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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蓮》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102】章 芙蓉落胎,全家震驚 文 / 清風逐月

    窗外的嫩芽緩緩舒展開來,透著一抹清新的翠綠,轉眼間已是三月時節,春光正好。

    季重蓮坐在東廂房的案桌前,正輕輕展開裴衍寄來的書信,厚厚的一疊紙竟是他一個月的生活瑣事,看著看著,她的唇角便溢出笑來,就算她沒有在裴衍身邊也能想著此刻他正在做著什麼。

    軍人的生活極有規律,從早上的出勤、操練、作息,甚至到每頓飯食的時間都有嚴格的要求和規定,這樣按部就班地活著,數年如一日。

    大寧守軍和西涼邊境的部族雖然偶有摩擦,但都只是存在著小範圍的滋擾,不傷根本,也完全在燕王的控制之下,這一點讓季重蓮稍稍放心。

    裴衍來信還說見到了石勇,只是石勇並不在他的麾下,他信裡誇讚石勇有能力也有智謀,只是缺少實戰經驗,若是放在戰場上,不出幾年必定也能掙上一個大大的軍功。

    看來石勇是找到了屬於他的舞台,季重蓮欣慰之餘也有些感慨,只回信讓裴衍多看顧石勇幾分,讓他們萬事以自身安危為重,切勿讓家人惦念。

    「姑娘!」

    木門被人輕輕叩響,季重蓮轉過頭來,采秋笑著走了進來,手中端著個桃木托盤,托盤上擺放著一個冰瓷紋的小蠱,她輕輕地放在了案桌上,又取了小碗拿了瓷勺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遞給季重蓮,笑道:「這是廚房才做好的杏仁露,姑娘嘗嘗。」

    「好。」

    季重蓮折好了手中的信箋,伸手接了過來。

    這杏仁露清香,既不甜也不膩,吃起來很是爽口,季重蓮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自從碧元嫁到上京城後,季重蓮便亦發倚重采秋了,這丫環除了心靈手巧也善解人心,確實是她身邊不可或缺的。

    春華人也聰明,可就是人跳脫了些,沒有采秋這般穩重,那性子與林桃倒是有些相像,兩個小丫環感情也好,平日就跟一個人似的。

    紅英嫁給了景德後便提了管事媳婦,雖然還管著翡翠潭裡的事務,但明顯在她房裡出入的時間也不多了,手裡的活計都忙不完,她自然再不能如當大丫環隨時守在主子跟前。

    劉媽媽年紀大了,這幾年眼睛亦發有些看不清楚了,季重蓮著意讓她慢慢退下來,即使不做事了,還有她給劉媽媽養老。

    林梅帶著司書和司畫倒是將季崇宇的苑子給管了起來,如今也是像模像樣井井有條。

    家中的一切都好似上了正軌,季重蓮覺著讓她操心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少了。

    還有三個多月便及笄,那時也是她的出嫁之日。

    門外傳來一陣笑鬧聲,季重蓮擱下了碗,原是林桃與春華手拉手跨了進來,連采秋也轉過了頭去看著她們,兩個丫頭臉上一紅,趕忙上前行了一禮,還是春華先開口道:「原以為姑娘在屋裡休息呢,沒想到這裡有人,所以聲音大了些……」

    季重蓮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這兩個丫環小孩心性,她已是習慣了,但大體規矩還是懂的,不然她也會開口斥責。

    「姑娘,剛才婢子碰到水香了。」

    林桃說到這裡看了春華一眼,捂著唇偷笑了兩聲。

    「喔,怎麼了?」

    季重蓮挑了挑眉,指尖劃過袖口上銀色的絲線滾邊,顯出幾分漫不經心。

    「水香說如今柳姨娘天天要到四太太跟前立規矩,心裡委屈著呢,私低下老拿她出氣,昨兒個晚上竟是不給她飯吃,今兒一早她便覺得腿軟了。」

    林桃說到這裡還是止不住笑意,特別是想到水香那一臉瓦青的模樣,碰到她時那肚子響的像在敲鼓似的,路過的丫環都止不住地笑呢。

    「姨娘到太太跟前立規矩本是常事,她還有什麼可委屈的?」

    春華在一旁不屑地說道,對柳姨娘的遭遇她們只有樂的份,半點沒有同情。

    季重蓮輕哼一聲,柳姨娘當然不會習慣了,四房有多少年沒有正房太太了,就是她母親沈氏在時,柳姨娘也沒有常常在她跟前立規矩,那時候可是柳姨娘正得寵的時候,囂張跋扈自然無可厚非,可現在怎麼還能很從前相比?

