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易老、恨難酬(8) 文 / 桐華
「她究竟是因為孩子,還是因為劉弗陵?」
許平君看到雲歌的姿勢,猛地明白過來,「雲歌有孩子了?」話剛出口,又立即意識到另外一件事情,「她小產了?」
許平君身子有些發軟,忙扶著榻滑坐到了地毯上,緩了半晌,才能開口說話,「孟大哥,你是男人,不懂女人的心思。男人是等孩子出生後,見到了孩子,才開始真正意識到自己做父親了,可女人卻是天生的母親,她們從懷胎時,就已經和孩子心心相連。小產後,男人也會為失去孩子難受,可他們依舊可以上朝,依舊可以做事,難受一段時間後,一切也就淡了,畢竟他們對孩子沒有任何具體的記憶。女人的難受卻是一生,即使以後有了別的孩子,她依舊會記得失去的孩子。」
孟玨的眼中是死寂的漆黑。
許平君還有一句話沒有敢說:何況,這還是劉弗陵的骨血,這個孩子是雲歌的思念和希望,是茫茫紅塵、悠悠餘生中,雲歌和劉弗陵最後的聯繫。
「孟大哥,雲歌的身體一向很好,孩子怎麼會小產?」如果是別的女子,也許會因為丈夫離世,悲傷過度而小產,可雲歌若知道她有了劉弗陵的孩子,只會更加堅強,好去照顧孩子。
孟玨一直沉默著,很久後,他才好似漠然地說:「是我強逼她喝的墮胎藥。」
「什麼?你……」
許平君猛地站了起來,揚手扇向孟玨。孟玨靜坐未動,沒有一點閃避的意思。
「啪」的一聲脆響,許平君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扇了孟玨一耳光,她手簌簌抖著,猛地轉過了身子,去看雲歌,「我要帶雲歌賺她不會想再見你。」她轉身向閣外行去,命人準備馬車。
「你能帶她去哪裡?未央宮嗎?雲歌若不想見我,日後更不想見劉詢。」
許平君的腳步定在地上,身上股股的寒意,似乎再往前一步,就會打開漫天的暴風雪。她想問清楚孟玨,你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卻沒有一點勇氣開口,只嘴唇不停地哆嗦著。
雲歌的孩子,也是劉弗陵的孩子!劉弗陵的孩子……
雲歌的下身又開始出血,孟玨一下從地毯上跳了起來,匆匆拿起金針,刺入各個位,可沒有任何效果。
許平君無力地靠在柱上,眼中的淚,如急雨一般,嘩嘩而落,心中一遍又一遍祈求著,如果閻王殿上真有生死簿,她願意把陽壽讓給雲歌,只求雲歌能醒來。
雲歌的嘴唇都已經發白,神色卻異樣地安詳,雙手交放在小腹上,唇畔還帶著隱隱的笑。
孟玨用盡了方法,都不能止住雲歌的血,他猛地拔出了所有位上的金針,抓著她肩膀搖起來,「雲歌,你聽著,孩子已經死了!不管你肯不肯醒來,孩子都已經死了!你不要以為你一直睡著,就可以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孩子死了!是被我殺死的!你不是恨我嗎?那就來恨!你若就這麼死了,豈不是便宜了我?」
許平君衝過來攔他,「你瘋了?不要再刺激她!」
孟玨一掌就推開了許平君,他俯在雲歌耳旁,一遍遍地說:「孩子已經死了!孩子已經死了!孩子已經死了!孩子已經死了!……」
三月聽到響動,跑了進來,看到許平君摔在地上,忙去扶她。許平君滿面是淚,握著三月的胳膊,哭求道:「你趕快去攔住孟玨,他瘋了!他會逼死雲歌的!」
孟玨的聲音忽地停住。
他臂彎中的雲歌,如一個殘破的布偶,沒有任何生氣。原本交握、放在腹前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軟軟地垂落。緊閉的眼睛中,沁出了兩顆淚珠,沿著眼角,慢悠悠地落在了孟玨袖上。
三月喜悅地叫:「雲姑娘醒了!」
許平君搖了,雲歌只是從一個美夢中醒來了,如今她又了一個噩夢。
孟玨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了枕上,唇貼在她耳畔,一字字地說:「你努力活下來!我等著你醒來後的仇恨!」
「她能醒來嗎?」許平君望著雲歌裙上的鮮紅,沒有任何信心。
孟玨冷漠地說:「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仇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