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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馨香盈室2 文 / 桐華

    「她不肯接受我們的道謝。」

    劉弗陵微點了下頭,未說話。

    雲歌說:「小妹只給我們三四個月的時間,以後的事情就要我們自己去解決。」

    劉賀笑:「還在為霍成君犯愁?不就是拿沒有子嗣說事嗎?照臣說,這也的確是個事。皇上,晚上勤勞些,想三四個月弄個孩子,別說一個,就是幾個都綽綽有餘了。臣倒是納悶了,皇上怎麼這麼多年一次都未射中目標?」

    劉賀的憊賴的確無人能及,這樣的話也只他敢說。

    劉弗陵面無表情,雲歌卻雙頰酡紅,啐了一聲劉賀:「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扭身匆匆走了。

    劉賀凝神打量劉弗陵,竟覺得劉弗陵的面無表情下,好似藏著一絲羞澀。錯覺?肯定是我的錯覺!劉賀瞪大眼睛,絕不能相信地說:「皇上,你,你,不會還沒有,沒有……難道你還是童子身……不,不可能……」

    太過難以置信,劉賀張口結舌,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劉弗陵淡淡打斷了他,看似很從容平靜地說:「朕剛才問你,羌族、匈奴的問題如何處理,你還沒有回答朕。」

    劉賀還想再問清楚一點,殿外太監回稟,劉詢求見,劉賀方把話頭撂開。等劉詢進來,劉弗陵又把問題重複了一遍,讓劉詢也思考一下。

    劉賀笑嘻嘻地回道:「西域各國一直都是我朝的隱慮,但他銘小力弱,常會擇強而依,只要我朝能克制住羌人和匈奴,他們不足擔心。何況還有解熒主在烏孫,撫慰聯縱西域各國,靠著她和馮夫人的努力,即使先帝駕崩後,最動盪的那幾年,西域都沒有出大亂子,現在吏治清明,朝堂穩定,西域更不足慮。最讓人擔憂的是羌族和匈奴,而這兩者之間,最可慮的卻是羌族的統一,羌族一旦統一,我朝邊疆肯定要有大的戰事。」

    劉弗陵點頭同意,劉詢神色微動,卻沒有立即開口。可殿上的兩人都是聰明人,立即捕捉到他的神情變化,劉賀笑道:「看來小侯爺已經想到應對辦法了。」

    劉詢忙笑著給劉賀作揖:「王叔不要再打趣我了。」又對劉弗陵說:「這事倒不是臣早想過,而是有人拋了個繡球出來,就看我們現在接是不接。」

    劉賀聽他話說得奇怪,不禁「咦」了一聲,劉弗陵卻只是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講。

    「皇上一定還記得中羌的王子克爾嗒嗒。克爾嗒嗒在賽後,曾去找孟玨說話,當著臣和雲歌的面,對孟玨說:『他日我若為中羌王,你在漢朝為官一日,中羌絕不犯漢朝絲毫。」』

    劉詢重複完克爾嗒嗒的話後,就再無一言,只靜靜看著劉賀和劉弗陵。殿堂內沉默了一會兒後,劉賀笑嘻嘻地說:「中羌雖不是羌族各個部落中最強大的,可它的地理位置卻是最關鍵的。橫亙中央,北接西域、西羌,南接苗疆、東羌,不僅是羌族各個部落的樞紐,也是通往苗疆的關隘,不通過中羌,倒奴的勢力難以涔入苗疆,不通過中羌,羌族也不可能完成統一,可一直主張羌族統一,設法聯合匈奴進攻我朝的就是如今的中羌首領。」

    劉詢點了點頭:「王叔說得極是。有明君,自會有良臣,讓孟玨這樣的人繼續為宮,並不難。只是據臣所知,克爾嗒嗒是中羌的四王子,上面還有三個哥哥,他若想當王,卻不容易,如果他和父王在對漢朝的政見上再意見相左,那就更不容易了。」

    劉弗陵淡淡說:「那我們就幫他把『更不容易』變成『容易』。」

    劉賀說:「克爾嗒嗒能想出這樣的方法去爭位,也是頭惡狼,讓他當了王……」他搖著頭,歎了口氣。

    劉弗陵淡笑道:「獵人打獵時,不怕碰見惡狼,而是怕碰見毫不知道弓匍厲害的惡狼。知道弓箭厲害的惡狼,即使再惡,只要獵人手中還有弓箭,它也會因為忌憚,而不願正面對抗獵人,但不知道弓箭厲害的狼卻會無所畏懼,只想撲殺獵人。」

