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世事不堪相決絕 文 / 胭脂淺
更新時間:2014-01-06
從石榴亭回來,凌霄並未表現出什麼不同,與平日一樣,坐在窗前看看書,繡繡花,倒似乎比從前更顯淡然與安寧了。
第二天,她讓爾嵐為她按品大妝,爾嵐眼中閃過疑惑,卻並不多問。
待收拾完畢,凌霄便帶著青霧和爾嵐,面目冷峻地往承德宮走去。
「煩請公公通報一聲,漪瀾宮棲鸞堂昭儀凌氏覲見。」凌霄朝守門公公微微點頭。
那內監連連說著不敢,便一路小跑著進去通報。不一會兒便出來,恭敬道:「皇上請娘娘進去。」
青霧和爾嵐兩人等在殿外,直到黃昏時分才見凌霄從裡面出來。兩人略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她的臉色,發現與進去時沒什麼兩樣,卻又覺得似乎有哪裡不一樣,彷彿是那原本清亮的眸子,不知何時變得如今這般深不見底,如古井無波一般。
第二天,皇上下令徹查皇后一事。雷厲風行,前所未有。
第三天,容華凌氏被廢為采女。後宮嘩然。
「沒想到,事到如今,皇上還是對她心存仁念。」凌霄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娘娘,這是從瀟,凌采女房中搜出來的。」朱兒將手中那條紅繩早已褪了色的貝殼項鏈呈到凌霄面前。
凌霄將其接過,目光渙散,彷彿透過面前這種種浮華,一眼望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我們去看看冰妃。」
冰妃高傲地坐在榻上,依舊是那般高貴冷艷,鋒芒畢露,竟與初見時全無異樣。
「冰妃娘娘吉祥。」凌霄卑微地彎下身,恭恭敬敬地向冰妃行了個禮。
「起吧。」冰妃並沒有多搭理她的意思,冷冷地一哼。
「冰妃娘娘近來可好?」凌霄自顧自找了椅子坐下,聲音中帶著一縷輕笑,「想來是極好的,連帶著娘娘宮殿後面的石榴花也開得特別好,都這個時節了,居然還開著花兒。」
冰妃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旋即笑道:「你想說什麼,自說便是,不用拐彎抹角的。」聲音尖刻而諷刺。
凌霄也不與她繞彎子,站了起來,看著冰妃,頗有幾分俯視著她的感覺,閒閒道:「想必嬪妾剛進宮那會兒,『照顧』嬪妾的就是娘娘您吧。」
冰妃神色一滯,卻並未否認。
「若是嬪妾猜得沒錯,凌采女之所以能夠入了皇上的眼,也是娘娘您的手筆吧。」凌霄繼續,笑容依舊和煦。
沉寂半晌,冰妃才笑著站了起來,毫不做作,極少見的笑容融化了一室冰寒,霎時間,恍如夏花絢爛。
「凌霄,你很聰明。」冰妃笑著道。
冰妃看似冰冷,內心卻最是炙熱的一個。旁觀者清,她早看出了風煜祺對凌霄深埋的感情。作為帝王,明明喜愛凌霄花,卻為了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不想讓她成為眾矢之的,甚至連這都要做得掩人耳目。
玉冰心在心底苦笑,當搬進這冰弈宮的第一個月,她就發現了這個秘密。只是,她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為了誰。直到,那個叫做凌霄的女子出現。
她不甘,一向自認為磊落、不沾凡俗的她,竟然也會在暗地裡指使旁人去糟踐那個女子。她不甘,在察覺了凌月嬋的野心之後,便有意識地引導她去皇上面前混淆視聽,與凌霄爭鬥。
或許真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即便是兜兜轉轉一大圈,又如何呢?凌采女?冰妃?哈哈,我們都是一樣的。
凌霄身後傳來冰妃放縱的笑聲,明明是從未有過的開懷,卻莫名地透著無邊的悲涼。
走出冰弈宮,凌霄直接就去了承德宮,拿出袖中的紅繩貝殼,放到風煜祺面前。
「凌霄,你怎麼來了?」風煜祺正在批閱奏章,見凌霄到來,便放下筆,嘴角含著笑抬起頭來。眼中閃過疑惑,看著凌霄柔和而透著堅毅的秀臉,一瞬間,笑意便凝結在了臉上,眼中儘是不敢相信。
「這是?」風煜祺將貝殼握在手心裡,震驚又慌張,惶然而不知所措,還有害怕,彷徨,平日的沉穩與帝王威儀全然不見,倒像是個無措的孩童。
「皇上怎麼忘了?這是皇上送給臣妾的啊。」凌霄笑得爛漫,眉眼彎彎,頰邊有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
沒有人提起凌月嬋,沒有人說起這是從凌月嬋宮中拿出來的,沒有人提起旁的人和事。
「霄兒。」風煜祺上前幾步,緊緊地盯著凌霄的眼睛,像要看到她眼眸深處。心中思了千百遍,想了無數次的身影,逐漸與面前的人重合。終於,他一把抱住凌霄,全身無法抑制地顫抖,原來,原來,是你。
「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凌霄,不,霄兒,我早就該知道是你的……可是我……我早就覺得……」風煜祺語無倫次地喃喃自語,想要解釋什麼,又或是想要傾訴什麼,也不知是給凌霄聽的,還是為了安撫自己錯亂的心。
