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北邙山 第343章 恩主 文 / 英年早肥

    魚玄機這個問題，一下子問到了李季蘭的心裡。(){請在哈，}

    是啊，李昂與人魚一族之間，到底應該是一個怎樣的關係呢？

    李季蘭不由得陷入沉思。

    魚玄機見狀一笑，低頭喝起茶來。

    小宴齊整，其中有幾味果珍倒是魚玄機一向喜歡吃的，當下便信手捏了兩塊，一邊喝茶，一邊細細品味。

    過了不大會兒，李季蘭思考完畢，抬起頭來看著魚玄機，面色鄭重，問：「依你之見，咱們與李昂先生之間，應該變成怎樣的關係才是最好呢？」

    魚玄機聞言拊掌而笑，「這就問對了！」

    問題，是同一個問題。但換一個角度來看，便立時截然不同。

    此前魚玄機發問，問的是李昂與人魚一族之間的關係應該是怎樣的才好，但經過思考之後，李季蘭再問，問的卻是應該「變成」怎樣才好。

    似乎只是措詞之間的一點細微區別，但其實，內中心態，卻是大為不同。

    是怎樣，與應該變成怎樣，說白了，前者是原來怎樣就怎樣，後者則是需要怎樣就努力去做到那樣——前者是被動的，後者是主動的，前者是高傲的，是矜持的，後者是謙卑的，是開放的。

    換句更明白、更直接的話來說就是：你還要不要繼續端著架子去跟李昂交往？

    是啊，人魚一族是萬年之族，即便是在最久遠的年代裡，那也是赫赫有名的種族，自遠古流傳至今的傳說故事中，人魚一族的首腦人物，那可是有資格跟禹王一類人物把酒論交的！

    但是，那又如何！

    落魄了，就是落魄了！

    二十多年前一戰，人魚一族幾乎傾覆，此後不得不東躲西藏，以避敵鋒，前幾天被小七星蛟找到之後，如果沒有李昂的仗義出手，說不得就是獻祭、臣服，接下來，就是與人為奴，再接下來，說不好就是亡族之禍！

    如此境地，卻還哪裡有一絲一毫萬年之族的威風？

    既然如此，為何就不能正視現實？

    說白了，這個世界是一切以實力為基礎的，明明早就已經沒有了那個實力，事事皆須仰人鼻息才能存活，卻偏偏還是要端著萬年之族的高貴架子，不肯低頭，豈非不智乎？

    眼見李季蘭似乎是終於看破了這一點，姿態在方纔的那個問題中，也是突然低了下來，魚玄機便知道，自己這位外表隨和內心執拗的族長姐姐，終於開始轉過彎來了。

    這時她便道：「既然問出這個問題來，想必姐姐胸中已有成見，何必還要問我？」

    李季蘭聞言，低頭沉思片刻，苦笑道：「莫非從今之後，咱們人魚族真的要開始臣服於他人？卻不知這一步走出去，前途如何？」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大，即便魚玄機慣來言笑晏晏的性子，此時聞言，也頓時收起笑容，沉思片刻，才回答道：「能低頭，比不低頭好。早低頭，比晚低頭好。認清現實，找準位置，才能談得上存活，活下來，才能談得上重現祖先榮光！」

    李季蘭聞言，深深點頭。

    「若要選擇一個人或者一個勢力去依靠，李昂先生……可靠否？」

    魚玄機聞言又沉思片刻，還信手捏了兩枚果子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著，片刻之後，她才道：「李昂年輕，天賦極佳，而且現在實力也極高……這是基礎！而據我觀察，李昂此人雖然疏於、不擅機謀，然而天賦中性情溫和中正，這也就代表著，他絕對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對他好的人！當然，話又說回來……」

    她笑笑，看著李季蘭，道：「姐姐以為，眼下就憑咱們人魚一族的實力，難道還有多大的挑選餘地不成？」

    李季蘭聞言，臉色突然有點難看，「這話……怎麼說？」

    魚玄機從容不迫地答道：「別的且不說，我只知道，姐姐一向是瞧不上賀蘭氏的，對他們背地裡那些陰謀詭計的東西，也一向都是嗤之以鼻。然而，就是這個你瞧不上的賀蘭氏，以姐姐看來，如果咱們人魚族真的表示投靠……他們會待我以誠麼？他們會真個重視咱們，且不至於時時處處提防著咱們麼？」

    李季蘭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沉思神色。

    魚玄機又緩緩地繼續道：「這還只是賀蘭氏，就算扎根賀蘭州數百年，勉強算得根深蒂固，但是跟洛京那些傳承數千年乃至上萬年的宗門比起來，他們卻不過是以幼兒比壯漢而已，簡直不值一提。試想，若咱們去投靠一個強大的宗門……其結果，姐姐聰慧，想必能比我想的更清楚……你說呢？」

