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豪門女兵王的寵男們

《》番番外 讓誰去? 文 / 月蓮花

    這一夜燭影兒閃爍,總在鳳鸞夢裡。舒虺璩酉燭暈圈住兩個人,郭璞和汪氏,再看,是郭璞和別人,一個年青漂亮不知道名姓的少女。

    鳳鸞上去推她:「你是哪一個?」少女笑臉兒立即變為冷臉,起身指著自己大罵:「老厭物,不照照鏡子就敢上來?」

    郭璞還在笑,鳳鸞驚奔到鏡子前面,用手摸自己的臉,鏡中出現一張蒼白面龐,頭髮半花白,額頭眼底俱是皺紋。

    再一晃,鏡中是三奶奶的面龐,她的嘴一張一合:「男人心性,都是喜新厭舊。」鳳鸞驚醒,覺得身子潮熱,又有涼浸浸,出了一身的冷汗。

    帕子在枕邊,鳳鸞摸在手中擦拭汗水,只覺得身上無處不粘,汗搭搭地讓人難過。窗戶上並無天光,知道天還沒有亮。

    床前一個紅木方角小几,上有燭火已經熄滅。點點燭淚疊在一處,藉著月光看到的鳳鸞眼眶濕潤了。

    樸哥,以後餘生怎麼能沒有樸哥?可樸哥,也是個男人,有男人心性。她心中恨不得天色趕快大亮,直奔到郭璞那裡,把自己的夢告訴他,再讓樸哥哄哄自己。

    如果說親親,那就親一親吧。鳳鸞這樣想,羞色難免要上來。

    地上擺著竹榻,桂枝睡得正香。鳳鸞忽發奇想,桂枝醒來,天色就會亮,就可以去見樸哥。她不再盯天光,只盯著睡夢沉沉的桂枝。

    好不容易天色亮,外面有人走動聲。蘭枝披著散亂睡妝來喊桂枝:「我都醒了,你還睡不起。」桂枝起來,鳳鸞歡歡喜喜起來,見鏡台前擺著另一個梳頭匣子,鳳鸞喜盈盈往郭璞房中來梳妝,並交待丫頭:「送熱水來。」

    她尋常慣用的梳頭匣子,是放在郭璞房裡。

    在門簾子外,就聽到裡面有說話聲。鳳鸞明知道汪氏還沒有走,汪氏平時起身也就是這個時候,可鳳鸞還是要來一回,因為她實在相信郭璞。

    郭璞床前坐著汪氏,狀態親密的和郭璞在說話。他們在說京裡鋪子上的事,昨天又才有內奸。郭璞不抬聲音,汪氏說話聽話也往前湊。

    見鳳鸞進來,郭璞先對她一笑,見鳳鸞半綹兒髮絲垂下,梅花簪子半斜著,分明是慵懶睡妝晨起。

    「收拾好再來吧,」郭璞慢條斯理,他想了鳳鸞一夜,現在見到,心裡舒服許多。鳳鸞要的就是見一見,看郭璞的一笑,脆生生回答道:「是了,」轉身又出去,並不是來拿梳頭匣子。

    汪氏隱約猜到鳳鸞的意思,就是猜不到鳳鸞的意思,她也心中酸意猶在。這麼一大早的,幾時自己來打攪過她?

    回身去看,見鳳鸞在回眸笑:「樸哥,忘了對你請安,」郭璞笑容滿面:「一會兒再來。」這一聲樸哥,把汪氏滿腔的怒火全提起來。

    周氏太猖狂,眼裡壓根兒就沒有自己。昨天是這樣,今天也是這樣。汪氏含笑直到鳳鸞出去,對郭璞毫不掩飾的道:「不過我陪一夜,妹妹就早早來看,我知道我侍候不如她好,她知道你的心意,是時時在你房裡呆著的緣故。由不得我要多心,我不如妹妹的,我追上來,妹妹也管家,也是大人了,公子總當她孩子一樣看,這是你的不是。以後我多呆幾個晚上,也讓我盡一盡心,不知道公子要不要。」

    說著,酸意露出不少。

    要是鳳鸞這樣,郭璞會拿著酸意先打趣,哄幾個親親才正色說鳳鸞。現在是汪氏這樣說,郭璞還是用得著她,不管怎麼說,也是以後郭家鋪子的總經辦人。汪氏話音一落,郭璞忙道;「不是我不要你陪,你是外面辦事的人,鳳鸞不是小,」

    汪氏眼露笑意,輕咳一聲,郭璞也笑:「你要陪我當然好,我正要和你合計商議京裡的鋪子,拿紙筆來,把我們想的全寫下來,有不妥當的,再改去。」

    汪氏會寫一般的字,她去書案上取紙筆。見硯台小巧,筆也精緻,知道是鳳鸞的,取來給郭璞看,帶著小心翼翼問:「雖說這全是公子給的,我用了她的,只怕她不喜歡。」

    郭璞瞅她一眼:「今天話多了。」汪氏陪笑:「不是話多,是房裡只有我和妹妹兩個,不敢不從和氣著想。」執筆在手,汪氏又帶著小心笑問:「妹妹要是生氣,樸哥代我說說。」

    她喊出一聲樸哥,自己先覺得怪,郭璞也覺得怪異麻上身,汪氏和他一笑,低下頭鋪開紙不說話。

    「房裡以後只有你們兩人,和氣是對的。」郭璞只能這樣接上話,汪氏笑得淺淺淡淡,郭璞沒有理會她,口述道:「鋪子,要安在玉寶齋隔壁,越近越好。」

    汪氏寫下來,不會寫的字她也機靈,先空下來。提一下郭璞:「有鋪子還要有人,安鋪子要不少錢,這些錢從哪裡走?」

    「從我自己的鋪子上走,人嘛,」郭璞沉思,汪氏先說出一個人名兒來:「我冷眼看著,他最謹慎,又會說話,去到京裡至少一條,不會讓人拿住不好。」

    郭璞脫口道:「好。」說到京裡,郭璞心底恨意翻上來,只想給前准岳父盧大人狠狠一擊。他在想要機靈的,要能幹的,就沒有想到汪氏的這一條,去京裡的人要讓人拿不住不好。

    這是寧遠將軍心裡太恨的原因,汪氏沒有恨,能做到中肯。

    郭璞來了興致:「那你再說,還要再挑哪些人的好?」汪氏一個一個地說著,都是她平時相中的人。汪氏要當家,她不會全用這些人,因為這些人裡面,有些過於正直,只對郭家忠心。

    汪氏把得力的人相一遍,是為她自己作打算,有朝一日用人時,有些人雖然能幹,也是不可用的。

    但在郭璞面前舉薦人,這就是兩回事。自己不說明白的地方,要是郭璞看出來,不是說自己不中用?

