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第二節 文 / 茶靡小野狼
（二）
珍珠斑渾身一怔，彷彿心底最讓他擔心的事發生了。
「快帶我去看看！」珍珠斑趕緊說。
「嗯，跟我來！」藍衫展翅飛起，珍珠斑緊隨其後，珊蓉也準備跟珍珠斑一塊去。
「不，親愛的，你就別去了，我怕你也被傳染啊！」珍珠斑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轉身按住珊蓉的肩膀，將她按在地上，讓她站好。
「為什麼？他們都是我的孩子，你都不怕我還怕什麼呢？」珊蓉不解。
「珊蓉，你得聽我話，回來我會和你解釋的，乖！」珍珠斑身體前傾，在珊蓉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珊蓉笑了笑，關切地問：「那你不會有事嗎？」
珍珠斑長舒一口氣，雙目移向珊蓉的眸子，肯定地說：「放心珊蓉，我保證，我不會有事！」
「嗯！」珊蓉嘴角含笑地點了點頭。
珍珠斑旋即轉身，趕緊向千秋那兒飛去。
珍珠斑心裡已經有點數了，他幾乎已經敢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他之所以向珊蓉打保票他絕不會有事是因為他已經意識到，大家在死氣沉沉的桃源裡這麼久，耀世病了，接著千秋也病了，可見這病毒感染力之強。而他也敏銳地發現，他自己、藍衫、茉莉都沒有事，他們也接觸過生病的耀世，卻只有千秋一個人被感染，珍珠斑心底明白，這是那個寶玉的力量在暗中幫著他們。
是的，珍珠斑早就察覺到寶玉並未消散在世間，卻仍舊隱約存在於他和孩子們的內心深處，還能在必要時爆發出強大的力量開保護他們。
只可惜藍斑不在了，珍珠斑想到這不免又有些傷心。若是他還在，三個孩子們在一起，連同珍珠斑，那一定能再次激發出寶玉的全部力量。
藍衫和茉莉，只有兩個，即使少了藍斑，只要在危難時刻，他們的翅膀碰在一起，就還是會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珍珠斑猜想，之所以只有他們兩個也能激發寶玉很強大的力量是因為他們兩個都熟練掌握了御風術！珍珠斑相信這一點，曾經自己也是因為練成了御風術，才融合了寶玉，開啟了它巨大的力量。
這就是珍珠斑和他的孩子們都沒被傳染病毒的原因，耀世和千秋都沒有寶玉庇護，都病倒了，珍珠斑更加擔心珊蓉的安危，所以才不讓珊蓉過來。
珍珠斑想著想著，就到了藍衫的家。他一進樹洞，就又是那股腐爛讓人噁心至極的氣息。
藉著樹洞外投進來的光，珍珠斑看見，千秋和耀世當時一樣，渾身略微顫抖著，彷彿感到很寒冷，縮成一團，臉色蒼白，吃幾口東西就會翻江倒海地嘔吐起來。
千秋看起來是剛嘔吐過，樹洞裡腐朽氣息外，還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酸餿味。
「我來了！」茉莉的聲音傳來，她看著病得昏昏沉沉的千秋，心裡很不是滋味。
洞外透進來的光線很黯淡，千秋的臉上飄浮著沉重的陰影。
藍衫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叫茉莉到他身邊來：「茉莉，太好了你終於來了，我們一起，幫千秋把病治好吧！」
珍珠斑眼神裡忽然閃過一絲疑惑的光，但他依舊沉默。
藍衫和茉莉像救治耀世那樣，他們挺起胸膛，站的筆直，目視前方，他們將翅膀拉在了一起！
珍珠斑瞳孔瞬間縮小，他眼神一抬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藍衫和茉莉的身體。
什麼動靜也沒有，那個神秘又神奇的藍色之氣沒有出現。
「怎麼回事？」藍衫鬆開了茉莉的翅膀，又看看自己的翅膀，茉莉也是一臉不解，為什麼藍色之光不出現？
「再試一次！」茉莉對藍衫堅定地一點頭。
「好！」藍衫和茉莉重又拉起了翅膀，同剛才一樣，靜悄悄的，樹洞裡還是一片凝結讓人作嘔的氣味，還是一片讓人驚懼的昏暗，沒有純潔靈動的藍色之氣來驅趕這一切。
