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第十三節 文 / 茶靡小野狼
（十三）
澳洲內陸的夕陽永遠是最美的，每天的這個時候，天邊和大地都是一副壯麗的油畫，天與地融合的極其巧妙，不露一絲痕跡。
只是大雨初歇後的晚霞，在一陣溫暖的橘紅色過去後，整個天際迅速鋪上了一層血紅，倒像是一場惡戰之後，顯得尤為慘烈。
藍衫帶著千秋，一路邊飛邊笑，時而倆人親暱地在空中逗弄，就這樣，他們來到了桃源。
已是夏天，桃花早已凋謝，而眼前的桃樹確實最豐盛壯麗的時期，滿眼綠蔥蔥的桃樹，比起浪漫雅致的春天桃花景色，此刻倒顯得更為壯麗。
同樣，桃源總是夕陽最眷顧的地方，每天，紅紅的霞光總是灑滿每一片桃葉，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爸爸——」藍衫上下翻飛，穿越一條條他很熟悉的桃樹枝，千秋尾隨其後。
珍珠斑聽到了藍衫的聲音，一陣欣喜：茉莉把藍衫帶回來了？！
珍珠斑走出樹洞，目視前方，前方的桃樹在簌簌晃動，幾片青色的桃葉飄搖而下。珍珠斑一聽就知道，肯定是藍衫回來了。
不對！珍珠斑察覺到了一絲異常，他雖然老了，可是年輕時的磨礪讓他的身體硬朗無比，聽力和視力也沒有下降多少，依舊有一種英姿颯爽的風采。
珍珠斑立刻聳身站立得筆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桃林深處，頭上白色的絨毛在微微翹動。
他再熟悉不過孩子們歸來的聲音了，但是此刻，他卻聽到了一個外來的聲音。
這麼多年來，珍珠斑一直守護著這片世外桃源，他不允許他的孩子踏出這片沃土，也絕對不允許外來的鳥進入他的領地。
「爸——「藍衫出現了，一個空中飛旋，降落在珍珠斑面前。他有些小驕傲地說：「爸，你瞧，看我帶誰回來了？」
珍珠斑警惕的神情收起，抬頭端詳著眼前站立在藍衫身旁的這位美麗年輕的虎皮鸚鵡。他微微一笑：「你終於，把她帶回來了。好，好哇！你們真是郎才女貌哇！」
藍衫和千秋開心地對視一眼，藍衫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了下頭，小聲地對珍珠斑說：爸爸，你……原來……早就知道了啊……」
珍珠斑哈哈一笑：「爸爸都是過來人了，你那點小心思，爸爸早就看在眼裡嘍！也許，爸爸一直固執，不讓你們去外面的世界，現在，有人替我陪伴在你身邊，這是件多美好的事呀！」
藍斑走了出來，看到了這一切，他調皮地對藍衫說道：「嘿，哥！你都把老婆帶回來了呀！」
這一回，藍衫沒有生氣，他驕傲地向藍斑介紹：「這就是我愛的女孩，她叫千秋。」
藍衫顯得頗為興奮，對珍珠斑說道：「爸你知道嗎，外面雖然十分危險，但是正是外面的世界，鍛煉了我。我為了千秋，和虎皮鸚鵡首領搏鬥！」
「哇哦！」藍斑一眼羨慕地望著哥哥，「哥，你好勇敢！」藍衫向弟弟藍斑投去滿意的一瞥，終於，他在爸爸面前顯示出了他的勇敢。
「什麼？！你居然跟首領挑戰了？！」珍珠斑詫異地望著藍衫。
「嗯，爸爸，首領好強壯好厲害！但是，爸爸，我比他還要厲害，我在風雨中練成了聚風成刃！」藍衫挺起小胸脯，這會兒，他在爸爸面前可是無比自豪呢。
珍珠斑為藍衫捏了把汗，但他更吃驚於藍衫的這份天賦，「聚風成刃？這可是御風術的最高境界啊！你……連御風術都沒練會就直接掌握了？！」珍珠斑感歎不已。
