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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蓮》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91】章 本家做客,裴衍現身 文 / 清風逐月

    季家這段日子很是熱鬧,來來往往的人,為了操辦季崇澤的婚事,幾乎全家總動員。

    選掛幔的厚重帷簾,鋪設桌椅的大紅蜀錦褡子,就連碗碟也採購一新,府裡下人們也做了兩套新衣賞備用,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

    季重蓮此刻正坐在議事的正堂中,這便是婚慶當日拜堂的地方,她特意從庫房裡挑選了一副梅繞枝頭雙喜迎門的富貴插屏,看著兩個丫環小心翼翼地擺在了案頭,又吩咐向左稍微移些,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回身時,一個管事媽媽已是笑著來稟報道:「五姑娘,黃婆子已帶了人在苑內侯著,就等著姑娘去選人呢。」

    「好,徐媽媽隨我一塊兒去看看吧。」

    季重蓮笑著對管事媽媽點了點頭,這個徐媽媽原本管著漿洗房的事務,在崔媽媽離開之前,被打壓得毫無還手之力,季重蓮見她做事穩重,人也不焦不躁的,這才提了做了內院的管事媽媽。

    事無鉅細,都在徐媽媽這裡匯了總,在交到她手裡時,便輕鬆了許多。

    真正一個好的領導,不是凡事親力親為將自己累得半死,而是選擇適合的人放在適合的崗位上,知人善任,才能總攬大局。

    「這次黃婆子帶了多少人來?」

    季重蓮一邊走一邊搖著團扇,隨意地問道。

    「剛留頭的小丫頭有十來個,剩下的有二十來個,老奴看著都洗涮乾淨了,這才敢帶到姑娘跟前來。」

    徐媽媽微微躬著身子,態度很是恭敬。

    她可不敢小瞧了眼前的少女,再說對季重蓮的手段與能力也很是信服,所以甘願在其下聽命。

    當初大太太管著庶務時,崔媽媽仗著是大太太的賠房隻手遮天,她本管著廚房裡的事務,因為不肯與崔媽媽同流合污這才被貶到了漿洗房,如今好歹是熬出了頭,不過也是季重蓮慧眼識人,這份知遇之恩徐媽媽心裡自然是感激著的。

    「走,咱們瞧瞧去。」

    季重蓮轉頭對碧元眨了眨眼,這丫頭也是一臉興奮勁,明顯帶著師傅選徒弟的勃勃興致,至於這些小丫頭到了碧元手上會被怎麼打磨調教便不在她關心的範圍之內了。

    這是剛剛進了二門的一個小苑落,不大的場壩裡整整齊齊地站了五排的人。

    黃婆子站在一旁,穿著一身麻溜的深藍色棉布裙,圓髻梳得一絲不苟,插著一枝素梅銀簪,見了季重蓮的面,忙著叉腰行了一禮,「五姑娘好!」

    季重蓮淡淡地點了點頭,目光掃了一眼場中,所有丫頭都恭敬地垂首而立,想來是黃婆子事先教了些規矩,但還是有些不老實的忍不住打眼四望,在接觸到她的目光時如小鹿受驚一般猛然垂了下來。

    季重蓮目光一沉,那些不安分不老實的自然排除在外。

    身後碧元已經機靈地抬了張交椅過來,墊上杏黃色的椅褡,又吩咐小丫頭奉上了茶水,這才侍候著季重蓮坐下。

    黃婆子已是笑著湊上前來,「知道五姑娘選人的規矩,老婆子已是事先挑揀了一番,再請姑娘過目。」

    「嗯。」

    季重蓮伸手接過碧元奉來的茶水,在唇間抿了一口,這才開口道:「讓她們一排一排走上前來,自報家門。」

    「是。」

    黃婆子應了一聲,又轉身在那群丫頭面前吩咐了一遍,在她的喊令聲中,第一排的八個丫頭這才向前走了好幾步,齊齊向季重蓮福身行禮。

    「抬起頭來!」

    季重蓮擱下了茶水,抬眼打量起這幾個丫頭,倒是其中有兩個吸引住了她的視線。

    一個面容姣好,只是面色有些蒼白,十二三歲的模樣,行芷端方,一看便受過良好的教養,即使不是沒落的小戶姑娘,怕也是哪個大戶裡出來的丫環。

    另一個大概有十歲左右,鵝蛋臉,嘴唇有些厚,但一雙眼睛卻是水靈靈的,看著季重蓮眨呀眨的,透著一股好奇與緊張。

    碧元順著季重蓮的目光看了過去,立馬會意地點了這兩個丫頭上前。

    面容姣好的女子柔聲道:「婢子采薇,從前在齊知縣府上當過差,伺候過府裡的二小姐。」

    「齊知縣?」

    季重蓮臉色一沉,那不就是齊湛府上。

    碧元目光掃向了黃婆子,她立馬知機地上前來,附在季重蓮耳邊低聲道:「這采薇是個倔強的,齊公子想要納了她作妾,她寧死不從,被打的一身是傷發賣了出來,背上的傷還未養好,聽著季家要人,死活央了一道來,老婆子看著她模樣好,也是懂禮識規矩的,這才帶給姑娘看看。」