    而此時此刻的這個早晨,又是汪氏和鳳鸞在爭風的時候,汪氏更要顯擺自己的能幹。

    如她所料,鳳鸞沒過多久就回來,黑漆漆發上帶著新鮮摘取的花朵,粉紅薔薇襯著白生生的面頰,眼眸更似天上的明星。

    郭璞和汪氏正談得投機,鳳鸞進來掩住心中不快,她知道汪氏還要出去,帶笑依戀地過來,奇怪道:「樸哥,你還沒有用飯?」

    臨安也在旁邊,他把汪氏不會寫的字補上,幫著抄寫,也提醒過郭璞用飯事。郭璞談興正高,又牽涉到盧大人,見汪氏起身讓鳳鸞,並笑道:「我要出去了,公子這事兒要不急,我就先出去。」

    怎麼能不急?對郭璞是件和病好一樣的大事。病好不好,不由人控制,而安鋪子的流程,只要京裡人頭兒弄順,是可以預見到的事。

    汪氏又去看鳳鸞發間鮮花,嘖嘖有聲:「妹妹一早掐的花,看我,也想去玩一玩呢。這花襯的,妹妹就更小,像是比來的時候還要小,讓人又疼又愛你,由不得的要讓著你才好。」

    鳳鸞對汪氏骨嘟嘴不悅,這的確是她最近在郭璞面前太嬌慣所致:「你要掐花哪天不能去,你在鋪子裡呀,背著我們說不定也掐花。」說到這裡也懂得嫣然一笑,鳳鸞嬌滴滴道:「樸哥,你說是不是?」

    郭璞還沒有說話,一半心思沉浸在盧家,一半心思沉浸在她們的話中,汪氏撲哧一笑:「把你伶俐的拿我打趣,算了,公子疼你,我也疼你,我讓著你還不行,那我走了,」

    起身撫一把子頭髮,汪氏「啊呀」道:「我還沒有梳洗,難怪妹妹要說我,都怪我說起來京裡的鋪子,著急這事兒不能等,我沒有梳洗也罷了,拖累著樸哥你也不梳洗。」

    對鳳鸞笑盈盈橫過一眼,汪氏又看臨安手中的紙張,嘴裡好似跑風車似地道:「要說這安鋪子的事兒,其實一天不能等,早商議好早了,這不寧王的家人又來採買東西,一年到頭宮裡好些位娘娘,又是王侯公卿家,過生日過節辦不停。晚去一天,都是錢。」

    鳳鸞小臉兒沉下來,覺得自己的東西被人偷走。「樸哥」二字,也是汪氏能喊的。當然,汪氏也是妻子。鳳鸞面色不太好,眼神兒不太好地看郭璞,透出百分的疑問?

    昨天晚上也親了不成?不然哪裡冒出來的樸哥二字。

    郭璞已經想明白,京裡安鋪子真的不能拖,拖一天讓盧家多得意一天。再見鳳鸞顰眉白眼兒自己,郭璞也覺得她嬌慣,又要安撫汪氏,淡淡道:「你不必出去,讓人回母親,我和你說事兒,這個更要緊。咱們一早說到現在,我沒吃早飯,你也沒有吃,快去吃了過來。」

    汪氏喜笑盈盈而去,臨安去喊長平送水給郭璞梳洗。鳳鸞問郭璞:「有什麼事情要這樣忙,又不是失了火,一早就這麼著?」

    「你不必問,管你的家去。」郭璞回過鳳鸞,鳳鸞悶悶不樂往書案上去,走到又回來噘嘴:「我的東西全在這裡,你們要用,我用什麼?」

    郭璞很不高興,鳳鸞的心思全在臉上,一看就能明白:「她在我房裡呆一夜,你就這麼著?」鳳鸞紅了臉,垂下頭道:「不是,那……你們說事兒,我回我房裡去。」

    「那也好,免得你們見到面,不說幾句都過不去。」郭璞隨口答應下來,鳳鸞心裡一涼,收拾自己的東西去自己房裡,迎窗榻上坐下來,見外面日頭明亮,晃得人心裡顫個不停。

    這一個上午,鳳鸞心裡極不舒服,而汪氏也不是完全安心。

    好不容易到中午,郭璞讓她回房吃午飯再歇一會兒去鋪子裡,汪氏不能等道:「還有不少事情晚上或明天一早再說,我要去鋪子裡用飯。」

    郭璞剛要笑,汪氏假惺惺道:「這半天空了周氏妹妹,只怕她要惱我。」郭璞一聽這話笑就沒了,靜靜地道:「我心裡明白,不用你說。」

    汪氏急急出門到鋪子裡,郭璞很是滿意,同時對鳳鸞有些不滿意。汪氏說得不錯,鳳鸞不能再當孩子看,不能再用孩子氣來為她開脫。

    郭璞飯後睡了一會兒,他沒有去喊鳳鸞,鳳鸞忙得不行,也沒有過來。

    急著去鋪子裡的汪氏,在下午從七巧嘴裡得到邱掌櫃的回話:「全弄清楚,邱掌櫃的說鳳記前一時拿出來的貨,和少夫人想的一樣,不少是從家裡買回去,他們又做了改動。只是奇怪,這改的人針線活兒極靈巧,不然能這麼快?」