    這下子，李季蘭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把腦子裡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給擠出去，剩下的，可不都是這些**裸的殘酷的現實。

    以人魚族當下的實力，如果真的選擇一個強大的宗門以為依靠，一來人家實力強大，自己過去只有求人的份兒，而別人卻根本就用不上自己，那說不得只好低賤侍人、為人所奴役，二來舉凡強大宗門，莫不有一整套成系統的管理方法，內中勢力，更是歷經千百年發展，早已盤根錯節，與人交往之處，簡直是一步都錯不得！

    一旦錯了哪怕一步，說不好都是滅族之禍！

    而所謂千人千性，簡直是就是一人一個脾氣，一人一樣性格，以人魚一族之大、人口之眾，要不犯錯，幾乎是沒有絲毫可能的！

    想明白這一點，李季蘭不由得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來。

    魚玄機所謂「還能有多大的挑選餘地」，乍聽覺的有些危言聳聽，但仔細想來，李季蘭又不得不承認，事情還真是如此。

    「然而，李昂先生就真的可靠嗎？」

    話說到這一步，就牽涉到接下來整個人魚一族的大事抉擇了，魚玄機卻是直言不諱地道：「現在的他，當然是好的，但未來如何，誰能說得清楚？有朝一日他性情大變，直接把咱們闔族上下都殺光了燉湯喝，也是說不好的事情……」

    李季蘭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她知道，這是魚玄機在借小七星蛟那所謂「臭魚」的稱呼來提醒自己了——當初被迫無奈時，你不是連咱們族內最大的敵人都可以低頭臣服了？事到如今，既然連你自己都覺得李昂是個可以投靠的對象，卻又為何非要瞻前顧後起來？

    不過仔細想來，李季蘭也不得不承認，對於人魚一族來說，如果要選擇什麼人或什麼勢力投靠過去尋求庇護，李昂這個年輕的神通大師兼五級丹師，還真是最最合適的一個對象！

    首先，他對人魚一族的態度，是相當友善的，這是基礎；其次，他雖然自身實力強大，但眼下來說，他枝葉未起，就大的方面來說，還可以算是形單影隻，因此，人魚一族如果肯徹底投靠過去，對他來說，等於是一隻強大的力量唾手可得，是對他手中實力的一次極大的提升，也因此，對於人魚一族，他肯定會相當重視；再次，李昂此前擊殺小七星蛟，固然是順手之勞，卻畢竟還是拯救了人魚一族，雙方可算是結恩在前，而且在出手擊殺了小七星蛟之後，不管怎麼說，大家都算是有了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大七星蛟！

    有這三點，人魚一族投靠李昂，簡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當下李季蘭不由得沉思起來，一邊想，一邊小聲道：「這不是小事啊，讓我再想想，再想想……你也多想想，回頭要請薛長老和劉長老也都想想，想好了，咱們再做決定！」

    魚玄機聞言一笑，當即道：「那是自然！不過……姐姐，我覺得你好像想偏了。」

    李季蘭正在計算投靠李昂之後對自己一族的利弊得失，聞言不由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詫異地問道：「想偏了？怎麼個想偏了？」

    魚玄機笑笑，道：「前幾天……哪怕是昨天，如果姐姐表態願意臣服於李昂先生，想必他還會高興得了不得，但是現在麼，就算是姐姐你願意臣服，人家要不要咱們，可還是兩說呢？……要說起來，我倒覺得這李昂先生雖然實力極強，但性格裡，卻還有些孩子氣，他可還動不動就要耍一下脾氣呢！姐姐當知道，像這樣的大孩子，可不太好哄……」

    魚玄機的話剛開了一個頭，李季蘭就立時從複雜的計算之中清醒過來。此時不由苦笑道：「瞧我！這次叫你過來，可不正是為了這件事情？」

    魚玄機的性格向來灑脫不羈，她敢張口閉口說什麼李昂孩子氣，是個大孩子，但李季蘭此時深知禍從口出，卻是不太敢這樣說了，當下便只是道：「我知道，妹妹有意於李昂先生，而李昂先生前番相救之後，對妹妹也是頗有些另眼看待之意，這一次，就請妹妹前去，幫我跟素蘭居中說和一番，如何？」

    魚玄機聞言不假思索，當即便道：「此事麼……我倒還做得！」

    頓了頓，她卻又道：「只不過，我還是要問那一句，姐姐心中，可拿定主意了麼？李昂先生在你心裡，到底是一個什麼地位？」

    說話間，魚玄機滿臉調笑之意。

    李季蘭卻是正襟危坐，思考片刻，道：「若說地位，恩主二字，最是恰當不過！」

    魚玄機聞言，不由掩口低笑起來。

    恩人，與恩主，不過一字之差，雙方之地位，就此抵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