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我只是一個私生子而已。 文 / 奧陶陶

    「小心。」

    楚寒天輕手輕腳地把林小婉放到沙發上，又小心翼翼地幫她把厚重的雪鞋脫下。除下襪子一看，果然，右邊的腳脖子都紅了，腫起來老高，楚寒天輕輕一碰，林小婉痛得「嘶」一聲，小臉瞬間皺成一團。

    所幸房間裡一應俱全，楚寒天馬上把醫藥箱拿過來，對傷處做了必要的消腫消炎處理，最後邊包紮邊柔聲說，「今天太晚了，我們這裡離醫院也不近，萬幸傷的不重，今晚就先這樣，明天一早我帶你去鎮上找醫生。」

    房間裡暖氣開得足足的，橘色的燈光柔柔地打在他的頭頂，深邃的五官下有淺淺的陰影。林小婉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瞧著，瞧著他小心翼翼地包紮著自己的傷口，瞧著他蹙著眉一臉明顯的心疼，她忽然覺得有點恍惚，就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久到他可以那樣自然地托著自己的腳，久到這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都不會覺得侷促不自然。好熟悉的感覺…對了，那天傍晚他心急如焚地到處尋找自己，當時她也有那種感覺，一生一世的感覺，安心有依靠的感覺。

    包紮好了，楚寒天一抬頭，就望見了正怔怔凝望自己的林小婉。「怎麼了？被我感動了？」望著尷尬的林小婉，楚寒天輕笑道。「你放心，我不會用這個來要挾你，你不要有負擔。」說著，他收拾好醫藥箱又站了起來。「餓了嗎？桌上的羊角包和牛奶我給你熱熱，先吃點這個墊墊怎麼樣？」

    原本是想說句謝謝的，可楚寒天無比坦誠的這一席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下子她反倒說不出口了。

    「…嗯。」輕輕地，她點點頭。

    麵包和牛奶很快熱好了，怕她動來動去再牽到傷口，楚寒天體貼地把餐盤端到了她面前。說實在的，折騰了這麼一天，自己也的確是餓了。反正腳都給他看了，林小婉乾脆把尷尬拋到一邊，開始大快朵頤起來。楚寒天則自己端了杯咖啡，在一旁的短沙發上優雅地淺飲著，微笑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林小婉。

    終於吃飽了。林小婉推開餐盤，摸著已經安慰好的五臟廟，心情暢快了不少。接著，一盤子香甜的蘋果遞了過來，「餐後甜點。」驚訝地抬眼，還是那張英俊無比的笑顏。

    「…謝謝。」這次，林小婉沒有忘記說。

    各自嚼著蘋果，房間又陷入一片靜默。許久，楚寒天思慮再三後終於鼓起勇氣，「昨天的事，抱歉。」

    林小婉一下怔住了，不過很快，她明白過來楚寒天是為什麼而道歉。低著頭，她小聲地說，「沒事，我都忘了。」

    顯然，楚寒天很不滿意這回答。「不過也不能全怪我。你和陶文凌一見如故，對我卻避之不及，我是氣急了才那麼說的。我也有苦衷。」

    林小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這個傢伙，說是來道歉，可看看那張苦瓜臉，再聽聽那理直氣壯的語氣，就好像是她給他多大委屈受了似的。她也懶得理他，拿起遙控器摁開電視，聽不懂也開著，就不想聽他說話，以前是被楚寒天的外表給欺騙了，原來他不僅無賴還很擅長給人扣帽子啊。

    誰知楚寒天搶過遙控器一把就給關了，怕她再開乾脆把插頭也給拔了。「林小婉，我現在是在和你說話，你有沒有禮貌！」

    林小婉氣結，爬起來斜眼看他，「我都說我全忘了，你非要我聽。你有苦衷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是奧特曼能拯救世界！」

    楚寒天定定地望著林小婉，「你是不能拯救世界，但你至少能拯救我。而你，一定知道我的苦衷是什麼。」突然放軟的聲調讓林小婉心一跳，又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於是她閉了嘴沒再繼續說。

    「婉兒，」楚寒天的眼神無比柔軟，「我現在很誠懇的問你。你到底為什麼不能接受我的追求？我並沒有要你現在答應我，只是不要拒絕我躲開我，這樣都不行嗎？」

    可能是覺得老是躲避也不是辦法，林小婉沉吟半晌終於開口，「楚寒天，就像你上次看到的，奢侈品對於我，就是買不起也進入不了的另一個世界，而你對於我而言，就像奢侈品一樣。現在的我消費不起，也承受不起。」