    汪氏臉上掛著霜,認真嚴肅地問:「你直接見的他?」七巧見汪氏過於認真,還在笑:「聽少夫人的,我約他別外見,沒有再去他鋪子前面。」

    「這一陣是風口上,不能再去他鋪子裡,也不能讓人看到你們見面。」汪氏還是緊繃著臉,七巧忍不住道:「這也過於小心不是,」

    汪氏打斷她的話,唇角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喚七巧近前,低聲道:「母親嚴命要查,這是把鳳記扳倒的好機會。」

    「少夫人請明白告訴我?」七巧一聽使招兒,馬上就有精神。汪氏美麗的眸子裡隱露猙獰:「你等著瞧就是!告訴邱掌櫃的,鳳記只撬咱們的客人,想來是盯住了他,正好,讓他引魚上鉤,無事多見楊管家幾回,讓鳳記跟去!」

    她心中電光火石一閃,汪氏明白過來,笑得也快猙獰:「我說呢,鳳記怎麼會有我露出來的客人!」一定是這樣。

    再對七巧冷笑:「這個人和我過不去,我覺出味兒來的,或者,」她停頓一下,問七巧:「貴大爺說施七嫂在這裡,後來又說過沒有?」

    七巧也疑惑上來:「後來又說過一次,我說少夫人的話不必理,他就丟下來。少夫人,要是施七嫂真的在這裡,她何必與我們為仇?兩邊家裡的鋪子上她都不來,她不是回家了?」

    汪氏哼道:「她兩年前就要走,是我用了點兒手段,在她喝得半醉時,哄她簽下契約。當時也有三言兩語,後來都沒有做到,這也不能全怪我,家裡不是我一個人當家。我要給她,別人不答應我有什麼辦法?想來她記恨我,走以前要和我斗一回。」

    往這個方向確定下來,汪氏和七巧都覺得越想越對。七巧這就要出去:「我再找貴大爺問一問。」

    汪氏攔下她:「不用,這個風頭兒上,除非必要出去,你少出門兒。」對外面努嘴:「家裡要一一的查,我對母親說,先查跟我的人。」

    再淡淡一笑:「周氏最近春風得意,我讓她一步,也該興頭過了,又是生日又是及笄禮又是管家,現在,是我出手的時候。」

    七巧近前奉承她:「周氏算什麼,再胖一些就成胖人。有點兒白,無事就會撒嬌撒癡,少夫人您打扮起來,比她俏麗的多。」

    「我可以讓她一步,房裡多少要有個人不是,她那心性,就是一味的裝好人,這樣的人對我也不是壞事情,不過她太興頭,我就看不下去。」汪氏想起鳳鸞那一聲「樸哥」,叫得那麼自然,叫得那麼自在,她帶氣道:「我對她說房裡不許有別人,白教壞她,她還沒有感激我呢,得讓她知道知道,我是讓著她!」

    七巧用力點頭:「這是當然,這個家,只能是少夫人您的!」對著外面**辣的日頭看一看,七巧有些卻步:「邱掌櫃的讓我趕快回話,我還要去,只是這熱勁兒,快要把人烤化掉。」

    「你是怎麼見的他?」汪氏為謹慎,不能不問,七巧很得意,一五一十告訴汪氏:「邱掌櫃的來,不是有個夥計跟來,那夥計有媳婦,並不住在鋪子裡。我白天裝著熱,在她們家討了口水喝,現在我給奶奶買梅湯,家裡送的不是不足夠,我順路去道謝,把話告訴邱掌櫃的。」

    汪氏聽過沒有更好的主意,還是叮嚀:「要小心,家裡睡著的那一個,可是位大人。你不記得找周氏,把衙役們全弄出去全城在找。」

    「少夫人太過小心,走一個客人的消息這是什麼大事兒,夫人不過是一陣子風一陣子雨,寧王府的生意主要還是家裡的,夫人收到錢,自然就不再管別的,再說我小心呢。」七巧說著去了,汪氏在後面笑:「這小蹄子說得也乾淨。」

    獨坐苦思幾件事,頭一件京裡的鋪子,汪氏心裡從來放著。天子腳下繁華熱鬧,汪氏覺得自己這將軍夫人的身份在京裡,會和官眷們相唱和。

    周氏要得意就得意去吧,睡著起不來的丈夫是個精明人,不是一味的糊塗。再說周氏從來不是個對手,汪氏還在這樣想。

    再有內奸的事兒,汪氏盤算停當,命人套車又回去見郭璞。

    鳳鸞在半下午的時候,蘭枝提醒她:「一天不去看公子?汪氏的可得意了。」鳳鸞這才想起來問:「她還在不在?」

    幾次想起就丟下不敢想,是怕汪氏還在那房裡。

    蘭枝道:「我不進公子房,不知道還在不在?上午說了半天的話,我從外面一點兒聽不到,少夫人自己去看看,也算是個問候。」

    被提醒的鳳鸞來見郭璞,見他正好在睡覺。和平時不一樣,經過一上午的生分,鳳鸞猶豫著正要走,外面來了風風火火的汪氏,在竹簾外就笑:「公子午覺也該起來,我有要緊話兒要說。」

    郭璞睜開眼,先看到鳳鸞。不過半天,鳳鸞眼底黯然,一眼可以看出來。郭璞不悅,面上沒有笑容,先問進來的汪氏:「什麼事情?」

    「回公子,我才想到的,特特地來回。」汪氏笑容滿面說過,又回身推鳳鸞,躊躇道:「你和妹妹要說話,我晚上再來。」

    鳳鸞被她推一把,汗浸浸地手好似熱燒餅貼上來,她用力甩掉汪氏的手,心中不滿全變成橫眉怒目:「你別混推我!」

    見汪氏裝出怯色,鳳鸞深吸一口氣,又上了這賤人的當!她也不想再呆下去,看也不看郭璞,垂下頭道:「你們的是大事兒,我先回去。」

    推開竹簾子扭頭就走,不管那竹簾子「吧嗒」一下摔落門上。汪氏裝模作樣趕快去扶,卻又沒趕上,手指尖碰到竹簾子時,無助地回身看郭璞。這樣子,也是楚楚動人,外加兩三分可憐。

