相互呼應成合圍之勢。

    孟玨的黑棋雖然只佔了一角,整個棋勢卻如飛龍,龍頭直搗敵人內腹,成一往直前、絕無迴旋餘地的孤絕之勢。

    劉病已的落子速度漸慢,孟玨卻仍是劉病已落一子,他立即下一子。

    「孟玨,你的棋和你的人風格甚不相同,或者該說你平日行事的樣子只是一層你想讓他人看到的假相。」

    「彼此,彼此。你的滿不在乎、任情豪俠下不也是另一個人?」孟玨淡淡一笑,輕鬆地又落了一子。

    劉病已輕敲著棋子,思量著下一步,「我一直覺得不是我聰明到一眼看透你,而是你根本不屑對我花費勁力隱瞞。你一直對我有敵意,並非因為雲歌,究竟是為什麼?」

    孟玨看劉病已還在思量如何落子,索性端起茶杯慢品,「劉病已,你只需記住,你的經歷沒什麼可憐的,比你可憐的大有人在。你再苦時,暗中都有人拚死維護你,有些人卻什麼都沒有。」

    劉病已手中的棋子掉到了地上,他抬頭盯著孟玨,「你這話什麼意思?」

    孟玨淡淡一笑,「也許有一日會告訴你,當我們成為敵人,或者朋友時。」

    劉病已思索地看著孟玨,撿起棋子,下到棋盤上。

    孟玨一手仍端著茶杯,一手輕鬆自在地落了黑子。

    雲歌進門後,站到他們身旁看了一會。

    明知道只是一場遊戲,卻越看越心驚,忽地伸手攪亂了棋盤,「別下了,現在勢均力敵剛剛好,再下下去,就要生死相鬥,贏了的也不見得開心,別影響胃口。」說完,出屋向廚房行去,「許姐姐肯定不肯用我的廚房,我們去大哥家,你們兩個先去,我還要拿些東西。」

    劉病已懶洋洋地站起,伸了個懶腰,「下次有機會再一較勝負。」

    孟玨笑著:「機會很多。」

    劉病已看雲歌鑽在廚房裡東摸西找,輕聲對孟玨說:「不管你曾經歷過什麼,你一直有資格爭取你想要的一切,即使不滿,至少可以豁出去和老天對著幹一場。我卻什麼都不可以做,想爭不能爭,想退無處可退,甚至連放棄的權利都沒有,因為我的生命並不完全屬於我自己,我只能靜等著老天的安排。」他看向孟玨,「孟玨,雲歌是你真心實意想要的嗎?雲歌也許有些天真任性,還有些不解世事多艱、人心複雜,但懂得生活艱辛、步步算計的人太多了,我寧願看她整天不愁世事地笑著。」

    孟玨的目光凝落在雲歌身上,沉默地站著。

    雲歌抬頭間看到他們,嫣然而笑。笑容乾淨明麗,再配上眉眼間的悠然自在,宛如空谷芝蘭、遠山閒雲。

    劉病已鄭重地說:「萬望你勿使寶珠蒙塵。」

    雲歌提著籃子出了廚房,「你們兩個怎麼還站在這裡呢?」

    孟玨溫暖一笑,快走了幾步,從雲歌手中接過籃子,「等你一塊走。」

    雲歌的臉微微一紅,安靜地走在孟玨身側。

    劉病已加快了步伐,漸漸超過他們,「我先回去看看平君要不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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