    楚寒天心一沉，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樣。「是因為我的家世還是門第？如果你是因為這些外在而拒絕我，那你大可不必。」他自嘲的輕笑著，還是決定說出來，因為自己已經不能忍受再錯過她一次了。「因為我，只是一個私生子而已。」

    =====================

    「好了！」楚寒天惡狠狠地把剛從樓上找下來的衣服往林小婉身旁一丟，「我警告你！不許再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林小婉不出聲，只定定地望著他看。

    說實話，驕傲如楚寒天，竟然能夠在她面前坦誠自己是私生子的事實，而目的沒有其他，只是為了消除自己對他身份的介意，說不震驚、不感動是假的。而且，望著他閃爍不自在的眼神，林小婉知道，楚寒天並沒有騙她，他說的都是真的。

    她開始重新審視面前的這個男人，相處不過短短幾天，可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儘管在外人面前他總是顯得倨傲疏離，儘管在盛怒之下也會說出一些極為傷人的話，可是大多數時候，在她的面前，楚寒天總是溫柔的，體貼地，可以依靠的，值得托付的，儘管上述事實她一直在刻意迴避。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單單是她？如果這次和他一起旅行的是其他女人，他是不是也會這樣溫柔以待？在塞納河的那艘遊船上，也會深情款款地凝望對方說出「我想追求你」？林小婉不相信，不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好運，不相信自己是那樣特別，不相信楚寒天這樣完美的人，會獨獨看上她這麼平凡的女孩。

    「為什麼？」林小婉終於問出口。

    「嗯？」楚寒天不解，「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

    已經問出口，乾脆問個清楚。林小婉身子微微前傾，眼神裡寫滿認真。「我是說，我們只不過認識幾天，你就對我…如果換了別人，你是不是也會這樣？是不是法國處處洋溢著浪漫的氣息，你心血來潮才會這麼做？我…是你這樣做過的第幾個女孩？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楚寒天愣住，轉瞬就明白了。笑意慢慢爬上他的臉龐，這遲鈍的丫頭，終於懂得思考他們之間的事情了，這讓他開始相信，她很快就會學會回應他的熱情。

    「幾天？」楚寒天輕笑，「婉兒，我認識你已經十三年了。」

    這下林小婉是徹底嚇到了。十三年？她今年21歲，十三年前她不過才8歲，難道…這楚寒天是自己的同學？不可能啊！他之前說過他十幾歲就出國，在國外讀了那麼久的書，不可能和自己一般大啊？

    「你…多大？」林小婉試探著問。

    「你猜？」楚寒天又輕笑一聲，他實在愛死林小婉這種小心翼翼探秘的表情，心情不錯，逗她的興致又上來了。「提示是，比你大。」

    這算哪門子的提示嘛！林小婉氣餒，不過這次她沒有簡單地放棄，「24？」

    楚寒天搖搖頭。

    「31？」

    楚寒天臉色不太好看。「婉兒，我有那麼老嗎？」

    「哦對不起對不起。那麼，28？」

    顏色稍霽，「接近了。」楚寒天頷首，「27。比你大6歲。

    「你說你十三年前你就認識我了？可是不可能啊，13年前我才8歲，可你都已經14歲了！！你比我大這麼多，我們怎麼可能認識啊！！」林小婉顯然不太相信。

    「婉兒，大6歲不算大很多好嗎？」楚寒天額頭上出現了三條黑線。

    「你那個時候紮了兩個小羊角辮，還有兩個粉色的小蝴蝶結。穿著一件黃色的毛衣，毛衣上有一隻蝴蝶，織得很醜。你很瘦，但背了一個很大的書包。對了，你那個時候只有一顆門牙。」楚寒天絮絮地說著。

    他絕沒有想到，這些早已經被回憶過無數遍的場景，竟然要在十三年後對著那同一個人重新敘述一遍，的確有點尷尬，但是沒有辦法，他必須得說。只是為了讓她相信，他們倆真的認識。

    林小婉愣住了。

    其實關於自己八歲的記憶她已經非常模糊，但是缺了一顆門牙的事情她記得，因為搖搖晃晃要掉不掉的很不方便，自己忍痛給拔了下來的，確實是在八歲那年；還有那件黃色的有蝴蝶的毛衣她也記得，那是媽媽單位的同事給自己的孩子織的失敗品，那上面的蝴蝶一隻翅膀大一隻翅膀小，那孩子不肯穿後來才輾轉到了她手裡。