    郭璞沒好氣:「你又在作什麼!」那個竹簾子有什麼可接的。

    汪氏馬上委屈了:「我扶竹簾子。」她知趣地一句也不說,郭璞自己出一下神,把鳳鸞摔門而去的怒氣消去,才給汪氏一個笑臉兒:「你有什麼事找我?」

    汪氏可憐見兒的站在門邊上一直候著,見問忙趕過來,放低嗓音道:「我想到如何收拾那兩家的主意。」

    郭璞斜著眼睛看她,先教訓道:「做生意要規規矩矩。」汪氏心想這不是廢話,就是婆婆郭夫人,也有私下裡的幾手。

    可她嘴上還是答應著:「是,」郭璞道:「你說吧,什麼主意?」汪氏道:「我想不只是邱記和鳳記兩家,還有別的鋪子要和咱們家爭風,只怕,」她猶豫一下:「親戚們的鋪子也這樣。」

    「這又不稀奇,」郭璞淡淡道:「年年有的事兒。」汪氏陪笑:「是,是,可是我想,咱們不是年年防著。」

    汪氏的卑躬屈膝,和鳳鸞的小黑臉兒是個對比,郭璞到這裡對她又笑一笑,插上一句話:「鳳鸞小呢,」

    這句順嘴的話說出來,郭璞自己又要笑,見汪氏更陪笑:「是,還小。」郭璞收起笑容,沉下臉色道:「她也可以大了,及笄年紀,就是大人。以後,我不姑息她,你也別總讓著她。不過,」

    他眼神兒陰霾密佈直直打擊汪氏面上:「過了頭,我拿板子侍候你們!」汪氏跪下來,柔聲道:「我自兒在家裡,父母親忙,跟著老祖母長大。老祖母疼我,從沒有說過道理給我聽。以前有撒野的事兒,全仗公子擔待我。我和妹妹,其實只差一年的年紀。」

    郭璞想想也是,鳳鸞嬌柔宛轉,由不得別人當她孩子看。汪氏時不時透出精明相,總讓人不能掉以輕心。細細推敲,汪氏和鳳鸞相差不過一年,要論實際月份,還不到十二個月。

    「好了,她初來也沒規矩,你也一樣!」郭璞藉著這個機會,還是敲打,見汪氏恭敬地伏身一動不動,很是滿意繼續道:「她的丫頭呆,你的丫頭鬼!今天是先給你們提個醒兒,都放老實!」

    汪氏心不迭地答應下來,她心裡眼裡只有京裡亮閃閃的鋪子,來來往往全是官夫人。古代士家工商,商人排在最後,士人排在最先。

    商人看不起窮書生,卻對當官的羨慕不已。

    郭璞喚她:「起來坐下,繼續說。」汪氏謝過他坐下來,道:「城裡沒有哪一家比咱們家的東西全,偶然有一樣咱們沒有的,不足以吸引客人們去。我想他們往外發賣的,只能還是郭家的東西。比如繡衣,改上一兩樣,或是無花的成衣,改上一兩樣,可以哄幾個客人。」

    「衣料織就的花紋,是沒法子改的。無花的成衣上可以改,也是手腳快針線好的人。還有一些布料,以前出過你的能人,藍布料上染花上色加花樣,襯出不一樣的效果,這是有能人!」郭璞分析過道:「這城裡的能人,全在咱們家的鋪子裡。」

    「能人」兩個字,又讓汪氏不安,就是郭璞也有些異樣,他徑直問汪氏:「你懷疑什麼人什麼事,只管說出來。」

    「咱們家是這裡祖居,要有能人,一冒頭兒就能知道,要是外面來了人?」汪氏在這裡停頓,疑惑地對郭璞看,郭璞嗤之以鼻:「你這麼說,是尋仇來的。才對你說做生意要規矩,就是從祖父起,一般不得罪人。」

    他停下來,大有含意地對汪氏道:「這一條,你能做好我才滿意。」汪氏先不明白,後來一個激靈,汪家和郭家爭上這些年屢屢落敗,與這一條不無關係。

    汪家的親戚們散,不如郭家的親戚們,郭家大房裡說一不二。汪家先和自己親戚就爭個沒完,汪氏管制郭家親戚的主意,來自於她在汪家時的一直不滿。

    「你接下去說,就按你說的,要是有能人存心來搗亂,那該如何?」郭璞催促著,汪氏道:「再能的人,這原物件是出自於咱們家,又與咱們家爭這就不對。可是公子,咱們可以設一個局,把他們全套進去。東西到時候在他們庫裡擺著,他們賴都賴不掉。」

    雖然沒有明說,郭璞也很明白,他慢慢變了臉,覷著他臉色的汪氏隨著他臉色的變化站起來,郭璞冷冷道:「才說過要規矩,你這是什麼主意!」

    他對汪氏,是恨鐵不成鋼:「這樣主意以後你少想少出,人太機靈不是好事!」汪氏垂下頭說不敢,在郭璞訓過,再小聲道:「那鳳記,一定全買的咱們家東西再改。」

    「你有證據?」郭璞再給她一句,見汪氏尷尬著不說話,汪氏是不敢說,怕郭璞接下來問她是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郭璞心裡,對汪氏還是相信幾分,吩咐道:「要有證據你親自跑一趟,把人給我請回來,這樣的人,怎麼能落到外面!」

    汪氏露出苦笑,郭璞又教訓她:「不願意去?能幹的人全不放過,這點兒見識沒有!」汪氏回道:「那鳳記平時關著門,那鋪子是周氏……」見郭璞臉色要變,汪氏趕快道:「是不是他們的鋪子都不清楚。」

    她變了話風,郭璞面色緩和不少:「那鋪子是周家的不假,應該是周家岳父走的時候經手,給了誰都不知道,周家岳母說一分錢也沒有見到,又擔心典出去給了人,周家岳父拿上錢出的門。我讓人衙門裡也查過,說還是周家的名字,這也罷了,只是他們平時總不開門,只過年後開張大開一次門,」

    到這裡,郭璞又轉到邱記上面去:「真是怪事,這邱記也和鳳記差不多,上午開半天門,下午大多關著門。」他面色嚴峻:「這邱記,可以定下來專門撬我們家的客人!」

    鋪子哪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開門的,分明是有客源。汪氏愕然不已,她一心想引到鳳記身上,不想公子又把邱記扯進來。

