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43章 又見花開 文 / 苦茗

    她說學琛，你的眼神為什麼那麼渾濁？像一潭死水你知道嗎？讓人不敢靠近，拒人千里之外。如果下一個櫻花盛開的時候你還是一個人，我就嫁給你，那時候你不准拒絕我。我要讓你的心裡和你的生活裡都開成一個花季。

    李學琛說嗯。如果明年春天我不再憂傷我就娶你。我不要帶著故事和回憶來愛你。

    朱潔妮狠狠地點點頭。

    那年冬天下起了雪。好幾年沒下過雪的城市。空洞而單薄。不如幾片雪花容易讓人感動

    尉訥敏走了之後，李學琛一直沒有換掉電話號碼。李學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如此，一直在期待她的一個電話。一次次在心裡說忘了她。慾念卻如此固執。總希望電話響起時看到她的號碼。

    那一夜，李學琛和朋友喝完酒剛走出酒吧。外面大雪紛飛。這時突然電話響起。是尉訥敏的號碼。李學琛卻呆滯著不知道該不該接.也許她只想問李學琛過得好不好，也許她要告訴李學琛她又要結婚了，如果是那樣，李學琛的心真的會死了。

    電話是她母親打來的。聲音沉重。她說，尉訥敏現在很後悔。不應該那麼傷害李學琛，但也只是不想拖累李學琛。她說尉訥敏離開李學琛就去了那一個男人那裡。那個已婚的三十多歲的男人，欺騙了她的一切。她流著淚回到家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其實，她的病一直就沒有好過。從8歲那一年開始，雖然一直吃藥，父母為她傾盡了所以，始終沒有改變這個結局。她說，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她過得最快樂的時候。她希望可以再見你一面。她的聲音開媽哽咽，越來越模糊不清……

    李學琛掛掉電話，突然想瘋狂的跑步。在沉寂的大街上飛快地跑起來，但是積雪路滑，李學琛剛跑出幾步，就重重地摔倒在水泥路面上。耳邊只剩下雪花夾著風劇烈飄落的聲音。頭髮和衣服很快被淋濕，冰冷的水滴流過眼睛，和著熱的淚水，肆意地浸透臉龐。李學琛開始歇斯底里的嚎啕起來……

    匆匆趕到杭州尉訥敏家的時候，李學琛已忘了寒冷。雪還在不停地下。

    尉訥敏躺在床上，臉色蒼白。

    她看到李學琛，淚水刷地湧出來了。李學琛抱她在懷裡，她把頭靠在李學琛的肩上，抽泣著問：「學琛，你會恨我嗎？」

    李學琛使勁搖搖頭。她便露出一絲絲微笑。

    她說，我只想看看你，答應我，明天一早你就走。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醜陋的樣子。好好過日子，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會嫁給你，好好愛你。彌補我今對你的虧欠。不能陪你一起去西藏，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

    李學琛抱著她整整坐了一夜，把他們的故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她一直那麼淡定，而李學琛卻流了一整夜淚水。

    早上，走的時候，她對著李學琛向微笑。

    回上海的車開得很慢。寒風灌進車窗，李學琛亦無感覺。心也麻木無知。

    回到上海，竟覺得那麼陌生，找不到一個支點。

    打開電腦，看到朱潔妮的留言：為什麼好久都不上線，電話也關了，你在躲李學琛嗎？

    ……

    李學琛點燃一枝煙，開始給朱潔妮留言：

    朱潔妮，這個冬天雪下了太久了，我感到好冷。就像那個下雨的夜晚感到溫暖一樣，讓我難以承受。走過的路上，留下了腳印，永遠存在，無法抹去。雖然別人看不見了，但路會記得。愛過的人也會永遠在心裡，占具內心的一塊位置。而愛卻需要一顆完整的心來對待。我沒有，這對你不公平。你不應該有這樣的結果。

    朱潔妮，我會把櫻花盛開的春天放在心裡。在春暖花開的日子裡記起，李學琛曾經對一個女孩欠下一個諾言，雖然她並不在乎。或許你並不理解，但依然捨得交付。經歷太多苦難，李學琛們不會習慣，只會開始不相信。不要記得我的眼神，那是一片死灰。不配你的關注。