    季重蓮點了點頭,「采薇這名字和六姑娘犯沖,改作采秋吧!」

    齊家的丫環按理說她是有些排斥的,但這采薇卻是因為反抗齊湛而被發賣,那意義就大不相同了。

    看著也的確是個可憐人,若是人規矩懂禮,好好調教一番也不無不可。

    「采秋謝姑娘賜名!」

    采秋激動得雙頰泛紅,對著季重蓮福身一禮,便按著碧元手指的方向站到了另一旁去。

    一時之間,有人艷羨,有人嫉妒,畢竟做為第一個被季重蓮點中的丫頭,大家的心理多少還是有些期許的。

    另一個小丫頭喚作春華,據說是家裡孩子太多養不活,她自己願意賣身,讓家裡減少負擔,也給弟弟妹妹們留點銀錢。

    春華說話靈動,特別是笑容讓人感覺很是溫暖,季重蓮也留下了她。

    餘下的,季重蓮給季老太太屋裡選了四個看著謹慎穩重的,一個叫二丫,一個叫阿妞,還有兩個叫著更是繞口,季重蓮便給她們改了名字,喚作芝萍和芝華,芝雨和芝晴。

    又給季崇宇跟前選了看著老實容貌也一般的丫頭,這兩個丫頭識幾個字,也懂一些規矩,可以慢慢調教著,季重蓮便將她們改名作司書和司畫,劉媽媽年紀也大了,有時候心力不濟,這兩個丫頭只要安心伺候著飲食起居就罷了,不打別的心思就好。

    一番挑撿下來,季家總共買下來二十八個丫頭,除了各個主子跟前的,廚房、漿洗、針線、花房等各房都送去了幾個,這些活計要從小學起,從粗使丫環到管事媽媽,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這邊人手挑選好了,已近正中,季重蓮便回到宣宜堂,陪著季老太太用了膳後便各自午休去了。

    一覺睡到半下午,碧元看著薄紗簾裡的人影動了動,忙帶著林桃上前侍候,順道便將紗簾給挽在了兩旁的如意帳勾上。

    「姑娘可是睡醒了?」

    碧元笑著將季重蓮扶正,披上了月華色的薄錦秋衫,腰上給繫了一條同色的裙子,只裙角點綴了幾抹嫣紅的色調,看起來很是清爽。

    林桃趕忙奉茶,季重蓮喝了一口後吐在了白瓷小盂裡,這才懶洋洋地扶著碧元的手起了身,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今日可真是困,一覺就睡了近兩個時辰!」

    「姑娘這段日子操辦大少爺的婚事著實辛苦了。」

    碧元利落地給季重蓮扣好了衣衫,又將她按坐在梳妝台前的錦凳上,這才拿了紫檀木梳順著那一頭烏髮。

    林桃在一旁擺弄著各式髮簪,最終挑了支綠雪含芳簪遞給了碧元,也配今日季重蓮這一身月華裙。

    「紅英呢?」

    季重蓮透過銅鏡看著碧元利落地給她挽起了頭髮,插上綠雪含芳簪,再左右抿了抿髮鬢便算是成了。

    「紅英在教春華和采秋學規矩呢,若是不通曉姑娘的婢性,如何敢讓她們在屋裡侍候著。」

    碧元一邊說著話,一邊同林桃收拾著妝台前的首飾妝奩。

    「不急,你們也不是馬上就要嫁人了。」

    季重蓮笑著擺了擺手,站起來走到窗邊,窗外的一顆老樹都泛了黃,風一吹,枯落的樹葉便四處飄蕩,不過短短一個下午便落了滿園。

    林桃在一旁捂著唇笑,碧元如今也是被打趣慣了,竟然絲毫不臉紅,只是噘唇報怨道:「姑娘就會拿婢子開涮,若是哪日婢子不在了,看您還找誰說去……」

    明明是開心鬥嘴的話,但到最後偏偏成了傷感,碧元不禁有些懊惱。

    轉頭看向季重蓮,她的目光有些怔怔的,好似沒有聽到這話,碧元頓時鬆了口氣。

    半晌後,季重蓮才幽幽轉頭道:「讓紅英也別著急,看下采秋身上的傷,若是沒好完,便再請個大夫來瞧瞧,人精神了再領著出來做事。」

    「是,還是咱們姑娘最好。」

    碧元笑著拍馬屁,林桃也跟著附和了幾句,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便有人撩起了簾子,紅英輕手輕腳地進了屋,見著季重蓮已然起了床,這才笑著上前福身道:「姑娘,本家七太太派了人來請您過去呢。」