    對於鳳記,郭璞還不能確定:「他的鋪子到底在哪裡都不知道,再查吧。」見汪氏微張著嘴分明一臉心中,郭璞好笑:「你怎麼了?」

    「沒什麼,公子說的很是,全是我沒想到的。」汪氏趕快這樣回話,郭璞微微一笑:「你算聰明的,牢記一句話,聰明一世,糊塗在一時。」

    汪氏欠欠身子,郭璞見窗外天近暮色,讓汪氏自回去用飯:「晚飯後過來,已經商議了,把去京裡這事索性商議好!」

    他教訓汪氏的聲音高了,鳳鸞下午不時忐忑不安外面轉悠著,聽到一星半句回去想來想去,只能是汪氏又說自己不好。她心裡喜滋滋,樸哥肯定向著自己。

    讓丫頭看著汪氏出來,鳳鸞急急往郭璞房中來,手扶到門邊子上就帶笑:「樸哥,這一下午你想不想我?」

    郭璞先是挺喜歡她來,笑哼一聲:「不想!」鳳鸞見他笑,過來坐他床前踏板上,笑瞇瞇道:「汪家的又說我什麼不好,樸哥,她只陪你一個晚上,你就變了心,不要想我。」

    對汪氏不客氣的郭璞,下午才說過不姑息鳳鸞,他不客氣地罵道:「又胡說八道了!」這聲音比罵汪氏還要響,鳳鸞驚嚇地站起來,聽郭璞問:「下午在做什麼?有幾件事母親昨天吩咐你,今天可曾理出來?」

    鳳鸞愣在當地,她上午心長亂草,下午亂草雜生,全丟在腦後。郭璞只見她的樣子就明白這一天鳳鸞全在亂想,郭璞動了怒氣:「把家交給你,你就這麼怠慢!」喝命道:「回去理出來!理不出來不要見我!」

    垂頭喪氣的鳳鸞出來,心中更添一層憂愁。丫頭送來晚飯吃過,燭下不住手開始理事情。中間還是忍不住,讓蘭枝去看:「公子房裡有誰?」

    蘭枝早就看過,聳拉著頭道:「汪家的。」鳳鸞噎了一下,對著燭火出一下了神,再用心理事情。

    一件事情有眉目,見蘭枝躡手躡腳走過來,帶著要說不敢說,又不能不說的沮喪悄聲道:「汪家的在公子房裡歇下。」

    鳳鸞手一抖,一滴子墨汁滴下來,幸好是落在紙上不在帳本兒上。她難過地去看沙漏,已經是二更後。

    這一夜無精打采過去,第二天硬著頭皮來請安,郭璞見到她的小臉兒塌拉著,就要生氣,沒好氣嗯一聲,鳳鸞乖乖出來,老實收心學管家。

    下午蘭枝回周家,回來時說周忠有話,請少夫人明天一定回去。鳳鸞最近太順心,想回家就回家,遇到兩天沒陪郭璞又心裡涼涼,見手邊兒事情按進度在理,家也不是現在就件件要她過問,鳳鸞來見郭璞:「要回家去。」

    郭璞知道鳳鸞鬧彆扭,他這兩天也在反思自己,時時陪著鳳鸞,過於冷落汪氏。汪氏也罷了,不過說幾句酸話還能鎮得住,而且汪氏也沒有說錯。

    再看鳳鸞,怎麼看怎麼像使性子。郭璞不回她話,面無表情對著帳頂子。鳳鸞等一會兒見沒回應,心中無端虛半邊,又掛念家裡一定要回,再低聲懇求:「公子房裡這幾天不要我在,我不耽誤家裡的事兒,回去看看就回來。」

    「不要你在?」郭璞冷若冰霜,鳳鸞聽聲氣不好,只是不說話。郭璞到底沒有難為她,他常說的一句:「鳳鸞還小,」又對汪氏說過:「再怎麼樣,你們在我面前也是小。」

    把鳳鸞捧在手心裡的是自己,這兩天閃了她肯定不舒服,郭璞還是道:「晚上早回。」鳳鸞怯怯露出喜歡,給郭璞行過禮,幾乎雀躍著出來。

    郭璞在後面歎口氣,又皺眉笑一笑,心裡閃過一句話,鳳鸞,她還小。他的右手小指輕輕抬起來,只是微微一彎,已經足夠郭璞喜歡。放在以前,動也不能動一下。

    以後再不親親,郭璞露出笑容,撲倒在床上親個夠。他神馳心往,撲在床上有什麼趣味,見過幾本那種小說,都不是正經在床上。

    寧遠將軍還沒有好,眼睛先在几上,書案上掃來掃去,露出一臉的壞笑。笑還沒有完,郭璞又想到鳳鸞,以後自己好起來,多疼鳳鸞一些,也要籠絡汪氏,還有大仇未報,怎生為人?

    陪鳳鸞的時候只會越來越少,再不能像病中時時想著鳳鸞,晚晚說故事給她聽。

    是到冷一冷的時候了。郭璞的心思,轉瞬就飛到京裡,滿面纏綿變成咬牙切齒,傷身大仇不報,怎生為人!

