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寒 文 / 沫影

    很快，大雨傾盆，樹被風刮地歪來倒去，這是樓夕記憶中最冷的一個雨天。

    她站了很久，感覺腿很酸，索性就坐在雨地裡，更刺骨的冰冷肆意的遍佈全身。

    尉遲修在屋內，一直沒有出來，也沒有下任何命令。雨，看著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反而越下越大，院子裡的雨水匯成小溪，淹沒了樓夕的腳背。

    那身漂亮的紗裙早已濕透，樓夕只覺寒氣一個勁地往骨頭裡竄。她看見自己的手變成了誣紫，因為太冷，手指無法伸屈，失去知覺。只是雨砸在自己的身上，生疼生疼的，那樣清晰的傳入自己的神經。

    天已盡黑，樓夕在雨地裡呆了一天。她一個女子，身子本就柔弱，終於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她跌入未知的黑暗裡。好像是做著冗長的夢，她看見自己的家人遭人殺害，倒在血泊中。她不敢發出聲音，害怕自己也變成一具僵硬的屍體。她躲在馬車下，那些強盜走後，才爬到父母的屍體旁，大聲哭喊，她的雙手染上鮮血，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才十四歲，就失去了所有親人，成為孤兒。一想到這裡，她的心就格外難受。

    這樣的場景一直在樓夕的眼前重複，鮮紅的顏色，是她的噩夢。

    可她無法擺脫，醒不過來。

    尉遲修看著床榻上昏沉不醒的女子，感到無盡的懊悔。他問剛為樓夕診斷完的大夫：「她怎麼樣？」

    大夫搖頭，歎氣道：「這位姑娘寒氣侵骨，得了風寒，女子身子嬌弱，可能會落下病根。我會盡力醫治她，但願她能好起來。」

    尉遲修將大夫送出府，就回到西廂房，在樓夕的床榻邊守著。她的臉很蒼白，嘴唇青灰，病態的容顏，卻讓他感到心疼和愧疚。他本來只是想懲罰她說話有失禮數，讓她再雨地裡站一會就好了可是後來他想看看她到底能堅持多久，才沒有下命令讓她進屋。也許他一向唯我獨尊慣了，不喜歡有人違逆他的命令，而樓夕，卻敢和他對嘴。

    這個女子，遭受滅族之痛，她的心裡應該有很多憂愁和痛苦吧，他把她扔在雨地裡淋了一天，卻沒有向他求饒，寧願生病也不肯低頭，性子也是倔強。

    尉遲修默默歎氣，用手背探了探樓夕的額頭，還是高燒未退，他將冷毛巾敷在她的額頭上，希望她快點退燒吧。

    窗外的雨，仍是滴滴答答的下著，像輕快的樂聲，又像沉重的歎息。

    雨夜裡，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心事，多少憂愁，牽掛，陰謀，編織著這陰沉的夜色。

    遠方的長安，被寧靜籠罩，和白天的繁華熱鬧相差甚遠。

    陸府——

    悠揚的簫聲從陸閣溪的閣院中傳出，曲調憂愁纏綿，只是沒人欣賞，若是有人聽到這樣的簫曲，一定會為之動容，被這悲傷感染吧？

    陸閣溪吹了許久，最後悻悻地放下長簫，臉上佈滿失落。

    樓夕不辭而別，他從小看盡冷眼，怎不知人情世故？他猜到她離開的原因，但也無可奈何。

    長安的天氣還很暖和，夜空上的星辰很美，就像誰的眼睛。

    只是不知，我與你,是否還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