    劉賀想了一瞬,點頭笑道:「皇上不常打獵,這些道理卻懂得不少。都是惡狼,也只能選一隻生了忌憚心思的狼了。」

    劉弗陵說:「這件事情只能暗中隱秘處理,我朝不能直接干預,否則只會激化矛盾。」他看向劉詢,「你在民間多年,認識不少江湖中的風塵俠客,此事關係到邊疆安穩,百姓安危,我相信這些風塵中的俠客定有願意助你的。」

    劉詢立即跪下,磕了個頭後,低聲說:「臣願效力,可是臣有不情之請。」

    劉弗陵淡淡應道:「什麼?」

    「此事若交給臣辦,皇上就不能再過問,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

    劉弗陵點頭同意,只叮囑道:「此事朕再不過問,只等著將來遙賀克爾嗒嗒接位登基。不過,你若需要任何物力、財力,可隨時來向朕要。」

    劉詢心中激盪,強壓著欣喜,面色平靜地向劉弗陵磕頭謝恩。等劉詢退出去後,一直笑瞇瞇看著一切的劉賀,坐直了身子想說話,轉念間,卻想到連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劉弗陵如何會想不到?他既然如此做,則定有他如此做的因由,就又懶洋洋地歪回了榻上。

    劉弗陵卻是看著他一笑,道:「多謝。」

    劉弗陵的通透讓劉賀暗凜,想起二弟,心裡黯然,面上卻仍是笑著……

    劉詢的新府邸,陽武侯府。

    霍成君不能順利入宮,對他們而言,應該是件好事,可劉詢總覺得孟玨心情不好:「孟玨,你好像很失望皇上不能納妃。」

    「有嗎?」孟玨不承認,也未否認。

    劉詢道:「皇上納妃是遲早的事情,就是不納妃嬪,還有個上官皇后。以雲歌的性格,可以容一時,卻絕不可能容一世,她離開是必定的事情。再說早知今el,何必當初?人未過門,你就三心二意,就是一般女子都有可能甩袖而去,何況雲歌?雲歌如今給你點顏色瞧瞧,也很對。」