    更何況胡氏拿捏人的手段自有一套,將季明宣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柳姨娘就算想要去告狀,也要人相信不是?

    再說了,若是沒有胡氏在季老太太跟前求情,說是一直拘著柳姨娘也不是個事,好歹四房裡她最熟悉,今後指不定還要她從旁協助著管家,一番大度寬容的模樣,不僅是得了老太太的讚許,連丫環婆子們都直誇她心善呢。()

    有了胡氏一番求情,老太太這才解了柳姨娘的禁足令。

    這禁足令一解了,柳姨娘自然要到胡氏跟前立規矩,晨昏定省無一錯漏,甚至還要侍候著胡氏用膳,一樣都沒有落下。

    柳姨娘從前哪裡受過這種委屈,可哪一家妾室不是這樣過的?

    偏生胡氏總是溫言軟語,凡事都能說出個理來,只讓柳姨娘憋了一肚子火氣沒處發去。

    季重蓮想想就是止不住地笑,柳姨娘這下真是遇到對手了,有胡氏看著管著,她自然便能高枕無憂。

    本來四房的管事之權在胡氏嫁進季家之時季重蓮便要交出來的,可胡氏會做人,想著季重蓮不過再幾個月便要出嫁了,她巴巴地奪了管家權,還指不定季老太太會怎麼看她,這才推了又推,只說等季重蓮出嫁前一個月再接管過來,既順理成章又不會手忙腳亂。

    總歸是她的地盤別人還插不進手,如今她大度反倒會讓人覺得寬厚,善待沈氏留下的子女還能搏個賢德的美名,對於這一點胡氏看得很通透。

    對於胡氏這個嫡母,季重蓮談不上多喜歡,但也不討厭,即使她出嫁了這裡仍然是她的娘家,若將來胡氏能好好對季崇宇,需要她幫襯的地方她自然也不會推托。

    「五姑娘在麼?」

    門外傳來一個輕柔女聲,春華耳朵一動,「是芝晴的聲音!」

    「帶進來吧!」

    季重蓮用絹帕沾著唇角,緩緩站了起來。

    「五姑娘,老太太有請!」

    芝晴跨進門裡,對著季重蓮矮身行了一禮。

    「可知是什麼事嗎?」

    季重蓮牽了牽唇角,滑過一抹淺淺的笑意,季老太太跟前如今有胡氏侍候著,她倒是去得少了,更多的時間是落在縫製嫁衣和準備嫁妝上頭,老太太自然能夠體諒。

    「聽說是上京城裡來了信,老太太看了後臉色便一直不好,四太太也在。」

    芝晴想了一想,還是據實回稟,雖然季重蓮不久後就要出嫁,但是這位五姑娘的手段她們都是見識過的,誰也不想步了芝雨的後塵。

    「上京城裡的來信……」

    季重蓮皺了皺眉,莫不是大太太,亦或是季芙蓉寫來的?

    季老太太看了信後臉色不好,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季重蓮心中一凜,轉回內室整理了一番,忙帶著采秋往宣宜堂趕去。

    宣宜堂的正屋裡,季老太太長久地沉默著,她一手撐額,半張臉都隱在暗淡的光線下,叫人看不出神色。

    胡氏雖然鎮定地坐在一旁,可看那臉色卻也是不好的。

    季重蓮分別給季老太太和胡氏行了禮,老太太這才疲憊地給她招了招手,抬起的眸中猶有淚光閃爍,讓季重蓮大吃一驚,趕忙上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關切道:「祖母這是怎麼了,可別嚇壞了孫女!」

    「是你大姐,她……」

    季老太太剛一開口,這聲音便帶著哽咽,胸口好似堵著一團綿花似的,怎麼樣也暢快不起來,直堵得她一邊咳嗽了好幾聲,季重蓮焦急地給她順著後背,這才見老太太指了指胡氏,意思是讓胡氏說給她聽。

    季重蓮給季老太太順了氣,又遞了杯茶水讓她潤潤喉,等老太太舒了口氣後,她這才轉向胡氏,「母親,到底出了什麼事?」

    胡氏歎了一聲,這才緩緩道:「大太太來信,說大姑奶奶有了身孕,卻意外地小產了,如今身子虛弱得緊,她怎麼樣也勸不回來,大姑奶奶……大姑奶奶竟是一心想……想求死!」

    「什麼?」

    季重蓮腦中如有雷電劈過,臉色發白,十指緊緊地絞著裙擺,怔怔地立在了當場。

    大姐姐……她什麼時候竟然懷了身孕?

