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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高來低去 第一章 、有病沒病 文 / 胡小謅

    好了,閒言碎語莫多侃,言歸正傳,開始講故事吧。一年前的今天喬銀忠開始與手下這些兄弟成為新同事,一起上案子。他面部富有特徵,鼻子以上完美如希臘雕塑,寬額頭,寬臉盤,秀眉大眼,雙眼皮,鷹隼鼻,國字臉下部一張小癟嘴,稍遜一籌。他家住在富豪小區洋樓上,雕花門窗,別緻欄杆,密實樓板,室內壁爐,圓洞窗,天花板裝飾線很多。

    現在才曉得,20多年前,自己從小到大和父母一起住的房子是多少令人心酸,欲哭無淚。如今,經過這多年一系列努力奮鬥,這幾棟洋樓專門為縣有關領導修建的重要住宅區的其中之一是屬於他喬銀忠的。

    喬銀忠生長在一個縣城的最高行營裡,注定不平凡。

    大鼎。

    今年春天過後,這一地區沒有京師那種非時揚沙塵暴的怪事,只是老老實實地旱起來了。

    喬銀忠白天隨同上邊下來視察工作的官員一路負責警衛,經過太魯閣,看到三門敞開,人頭簇擁,大殿裡一群法師正在莊嚴地放瑜伽焰口,施食餓鬼、攘除災殃。

    也就是一閃之眼,領導眼尖發現了,臨時來了一些興趣,於是乎車隊行駛了一段後原路返回上了山頂。這太魯閣原是經濟振興後地方為繼續奮勇唱一出振興經濟的大戲,各方籌措巨資搭建了這麼一個宏偉的舞台,從四方請來大師主持加油。車行起來,只是轉瞬間,但是若要步行,先要在寺後登一條580級的石梯,人稱「天梯」,拾級而上,沒有三四個小時怕是到不了的。

    當初地方官員會同有關大師為之取名字時也頗為動了一些腦筋,後來據不太可靠的內部消息說,相傳台灣有個叫太魯閣的寺廟,坐落在花蓮市西臨中央山脈縱谷平原的最北端,是一座香火極盛、風光旖旎的大角色。莫不如就叫個「太魯閣」罷!有人搖頭晃腦,不贊成或者有些擔心,怕人家知道了會告,影響政績與名聲。

    然而,這唯一的擔心很快便被說服,有識之士認為,如今年頭兒,借鑒參考和克隆是沒有限制和法律管著的,只要圖個吉利,叫什麼無妨,連重慶有名的毛血旺鴨血豆腐都可以告假,用它一個名字實在也是我們看得起那太魯閣呢,我們只做偏房,那個,按說才是正宗。

    不過,這些不說也罷,畢竟許多東西在今天看來都不是唯一的,何況寺廟,只要香火盛,便好了。

    立著看了一回,和尚們只是念,喬銀忠四處打量,都是些伸長脖子看熱鬧挨擠著的人臉,心中納悶:餓鬼群此刻是否和我同在此空間之中呢?我們肉眼中不顯餓鬼,餓鬼喉嚨放開、大快朵頤之時,視域所及是否可以見著我?一走神的光景,前面的領導們正在表情極其肅穆之間,不由自主垂頭而立,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只是不知到底說了些什麼而已。

    光儀式上這幾滴象徵性的清水和米粒便能餵飽餓鬼,想來一則是佛力不可思議的緣故,二則在餓鬼狀態中,這些卻真的是豐饒的食物。記得世親菩薩的《唯識二十論》上說,「如餓鬼同業異熟,多身共集皆見膿河」。明明於人是河流,於餓鬼的業力顯現,便是膿河了。

    這些東西,喬銀忠閒暇時有過目光接觸,看了一回,想了一回,常常是夜裡漸漸覺著睏倦了,才在不知不覺中進入必須有的甜蜜夢鄉。如今,跟隨領導們走走轉轉,看到差不多了,於是轉身要下驛捨,先一步開路維持。

    卻不料迎面撞見一人,那人先是一把抓住喬銀忠的膀子哇哇大叫,讓他嚇了一跳,以為精神病現身面前,喬銀忠想都沒想,一個迅疾轉身反手便緊緊咬住了那隻手,平時抓人的大手勁頭用上了,定睛一看,卻是以前讀書時的同學高子和。

    這位高同學少而慕道,一直希望自己能夠修煉成仙,白日飛昇,所以高中剛一肄業,就四處拜師浪游去了。今天在這些遊客中碰到,倒是出乎意料。

    寒暄之際,已經被高子和拉到了一處偏僻的處所。昏暗的燈光中,依稀得見四處破敗的陳設,既不像人家,又不像庵堂,唯是空氣中灰塵駘蕩,房後還有什麼活物在響動的聲音。

    正訝異間,高子和把張長滿雀斑的臉湊上來說:「喬銀忠,你還認得出我吧,聽說你發達了,我知道你小時候極聰明膽量大,果然現在又混得好,當年你我登山臨水,四處遊玩,沒有你不敢探一探的地方,不知今日可有興趣跟我去見見一隻難得的神獸?」

    「神獸?」

    別看喬銀忠一身邪惡與正氣交叉附於一體,做人能量也夠,但是他平時心裡最敬畏和相信的還是面前這一大堆凡人肉胎所不及的神鬼大仙,如果不是一直沒忘記身負使命,所為何來,他豈能放過高子和送到眼前這樣開眼的大好時機?