    鳳鸞沒有自己丈夫這麼多心思,她懷著悲傷坐轎回來,見長平在轎外跟著,又要多想,以後送的,只怕是別人。

    郭璞再是個病人,在鳳鸞眼裡是個寶貝。鳳鸞傷心難過直到家裡,下轎就打發長平回去:「只怕公子還要使喚你。」

    長平心想周氏少夫人才最是心疼公子,插手逼著身子答應下來,再道:「什麼時辰回去,我好來接。」

    問到這一句,鳳鸞猶豫不決,吞吞吐吐道:「公子晚上或許不要我,我想,在家裡呆一夜。」長平耐心聽完,勸道:「您不必回去,公子肯定不答應,來的時候沒有說,奴才回去說不歸家,公子要生氣,奴才擔不起。」

    鳳鸞垂下頭,眼前全是郭璞和汪氏,長平代她拿了主意:「這樣,用過晚飯再回去也使得,奴才幫您回一聲兒,晚飯後來接您。」

    「也行,」鳳鸞低低答應,左手扶著桂枝,右手扶著蘭枝進家門。顧氏在大門內相候,見女兒話說完過來,歡喜不禁扯著她手一行走,一行道:「給你備下吃的,用過晚飯再走,母親求之不得。」

    受了兩天委屈的鳳鸞撲在她懷裡,喊一聲:「母親。」淚水潸潸流下。顧氏不顧熱,抱著她先問:「受了氣?」鳳鸞搖頭,顧氏自己解開:「你現在當家少夫人,誰敢給你氣受?」

    見到長平恭敬送回來,顧氏再道:「公子也還疼你,能回來就是疼你,」再猜就只能是汪氏:「汪氏少夫人又和你鬥氣?」

    大門關上,周忠和施七嫂全過來,鳳鸞不能再傷心嬌癡,對母親胡亂應一聲,抹去淚水露出笑容,和周忠、施七嫂到廳上去。

    顧氏把蘭枝拉到一旁細問:「在家裡又怎麼了?」蘭枝竹筒倒豆子說出來,顧氏聽過就笑:「這也應當,不是天天哄著鳳鸞,鳳鸞這丫頭,過幾天就好了。」自去廚房裡給女兒做吃的。

    鳳鸞知道今天有事,只帶著蘭枝和桂枝兩個丫頭回來,料想郭璞會問一聲,郭璞沒有問,鳳鸞固然方便,又添上一道難過。

    此時周家門一關,只有他們自己人在。周忠和施七嫂把事情告訴鳳鸞:「兩天裡去了四回,看那意思是想從中要錢,我回來和七嫂商議,送過幾件子好繡品,這個全仗七嫂,她說先用東西吸引人,果然他意思好許多,可還是要錢,只能請姑奶奶回來再作商議。」

    鳳鸞第一次遇到這種要錢的買辦,以前只聽過,她把擔心郭璞和汪氏的心全放下,問道:「送的什麼?」

    幾上現擺著有,鳳鸞拿在手上看,苦笑道:「七嫂,這又是我家買來的,」幾色子雜綢緞,原本是繡著幾色菊花在衣角,施七嫂又往上加上幾色菊瓣,別有幾分秋景。

    有時候家家衣服差不多,只是多個或少個點綴就不一樣。

    施七嫂對這種事情從來有得色,這是多少年眼力見兒的功夫才能辦到,她欣然道:「姑奶奶要說的話我句句知道,你放心,不會有人看出來。」

    鳳鸞放下它,眸子在花發頭髮的周忠,和滿面皺紋的施七嫂面上看看,心底一直湧動的想法還是說出來,先有點兒打結:「呃,七嫂從來手藝高。」再轉過話風:「不過,我想還是弄自己的特色。」

    周忠並不意外,呵呵道:「姑奶奶雄心壯志,只是這一次事情急,怕咱們手下幾個人趕不及活。」

    施七嫂不說話。鳳鸞還是尊重地候她一下,才開口:「我在家裡聽說這一筆生意,是寧王府上的大生意,我雖然不近鋪子,冷眼見親戚們一波一波來家裡尋母親,也有尋公子的,都想插一腳,可見,」她加重語氣:「這是大生意,是個以後還有的大生意!」

    這話施七嫂和周忠都贊成,周忠道:「郭家的這些大生意,全是年年有。」施七嫂謹慎地道:「只是要錢太多,倒要五百兩銀子。」

    鳳鸞沒有詫異,嘴裡喃喃過,道:「答應他!」嘴角邊笑得有點兒鬼,鳳鸞再接著道:「讓他抹筆虛帳出來。」

    這個抹虛帳的能耐,是鳳鸞管家幾天學出來的。她不肯明說主意從哪裡來,只是繼續笑:「和他去說,這五百兩銀子,還是出在他帳上,再者,把我前兒畫的那幾幅畫繡出的樣子送去,忠伯,七嫂,」

    鳳鸞聲音軟軟帶著相求:「沒有咱們自己的東西,以後這路走不長。」

    「好!」

    「好!」

    周忠和施七嫂一起答應,周忠摩拳擦掌不無興奮,過於興奮了,說出來一句:「要是老爺在家,看到姑奶奶這般能耐,肯定喜歡。」

    他彷彿可以看到周家的鋪子以後興旺發達。

    施七嫂含笑,姑奶奶這樣志氣,她想起來自己當年。一個弱女子獨身往外闖,沒有一點兒志氣,在古代是辦不到。

    始作俑者在想什麼,鳳鸞聲音軟軟再問:「邱記鋪子呢?」周忠笑逐顏開:「他們也一天去幾次,依我看,這一次雖然不能全拿下這個客人,也是打個平手。」

    鳳鸞悄悄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在別人眼裡鳳鸞是志氣,只有鳳鸞心裡知道,她要再給汪氏一下子,解解她這兩天給自己添的堵。

    大家商議起來,第一件,還是施七嫂有憂愁:「怕你婆婆知道?」鳳鸞沉住氣,為了給歪氏一下子也要往上去,在周忠和施七嫂眼裡,她沉著冷靜:「公子在家裡問過我兩次,再也沒問,這鳳記鋪子是哪一個的,我也不清楚。等到父親回來,再說是父親接回來。」

    施七嫂目光中閃爍著讚賞,周忠是又興奮起來,周忠還有話:「只怕貨趕不及?」鳳鸞和施七嫂商議:「我在家裡無事就想這些事,七嫂,我初畫畫的時候,是對著畫本子臨,並不是自己畫。你看……」