    孟玨微笑著說:「侯爺對我的事情瞭解幾分?當et情形,換成你,也許已經是霍府嬌客。」

    劉詢未理會孟玨微笑下的不悅,笑問:「你不告訴我,我怎麼能知道?你究竟為什麼和霍光翻臉?」

    孟玨淡笑:「侯爺今後需要心的事情很多,不要在下官的事情上浪費工夫。」

    僕人在外稟報:「昌邑王來賀侯爺喬遷之喜。」

    劉詢忙起身相迎。

    劉賀進來,看到孟玨,什麼話都沒有說,先長歎了口氣。

    劉詢似解非解。

    孟玨卻已經明白,面上的笑容透出幾分寂寥。

    劉賀將雲歌拜託他帶給許平君的東西遞給劉詢:「全是雲歌給夫人的。雲歌還說,若夫人的傷已經大好了,可以選個日子進宮去看她。現如今她出宮不及夫人進宮來得方便。」

    劉詢笑著道謝。

    春天是一年中最有希望的季節,秋天的收穫正在枝頭醞釀。

    因為百花盛開的希望,連空氣中都充滿芳香。

    雲歌和劉弗陵並肩沿滄河而行。

    滄河水滔滔,從天際而來,又去往天際,它只是這未央宮的過客。

    雲歌看水而笑,劉弗陵也是微微而笑,兩人眼底有默契瞭然。

    「陵哥哥,你想做什麼?」

    雲歌的話沒頭沒腦,劉弗陵卻十分明白:「還沒有想好,想做的事情太多。嗯,也許先蓋座房子。」

    「房子?」

    「青石為牆,琉璃為頂。冬賞雪,夏看雨,白天望白雲,晚上看星星。」

    雲歌為了和劉弗陵面對面說話,笑著在他前面倒綴「你要蓋我們的琉璃

    小築?你懂如何燒琉璃?對呀!鍛燒琉璃的技藝雖是各國不傳之秘,你卻掌握著天下秘密,只此一門技藝的秘密,我們就不怕餓死了。」

    說著,雲歌突然瞪大了眼睛,十分激動:「你還知道什麼秘密?」

    劉弗陵微笑:「等以後你覺得無聊時,我再告訴你。只要你想,有些秘密保證可以讓我們被很多國家暗中培養的刺客追殺。」

    雲歌合掌而笑,一臉憧憬:「不就是躲迷藏的遊戲嗎?不過玩得更刺激一些而已。」

    劉弗陵只能微笑。禪位歸隱後的「平靜」生活,已經完全可以想像。

    兩人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向御花園行去。

    「小心。」劉弗陵提醒倒走的雲歌。

    「啊!」

    可是雲歌正手舞足蹈,孟玨又步履迅疾,兩人撞了個正著,孟玨半扶半抱住了雲歌。

    「對不……」話未說完,太過熟悉的味道,已經讓雲歌猜到來者是誰,亟亟想掙脫孟玨,孟玨的胳膊卻絲毫未松,將她牢牢圈在他的懷抱裡。

    劉弗陵伸手握住了雲歌的手:「孟愛卿!」語短力重,是劉弗陵一貫無喜無怒的語調。可波瀾不驚下,卻有罕見的冷意。

    雲歌感覺到孟玨的身子微微一僵後,終還是慢慢放開了她,向劉弗陵行禮:「臣不知皇上在此,臣失禮了,臣想請皇上准許臣和雲歌單獨說幾句話。」

    劉弗陵詢問地看向雲歌。

    雲歌,表示不願意:「你要說什麼,就在這裡說吧!」

    孟玨起身,黑眸中有壓抑的怒火:「我聞到不少宮女身上有我制的香屑味道,你身上卻一點沒有,你怎麼解釋?」

    「怎麼解釋?我把香屑送給她們,她們用了,我沒用唄!」

    孟玨微微笑起來:「這個香屑統共才做了一荷包,看來你是全部送人了。」

    雲歌不吭聲,算默認。

    「若一更歇息,二更會覺得胸悶,常常咳嗽而醒,輾轉半個時辰,方有可能再入睡……」

    「宮裡有太醫給我看病,不需要你心。」

    「雲歌,你真是條強牛!這是你自己的身體,晚上難受的是自己。」

    「你才是條強牛!我都說了不要,你卻偏要給我。你再給,我還送!」

    劉弗陵總算聽明白了幾分來龍去脈:「雲歌,你晚上難受,為什麼從沒有對我說過?」

    雲歌沒有回答。心中暗想:你已經為了此事十分自責,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想因為一點咳嗽讓你更添憂慮。

    劉弗陵又問:「孟玨既然有更好的法子治療你的咳嗽,為什麼不接受?」

    「我……」看到劉弗陵目中的不贊同,雲歌氣鼓鼓地扭過了頭。

    「孟玨,拜託你再制一些香屑,朕會親自監督雲歌使用。」

    孟玨向劉弗陵行禮告退,行了兩步,忽地回頭,笑對雲歌說:「藥不可亂吃,你若不想害人,趕緊把那些未用完的香屑都要回來。」

    雲歌鬱悶,送出手的東西,再去要回來?抹茶會殺了她的。

    「孟玨,你騙人,你只是想戲弄我而已。」

    「信不信由你了。」孟玨笑意溫暖,翩翩離去。

    雲歌惱恨地瞪著孟玨背影,直到孟玨消失不見,才悻悻收回了視線-

    側頭,碰上劉弗陵思量的目光,雲歌有些不知所措:「陵哥哥,你在想什麼?」

    劉弗陵凝視著雲歌,沒有回答。

    雖然孟玨人已走遠,可她眼中的惱怒仍未消。

    雲歌對人總是平和親切,極難有人能讓她真正動氣,一方面是她性格隨和,可另一方面卻也是雲歌心中並沒有真正把對方當回事情,只要不在乎,自然對方如何,都可以淡然看待。

    「陵哥哥……」雲歌握著劉弗陵的手,搖了搖。

    劉弗陵握緊了她的手,微笑著說:「沒什麼,只是想,我該握緊你。」

    晚上。

    雲歌正準備歇息,劉弗陵拿著一個木匣子進來,命抹茶將金猊熏爐擺好,

    往熏爐裡投了幾片香屑,不一會兒,屋子就盈滿幽香。

    雲歌嘟囔:「他的手腳倒是麻利,這麼快又做好了。」

    劉弗陵坐到榻側,笑讚道:「如此好聞的香屑,就是沒有藥效都很引人,何況還能幫你治病?免了你吃藥之苦。」

    雲歌不想再提孟玨,拉著劉弗陵,要劉弗陵給她講個笑話。

    劉弗陵的笑話沒說完,雲歌就睡了過去。

    孟玨所制的香十分靈驗,雲歌一覺就到天明,晚上沒有咳嗽,也沒有醒來。

    所以,這香也就成了宣室殿常備的香,夜夜伴著雲歌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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