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6章 別了，那一世的快樂與悲傷 文 / 意懶懶
翌日，花家的族人們早早就起來了，今日花閒和顏子君大婚，兩族履約之日，自然馬虎不得。
俌唯有花閒，是睡的最香的，雞都還沒叫呢。花閒真的很喜歡這種日落而息，雞鳴而醒的生活啊！
俌除了花閒，大家似乎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只因今天是花閒出嫁的大日子。
俌雖然今天是她出嫁的大日子，她卻反而覺得自己被完全忽略了。
俌碎碎念一把，作為新娘子的花閒決定還是要自覺做個乖乖的小人，給大家留個好印象嘛！要知道，這第一印象可是至關重要的。
俌因此，她就切實承擔起她唯一的任務——是睡覺，吃奶，加不哭。
俌說到哭，這個新娘子自從出生以來哭的次數真真是屈指可數。大家對她是非常放心，得出一致結論——她是最乖的新娘子。
俌當太陽升起的時候，花閒卻是第二次進入了夢鄉。她不知道別的小嬰兒是不是也都在做夢，她卻是做了夢的。
俌夢裡有大片大片的前世情境。
俌恍惚與清醒相錯間，她困惑了。
俌她夢見李夢澤來找她，說想她了，要跟她和好。她歡天喜地，喜不自禁。跑到屋裡去打扮，出門來，卻看到李夢澤牽了小柔的手，冷冷的對著她笑。而小柔還是用她那樣柔情似水的眼神，深情款款的凝望著李夢澤。
俌場景變換，是吳同。她看見吳同在沿著馬路飛奔，一直跑上天橋，趴在欄杆上叫「花閒！花閒！等我！等我！」花閒大喜，朝吳同跑去。邊跑邊喊「吳同，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她跑過大馬路，跑上天橋，跑到欄杆邊，可是吳同卻已經跑下了天橋，跑向了前方，口中還在喊「花閒，等我！」
俌花閒哭了。
俌李夢澤有了別的女孩子。
俌吳同卻總是找不到她。
俌花閒閉上眼睛，暗自神傷著，眼睜開，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家裡的床上。周圍圍著好多人，媽媽，爸爸，哥哥，嫂嫂，還有小侄兒……她坐起來跟他們打招呼，可是卻只看到他們哭腫的眼睛。媽媽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她去拉媽媽顫抖的手，手卻抓在了虛空中，毫無觸覺。眼睜睜看著她們傷痛不已，花閒卻無能為力。她從床上爬起來，穿過圍著她的親人們向客廳走去。客廳裡坐著叔伯兄弟。在她疑惑間，有人站起來走向她剛出來的房間。不由自主的，花閒跟著他們去看究竟。把花閒嚇了一大跳的是，她看到自己正一聲不響的躺在床上，嘴角含笑，睡美人一般。媽媽緊緊拉著她的手，沉浸在悲傷中難以自拔。旁邊的三嬸子上前拉媽媽「嫂子，孩子去的很安詳，還請節哀保重身體！」「不，閒兒，我的閒兒，昨天還好好的跟我說話，怎麼今個兒就沒了呢！閒兒，你別嚇媽媽啊！」媽媽趴在花閒的身上，緊緊的摟著女兒的身體，哭的撕心裂肺。
俌花閒忽然心痛到無以復加。
俌她死了嗎？她問周圍的人，可是卻沒有人回答她。
俌花閒恍惚中跟著一大幫人往前走。她欣喜的發現，這裡是太爺爺太奶奶的墓地。那些人到了墓碑前，把一個小小的骨灰盒放在了緊挨著太祖墓的一個深坑中，哥哥上前，拿著鐵掀，暗紅色的土壤如天女散花，掩埋了那塊小小的骨灰盒。花閒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可是，她好痛。