「是的，藍衫他當時好厲害，所有的狂風都聚集在他的翅下，只一下，周圍的樹木就都被攔腰切斷，首領直接被他的颶風給掀開！」千秋說到。
「啊！」珍珠斑凝眸夕陽，天邊一片通紅，他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時的他，為了他愛的人，也是那樣一個暴風雨裡，突破的聚風成刃的最高境界。他的孩子們，個個都比他有天賦的多！
只可惜，那份深厚的愛情，太短暫了。珍珠斑想到著，忽然又是一陣心痛，這也是他不願再想起往事的原因吧。
珍珠斑依舊不贊同藍衫出去，他對千秋說：「看得出來，你們很是恩愛，答應我，不要把桃源的位置說出去好嗎？」
「好！」千秋鄭重地點點頭說。
「藍衫，帶千秋回樹洞去吧。」珍珠斑對藍衫說。
藍衫點了下頭，一隻翅膀摟著千秋。
「等等，藍衫，茉莉呢？」珍珠斑驀然想到，茉莉不是應該帶藍衫回來嘛，怎麼到現在都不見她的身影？！
「茉莉，不是在……啊，茉莉呢？她怎麼沒回來？！」藍衫也突然吃了一驚。
他急忙對珍珠斑說道：「我讓茉莉跟著我們回來的呀，難道她還在虎皮鸚鵡族群那？？」
「糟了！茉莉一定很危險！你們先回樹洞去，我要去出去找她！」珍珠斑緊張地喊道。
「那我們……」
「我自己去就行，你們都在家呆著！」珍珠斑的話語就是這樣的堅定不移，容不得一絲商量。
說完，珍珠斑展翅飛起，雨住了，風停了，飛起來也輕盈迅速得多。
這是他歸隱以來第二次出關，為了他心愛的女兒，他甚至準備好了在虎皮鸚鵡族人們的面前，再次出現。
但他盡量會避免的，他總是不願意再步入紅塵之中，甚至是不想看到他的過去，只會打開他傷心的陳年記憶的匣子。
一片片的桃樹在飛速向後本去，一輪巨大的橘紅色太陽正在慢慢西墜，西墜的光芒依舊濃烈，照耀的內陸一片鮮紅的肅殺氣氛。
此刻，虎皮鸚鵡家族，又一場戰鬥拉開了序幕。
周圍的殘枝敗葉上還閃爍著未干的雨水，在夕陽的映襯下晶瑩剔透的。
珍珠斑忽然被這場戰鬥吸引住了，多少年了，他再沒看過也沒接觸過這樣的殊死搏鬥，他猜想，那只渾身都是肌肉的爪子鐵青的中年虎皮鸚鵡一定就是家族的首領。他忽然很欣慰，首領就是要這般健壯才能帶領好整個家族，當年他走後，就是他接替了珍珠斑的位置，管理著整個虎皮鸚鵡家族。
珍珠斑躲在一棵樹葉茂密的大樹上，確定了下周圍不存在天敵之類的危險。他環顧著周圍觀望戰鬥的虎皮鸚鵡們，看見浩浩蕩蕩的虎皮鸚鵡家族綿延幾百米。他笑了，這也是他年輕時的功勞，南北兩族虎皮鸚鵡融為一體，從此與伊人不再分開！也使得虎皮鸚鵡族群成為了澳洲內陸最為龐大的鸚鵡群體。
這就是一場普通的首領之爭吧，珍珠斑想。這樣的爭鬥珍珠斑早就見過也經歷過，也不足為奇。
與首領打鬥的那只年輕的虎皮鸚鵡，虎虎生氣，成年有出息的雄鳥都會覬覦首領的位置，珍珠斑這樣想，倒是很欣賞起這位敢向首領挑戰的少年。
這位少年越鬥越勇，或迂迴攻擊，或從側面忽然飛撲，無論首領怎麼轉身，他都能佔領居高臨下的有利位置。珍珠斑覺得，這隻虎皮很有可能成為新一代的虎皮鸚鵡之王。
倒是這首領，珍珠斑看到這裡不禁皺了下眉，珍珠斑原本以為首領這樣強健，一定厲害無比，可是這會兒，珍珠斑看見，首領不停地往後退卻，好像沒什麼還手之力的樣子。
看來虎皮鸚鵡家族真的要換首領了。珍珠斑看的有些失望，他掃視著周圍，忽然眼神聚焦在一棵樹下，他的瞳孔一陣縮小，那不是，茉莉嘛？她原來在那裡？她在幹什麼？為什麼不回去？
珍珠斑心裡有一大串的疑問，他現在好想飛到女兒那裡去問個究竟，可是他看到周圍都是虎皮鸚鵡家族在觀望著，他如果此刻貿然出去打擾，一定局面都會被他全攪了。況且，珍珠斑本就不願意再讓虎皮鸚鵡們見到他，離開他的這些年，大家不都過得很好嘛？
