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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288第二百八十九章 帝闕驚華(重要章 節) 文 / 冰藍紗X

    鳳朝歌在水中看著李天逍帶著鳳兒離開,雙目如赤,大吼一聲,躍上水面撲向岸邊。他的去勢很猛,迅捷如電。可是岸邊持著勁箭的士兵們如蝗的箭雨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悲憤交加,手中長劍舞出一團銀光,可是終究擋不住這一波箭雨。

    箭入肉,痛入心。

    雲羅呆呆看著他身上措不及防中了幾支長箭,最後跌落在泥濘的岸邊。

    「朝歌……」她喃喃地看著岸邊一動不動的鳳朝歌,忽然瘋了一樣尖叫起來:「朝歌!不!——朝歌!……の」

    她的叫聲驚醒了船上東倒西歪的侍衛。他們紛紛跳下水拚命向鳳朝歌游去。岸邊,整齊劃一的晉軍則張弓凝氣,一支支羽箭指著那些從水中拚命要游上岸,想要救他們的主君的人。

    鳳朝歌無知無覺地趴在岸邊。在他不遠處是列隊齊整,甲冑分明的晉軍士兵。他們分明是把鳳朝歌當成餌射殺這些跟隨鳳朝歌從梁國來的忠心侍衛。

    「皇上有旨,梁賊,殺無赦!」有一位內侍匆匆騎馬而來,尖著嗓子喊道脞。

    「射!」晉軍中有人喝道。

    準備好的晉人士兵們動作劃一,箭雨如蝗,無情地射向那河中的侍衛。頃刻間,嫣紅的血染紅了整條穿過雲城的河。

    「射!」又一波箭雨射來。

    河水中再無活口,只剩下一具具屍體隨著水流漸漸向南、向南……離國千里,而今,終得還鄉……

    雲羅呆呆看著。她隨著木板漸漸飄遠,鳳朝歌漸漸成了一個黑點。

    「不!……朝歌……」她喃喃道。

    忽然,她瘋了一樣拋開木板,拚命向鳳朝歌的所在游去。岸上鐵甲森森,每個士兵看著那冰冷河水中拼了命也要游回來的女人,頓時停住了扣緊弓弦的力道。

    十丈、八丈、五丈……她在水中沉沉浮浮,似乎一個浪頭就能將她打翻入河底,好幾次明明看見她被河水吞噬了,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又頑強地冒出了頭。

    十尺,五尺,一尺……終於她到了岸邊。

    所有的士兵們都似乎屏住呼吸,手中的弓箭忽然變得重逾千斤。連傳旨的內侍都猶自惶惶擦汗。

    這可是皇上最寵愛的淑妃,是皇上最寵愛的養子的生母……這這……

    此時雲羅已全身力氣虛脫了。唯有一雙漆黑的眼定定看著那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男人。

    「朝歌……朝歌……」她無法站起,只能一點點在泥地裡向他挪動。

    岸邊火光照得如白晝,所有的人只看著那形容狼狽的女人一點點向自己的心愛的男人而去。

    她眼中無淚,口中喃喃道:「朝歌,你不是說不會棄了我和鳳兒嗎?」

    「朝歌,你忘了,你要帶我們回梁國。」

    「你說,那樣的國,我還肯要不要。要的,我要的,只要你喜歡的做的,我都喜歡……」

    「……」

    她終於挪到了他的身邊,鳳朝歌面朝下,身上的箭射穿了他的腹部,血像是永不枯竭的泉眼汩汩冒出。她吃力坐起,將他的頭抱起。

    她顫抖的手撫上他的眉眼。鳳朝歌已然昏闕過去。他臉色蠟白如紙,唯有牙關緊咬,像是一股怨恨之氣在心中致死無法宣洩。

    她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泥污,露出了那一張俊魅的面容。

    她看著看著,忽然笑了:「朝歌,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她猛地轉頭對上不遠處靜靜看著他們的士兵,厲聲道:「告訴李天逍,今日若不殺我,總有一日,我華雲羅今日之痛要他十倍來還!」