珍珠斑在他們身後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他轉身，出洞。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怎麼辦，他的內心混亂極了，他一下飛快地撲扇翅膀飛起，在枯死的桃樹間穿梭，忽然覺得像無頭蒼蠅一樣飛行很沒意思，又倏然降落在地，來回踱步。
他的爪下，連生命力最頑強的野草也枯萎得只剩一團一團的。
珍珠斑煩躁地甩著頭，因為他不知道到底該讓眼神落在哪裡，哪裡都是枯死的植物，哪裡都是讓人沮喪可怖的枯黃色，哪裡都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珍珠斑早就懷疑，光憑藍衫和茉莉兩個人的力量到底還是不夠的，一次可以，但是第二次，他們卻不能再很好地激發和運用寶玉的力量，他們畢竟還是不懂世事的孩子啊。
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千秋現在也病倒了，這種病惡化的極其迅速啊！珍珠斑心亂如麻，曾經，他心煩時總是看向天，天空的藍色總是讓他的心感到寧靜，然而現在的天空，同大地一樣，也是一種灰黑裡帶著死寂的枯黃。
可想而知外面的世界是有多麼慘烈了！珍珠斑不由自主地仰起腦袋往桃源的遠方望去，那裡有他曾經的族群，有整個野生虎皮鸚鵡家族。他們的現狀，一定比桃源裡還要慘烈百倍吧！珍珠斑憂傷地想。
「心裡很亂吧？」一個溫柔的聲音如同死亡之谷裡流淌出一股活水，流淌過在珍珠斑的耳畔和心田。
珍珠斑已經不奇怪她的出現了，不論他到哪，珊蓉似乎總能找到他。
「千秋已經病倒了，孩子們體內的藍色之氣也無法幫忙。」珍珠斑低下頭，心情十分沉重。
「你不會放棄的，對麼？」珊蓉總是給珍珠斑最溫暖的慰藉，她靠過來，在珍珠斑的懷裡上下輕撫。
「也許我可以搏一回！」珍珠斑驀地說出了這句話，就好像珊蓉的話語和安撫給了他莫大的勇氣決定一件大事，他悄悄握緊了翅膀。
「哦親愛的，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珊蓉面容姣好，周圍的樹木再怎麼死氣沉沉，都掩蓋不住她的明麗。
「我不會放棄的，這是我們的家園。」珍珠斑嘴上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心中卻已波瀾起伏，他已經決定了，要親自出關，不能在空守這片枯萎的桃源了，他一定要查出真相，拚死保護他們的家園！
他告訴了珊蓉他的想法，珊蓉只是對他最美地微笑著，點點頭。
他帶著珊蓉，召集了藍衫、茉莉、耀世。
藍衫他們雖然還不知道爸爸的想法，但每個人都感到了一股很莊嚴的肅靜。
珍珠斑掃視了每一個人，鄭重地說道：「我們都是這座桃源的一份子，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藍衫、茉莉！」珍珠斑在喊兩個孩子的名字時，字眼咬的特別重，彷彿是授予他們一項重要而偉大的任務。
藍衫和茉莉突然被爸爸點名，面面相覷了一會，都看向珍珠斑。
「孩子們，我知道外面的世界一定比我們這裡情況還要糟糕一百倍！我們不能再不管了，我們得出去，查明大片動植物死亡的原因，這可能是一項十分危險的事情，但是爸爸要你們和我一起去，保衛我們的桃源，保衛澳洲大地！」珍珠斑的話語鏗鏘有力，讓每個人心底為之一顫。
「爸爸，我不怕！我一定和您去！」藍衫被珍珠斑的話所鼓舞和震撼，他鬥志昂揚。
「嗯，爸爸，我們是您的孩子，我們有責任和您一起！」茉莉也堅定地說道。
「你們都是最勇敢的孩子。」珍珠斑欣慰地點點頭。
「那我呢？我可以做什麼嗎？」耀世也被珍珠斑的話所激勵，他也願意為家園出力。
珍珠斑向他投來讚賞的目光：「好孩子，你的病才好，好需要休息，聽話，就留在桃源吧，珊蓉，你也留下，照顧好耀世還有千秋。」
「嗯！你放心去吧。」珊蓉輕撫了下珍珠斑厚實的肩膀。
珍珠斑轉頭看向她，珊蓉雙目流動，眉目修長。
珍珠斑的眼神一陣迴旋，定格在她的臉頰上不願離去，靜閒時如嬌花照水。
珍珠斑不知是怎麼了，他突然好想仔細地看著珊蓉，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彷彿他要去遠行，不捨地在和伊人道別，好像此去山長水遠。