    施七嫂明白她的意思,更笑著點頭:「姑奶奶吩咐,我無不照辦。」周忠沒有聽明白,張著眼睛問:「什麼?」

    施七嫂沒有回他話,而是隨手取來一件布料,先用筆在上面勾畫出來圖樣,手邊總有針,再把花邊角全紋出來,她手起針落,周忠讚道:「真是快。」

    餘下中間不繡,施七嫂拿給周忠看:「忠伯,這裡面全用長短針,這裡又換一種,是什麼針法,我寫出來給你,你再交待別人,這中間花蕊全是我來,這就快得多。」

    房外清風吹動簾櫳,吹得鳳鸞心中舒暢,對竹簾外地上的油綠青苔笑瞇瞇,郭璞和汪氏又浮上心頭,鳳鸞也不覺得難過,反而把汪氏幻想成愁眉不展,鳳鸞微微的笑著。

    「鳳鸞吶,你說完話沒有,出來早用晚飯早回家。」顧氏在外面不進來,只是喊,鳳鸞見周忠和施七嫂還有話,獨自出來。

    見母親手端著小菜一碟,鳳鸞上手先來一塊兒放嘴裡:「好吃,」顧氏要打她,把她拉到一旁,神秘地道:「母親告訴你,不要生閒氣。汪氏少夫人陪幾天,你陪幾天這也不錯。」

    鳳鸞扭身子不依:「人家不愛看她。」顧氏見院中只有閒庭院並無別人,湊到女兒耳朵邊上道:「你父親年青時候也這樣,在家裡呆得久了,我們就生閒氣。他出去跑半年一年的回來,又和新成親一樣。傻丫頭,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處,日久會生煩。」

    鳳鸞聽直了眼睛。這話和她心裡所想,三奶奶所說的一模一樣。三奶奶雖然挑唆,這心思卻是夫妻過日子的事實,只要是過來人,個個都知道。

    晚飯鳳鸞吃得無精打采,為母親擔心又要強提精神。吃過不時看天邊兒晚霞,顧氏知道她想郭璞,只是笑著以別的話來說。

    長平回郭璞來接,郭璞淡淡道:「早接也好,總是玩不夠。」不一會兒汪氏回來,和郭璞又說鋪子上的事。

    鳳鸞回來看到他們在一處,心中又不舒服。汪氏是竭力拉著鳳鸞同坐:「一天沒見你,也來說幾句。」

    「我只怕熱著了,我去見母親,就洗洗房裡坐著涼快的好。」鳳鸞心裡涼涼的,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又無望陪郭璞,回答不出來好聲調。

    郭璞再悄悄動一動小手指,自我感覺又靈活不少,其實還是只能彎那麼多,他漫不經心:「那就去吧,我和你姐姐商議事,不留你了。」

    鳳鸞出來,覺得眼前不是星光燦爛的夜空,而是黑漆漆無處捉摸。夜晚,還有離去的時候。眼前這黑漆漆,卻是一絲兒盼頭沒有。

    她自己的心思,三奶奶的話,母親的話,一一縈繞在耳邊。鳳鸞不再猶豫,往郭夫人房中過來。

    郭夫人才回來沒多久,身上熱浸浸的全是汗,正坐在窗口涼快。因擔心晚上又出去,先沒有換家常衣服梳洗。

    見鳳鸞進來,郭夫人滿面有笑:「我回來問你,說你回家去,你母親好不好,這長天白日的無事,可以到家裡來逛逛,你雖然管事不得閒,還有丫頭們可以陪她。再不然,和樸哥說說話也成。」

    「有勞母親想著,母親也問好呢,母親,有一件事兒我想和您商議商議。」鳳鸞順著郭夫人手指坐下來。

    郭夫人興致盎然:「什麼事兒,你遇到的事兒全可以來問我,家裡這麼多人,有些人又管著鋪子,不服貼是常有的事,像汪氏初進門,遇到的也不少。我看她機靈,鳳鸞,你如今也機靈上來了,我知道呢。」

    郭夫人的一通誇獎,鳳鸞正堅定自己的心思。她起身跪到郭夫人面前,郭夫人嚇了一跳,丟下手中竹柄兒繡貓的團扇來扶,嘴裡道:「怎麼了?誰又委屈了你?」

    自己笑一笑,這是樸哥嘴裡愛說的話,如今到了郭夫人自己嘴裡。

    鳳鸞雙手扶住郭夫人的手臂不肯起,仰面全是誠懇:「母親,我有一件事求母親作主,如今我也管了家,丟下公子一個人總有怠慢,求母親給公子再放一個好人,免得公子受委屈。」

    郭夫人偏著頭半彎著身子呆住,再側一下身子把耳朵對著鳳鸞,鳳鸞輕聲再求:「自曹氏去後,我日夜不安,母親給公子許三個,當然是為著侍候上方便。我一個人總有想不到的地方,汪氏姐姐一個人,也不是面面俱到,因此我有了這個想頭,日夜不安,請母親作主。」

    郭夫人這一回聽得清楚,她面上原本就是笑容,現在笑得好似優曇花開放。連聲道:「我的兒,你這麼小,就有這樣的想頭,素日我沒有看錯你,真是我的好孩子。」

    丫頭們侍候在外面,隱約聽到裡面的談話,梅香對蘭香看看,忍俊不禁迸出笑容。蘭香嘴角好似銀瓶裂,笑容如破瓶之水般灑出。再看竹香,似醉非暈,腿腳一軟,幸好抓住廊下欄杆,才沒有摔倒在地。

    菊香忍住了,她伸長耳朵聽裡面少夫人再說話。

    「我的兒,你這麼說,眼裡一定有了人,說出來你我商議商議,」郭夫人扯著鳳鸞坐自己身邊,說實話,她心裡也有這個主意。

    家裡這麼多錢,只有樸哥一個命根子,為來為去,為的是樸哥不受委屈。樸哥雖然現在說不要,可郭夫人心裡還是放著。

    鳳鸞柔和地嗓音傳出來:「我沒有人,母親最會識人,請母親賞一個一心一意侍候公子的人,是母親疼我。」

    她的小九九,郭夫人挑的,肯定郭夫人喜歡,首先奪了汪氏的專寵,想這個的時候,鳳鸞總是會忘郭夫人也很喜歡她。

    郭夫人打心眼兒喜歡鳳鸞,她笑得好似開口石榴,開口就是一句喜滋滋地:「你能這樣想,是我的福氣才是,不瞞你說,我有這心思,就是怕說出來你們不答應,你如今能見到這裡,可見比別人都強。」