    但這不是最緊要的,小產對女人的身體才是致命傷,究竟大姐姐是受到了什麼委屈和不公,才會心如死灰,不想再活下去了?

    「大太太怕是勸不下來,看著大姑奶奶一天天病下去,這不得已才寫了信回家,想請老太太過去勸勸呢。」

    胡氏這樣說著,心中不免有些慼慼,她雖然沒見過季芙蓉,但也知道季家幾位姑娘感情很好,季重蓮有這樣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季家好好的一個姑娘才嫁到童年幾年,如今竟然是不想活了,那樣的豪門貴重之地難道當直是龍潭虎穴不成?

    胡氏的面色有些凝重,卻不忘勸道:「老太太因著這事嘔了心,我想著上京城的路那麼遠,若是太過奔波只怕對老太太身體不好。」

    胡氏滿面愁容,面上的擔憂與關心真真切切。

    「老大媳婦是個沒用的!」

    季老太太緩過氣來,面上漲著一抹不正常的潮紅,她一手重重地拍打著身旁的小几,顯然是氣得不輕,「若是能夠指望她給大丫頭出頭,你們想也不要想!我從前也以為她是個敢作敢為的,誰知道如今童家將大丫頭糟蹋成這樣了,她也不敢說個什麼,還巴巴地指望咱們想辦法,這個女人,就是她害了我孫女的一生啊!」

    老太太急急地說完這一通話,聲音已是透著嘶嚦,咳嗽個不停,季重蓮眸眶泛紅,一連寬慰著一邊給老太太揉著胸口,只咬牙道:「母親說得對,祖母如今的身子不益奔波,就讓孫女去上京城裡看看,若是大姐姐在童家真地過不下去了,還請祖母允許孫女接她回來,童家那門,咱們再不踏進去又如何?!」

    季重蓮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雙眸中隱隱覆了一層寒冰。

    當初季芙蓉回了娘家就不該再返回童家去,季重蓮如今只恨她沒有執意堅持,若非如此,也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季老太太一驚,連胡氏都詫異地看向季重蓮,這……這是要讓季芙蓉和離?

    「五丫頭……」

    季老太太緩了一口氣,面色有些猶豫不決,「這事,還要從長計議!」

    季重蓮扶著老太太的手,跪在她腳下,仰頭道:「孫女自然不會衝動,但若是童家真地欺人太甚,孫女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姐姐在那裡受盡委屈!」

    「你啊……」

    季老太太沉下了面色,緩緩地搖著頭,「這事還要看過才知道,切不可武斷行事啊!」

    「是。」

    季重蓮低下頭去,掩住了眸中閃過的一抹亮光。

    東陽伯童家,還有那個童經年,她已是忍了許久了,背負著道德與規矩的大鎖動彈不得,可這一次,若真是錯在童家,她再也不能忍下去。

    胡氏看了一眼季重蓮,沉下思緒想了片刻,這才道:「老太太,放著五姑娘一人進京也不妥當,她輩份小,即使說得在理若是無人理會也是白搭。」

    季老太太一怔,卻是緩緩點了點頭,胡氏說得對,她太倚重季重蓮了,卻反而忘記了這個孫女還不到十五歲啊,即使聰慧果決,但那了童家,一個輩份之尊壓下來,她說什麼又會有誰聽得進去?

    季重蓮心中一動,老太太的目光也跟著轉向了胡氏,只聽她道:「這事便讓媳婦和重蓮一起去吧,凡事也有個照應,老太太看可否?」

    胡氏雖然是一臉徵詢的模樣,可季老太太此刻哪有不允的道理,點頭道:「有你去我也放心,你多看著五丫頭一些,若是……若是那童家實在不堪,就把大丫頭給接回來吧!」

    老太太說到最後已是閉上了眼,一滴清淚順著面頰上的皺褶緩緩滾落,燙在季重蓮的手背上,她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只覺得心中亦發難受了。

    一個東陽伯童家就這般害人不淺,毀了她們季家好好的姑娘不說,還累得親人這般牽腸掛肚心緒難安,她已經恨不得拿把刀子剖開童家人的心看看,那裡面到底是不是黑的?!