「好啦，早去早回吧！」珊蓉莞爾一笑，俏皮地用右翅一撫珍珠斑的臉頰。
「好。」珍珠斑收起目光平靜如水地說。
隨後，他帶著藍衫和茉莉，向外面的世界飛去。展開的雙翅間，透出無限的英勇壯闊。
珊蓉一直目送著他們，直到消失在昏暗的雲層後。她的一雙明眸裡，飄過一絲不捨，連珊蓉自己也不明白，這種不捨之情為何會流露？她笑了笑自己，呵呵，珍珠斑又不是不回來了。
珍珠斑他們心裡越來越不安和沉重，死亡的氣息越來越重，以至於他們都不敢往下面的世界看一眼。
但他們終究是要面對的，珍珠斑領著孩子們降落，他們已經飛出了桃源，這裡是澳洲內陸，外面的世界。
珍珠斑愣住了，他被眼前淒慘的景象完完全全地驚呆了，他滿目憂傷，緩慢而呆滯地環顧著。
陰風列列，充滿黃沙的風捲起燒焦的草木的軀體。雖然那場大火早已熄滅，卻席捲得澳洲內陸面目全非。
藍衫和茉莉不由得背靠背貼在了一起，他們何曾見過這等淒涼悲慘的場面，他們心裡只剩下了驚懼。
珍珠斑呆呆地往前走著，一具燒焦的野兔屍體，已經看到了黃白色的胸骨，旁邊燒焦的皮肉已沒有一點血肉。
也許他是在火災中喪生的吧。珍珠斑這樣想到。
漫漫沙石，找不到一絲生命的綠色，珍珠斑的鼻尖濃濃地縈繞著那讓人噁心的腐臭味，他一抬頭，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心臟支離破碎。
滿目的鸚鵡們的屍體，他們或仰面躺著，或側身倒地，雙爪筆直僵硬地伸著，尾巴微張，雙目痛苦地緊閉著，緊繃繃地連眼瞼的皺紋都勒了出來。他們看上去都好痛苦。
陰風怒號著，似乎要呼喚這成百上千死去的靈魂。
「不，不……」珍珠斑大腦一片雷擊後的空白，他的嘴裡，只能探出「不」這個字，他拚命地搖著頭，兩行淚水刷地淌下。
藍衫和茉莉嚇得只知道跟在珍珠斑後面了，茉莉眼光呆滯，淚水早已在她的眼淚打轉。
成百上千的葵花鸚鵡屍體、玄鳳鸚鵡、粉紅鳳頭鸚鵡……還有，虎皮鸚鵡！整個澳洲內陸變成了巨大無比的墳塚，根本沒有鸚鵡還活著，不，連一根草都不剩。
曾經遮天蔽日的鸚鵡群，現在延綿幾十公里鋪滿了地面，這也是所謂的「遮天蔽日」，不過是從天上轉移到了地上！
「不！」珍珠斑終於爆發，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空曠的平原上迴盪著他憂傷至極帶著絕望的吼聲。
是虎皮鸚鵡們，他們都死了！珍珠斑現在只剩下了搖著頭這一個動作了，他到現在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曾經的族人們，他們都悲慘地倒在了地上。
是那個虎皮鸚鵡家族的首領！珍珠斑曾經悄悄跟著藍衫時見過他，他此刻也痛苦僵直地倒在地上，屍體看起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其他虎皮鸚鵡也是，紛紛躺在地上，陰風刮過，他們還會隨風僵硬地晃動一下。
「你們倒是起來啊！！」珍珠斑一翅膀拍打在地上，內心當真痛苦至極。
不！珍珠斑倏地站起來，嚥下眼中的淚水，這絕不會是火災造成的，鸚鵡們都會飛，絕對不可能全軍覆沒的，一定是……大瘟疫！
珍珠斑現在確定了，一定是澳洲內陸爆發了那個傳說中的大瘟疫。他只在虎皮鸚鵡家族當首領時聽老一輩虎皮說過它的可怕，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經歷了啊！
真的是太可怕了，珍珠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茉莉抖抖索索地對珍珠斑說：「爸爸……我……我們還是走吧，離開澳洲內陸……再也不要回來了！」茉莉驚恐萬分。
「不行啊爸爸，千秋還病著呢！我們絕對不能走！爸！」藍衫一下忘記了害怕，焦急地對珍珠斑喊道。
珍珠斑沉吟半晌，堅決地說出了一句：「不！我不能走！真正的勇士絕不會退卻！」
「嗯！」藍衫佩服地望向爸爸，又捅了捅茉莉，示意她不必再害怕什麼。
茉莉心領神會，抖了抖羽毛，要讓一切恐懼煙消雲散。
珍珠斑的身後，想起藍衫和茉莉昂揚激情的聲音：
「爸，我們都不走！誓死我們的保衛家園，保衛澳洲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