    又小心地問:「不是別人交待你的吧?」鳳鸞搖頭,清晰地道:「是我自己的想頭。」她沒有把三奶奶說出來,三奶奶肯定有自己的私意。周鳳鸞要給郭璞房裡尋人,只請自己的婆婆當家作主,她信得過婆婆。

    「等我和樸哥說說,讓他再相看相看。」郭夫人慈愛地看著鳳鸞,先許她安心話:「你放心,新人進了門,要分先後,我一樣疼你。」

    鳳鸞重新跪下來給郭夫人叩頭,郭有銀這個時候進來,老遠就看著奇怪。四個丫頭在房門口兒,四個腦袋湊在一處偷聽什麼。

    他咳上兩聲,丫頭們沒動靜,郭有銀又好氣又好笑,道:「夫人在家?」丫頭們受驚嚇的轉身,都羞紅滿面行禮:「老爺回來了。」

    「我回來了,夫人呢?」郭有銀略提高聲音:「房中有沒有人?」再對丫頭們惱怒地瞪上一眼,忽然想起這幾天追內奸,郭有銀生氣地道:「你們不用傳,這裡跪好!」

    鳳鸞從房中迎出來:「父親回來了。」郭夫人笑吟吟搖著團扇過來,見丫頭們跪成一排,她奇怪地道:「你哪裡又生氣,回來就罰丫頭們!」面上一閃變了臉色:「莫非那什麼鳳記邱記又有什麼?」

    別人還沒有什麼,鳳鸞心裡一驚!

    郭有銀和顏悅色命鳳鸞起來,再擺出生氣面龐對郭夫人道:「你見天兒查內奸,這不,這裡有四個。我回來也看不到,四個人在偷聽你們說話。」

    鳳鸞愕然,見丫頭們都羞答答,忍不住又一笑。郭夫人錯愕過也笑起來:「沒什麼,我們沒說什麼,是吧鳳鸞?」

    「是,母親。」鳳鸞說過,從桌子上倒涼茶給郭有銀,過來侍候他。郭有銀露出滿意地神色:「忙了一天,你去吧,這裡不用你。」

    把鳳鸞打發走,郭有銀沉下臉:「夫人,你往日太寬容,今天我看著你發落,內奸,指不定就在她們身上。」

    丫頭們一起求饒:「我們不是。」郭夫人抬手命她們住嘴,在郭有銀耳邊說過幾句話,郭有銀先是瞪大眼睛,再撲哧笑出來:「竟然有這樣的胸懷?」

    「可不是,你不是最疼鳳鸞,你看看,沒有白疼她,樸哥也最疼她,真是沒白疼。」郭夫人誇了一通過,再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當初一見她,就知道是個好孩子。」

    郭有銀正在打趣,見郭夫人有為難:「你說汪氏,她會答應嗎?」郭有銀點醒郭夫人:「你兒子答應就行。」

    得到提醒的郭夫人出門,見涼風習習星光滿天上來,她滿心喜歡進入郭璞房中,見郭璞和汪氏正在說個不停,郭夫人微微笑:「打斷你們一下,我要和樸哥說幾句。」

    汪氏很是納悶,要說什麼自己也不能聽。這家裡的事情,不管是鋪子上的,還是家裡的,自己幾時不能聽?

    她春風得意正在風頭上,被郭夫人這一句話弄得很掃興。出來見鳳鸞在西府海棠下,身影兒窈窕惹人憐愛。汪氏過去輕拍她肩頭:「愁的是什麼?」鳳鸞回身見是她,不悅地拂著肩頭:「你又混拍了。」轉身避到房中去。

    汪氏又討了個沒趣,只能自己忿恨一會兒。等到一盞茶時分不見郭夫人出來,她悄步到窗下聽一聽,聽裡面只有語聲,卻聽不到什麼。

    郭璞正不敢相信:「鳳鸞說的?」郭夫人道:「可不是,你沒有白疼她,也沒有白教她,今天邱夫人來說話,說到唸書上去,我說唸書不好,邱夫人說讀書人是為明理,你看看,鳳鸞這不就很明理。」

    燭光照在郭璞頗為玩味的笑容上,他下意識地笑一下,抬眼看母親:「鳳鸞不是真心的。」郭夫人怪他:「不真心怎麼會對我說?不真心對你說說就行了。」

    「母親別理她,我這幾天和汪氏商議事,她犯了小性子,」郭璞嘿嘿笑:「肯定不是真心。」郭夫人舉起扇子要拍他一下,見兒子還是骨瘦如柴,又不忍拍,只是道:「你胡說,混賴好人,鳳鸞說得對,我看不真心答應的,應該是汪氏。」

    「我也不答應,」郭璞壞壞地一笑:「母親不信,佯裝辦一辦,看鳳鸞怎麼說。」郭夫人弄不明白兒子的話,道:「我是認真辦,才不佯裝。」

    郭璞和母親嘻笑:「您真的弄了來,只怕汪氏要跳,鳳鸞要哭,我不讓她進我的門,」郭夫人不慌不忙告訴兒子:「我知道你為曹氏傷了心,」

    「我傷的什麼心,」郭璞啼笑皆非,把這筆帳打算記鳳鸞身上。郭夫人再改口:「我知道你怕再找來的不好,你不為曹氏傷心,我為曹氏傷心,這一次只找侍候你的人,你不願意,當個姨娘吧,把我房裡丫頭給人我,人是你天天看著,根底兒也尋得著。」

    郭璞覺得這笑話又一出子,京裡知道,還不說一個起不來的人,還有幾個姨娘!他再動一動手指,不打算再瞞母親,喊郭夫人來看:「母親看看我的手。」

    郭夫人的注視下,郭璞一年多沒有動過的手指,慢慢彎了起來。

    「撲通」一聲郭夫人摔坐在地上,又是一聲「啪」,是她手上扇子掉在地上。郭璞正著急,郭夫人自己站起來,先對兒子道:「我沒有事兒,」再目不轉睛地盯著兒子的手,恨不能眼睛貼到上面去,她濕了眼眶,帶著顫聲兒道:「你…。再動一下?」

    ------題外話------

    票子……進群……提供正版截圖……。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