終於,強裝的笑臉再也無法維持下去,一時間,淚盈於睫。凌霄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這個相依相偎了無數次,卻從來沒有如今日一般溫暖的懷抱。
「娘娘,凌采女違抗聖命,不肯前往寺裡。」劉公公親自進殿來向凌霄稟報。
「辛苦公公了,還煩請公公帶本宮走一趟。」凌霄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隨著劉全往冷宮走去。
「要說這凌采女當真是不知好歹,要論她的罪,萬死都是不過的,皇上看在娘娘您的面兒上只是把她貶到寺裡而已,她居然還敢違抗聖令。」一路上,劉全不無諷刺地道,「外朝都翻了天了,陷害皇后,她的膽子可真是大到家了!若不是皇上仁慈,就是奴才,都不會放過她。」
劉全不是那等沉不住氣的人,何況凌月嬋無論如何都是凌霄的妹妹,這次說起話來卻這麼大膽,實在是有原因的。先皇后從來都待下寬和,便是這劉全也是受過她的恩典的,但凡不是狼心狗肺之人,總還是會記得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風煜祺最恨那等勾心鬥角家甚至害人性命之人。在宮裡,沒有城府是活不下去的,所以鬥心眼他還能理解,可若是在自身性命並未受到威脅的時候卻主動去傷及旁人的性命,這就是他所不能寬宥的了。
凌月嬋觸及了他的底線,可真要殺了她,風煜祺又有點下不了手,也是顧及著凌霄的想法,到底是一個家裡出來的。其實還有一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致使他在極複雜的心思中,只下了讓凌月嬋出家的旨意。
凌霄還記得那天晚上,風煜祺趴在她的懷裡,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像是要把這些年來受的委屈都流出來。
「凌霄,我還是想叫你凌霄。凌霄,你知道嗎,我總覺得自己滿腔的心思無人訴述,總覺得在這個世上,只有我自己孤零零一個人,沒有任何人和我並肩一起走。我總是在盼著那個人出現,可當凌月嬋出現的時候,我卻並沒有原先期盼的那般歡欣。只有在你身邊,我會有種熟悉的安寧感覺,可我又不願意去相信,總覺得遺憾,似乎哪裡缺了點什麼。總是奢望著、期盼著,夢裡的那個小小女孩兒,我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你就是她,該多好。」
「我不是不知道月嬋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可我總是狠不下心來……」風煜祺說得很痛苦,凌霄沒有打斷她,她能理解那種被欺騙的感覺,至少,內心是安慰的,他對她的感情,並不是恩情換取的,而是發自內心的。
「她們都一樣,為什麼呢?凌霄,這是到底是為什麼呢?」風煜祺喃喃問著,又露出嘲諷的笑容,繼續道:「凌月嬋騙我,其實根本無所謂,既然不在乎又怎麼會為了她傷心呢?可是,為了那個後位,為了權勢,她們都一樣的喪心病狂,害人性命只當常事。枉我還憐惜她是庶出,從前必定過得淒楚,沒成想,事實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樣。」
凌霄也是滿腹酸楚,這些年,有些事早已成了手心裡的刺,一碰就會疼痛難當。而她卻還是敏感地抓住了風煜祺話中的兩個字,「她們?」她疑惑地複述道。
「當年,我也是庶出。」風煜祺抬頭看著凌霄,幽幽道:「凌霄,你知道一個庶出皇子有多難嗎?被人瞧不起,被人欺侮,甚至不會有人向你多投來一個同情的目光。」
凌霄沉默,她不是庶出,可是過得,呵,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的。可是,風煜祺不是從小就是太子嗎,又怎麼會是庶出呢?
「所以,當母妃反擊的時候,我根本沒有阻止,甚至根本沒有覺得任何不妥。可我沒想到的是,當母妃成為母后之後,對待其他庶出皇子、帝姬更無情。」風煜祺閉上了雙眼,卻將凌霄抱得更緊,「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先皇后也是被母后親手害死的,先皇后雖然對我不算好,可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母后教導我,後宮和朝堂是一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沒有人能真正做到『點到即止』,可我還是無法接受。所以我不想像父皇那樣,擁有許多的女人,卻沒有一個是真心的,有的只是相互算計相互迫害。可是,身在帝王家,我卻無從選擇……」那天,風煜祺說了很多。
所以,你是因為想到了太后,所以才心軟是嗎?就算再怎麼樣,她都是自己的母親。凌霄忍不住心生憐惜,輕輕撫摸著風煜祺的背。
也好,對於凌月嬋,如此下場,恐怕比讓你死都難受吧?這麼想著,就到了冷宮前面,裡面隱約傳來凌月嬋尖銳的叫喊聲:「我要見皇上!凌霄,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