    「喔?」

    季重蓮一怔,轉而看了看天色,「這個時辰嗎,可是有什麼急事?」

    這去本家一來一回的,再回到季家怕已是掌燈時分了。

    「也沒聽那人說什麼事,只說七太太吩咐了,務必要請到姑娘。」

    本家七太太裴氏向來和季重蓮交好,一個月也總有一兩次相聚的機會,只這個月季重蓮忙著和姚氏一同操辦著季崇澤的親事,確實有段日子沒見著裴氏了。

    「那林桃去宣宜堂和宋媽媽說一聲,晚膳怕是不能和老太太一起用了,我去去就回來。」

    季重蓮轉身對林桃吩咐道,又在鏡前理了理衣衫,本是去見裴氏,倆人相熟也不用穿得太過隆重,就這樣挺好的。

    「碧元去挑捻些小玩意,我帶去給明哥兒和晴姐兒。」

    想起這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兒,季重蓮就止不住地喜歡,也不知過了這般時日,兩個小傢伙想她沒有。

    各人得了吩咐便自下去忙活了,不一會兒季重蓮便出了門。

    本家與季家隔著也不算遠,做馬車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車伕熟門熟路的駛進了後院的小巷裡,季重蓮在那裡落了車。

    十月深秋,天氣漸涼,早晚溫差有些大,一落了馬車,碧元已經給季重蓮披上了淺杏色的羽緞斗篷,再看門前早已經有小轎候著,裴氏跟前的丫環恭敬地將季重蓮給請上了小轎。

    隨著轎子的顛簸,季重蓮反倒覺得心中有些七上八下的感覺,就像有什麼要發生似的,但卻又說不上來。

    「碧元。」

    季重蓮撩起轎簾喚了一聲,碧元正快步走在轎旁,忙湊近了耳朵。

    「去打聽打聽,本家最近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季重蓮絞緊了手帕,她在擔心是不是裴氏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又急得非要找她商量,這才巴巴地讓人請了她來。

    不然這樣晚的時辰,平日裡就算倆人相約,也至少是提前一天約定的,這樣的忙亂,讓她心裡漸漸有了不好的預感。

    碧元得了吩咐自然快走幾步和裴氏跟前的丫環套了近乎,只是這丫環口緊,又老是顧左右而言他,打聽了一番後碧元頹然而返,竟是沒得到半點有用的消息。

    「罷了,反正也來了這裡,七太太既然請了我來,有什麼事定是會據實以告的。」

    季重蓮這樣想著便也漸漸安下心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世上還真沒什麼解決不了的事,端看你用什麼方法從什麼角度下手。

    遠遠地,碧元便瞧見裴氏的苑門口掛上了紅燈籠,她忙不迭地湊近小轎,低聲道:「姑娘,怕是有什麼好事呢,婢子見著七太太苑門口都掛著紅燈籠。」

    「喔?」

    季重蓮也有些吃驚,但不容她細想,小轎已經抬進了苑落,繞過了青石雕花的影壁才緩緩停了下來。

    碧元扶了季重蓮下轎,她抬眼一掃,苑裡果真是張燈結綵的模樣,連花枝都修剪得格外嬌美,廊柱上重新上了漆,遠遠看著便覺油亮油亮的。

    「果真是有喜事?」

    季重蓮的心情也好了起來,看來裴氏是歡喜得想要與人共同慶祝和分享呢!

