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2) 文 / 桐華
父親是第二種人嗎?她小聲地說:「父親,你忘記說第二種人的結局了。()」
「第二種人的結局?」霍光溫和地凝視著女兒,笑了,很久後,他眺望著遠處說:「有的能全身而退、有的被粉身碎骨,不過,我想他們並不在乎,只要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結局如何,他們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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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霍光就領著霍禹、霍山、霍雲和霍成君去長安城外的霍氏宗祠,祭奠先祖牌位。
非節慶、非清明、非親人忌日,霍光的舉動在外人眼中未免奇怪,不過霍禹他們早就習慣。自小到大的記憶中,父親高興時,會來宗祠,不高興時,也會來宗祠。宗祠裡烏黑厚重的木門,氤氳繚繞的香火,似乎可以讓父親一切的心緒都平靜。
他們只是猜不透,父親這次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朝堂上的一切都很順利,按理說應該是高興的,但青煙繚繞下父親的面容,卻有辨不分明的愁鬱。看似在笑,可瞧仔細了總覺得笑下背負了太多東西,連一貫鎮定從容的父親似乎也覺得難以負荷。
祭奠了祖先牌位,一行人到廂房休息。
因為不是正式的祭奠,霍光自己雖不吃葷腥,但並不禁子侄食用,所以霍山聽說剛從山中打了一隻鹿,忙命人架爐烤肉。
兩個丫頭挽著袖子,拿著鐵箸翻烤鹿肉,兩個婆子在一旁煨酒。霍禹、霍山、霍雲圍著爐子,邊吃酒,邊說笑。霍光倚在暖榻上,一邊啜著清茶,一邊聽著後輩們的笑語。霍成君嫌煙火味重,所以遠離了爐子,坐在霍光下首。她手中把玩著個酒盅,默默沉思,酒冷多時,她都沒有察覺。
「成君,你在想什麼?」霍光問。
霍成君臉色有些蒼白,往霍光身邊坐了下,輕聲說:「爹爹,就這樣放過雲歌了嗎?」
女兒的執念竟如此重!霍光暗歎了口氣,「雲歌現在無足輕重,如今朝中局勢不明,沒有必要為了她,和孟玨勢不兩立。」
霍禹捕捉到「孟玨」二字,立即揮手讓丫鬟、婆子們都退下。
霍山卻理解錯了霍禹的意思,笑拿起鐵箸,夾起鹿肉來烤,「其實這東西要自己動手烤來吃,才有意思。」
霍雲給自己倒了杯熱酒,狀似沒有留意,實際卻是凝神細聽。
霍禹說道:「爹,孟玨是我們的敵人,本就勢不兩立,越早除掉他越好。」
霍光淡笑,「雲兒,你說雲歌是從長安城郊的農家中搜出,你們知道雲歌之前被誰囚禁著嗎?」
霍雲的手猛地一顫,酒全灑到了衣袖上,幸虧恰好霍山急匆匆吃了口鹿肉,被燙到了舌頭,大呼小叫起來,把眾人的注意都引了過去。
霍雲趁機把酒杯擱下,偷偷瞟了眼霍成君,大大咧咧地說:「被人囚禁?不是劉弗陵安排雲歌藏在那裡的嗎?」
「如果是劉弗陵安排的,為什麼沒有搜到國璽兵符?為什麼國璽兵符最後會在劉詢手裡?孟玨說,雲歌之前被關在冷宮。」
霍雲、霍禹兩人都「啊」的一聲驚叫,滿臉吃驚和不能相信。霍禹恨歎:「竟然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
「我們都低估了劉詢,這位皇上……實在不好應付。」霍光輕歎了口氣,「他想要孟玨做他的刀,不過孟玨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這把刀不肯順他的心意來刺我。」
霍光說話時,霍雲神色陰晴不定,瞅了好幾眼霍成君,霍成君卻只是低頭靜坐,一派泰然。
霍雲收斂了情緒,也垂目而坐,只臉上罩著一層濃重的寒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生氣於被劉詢戲弄了。
霍山把漱口的冰水一口吐掉,趕著問:「如此說來,孟玨倒不是我們的敵人了?」
霍禹冷著臉說:「是敵人,不過是需要拉攏的敵人,最好能讓他的刀鋒也對著皇上,犯不著逼得他和皇上聯手對付我們。」道理雖然明白,氣卻嚥不下,霍禹說著話,猛地一下把面前的酒壺從窗戶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