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破繭成蝶(4) 文 / 桐華
許平君很想逃賺可眼前是密跪的人群,根本無路可諄想躲避,可人海中根本無處可躲,反倒將她凸顯了出來。她只能呆呆地站著,周圍是黑壓壓的腦袋,無邊無際,好似漆黑的大海,就要將她吞沒。恍恍惚惚中,她抬頭望向城樓:劉詢高高在上地立著,遙遠地俯視著城樓下發生的一切,臉容清淡,視線冰冷。
許平君臉色蒼白、手腳冰涼,她破壞了他的計劃!這樣的一個皇后娘娘如何能讓天下萬民去仰慕崇拜?如何值得大漢兵士去效忠保護?
霍成君滿意地笑起來,一邊恭敬地行禮,一邊高聲說:「還不去把皇后娘娘迎上來?」
一群士兵分開人群而來。
雲歌用力握了一下許平君的手後,向後退去,一面跪下,一面輕聲說:「姐姐,不要怕他們,你就是他們呀!誰規定了皇后就要華貴端莊?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我知道你是個好皇后!」
好一會兒後,士兵們才穿過人海,站在了許平君面前,向她行禮,想護送她離開人群、登上城樓。
許平君側頭看雲歌,雲歌用力點頭,許平君在遲疑中,命所有士兵先退下。
所有的百姓都不解地偷偷打量著她,眼中有羨慕、有嘲笑、有不信,似乎還有輕蔑。
許平君的心在發顫,她有什麼資格讓他抿拜?她心虛地想後退,卻看到雲歌抬著頭向她微笑,眼中有深深的相信。她深吸了口氣,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看向周圍。
「其實和『皇后娘娘』這個稱呼比起來,我更習慣『許丫頭』、『野丫頭』、『許老漢的閨女』這些稱呼,每次人家叫我皇后娘娘時,我都會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不知道他們在叫誰。看到人家跪我時,我會緊張,緊張得連手腳往哪裡放都不知道,現在你們這麼多人跪我,我不但緊張,還感到害怕,我現在手心裡全是汗!」
當她直面自己一直以來的心虛、膽怯時,她反倒覺得害怕淡了,心虛也小了,微笑漸漸自然,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我很希望自己能變得高貴一些,能做一個大家期許中的皇后,值得你們的跪拜。我一直很努力地在學習,很努力地讓自己配得起『母儀天下』四個字。可是,我努力再努力後才發現,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低著頭跪拜的百姓,一個、兩個……慢慢抬起了頭,好似在慢慢忘記眼前人的身份,開始毫不迴避地看向許平君。
許平君抬頭看向了劉詢,眼中有淚光,嘴邊卻有淡淡的微笑。
「我大概讓你們失望了,我不是你們想像中和期許中的皇后樣子。我沒有辦法變得舉止高貴,也沒有辦法變得氣質文雅。不管如何修飾,我仍是我,一個出生於貧賤罪吏家的普通女子。很多時候,我自己都對自己很失望,我無數次希望過我能有更剔透的心思,更完美的風姿,我能是一株清雅的水仙,或者一棵華貴的牡丹,而不是田地間普普通通的麥草,就在剛才,我又一次對自己失望了,可是現在,我很慶幸我是麥草。」
她看向跪在她腳下的千萬百姓,面對著他們展開了雙手。
「因為自小持家務和農活兒,我的手十分粗糙,指節粗大,還有老繭,我曾經很羞於在別的娘娘面前露出這雙手,常常將它們藏在袖子裡。現在,我很羞愧於我曾經有這樣的想法,它們應該值得我驕傲的,它們養過蠶、種過地、釀過酒、織過布,這雙手養活過我和家人……我倒是又犯糊塗了,你們的手都和我一樣,只怕很多姐妹、大嬸的手比我更巧、更能幹!普普通通的一雙手而已,有什麼值得多想的呢?手不就是用來幹活的嗎?不過比釀酒,我還是很自信,你們若有人能勝過我,當年也不會看著我一個人把錢都賺了去,卻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不少人嘩地笑了出來,幾個人的笑,帶動了其他人,大家都低聲地笑著,原本的緊張壓抑、猜疑揣度全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