    碧元點了點頭,唇角也翹了起來,「婢子看著也是。」

    丫環說裴氏在後院的暖亭等著她,碧元便止步於後院倒座房那塊,沒有當值的丫環婆子都窩在屋裡閒著嗑牙,吃著茶水和零嘴。

    碧元跟著季重蓮來過不少次數,與這些人也不陌生,抓了一把瓜子便坐在了一個婦人旁邊,笑著用手肘捅了捅這婦人,「花嬸,七太太苑裡是出了什麼喜事,用得著這般隆重?」

    花嬸與另一婦人對視一眼,這才神秘地對碧元說道:「喲,你還不知道呢,咱們舅老爺快回來了。」

    「舅老爺?」

    碧元怔了怔,卻是回憶不起花嬸口中的舅老爺到底是誰?遂又逮著花嬸問個明白。

    旁邊一個婦人卻是笑了,「當年在廣福寺立了功,後來被駱將軍相中帶往了西北,不就是咱們七太太嫡親的弟弟。」

    「啊,是裴公子!」

    碧元驚訝地摀住了唇,這個男子她也只是在離開廣福寺時看到過一個背影,沒想到竟然就是那個解了廣福寺之危的英雄呢。

    提到英雄,女人們自然個個來勁,又加上一撥春心萌動的小丫環們在一旁起哄,花嬸幾個便開始細數裴衍曾經在本家的種種。

    碧元這廂發生的事情季重蓮自然不知,她正被裴氏的丫環引進了後院的暖亭裡。

    這暖亭頂上八角飛簷,簷下掛著琉璃盞,天色漸暗下,已是蘊出一抹七彩的流光,雕花木紋嵌玉石的隔扇窗,雖不密風,但卻是很保暖的。

    季重蓮還未進暖亭,遠遠的裴氏已是笑著迎了出來。

    「重蓮,我就怕你不來呢!」

    裴氏滿臉喜悅,一聲大紅撒金的繡紋百花褙子,沒有被她穿出艷麗的色調,反而多了幾分端莊和厚重。

    「七太太相邀,就是有天大的事兒我也要擱在一邊不是。」

    季重蓮笑著行了一禮,與裴氏攜手進了暖亭。

    一入得亭裡,便有丫環上前解下她的斗蓬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裴氏這才看清了季重蓮斗篷下的裝扮,不由皺眉,「怎地今日裝扮得這般清簡?」

    雖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但今天這樣的場合季重蓮該是要打扮一番的,不然的話……

    「七太太也是,怎地不說府裡有喜事,不然我定是要換了衣服才出門的,想你那頭催得急,這不就趕來了。」

    季重蓮嗔怪地看了裴氏一眼,眸中卻蘊著笑意,就算本家有什麼喜事,她跟著樂一樂也就是了,衣飾只是身外物,除了裴氏又沒其他人見著倒是不打緊的。

    「哎,算了,也是我沒說清。」

    裴氏頭痛地撫了撫額,拉著季重蓮便坐在包了錦墊的長條凳上。

    「明哥兒與晴姐兒呢,怎地沒看到他們?」

    季重蓮左右看了看,又起身往亭外瞧了一眼,確定沒瞧見這兩個小小的身影,不由有些納悶。

    「他們爹爹帶出去玩了,今日怕是回不來。」

    說到一雙兒女,裴氏總算是露出了笑容,眸中蕩漾著母性的光輝。

    「那真是可惜了,我還給他們帶了好多小玩意呢。」

    季重蓮搖了搖頭,目光又轉向四周,這才重新凝在了裴氏的身上,拉了她的手道:「到底是什麼喜事,也說來我樂樂。」

    裴氏促狹地看了季重蓮一眼,這一眼便讓她覺得四肢有些發麻,心中不好的預感又重新升騰了起來,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覺間便受了算計似的?

    「阿衍要回來了!」

    裴氏的話音剛落,季重蓮笑容便是一僵。

    裴衍……裴衍要回來?!

    季重蓮只覺得腦中反覆迴盪著這一句話,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除了震驚,莫明的還有一絲歡喜和期待……

    「瞧你,這是樂得還是嚇得?」

    裴氏捏了捏季重蓮的手,見她回過神來,這才說道:「他前不久寫信說要歸來,說是積了假回丹陽探親,我心裡盼著念著,一天一天地數著日子,你可不知道日子有多難熬……」

    裴氏說著眸中便浮現了一絲傷感,六年了,這個弟弟在外打拼,也不知道身上添了多少的傷痕,才能累下如今的戰功。

    「前不久阿衍又立了功,燕王請了旨,升他為正四品的指揮僉事,他才二十一歲啊,再進一步,他便是大寧朝最年輕的封疆大吏,是我們裴家的驕傲!」

    裴氏越說越激動,雙眸泛紅,但其中卻閃著熠熠的晶亮。

    裴氏這樣愉悅的情緒就像一波湖水在激盪翻湧,不知不覺中便感染了季重蓮,她不禁脫口道:「恭喜七太太!」

    裴衍是裴家的希望,如今他有出息了,得意了,自然是全家的驕傲!