    「李天逍,你欠我華雲羅的,我要你十倍百倍來還!你聽到沒有!」

    「李天逍,我失子之痛定要血洗你晉國千里來還!……」

    她仰天狂笑,淒厲的聲音傳遍了河岸兩側。

    所有的人呆呆看著她神色如癲,抱著早就失去知覺的愛人。她目光如赤,渾身濕透像是從河中爬出的河妖。可是偏生美得妖嬈,美得令人窒息。

    她一聲聲笑著,充滿怨恨和譏諷的笑聲像是要破開眼前這一片黑暗……

    終於,傳旨的內侍又匆匆而來,顫著聲音凌亂不堪,拔高聲音:「皇上有旨,放人!」

    雲羅漸漸停了笑,冷冷看著內侍,聲音沙啞:「他說了什麼?」

    「皇上說……皇上說……」傳旨的內侍想鼓起幾分氣勢,可是不知怎麼的卻在雲羅犀利如刀的眼神下紛紛潰敗不成軍。

    「說!」雲羅厲聲喝道。

    「皇上說,他定枕戈待旦,六軍齊備,只待你來!!」內侍一激靈,終於不抖了,利索說出這一句。

    雲羅聽著,冷冷道:「好!」

    她說完費力扶著昏沉中的鳳朝歌,慢慢一點點地將他撐起,一步步走向南、向南……

    而此時,天邊紅日終於破開厚厚的雲層一躍而出。眾人看去,朝陽如血,染紅了這一片亂世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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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一片片下來了。晶瑩的雪花在天際飛舞,瑩白如一點點調皮的精靈。它們歡笑著,鬧著,在空闊的天際中飛飛揚揚落下。一隻秀美如蓮的手伸出,雪花輕輕落在她的掌心,不一會變成晶瑩的兩點淚。

    那隻手漫不經心地收起,攏了攏身上披著的雪狐披風。

    「皇后娘娘,諸位夫人已到。」有小宮女小心翼翼地跪下稟報。

    她把目光從漫天雪花上收回,殷紅的菱唇微微開合,一道清冷如雪的聲音流瀉而出:「跟她們說本宮正在更衣,一會就到了。」

    小宮女見她神色慵懶,小聲提醒:「諸位夫人已經等了小半刻,有的夫人……有的夫人……」

    那宮裝女子淡淡垂眸看著伏地的小宮女,問:「有的夫人怎麼了?」

    小宮女一抬頭對上了一張傾世容顏。

    這是怎麼美的一張容顏啊。巴掌大的瓜子臉上膚色如雪,眉似遠山,優雅入鬢,瓊鼻如玉琢,菱唇殷紅似花瓣嬌嫩。可是這麼美的五官中,最讓人形容不出來的是她的眼睛。

    眼窩幽深,一雙明眸黑白分明,眼中一點烏瞳如墨卻又如寶石一樣光彩瀲灩,點染了這一張傾世面容上最精彩的一筆。

    可是她的眼睛美則美美矣,卻美得令人心驚膽顫。她靜靜看著,一雙眸彷彿天山上兩泓千年不起波瀾的湖水,清澈透底,卻永遠也不知到底裡面是什麼。

    小宮女看得失神,幾乎忘了回答她的話。

    那女子一挑眉,小宮女這才驚慌回過神來,低頭不敢再看她:「有的夫人已經對皇后娘娘口出怨言,奴婢擔心讓夫人們再等下去會……會……」

    那女子微微一笑,雪玉似的面上如春風吹拂而過染紅了遍山的桃花。

    「擔心什麼呢?去吧——將口出怨言的夫人統統記下名字。這一場宮宴,本宮本來不過就是想試看看罷了。」她紅唇微啟,說出這麼一句漫不經心的話。

    小宮女一怔,急忙磕頭退下。

    那女子看著她倉皇離去,淡淡歎了一口氣,輕撫自己的面上,自語:「我華雲羅有這麼可怕嗎?為何這新進的宮女這麼怕我?」

    她說著又出神看著雪景,彷彿要把小宮女口中重要的宮宴徹底遺忘

    「小心著涼……」一聲略帶低啞的聲音將她從沉思中喚回。肩頭一沉,又披上了一件玄黑狐裘披風。

    她回眸,看著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身後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將他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拿下仔仔細細為他披上。

    「病人是你又不是我。你才要小心著涼。」她為他繫上披風領口的帶子。

    只有此時她眉眼間的清冷才化成脈脈春水,媚色生溫。

    眼前的白衣男子面色蒼白猶帶病容。不過這一點也不掩他的俊美容色。三千鴉色的髮束在頭上,用九龍紫金簪綰住,修長的眉,一雙鳳眸狹長深邃,五官如工筆墨畫,每一筆都是巧奪天工,驚世之筆。