俌未及，一個小小的墳塋赫然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花閒看向媽媽，只聽媽媽尖叫了一聲，昏了過去。大家手忙腳亂把媽媽抬上了車，一行人淒惶離去。
俌花閒癡望著那恢復安靜的墓地，呆呆愣愣的，不知所措。
俌秋草依舊，有著古老傳說的小土坡依舊，太祖的墓碑依舊，只是墓碑後多了一個小墳塋，墓碑旁多了一個小石碑，上刻：花家女花閒之墓。
俌花閒恍然，自己真的已經辭世了。她擦乾眼淚，對著媽媽離去的方向磕了個頭，只是對不起媽媽了。
俌一陣風吹過，恍惚中，花閒聽到爸爸哽咽著對著那一丘黃土念叨著：「果然，還是逃不過宿命的啊！童子之身，年不過三十。閒兒29歲……」
俌爸爸的話讓花閒深感困惑，難道，這一切，都是定數嗎？
俌定數？宿命？劫數？
俌
俌她愣住了，前世種種如漲潮的海水般席捲而來，甚至來不及梳理，便已將思緒淹沒。兒時與哥哥的嬉鬧，青春期與母親的疏離，花季雨季的唯美浪漫，大學時期的狂野癡情，初嘗愛情的胡攪蠻纏，沒有了他以後的辛酸苦楚……花閒笑了，終於解脫了，不是嗎？千年相隔，輪迴跨越，這樣的時空永隔，足以終止那傷害了吧？
俌
俌在她漠然轉身，正不知行往何處時，聽到了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和痛徹心扉的哭嚎。
俌回首，望向來處。
俌是楊笑啊！她這輩子最好的姐妹，她的閨蜜，她的知音，她們彼此的解語花。
俌「姐啊，你怎麼能這樣子呢？你怎麼可以這樣子？你讓我情何以堪？人哪，本來就是越長大越孤單，唯有一個你，是我最大的安慰，如今，沒有了你，讓我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嗚嗚嗚嗚姐……不要……嗚嗚嗚……」
俌楊笑哭倒在那堆剛剛堆砌而成的墳塋前。
俌泣不成聲。
俌花閒看到楊笑的慌亂無助，看著她痛哭流涕的樣子，心也抽搐著，疼。
俌丫頭，你已經找到了你的歸宿不是嗎？姐姐也已經衷心祝福了你，不是嗎？你會有一個平凡而幸福的人生。一個很多女人，至少包括她，所渴望的平淡如水，絲絲甘甜的俗世生活。
俌可是，她還有她的痛。
俌媽媽痛，爸爸痛。楊笑痛。
俌還有人會因為她的離開而感到痛嗎？
俌她只是大千世界裡最最平凡的一粒塵埃，來了，去了，了無痕跡。
俌花閒抬手擦眼淚，卻沒有觸感。這是靈魂出竅嗎？還是僅僅只是夢。
俌
俌她呆呆的注視著下方跪倒在地的楊笑，也變得瘋瘋癲癲，哭哭笑笑。()
俌遠遠的，她看到又來了一個人影。踉蹌跑來，形神狼狽，舉手投足，不見了那文質彬彬，不見了那鎮定自若。
俌看到她，花閒的心，狠狠的一陣顫慄。可是已經不痛了，心抽搐著，卻沒有落腳點。
俌他收到了她的信，收到了她寄給他的關於他們的過往。他會有妻兒，會有未來，會有幸福，而那一切，都與她無關。之前是無關，現在是更加無關，不能有關。
俌
俌楊笑和李夢澤坐在黃土地上，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
俌
俌斜陽漸暗，沉默良久。
俌
俌「她是自殺的嗎？」
俌「不知道原因。」
俌「會是因為我嗎？」
俌「因為你？你以為你是誰啊？」
俌「可是三天前，你的婚禮上，她還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對著我笑。」
俌「那是三天前，而且你帶著你的似水柔情。」
俌「楊笑，我以為，你們能明白。」
俌「我們能明白？明白什麼？」