    可想到裴衍就要歸來,她竟然又生出了一絲隱隱的心慌。

    他是否還記得多年前曾經說過的話,他待她的心意是否沒有改變,他又是否是為實現諾言而來?

    她對他的記憶似乎還停留在那個十五歲的少年身上,一襲墨袍包裹著他頎長的身形,刀削似的下頜,不厚不薄的唇色微微泛著點黯淡的粉色,高挺的鼻樑,冷漠的眼神,就連那雙濃黑的眉毛在尾間也是微微上挑,冷峻逼人。

    只是多年過去了,當日的少年應該長成了一個挺拔魁梧的男人,經過風沙的洗禮,血腥的浸染,恐怕比當年的他更加令人生畏。

    不知道怎地,想到那樣的裴衍,季重蓮便生生地打了個冷顫。

    「這不也是你的福氣?!」

    裴氏意有所指地說道,目光中含著一絲興味地看向季重蓮,不無意外地看著她羞紅的臉蛋,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笑容之後,裴氏卻是一聲長歎,「你不知道,那時聽說了……聽說了秦公子的事我心裡有多擔憂,好在如今這人已是走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願意告訴我嗎?」

    在裴家打探到的消息並不確切,裴氏只是模糊地知道秦子都與季重蓮有婚約,最後這婚事怎麼就不了了之了卻沒有幾個人知道內情。

    「七太太既然也知道這事,我便不瞞你了。」

    季重蓮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輕聲道:「這事本是家父多年前與人定下的,秦公子雖然遵循婚約而來,但到底不是我的良人,所以這婚約如今已是作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已是有過婚約之人,七太太可會看輕了我?」

    季重蓮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裴氏,雖然她說得好似輕鬆,但整顆心卻是繃緊了,若是裴氏介意,那麼她的態度是不是會影響到裴衍?

    畢竟,在這個時代定過親又退親的女子名聲到底沒有那麼好聽,她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裴氏嗔怪地看了季重蓮一眼,「那時你尚且年幼,又如何知道令尊定下的婚約,即使知道了,怕也是無從改變的……如今沒有了也好,我到看不出這世間男兒還有誰比我家阿衍還更好?!」

    裴氏的話語帶著溢於言表的驕傲,季重蓮「撲哧」一聲笑了,「敢情在七太太眼中,連七老爺也比不上阿衍了?」

    「這……這怎麼能相提並論?!」

    裴氏倒是難得地紅了臉,雖然七老爺季寧沒有出仕,但才華還是有的,最重要的是對裴氏一心一意,結婚那麼多年來,可是連通房都沒一個,有這樣一個丈夫,怕是任何女人都知足了。

    季重蓮只在一旁捂唇笑著,卻並不說破。

    裴氏卻是有些羞惱了,站起身來瞪了季重蓮一眼,假裝惡聲惡氣地道:「在這裡等著,我去廚房安排一下,今日就在這裡用晚膳。」

    「是,恭敬不如從命!」

    季重蓮出門的時候本就做了這個打算,如今裴氏一說她自然不會推遲。

    裴氏點了點季重蓮的額頭,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就只有在眼前這個女孩面前她才能有如此真實的一面了,笑著鬧著半點也不用拘束,雖然倆人隔著輩份,但那種感覺倒更像是朋友。

    阿衍看上的女子果真是不錯的!

    裴氏帶著丫環離開了,暖亭驟然安靜了下來,暮色漸沉,季重蓮踱步到窗邊,暖亭下是一汪流動的湖水,波光粼粼,在落日的餘輝下好似綴著顆顆的寶石,閃耀的光芒晃得人微微瞇起了眼。

    突然,暖亭的後門有一聲關門的響動,雖然極輕極細,但是也聽進了季重蓮的耳朵裡,她立馬警惕起來,不由出聲問道:「是誰?」

    來人沒有回答她,那漸重的腳步聲卻是向前而行,直至拐過了那盞聳立的漢白玉羅漢屏風。

    季重蓮心中一緊,晃眼之間便想要奪門而出,可腳步在提起的一瞬間卻是驟然放下,她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過了頭。

    她看見了什麼?

    這不是真的吧?

    眼前的男子挺拔威武,一身銀色的甲冑還來不及卸下,難掩一身奔走的風霜,墨發披在他的腦後,只用了一圈紅繩束住了頂端,冷峻的眉眼,高挺的鼻樑,刀削似的下頜,雙唇有些乾裂,在看見她時卻微微扯起了一個弧度。

    「裴衍!」

    季重蓮驚呼一聲,雙手不禁捂在了唇上。

    男子唇邊的笑容卻是緩緩拉深,「怎麼,如今連舅舅也不會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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