    他一笑,眉眼間魅色流瀉,頃刻間懾人心魄。

    他握住眼前女子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呵氣:「手都這麼涼了還說不冷。小心點。」

    他話音未落卻已摀住唇輕輕咳嗽起來。

    雲羅輕撫他的背,看見他蒼白的面上飛起兩抹不自然的殷紅,眉間緊顰,心中微微一歎。她扶著他走入不遠處的宮殿,一邊走一邊溫聲問道:「太醫的藥吃了嗎?」

    鳳朝歌順了氣,臉上的緋紅褪下,輕笑:「吃了,哪敢不吃。不吃的話,那太醫第二日又要扯著朕的袖子哭說我的皇后又怎麼了他。」

    雲羅聞言卻只是莞爾。

    兩人相攜而走,一白一黑兩道身影遠遠看去猶如這一片天地中僅剩的唯一一對璧人。孤單卻又纏綿。

    鳳朝歌由著她扶著,問:「聽說你今日擺了一席宴,請的都是前一日功臣之將和家眷。怎麼的還不去?」

    雲羅看了他一眼,道:「不急。我先扶你回宮中歇著。」

    兩人走入殿中,有宮人匆匆上前跪地不敢起身。

    雲羅掃了一眼,淡淡道:「今日當值的都去領十杖。皇上病體未癒,你們居然讓皇上出殿?」

    鳳朝歌見宮人戰戰兢兢,剛想說什麼卻是一笑閉了嘴。

    雲羅將他扶到了龍床上,為他蓋上被衾,這才道:「好好養病,等好了做什麼都可以。」

    鳳朝歌躺在床上,輕輕喘了一口氣,不過是走了這麼一小段路倦意卻如潮水般湧來。

    他捂著胸前舊傷,過了這麼久了,這胸口受了李天逍那一下竟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他閉了眼,順了順氣,良久睜開眼,一雙烏湛湛的眸看著床邊的雲羅,苦笑:「我這傷算是病根落下了。這些日子倒是苦了你,又要幫我理政又要掌管後宮。咳咳……」

    雲羅見他又咳了起來心中一澀。面上卻是帶著笑為他順氣。

    自從那一日以後,她扶著傷勢沉重的鳳朝歌走了幾十里,幾乎要力竭而死了才算是找到一戶人家幫忙。她傾盡身上首飾,苦求那戶人家幫忙聯絡鳳朝歌剩下的護衛。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兩人終於得救。為了怕李天逍出爾反爾,她不得不帶著傷勢未癒的鳳朝歌秘密回梁國。

    鳳朝歌中的那幾箭並不重,可是唯獨李天逍那一下擊打在他心口,損了他的經脈,再加上鳳朝歌心傷失子之痛,鬱結於心,這內傷便反反覆覆發作起來。

    到了梁國鳳朝歌便再也不支轟然倒下。期間雲羅一人獨自支撐朝堂後宮,手段凌厲,群臣莫敢不服。鳳朝歌幾次病危,亦是她一人日夜不休照料才挺過了道道鬼門關。

    期間種種艱辛,無法用言語來表。

    她輕輕為他撫背順氣,柔柔安慰道:「胡說什麼。太醫說會好起來的。只是你心中一直不放開,病勢反覆,所以才這麼難好。」

    鳳朝歌咳了一會,抬眼自嘲輕笑:「這些庸醫……治不好的就推到了病人身上。昀兒,你莫不是信了他們的鬼話?」

    雲羅看著他勉強做出的笑容,慢慢道:「朝歌,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一直覺得是你的錯才丟了鳳兒。可是你要知道,這一切不是你的錯。所以為了鳳兒,你要挺過來。」

    提到那個名字,鳳朝歌臉上的笑容漸漸斑駁。

    他怔怔看了殿外的雪,眉眼間蕭索:「我時常想……若我那夜將他帶回來,這大雪天就可以和他玩打雪仗。等玩熟了。鳳兒……就會叫我一聲父皇了。他長這麼大還沒叫我一聲父皇……咳咳……」

    長袖下雲羅的手微微一顫,卻並不吭聲。

    鳳朝歌說完,轉頭看向雲羅。眼前的女子清冷如故,提起那個名字她彷彿沒聽見一般,依舊從容。

    他伸手輕撫她上的面容,輕歎:「昀兒,想哭就哭出來。在我面前,你不必這麼辛苦。」

    雲羅一笑,握住他的手:「好好睡一覺。若你想要聽鳳兒叫你一聲父皇一定要好起來才是。」

    她為他蓋上被衾,留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便轉身翩然離去。

    鳳朝歌看著她的身影,慢慢閉上了眼,一抹苦笑從唇邊溢出,漸漸蔓延。

    他的心結何止只有鳳兒,還有那只會笑不會再哭的女子……

    ……

    雲羅出了寢殿,走了幾步忽然踉蹌了一下。她不得不扶著廊下龍柱定了定神,等著心口的劇痛肆虐而過。身邊的宮女見她如此連忙想去扶。

    可是她卻擺了擺手,過了一會,她回頭,看著宮女們冷冷道:「不許告訴皇上!」

    宮女們觸到了她冰雪似的眼,不由一顫,急忙點頭。

    雲羅整了整面色,昂著頭,用最美的儀態走向遠處歌舞笙簫傳來的宮殿。長長鳳服的裙裾在雪地上逶迤拖過。

    內侍們見她來了,急忙站正,用最恭敬的聲音唱和道:「諸卿起身,皇后娘娘駕到——」

    「恭迎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紅的宮殿大門緩緩打開,滿目所見功臣內眷紛紛跪下,她看著,唇邊勾起最美的笑容,緩緩步入了華美的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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