俌「我，和花閒，是分不開的。」
俌「哈哈哈哈哈，什麼叫分不開？分不開的人怎麼能分開了那麼多年，還有了那樣的女孩子？最可恨的是還要把她打扮成那副樣子帶到花閒的面前？」
俌「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
俌「得了吧你，不知道怎樣面對就這樣面對了？」
俌「……」
俌
俌花閒看著他們哭著說著吵著相互指責著，心慢慢暖起來。
俌
俌「夠了！我們別吵了！她已經死了！死了！死了！」
俌「是啊，她已經沒了，徹底的，沒了，消失了，再也見不到了，沒有任何蛛絲馬跡……楊笑，我好害怕。」
俌「你怕關我屁事！我還怕呢。你該早已忘記舊愛，與你的新歡雙宿雙飛不是很美滿嗎？我怎麼能跟你比呢？一個女人和男人的愛情覆滅了，自會有另外的愛情予以填補。可是，我的閨蜜沒了，我的知音沒了，我的解語花沒了，我靈魂的另一半沒了，我怎麼辦呢？我想她了，該去哪裡找這個填補的人兒？」
俌「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沒有了她，我的人生也將走向終結。」
俌「你未免太相信你的執著。你的執著早已經不復存在。解不開的，只是那段結。和那個長得溫柔生的溫柔的溫柔結婚吧！這些年，你們分開以後，花閒總對我說，這輩子，她對不起你。她是希望你能幸福的。」
俌「幸福？幸福是什麼？」
俌「至少，不是分離。」
俌
俌「結婚吧，和一個人在一起——不管這個人是誰——雖然肯定不是花閒。告別孤單，完成她的夙願。」楊笑抬起頭，看著天，眼睛裡再次蓄滿淚水。
俌李夢澤遞給她一張彩色的信紙，翠綠色的信紙，花閒最喜歡的顏色。
俌楊笑看完瘋狂大笑起來，對著那堆黃土破口大罵「花閒，你這個傻子！世界上最大的傻子！」
俌
俌一陣風來，吹亂了楊笑的發。吹跑了那一葉信紙。花閒跟過去，撿了起來。
俌「夢夢，看到你有那麼溫柔的女孩子愛你，我很欣慰，更加心痛。
俌夢夢，這輩子，我只對不起一個人，那就是你。
俌說多少對不起，都無法彌補我內心的愧疚和悔恨。假如能回到從前，我一定不會對你說對不起。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你將有你的妻，我也想放下曾經，重新開始，只是始終無法找到重新開始的路。
俌夢夢，我真心的祝福你，今生幸福、快樂。
俌夢夢，我們曾經的記憶，我不知該如何處理，只是慌亂極了，給你吧，你扔了，燒了，我都死心了。
俌夢夢，我們，曾經，那麼轟轟烈烈了一場，曾經，你是那麼的愛我，可是，我卻把你給丟了……假如真的有來生，千萬不要再和我相遇。
俌夢夢，對不起，我愛你。
俌雖然太晚了，可是，我愛你。
俌夢夢，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俌
俌看著那熟悉的字體，花閒的心再次顫慄起來。一切都已經不重要。因為已經時空相隔，永不能見。
俌他會幸福的。
俌
俌李夢澤看著信紙飛揚，一下子跳起來，伸手抓去。突然，他彷彿感應到什麼，心口有巨大的痛楚，捂著胸口，坐倒在地上，望著那信紙，茫茫然起來。
俌
俌風吹來，信紙落在他的腳邊。背面朝上。
俌花閒看到了一行字：我本無家更安處，此心安處是吾鄉。
俌
俌李夢澤拾起信紙，拿了火柴，點燃了信紙。眼看著那一葉翠綠在火焰中跳躍，李夢澤夢囈般自語道：「閒兒，曾經的對不起早已抵消在歲月的折痕裡。剩下的，是我，我對不起你。」說著便再次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俌「夢澤，相信她會收到你的回信的。」楊笑拍了拍李夢澤的背，趴在墳頭也毫無形象的大哭起來。