    「如此這般,你們就快去收拾吧,早去早回!」

    季老太太焦急地揮了揮手,眼下季芙蓉情況未明,可聽大太太信中寫得那番模樣,她真怕這個孫女真地撐不住就這般去了,那可是她畢生的痛啊!

    「是。」

    季重蓮應了一聲,便隨著胡氏退下了。

    走在迴廊上,季重蓮仍然是滿腹心事,胡氏看在眼裡,忍不住勸慰道:「這事還沒有個定數,許是大嫂誇大了也不一定,兒女受累,母親擔憂,這是常事,咱們也要往好的地方想。」

    「母親說的是。」

    季重蓮啞著嗓子應了一聲,眼圈卻是隱隱發紅,她這是在怪自己,若是當初死拉著季芙蓉,不放她回去就好了。

    將季芙蓉的身子養好了,反倒讓她有機會懷了童經年的孩子,若是不懷這個孩子,又哪裡會小產落胎,傷了身子。

    季重蓮想來想去,若是照大太太信裡所寫,季芙蓉怕不是患上了產後抑鬱症?

    這個病症卻是可大可小的,但心理的陰影不去掉,最後就算瘋了都是有可能的。

    她可不願意季芙蓉變成那副模樣,那是她最親愛的大姐姐,哪怕使盡渾身解數也要讓她好起來。

    「這次去上京城裡探病,我看咱們也要帶些補品藥材,待會我便帶著阿籮去挑撿些,有備無患。」

    胡氏這樣說著,季重蓮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微微一福,「有勞母親費心了,我代大姐姐謝謝您。」

    季重蓮這番感激倒是真心實意,胡氏的心腸到底是不壞的,她也漸漸生了幾分好感。

    「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

    胡氏假裝嗔怪地瞪了季重蓮一眼,這才拉了她的手道:「快回去讓丫環收撿一番,老太太又是這般心憂著,咱們要盡快出發才是。」

    「是。」

    季重蓮應了一聲,與胡氏又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回自個兒苑裡收拾了,一行人當天便起了程。

    季重蓮留下了春華,帶了林桃與采秋去,再有紅英看著,苑裡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但胡氏這一走,柳姨娘可開心了,至少幾個月的時間她不用再在胡氏跟前立規矩了,至於季明宣,她總有辦法再將他籠絡住,等胡氏從上京城歸來,那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

    因為擔心著季芙蓉的境況,這一路都不敢耽擱,甚至有好幾天夜裡都歇在了馬車上,這樣馬不停蹄地趕路,季重蓮只覺得膽汁都要被顛得吐了出來,整個人就像被脫了層皮似的,一行人終於在四月初趕到了上京城。

