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心盡處竟成荒(5) 文 / 桐華
黑子仍指著何小七大罵,其他兄弟雖然拉住了黑子,卻一聲不吭地任由黑子罵何小七。何小七本是他們這一幫兄弟中輩分最小的一個,可自從劉詢當了侯爺,似乎格外中意小片常常帶著他出出進進。何小七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最大的一個,什麼事情都要管,什麼事情都要叮囑,甚至他們叫劉詢一聲「大哥」都要被何小七嘮叨半天。一幫兄弟早就有些看不慣小片此時黑子剛好罵到了他們心坎上,所以一個個都不說話,只沉默地聽著。
何小七低著頭,任由黑子罵了夠後,寒著臉說:「軍營不許聚眾賭博,各位兄長都記住了,這是最後一次。下次若再聚眾,小七即使有心回護,可軍法無情!」
黑子氣得又想衝上來,小七轉身就賺直到走下了山坡,身後的罵聲仍隱隱可聞。
山下繫在樹上的兩匹馬,只剩了一匹,看來皇上已走。
小七翻身上馬,想著劉詢剛才的臉色,心裡一陣陣的寒意。李遠是匈奴王子,若讓人知道漢朝皇帝竟然要匈奴王子「雪中送炭」,又是當時那麼微妙的時刻,像霍光、張安世、孟玨這般的聰明人只要知道一點,就肯定能聯繫到後來匈奴出兵觀眾,甚至烏孫浩劫。還有皇上暗中訓練軍隊的事情……小七打了個寒戰,這些事情應該永埋地下。
小七一夜沒睡,腦子裡面想了無數東西,卻沒有一個真正的主意。
第二日,等三朝後,就進宮去見皇上。可究竟見了皇上,該說些什麼,他卻一片茫然。
七喜看到他笑起來:「大人真是明白皇上的心思,皇上剛命奴才召大人和孟太傅覲見,大人竟就來了。」
小七抬頭看著清涼殿的殿門,香一個大張著的怪獸口,似乎隨時準備著吞噬一切。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七喜看何小七盯著清涼殿發呆,叫道:「大人?」
何小七身子彎了下來,謙卑地說:「麻煩總管領路了。」
七喜知他和皇上情分不一般,自不敢倨傲,忙客氣地說:「不敢,不敢!大人請這邊走。」
七喜剛到殿門口就停了步子,躬著身子,輕輕退開。
何小七提步入內,殿內幽靜涼爽,只劉詢一人在,他的面色看著發暗,精神疲倦,好似也一夜未睡。
何小七跪在了劉詢身前:「皇上萬歲。」
劉詢默默看了他許久:「朕要吩咐你去辦一件事情,你可以拒絕。」
「是。」
劉詢靠在檀木鑲金的龍榻上,一隻胳膊隨意地搭在扶手上,手握著仰天欲飛的雕龍頭:「找個遠離長安的地方,將黑子他們厚葬了。」
何小七的呼吸好似停滯,又好似在大喘著氣,他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讓自己發出聲音:「臣遵旨。」
殿內幽暗的光影中,只有兩個人沉重的呼吸聲。
七喜的聲音突然響起,如寒鴉夜啼,刮得人遍體涼意:「皇上,孟太傅到了。」
何小七想告退,劉詢卻命他留下,揚聲對外吩咐:「宣他進來。」
孟玨掃了眼跪在地上的何小片向劉詢磕頭行禮,劉詢指了指龍座不遠處的坐塌,示意他坐下。
孟玨的臉色也很不好看,眉目中全是倦意,神情冷淡,沒有了往常的笑意,人顯出幾分清冷。
劉詢打量了他一眼,微笑著說:「朕有件事情交給愛卿辦。朕曾派手下的人去請雲歌,手下人一時失手將抹茶給殺了。雲歌前幾日在未央宮瞧到了一個人,以她的性子,肯定會繼續追查下去。愛卿既然一直未將這些事情告訴她,一定是不想雲歌和朕正面衝突,朕就將這些手下人交給愛卿了。」
孟玨作了個揖,淡淡說:「臣遵旨。」
劉詢笑指了指何小坪「小七也要幫朕料理一件事情,你們就彼此做個幫手,將事情替朕辦妥了。小片孟愛卿是朕的肱骨大臣,你跟著他,要好好多學點。」
何小七心中暗藏的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皇上也許只是謹慎,也許早已經料到他會耍花招,所以將一切的生路全部堵死。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喘著粗氣,重重磕頭。
劉詢直視著前方,面無表情地說:「你們都下去吧!」
孟玨和何小七剛出殿堂,劉詢握著的檀木龍頭突然碎裂,斷裂的檀木刺入他的手掌,劉詢卻一無反應,只紋絲不動地凝視著前方。鮮血順著凹凸起伏的雕刻龍紋滴在了龍座上,鮮亮的殷紅在幽暗的大殿內異樣的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