    他搖搖頭,表示此時此刻不行,另有任務在身,領導們還等著呢,但他還是重複他的話追問了一句。這一根深蒂固的興趣他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高子和也真是神神叨叨的一個半人半仙的傢伙,他畢竟生活在凡界,理解領導們的重要和老同學的難處,還是一個凡心俗套難改呢。

    他嘻嘻哈哈笑道:「上古神獸東海極地,水天一方,有島名桃花。山高五百尺,中有瀑百六七尺,分三折下。午日照彩虹,瀑聲如悶鼓三里可聞。瀑下積潭深數丈,粼嶙方圓十數丈,水溢成溪紆於海。山麓天網高三百尺,依山傍海似羅傘其勢甚恢。內小橋流水荷塘珍禽百鳥。山徑溪澗遍植桃木,春來艷紅相映處處。園內禽烏世代同堂久居不知年日。每日餵食時間管理人甘撒穀物於槽,禽鳥皆和唱以悅遊客。荷塘有群鯉,世代馴養不知漁鷹謂何物。甘侍半生,百禽與之皆有情。好了,好了,我知你有重要事情在身,我也不多叨擾,改日你若有時間,興趣也在,可找我。」

    說著,他遞一張片子在喬銀忠手上,喬銀忠一愣,怎麼,都混上燙金名片了,這麼香氣撲鼻?嘴上不露,心裡一笑,我靠!

    「喬大隊!領導要下山了……」

    有手下匆匆忙忙跑到房後來喊他,通知車隊要走了。

    喬銀忠握了握老同學纖細白皙的手,用力搖一下,「好,你小子,沒變,長能耐了!不過我的時間可少得很,有機會再說。你有事找我……」

    廟簷下的舊鐵馬突然只管叮叮噹噹的亂敲起來。

    整個一天,他都沒有離開領導們半步,上了幾趟廁所,草草了事吃了一頓中飯,沒敢喝酒。喬銀忠鑽入警車後,前後左右掃了一眼,立即用手上的工具通知前頭開道車可以下山了,「注意安全!」在公安機關幹了這麼多年,他越來越理解權力,喜歡權力,爭取權力,權力是什麼?若時間充裕他希望坐下來,一支九五至尊,一杯巴西黑咖啡,可以做一篇醒目的大文章。

    但現在,他要絕對保障權力們安全回歸到縣委賓館為第一要務。

    其他,暫時顧不了許多了,包括與高子和不期而遇的神秘邀請。手頭的一些事情都不重要了,執行任務不出差子就好。的確,一個有序的社會應該是「各走各的道」,農民種田,就像自己農村的老父母和鄉親們那樣,工人做工,軍人備戰,而警察,就說喬銀忠自己吧,心裡透明白著呢,但是,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三條本不是一股道上的關係,卻在他身上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從社會的分工來說,你走了紅道,就不要走黃道、黑道,走了黃道,也就不要去走紅道、黑道,當然了,一個人若是走上了黑道,一般是不會允許你去走紅道的。而且,從三者的關係而言,紅道屬於「上層建築」,它管理、制約著黃道,而且是黑道的天然剋星。唯有喬銀忠自己明白,他既入了紅道,又走黃道,還沾了點黑道,三條道佔了一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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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魯閣的這個平常黃昏,朗月的一勾已經顯現出山頭,領導們的車隊剛剛離開,已有和尚在彎著身子到鬱鬱蔥蔥的蒼松翠柏樹下揀掃針或扇形的落葉了。說是寺廟,實際上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院子,一進套一進,深不可測,不似一些舊寺的那種殘垣斷壁,古朽不堪。而是金碧輝煌的一座簇新佛教聖地。

    鐵馬敲透寧靜的時候,簷頭上幾莖幹癟的草隨著哆嗦了幾下。彷彿被驚嚇到了。不知是不是世親菩薩的《唯識二十論》上說的餓鬼顯現了?

    喬銀忠隨同下山的半路途中,山環路轉,暮靄中遠遠看到祠旁有一瀑布,分為兩股,沿崖競洩溪中,聲若雷鳴,再往前是接連不斷的長短隧道,兩岸陡如削,仰視雲天一線,約半個小時後,到達燕子口,歸於高速公路上了。

    遠遠望去,那一片紅牆琉璃瓦的太魯閣,掩映藏匿在黝黑之中的蒼松翠柏裡,隱隱約約閃現在最後一抹些微的天光剪影下……

    澗戶寂無人,紛紛自開落。

    徐行踏斷流水聲,縱觀寫出飛鳥跡。

    莫誇耀,也須是轉過那邊才得。

    一行字,幾句話,映現在頗有傳統文化和同感的喬銀忠腦海裡,有點兒莫名其妙之感。前方不遠處,已見黑暗處大鼎縣的燈光閃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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