    胡氏的身體倒是很健朗,這一路走來卻是無礙,她是第一次到上京城,自然覺得有些新鮮,但在季重蓮面前卻還是繃著臉扮演著一個端莊得體的繼母角色。

    「重蓮,咱們不能就這樣直接趕到童家吧?」

    坐在馬車上,胡氏這樣問道。

    季重蓮雖然比自己小了七歲多,但她絕對不敢小覷這個姑娘,特別是季重蓮今後會有的高貴身份,已是讓她心中存了謹慎善待之心,胡氏絕對不會沒事找事與她為難的。

    「自然不會。」

    季重蓮搖了搖頭,目光看向胡氏,「還是先去大伯父那裡,見過大伯母,瞭解了眼下的情況再作定奪。」

    自從季明德起復後,大太太也捨下了銀子,在上京城裡置辦了個三進的宅院,不算大,但比起當初季明德賃的那個小院子要好得多了。

    不然大太太帶著洪姨娘一直窩在上京城裡,總住在娘家孟府也不是個辦法。

    這次季家帶來的車伕可沒有林森這般熟悉上京城裡的街道,打聽了好一通,才終於在一個歪角胡同裡找到了那所宅子。

    車伕前去磕響了門,半晌才開了一條縫,懶懶地探出一個腦袋,「這是找誰啊,大清早的?」

    昨夜進城時天已經暗了,季重蓮與胡氏便就近在客棧裡住了一晚,今兒個一清早便尋了過來,恰巧也正縫季明德沐休之日,估計全家人都還在熟睡呢。

    「小哥,請向大老爺和大太太稟報一聲,丹陽的四太太與五姑娘來了!」

    車伕很是客氣對那守門人說道,又照采秋的吩咐遞了個荷包過去,那守門人接過荷包,又向門外看了一眼,這才道:「請四太太與五姑娘稍等一下,小的這就進去稟報。」

    這座三進的宅院不大,也沒有足以容納馬車進出的角門,只能從正門先駛進去,再繞到一旁的車馬棚。

    大太太派了洪姨娘來接胡氏與季重蓮,一路將她們引進了後院去。

    沿途走著,季重蓮也在打量這裡的佈局和擺設,房屋是沉舊了些,但收拾得還算整潔,再擺上大太太那些壓箱底的寶貝,倒是顯出幾分世家名門的厚重氣息。

    花園顯見也是經過打理了的,春日裡花開正好,滿園的奼紫嫣紅,可大太太的屋裡卻是與這絢爛春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季重蓮一踏進屋裡,便覺得一陣沉悶的壓抑,伴著股怪異的濃香,她不由皺了眉。

    大太太斜斜地靠在正中的一張羅漢床軟榻上,背後枕著杏黃色繡芙蓉錦的大引枕,身上搭著條紅珊瑚的薄絨毯子,頭上更是帶著一條暗青灰的繡花抹額,面色泛著青黃,整個人顯得異常憔悴。

    大太太見著胡氏,略微扯了扯唇角,「第一次見四弟妹便是這番模樣,弟妹可別笑話我!」

    「哪能呢,大嫂說笑了。」

    胡氏笑著給大太太見了禮,季重蓮也跟著矮身一福。

    倆人落坐後,洪姨娘在一旁張落著讓丫環上了茶水,不一會兒季明德便來了。

    不過男人起不到什麼事,又都是女眷在,季明德不便多呆,只說了幾句話便又離開了。

    從季明德的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麼,季重蓮甚至覺得他容光煥發,想來仕途還算順遂。

    「大伯母,大姐姐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老太太心急地不得了,可她身子又不好,這次才特地讓母親與我一起前來看看。」

    季重蓮已是顧不上喝一口茶水,若是可能,她要盡可能地瞭解所有的事情,而且要快。

    大太太在信裡說得這麼嚴重,如今她們趕路又用了將近一個月,還不知道眼下如何了。

    「這事說來話長了。」

    大太太頭痛地撫了撫額,面上全無以往的張揚,只一雙眸子低垂著,若是不細看,很難分辨那裡面到底是猶疑還是悔意。

    「洪姨娘!」

    大太太喚了一聲,洪姨娘立馬上前恭敬地垂首而立,只見大太太疲憊地揮了揮手,「這事你來說。」

    「是,太太。」

    洪姨娘恭敬地應了一聲,季重蓮的目光這才轉向了她。

    今日的洪姨娘穿著一身暗銀紅的妝花褙子,髮髻梳得一絲不苟,左右各斜插著一支點翠碧玉的雙股金釵,看那精神頭可比大太太好得多,連容色也比從前年輕了幾分。

    季重蓮知道這定是因為季海棠那邊的喜事,她離開丹陽之前,敏怡郡王府便傳來了消息,季海棠安然產下了一女,母女平安,因這是世子爺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倍受寵愛,連帶著季海棠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又加上蘇側妃在一旁幫襯著,隱隱有要將她封為世子側妃之意了。

    季海棠能生孩子那就證明身體沒問題,第一胎生了個女兒,總會再生個男孩,而世子妃是鐵定不能生了,這樣的對比之下,她的地位自然就亦發穩固了。

    沒想到季海棠雖然是入了敏怡郡王府為妾,卻比季芙蓉的遭遇好上太多,讓季重蓮不得不在心中感慨,真不知道這冥冥中是不是有一雙大手在隨意撥弄著世人的喜樂與悲歡。

    洪姨娘的嗓音很是低緩,但咬字卻是利落,經由她敘述的事很是客觀、平實,看起來也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可就是這樣的事實卻讓季重蓮忍不住額頭青筋蹦跳,一雙眼睛好似要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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