    朱潔妮，太冷的天氣，也許我們才能感知自己的溫度。才能感覺到生或者死，才能體會愛和不愛。我們都在痛苦而決然的生活。無法表達，無法求，亦無法對抗。

    讓我們決然地活著，無論選擇遺忘還是記得。

    李學琛坐上去西藏的列車時，回頭再一次觀注這個城市，天空灰暗。冬天還未結束。

    上車之前，朱潔妮發來信息：學琛，你真的不管不顧就這樣走了嗎？

    李學琛撥通她的電話，她沒說話，已泣不成聲。

    李學琛始終無法開口，在朱潔妮面前李學琛已無解釋的權力。

    她沉默之後，盡力壓抑自己的痛苦，用哽咽的聲音對李學琛說：學琛，出去走走也好，你放心走吧，只是別忘了在明年春天之前記得回來。我等待你的眼睛變得明亮起來。

    李學琛無動於衷地應和。心裡卻像被刀絞般難受。因為李學琛愛的人，卻讓愛李學琛的人背負如此沉重的傷痛，或許愛情本身竟是如此自私？

    空調列車裡感覺不到冬天的氣息。尉訥敏的照片和朱潔妮不停發送的短信陪著李學琛一路行走。

    李學琛竟依然覺得孤獨。

    已是三年後的春天，上海的櫻花開得凋零。一片片花瓣飄得落寞。

    朱潔妮站在樹下發呆。

    李學琛站在她的身後，怎麼也想不起要說點什麼。

    李學琛和啤酒是在酒店認識的，當時他撅在靠門的位置，擺出一杯一口的架勢在那裡。喝酒，顯得很爺們兒。與此同時，李學琛也在灌酒，但李學琛所謂的灌酒是屬於那種典型的一杯十來口的品酒。大約在喝到店裡只剩下李學琛們倆人的時候，李學琛晃到他跟前坐下。

    李學琛說：哥們兒，我喝了八年的酒，頭一次見過像你這樣的，咋啦？天塌下來啦？他晃了晃肩膀板個臉說：失戀了。有個男的把他女朋友撬了，自己又丟了尊嚴，想喝酒自殘一下。李學琛笑，說這事你別急，哥們兒幫你支個招，不就是有個男的撬你女朋友了嘛，你也去撬他女朋友啊!他苦笑了一聲，抿了口酒道:就是因為撬他女朋友沒有成功我才來這裡喝酒的。

    那天夜晚,李學琛和啤酒喝酒到天亮。他們成了好朋友。啤酒在成人大學上業餘課，他想邀請李學琛也一起，他叫這鬼混：「你有沒有興趣？」

    「我上班，自己都養不活啊，而且我都大學畢業好幾年了！」

    「那就更要重溫大學的美好時光了」

    李學琛臉上掛不住，答應了，只是學費只能啤酒墊著，啤酒說：「我給你付都行。」

    有人說，大學是天堂；也有人說，大學是地獄；而至於李學琛們的大學，迄今為止李學琛都無法用言語來描述它。所以，李學琛說：大學其實就是人間。每當李學琛說出此話，啤酒定要大聲疾呼說李學琛侵犯了他說廢話的權利。因為在他看來，這句話純屬廢話，而他說廢話是學校出了名的。

    每日清晨當李學琛去教學樓上課的時候，總能碰上睡眼朦朧的啤酒從網吧搖出來。啤酒包宿上網在學校裡也是出了名的。一般連續包宿一個月的人常常被稱為「戰士」而啤酒是被尊稱為「將軍」的，他連續包過一年。這是不容置疑的，唯一值得懷疑的地方是這小子視力正常得很。

    大二時節，啤酒不再上網。李學琛和啤酒開始尋覓女孩，尋覓了一個月毫無收穫。啤酒有些氣餒常常先照會兒鏡子再把鏡子砸了，然後痛下決心——整容。啤酒所謂的整容不過是理理發、刮刮鬍子罷了。不久，啤酒嗅上了會計系一個女孩，此女孩不但脫俗高雅還善於言辭，說出的話足以讓每個男人春心蕩漾。

    一次啤酒帶著那個女孩去馬場騎馬，倆人共同騎一匹白馬。啤酒坐在女孩身後環抱著她，倆人騎馬大約跑了十里路停下來。女孩問啤酒有什麼感覺，啤酒苦思冥想一陣說：「快。」

    「沒有了?」女孩接著問。啤酒瞅瞅她說：「沒有了。」

    「難道連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女孩又問。

    啤酒又瞅瞅她，一臉茫然。

    回來後,啤酒向李學琛說起這件事，李學琛說：「爺們兒啊，你這二十幾年的男人是怎麼當的，找塊豆腐撞死算了。」然後李學琛開導啤酒讓他把騎馬和作愛聯繫起來，再加掛上「成就感」。啤酒恍然大悟，摸摸後腦勺笑著說:「靠！我怎麼沒想到?」李學琛說：「啤酒啊！關於『成就感』這個詞，我也是頭一次聽說，既然你女朋友能把這個詞用的這麼惟妙惟肖，可見她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孩，而這樣的女孩百年才出一個，是不可多得的。」啤酒會意的點點頭。

    事實上，啤酒對他的女朋友的確倍感珍惜。有啤酒貼在牆上的半截詩為證:

    遇上她之前我得獎學金

    遇上她之後我補考

    遇上我之前她補考

    遇上我之後她得獎學金

    兩個星期後，李學琛知道了啤酒女朋友的名字——潘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