俌花閒覺得她好像錯過了什麼。
俌她突然笑了，哭了，醒悟了，明瞭了，釋然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俌夢夢，來生，再也不要遇到我。
俌笑丫頭，忘了我吧，時間經過，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忘記的。愛情自有它的填補之人，友情，也可以。
俌有些人，有些事，或許在不經意間會想起，可是，就當那只是夏日午後的一片薄雲，來了，風一吹，便散了。留不下，沒了痕跡。
俌我本無家更安處，此心安處是吾鄉。
俌
俌「閒兒……」楊笑和李夢澤聽到了第三道哭聲。他們抬頭，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身形倒是與李夢澤有幾分相像。
俌近了，花閒認出，這人？這是吳同？她見過他的相片。本人生的濃眉大眼，倒是比相片更風流倜儻一些。只是，如今，滿臉淚痕，傷心憔悴的，也已經脆弱到不堪一擊了。
俌吳同看到眼前的兩人，未加理會。他的眼睛四處尋找。他看到了花德先的墓碑，終於看到了旁邊那一丘黃土，黃土前的小墓碑上的字：花家女花閒之墓。
俌「啊……」天色漸暗，人影模糊起來，暮色來了，在這空曠之所，唯這一生仰天長吼，悲、憤、痛。吼聲刺破長空，仿若刺穿了每一個人的心與靈魂。
俌楊笑靜靜呆立著，看著吳同痛不欲生的臉，聽著他悲憤交加的悲鳴，感覺到生的沉重與蒼涼。
俌花閒衝過去，撲倒在吳同的懷中。吳同躺倒在荒草叢中，精神恍惚，他好像看到了花閒。
俌「閒兒，是你嗎？」
俌「閒兒？」
俌「閒兒，哥哥背著你玩飆車可好？」
俌「閒兒？」
俌「閒兒，我們種的花，開了。我們養的金魚已經活了好久。」
俌「閒兒？」
俌
俌李夢澤望著處於半瘋癲狀態的吳同，亦是無語凝噎。
俌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俌呵呵，這是一個同樣沉淪於閒兒的同道中人。沒有嫉妒、憤怒、背叛、恨意，只有痛，同樣的痛。
俌李夢澤站起身來，彎腰扶起了吳同。
俌吳同恍惚轉頭，怒瞪著李夢澤，「你做什麼？閒兒都被你嚇跑了。」回頭，四處尋找，彷彿他真的看到了花閒飄渺的身影。
俌「她已經沒了，節哀吧！」
俌「嗯……」一聲悶哼，李夢澤瞪著吳同，手捂肚腹，難以置信。為何，吳同會打他？
俌「一拳而已，你覺得這就夠了？」吳同發瘋了，李夢澤臉傷了，鼻子流血了，嘴巴腫了。
李夢澤笑了，對著花閒的墓碑低笑出聲，「閒兒，他愛你。」
俌聽到李夢澤的自言自語，吳同終於住了手。
俌「早就想教訓你了，今日，在閒兒面前，我要為她出一口氣。如今，你可以打我了，隨便來。」說完，吳同一屁股坐在花閒的墓前，猶如一根木頭，生冷僵硬。
俌
俌花閒笑了。開心了。知足了。
俌李夢澤被揍成了豬頭。呵呵，真好。
俌吳同，一定會有更適合你的女孩子，為你生兒育女。
俌
俌花閒望著他們一行三人相扶遠去，心輕了，身子輕了，飄飛起來。
秋草依依，原野一片空曠，是花閒迷戀的鄉土風情。
俌情悠悠，恨悠悠，愛悠悠，不過過眼雲煙。
一生一世，很長，亦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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