    但是這些又能說明什麼呢？大部分孩子七八歲都會換牙，而那個年代手工毛衣很流行，上面的花樣也無非是花草蝴蝶啊什麼的，說不定是楚寒天胡亂猜中的也未可知呢。

    「我還是不信。」林小婉想了半天，還是緩緩地搖搖頭。

    楚寒天簡直望天歎息，「好吧，那麼這個你一定信。」

    頓了頓，他一字一句地說，「那個時候，你有一枚非常漂亮的四葉草徽章…」

    還沒說完，林小婉已經興奮地拉住他的袖子叫了起來，「是的是的是的！！你怎麼知道！！那枚四葉草徽章！！我最喜歡的四葉草徽章！！是我鄰居家的姐姐送給我的！我多珍惜它啊！只可惜它後來丟了，再也找不到了…」

    聲音從高亢到低沉，情緒也從興奮到低落，林小婉耷拉著頭，輕聲說，「我小時候最珍貴的寶貝，到現在我還記得它閃閃發亮的樣子，可是丟了，怎麼找都找不到…」

    楚寒天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這個林小婉，看樣子是把自己將徽章送給他的事情給忘得一乾二淨了。這麼說來，自己在她腦海中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記憶，虧他這十幾年來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那枚徽章，敢情到最後人家根本不記得這回事！！！

    可望著林小婉的樣子，楚寒天又捨不得生氣了，雖然她不記得自己將這枚徽章送給他，可是這樣一來，他和她小時候認識的事實她應該已經完全接受，這確實是好事情。況且，如果真的說出徽章在他手裡，小婉要是問起自己是在什麼樣的情形將這枚徽章送出的話，他又該如何回答。那一天，於他而言，是少年時期最痛苦不堪的經歷，而他現在，顯然還沒有做好準備要將這一切對著可愛單純的小婉和盤托出。此時此刻，他只想要她以最普通最平和的心態，全心全意地接納自己。

    「現在相信了吧？」不想看她繼續難過下去，楚寒天轉移著話題。

    「嗯。」林小婉乖乖地點點頭，「相信了。你肯定是我們學校高年級的大哥哥，肯定也因為想得到我的徽章所以才欺負過我。」

    這丫頭！竟然還給他兀自推斷了起來。楚寒天氣得跳腳，「誰欺負過你！我比你大六歲！就算是高年級也沒可能和你在一個學校好不好！你有沒有常識！」

    「哦…也是哦…」林小婉如夢方醒，「那你究竟是誰呢？怎麼會知道我這麼多事？」

    還迷糊著呢。楚寒天哼了一聲，「我是誰並不重要。你只要記著，我對你並不是心血來潮，你也不是換成任何人都行，更不是因為這個鬼扯的旅行。」

    說到這裡，楚寒天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在安排這個旅行的最初他確實是幻想過不少浪漫場景的，但是這幾天的痛苦遭遇簡直讓他想爆粗口，就這也能叫充滿浪漫氣息的旅行？！

    「我怎麼想的，我自己心裡清楚得很。所以，我希望你能撇開別的一切，認真考慮一下。」

    定定地凝望著面前的林小婉，楚寒天的眼神熾熱而堅決。他真的不能想像，未來的日子裡如果沒有林小婉相伴，自己究竟該如何一步步走下去。已經經歷過太多的黑暗，前路他再也不想踽踽獨行。林小婉答應最好，即便她不答應，他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她和自己緊緊綁在一起。

    「…不理你…我要洗澡了…」被他熱切的凝望弄得臉開始發燙，林小婉拿起他剛剛給自己拿下來的睡衣褲，推開他一跳一跳地就想往浴室走去。

    楚寒天眉毛一挑，轉身一把抱起林小婉，嚇得她尖叫不已，「你…你想幹嘛！！！我還沒有答應你！！！」

    楚寒天詭異的一笑，「所以我要用強啊~」

    說完不由分說地抱著她往浴室走去，邊走邊忍不住揶揄林小婉，「婉兒，我看你的身材也不錯，怎麼還穿那麼可愛的棉布內褲，應該穿點性感的，比如蕾絲邊的…啊！！！！」

    一聲慘叫，楚寒天痛苦地蹲下，騰出一隻手緊緊地摀住快要飆血的鼻子，「林小婉！！你謀殺親夫！！！」

    林小婉連忙從他懷裡掙脫開來，關上浴室門之前還不忘回身狠狠地白了楚寒天一眼，「謀殺的就是你！大色狼！！哼！」說完就砰的一聲關上門。

    聽到這句話楚寒天先是一怔，而後臉上慢慢綻開異常燦爛的笑容，「婉兒你終於承認了！！哈哈哈！！！」

    背著浴室門而站的林小婉聽了後才意識到剛剛自己說錯話了，又是羞澀又是惱怒，可奇怪的，還夾雜著一絲絲甜蜜的情緒。

    原來他們認識，已經十三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