珍珠斑鳥瞰著茉莉，茉莉也緊張地觀望著這場搏鬥，她什麼時候變成虎皮鸚鵡家族的一員了？這是怎麼回事？
珍珠斑發現，茉莉的眼神一直在隨著那只年輕的雄虎皮轉動，在他被首領打倒之時，她的眼裡一陣擔憂，在他用翅膀狠狠地扇了首領時她的眼裡有一陣欣喜。
珍珠斑大概猜出幾分了，當注意到茉莉原本白色的鼻臘變成了棕色，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心裡一陣激動，莫不是……
可是僅是短暫的興奮，他知道最愛的女兒也長大了，有自己所愛的人了，彷彿女兒從此就要離開他，珍珠斑的心裡忽然一陣難過和失落。
可是轉念一想，孩子們都大了，不都是這樣麼，找到了自己所愛的人，應該為他們感到高興呀！
於是珍珠斑將目光又聚焦在那場鬥爭當中，他從一開始就是欣賞這只勇敢的小虎皮鸚鵡的，如果他和茉莉真心相愛，和藍衫千秋一樣，真是雙喜臨門了。
首領看上去已經疲憊至極，珍珠斑忘了藍衫剛才對他說的話，他剛跟首領惡戰過，首領被藍衫的聚風成刃傷的不清，體力消耗過度，自然現在打鬥要處於下風一些。
不錯，他就是和茉莉一見鍾情的年輕虎皮鸚鵡，他就是耀世。當然珍珠斑現在還不知道。
上下翻飛打鬥的身影，耀世不慌不忙，起身躲過首領的凌厲一擊，繞轉身子揚起雙翅，勁道的翅膀扇來。
首領一驚，慌忙調轉身子想反擊，耀世上身倒仰從首領凌厲的翅下劃過。
漂亮！好矯捷的身手！珍珠斑心裡越來越讚賞這位年輕的虎皮鸚鵡。
首領已經開始嚶嚶喘氣，耀世已經察覺到了，準備發起猛烈攻擊，他嘴角含笑，眼神冷冽，快步推到首領身側，右腿前伸，上身後仰，雙翅翻飛，如跳舞一般美輪美奐。
首領也知道自己可能敵不過耀世了，他孤注一擲，想最後拚搏一次。他揚開翅膀，勁風升起，剛起飛半尺，耀世強勁的翅膀已到首領的胸前，「啪——」的一聲，強大的衝擊力使得首領一下向後仰翻倒地！
耀世飛撲而來，一下將首領踩在腳下！首領氣息咻咻，已再無力還手。
「哦——好樣兒的！」所有的虎皮鸚鵡一陣歡呼，簇擁而來。
「等一等！大家先安靜，聽我說！」耀世忽然大喊道。
一瞬間，虎皮鸚鵡群安靜了，耀世低頭看向在自己銳利爪下的首領，忽然他的指甲伸出了首領的絨毛裡，「首領」他叫到。
首領喘著粗氣，頭扭向一邊不看他，平靜地說：「現在，你是首領了。」
「不。」耀世渾厚的一個字彷彿包容了整個世界。
大家都愣住了，在暗處的珍珠斑也愣住了。
「你還是首領。今天我打敗了你，不是要爭奪首領位置，我，只想帶著我愛的人離開。」耀世乾淨地說完這句話，他鬆開了壓在首領胸前的爪子，溫柔地轉頭，看向茉莉。
茉莉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容貌秀麗至極，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
他向茉莉走去，兩隻鳥兒相擁而吻。他們高高站在樹上，給人一種「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一看就是恩愛無比的一對。
珍珠斑的微笑含蓄在口縫之間，轉身向桃源的方向歸去。
夕陽幾乎完全回歸海平面下，天空中忽然閃出了笑眼盈盈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