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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強吻 文 / 夕陽之歌

    十一月末的京師大興城,夜晚已經開始結冰,但白日的艷陽依舊暖人。

    左驍衛將軍府的花園中,一灰男子坐在搖椅上曬著太陽,那男子四五十歲年紀,憔悴的面孔尚看得出英俊的痕跡,本應這個年紀還是黑色的頭,也花了一半。

    修長佈滿筋節的大手拂過杯蓋,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

    「叔瀾,天氣冷了,別在外面坐太久!」溫和的女聲自身後響起,一個中年婦人款步走來,身著紫色襦裙,高貴優雅,雍容大方。

    從那婦人眼中看得出久經風霜的沉練,估計應與這男人年紀相當,但那月華般的容貌卻依舊明艷,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

    「噢,小雅!再坐一會便回去了!」男人答道。

    「叔瀾又在想君兒了?」婦人溫和撫著男子的頭。

    「沒事,坐坐。」男子將頭上的手拿下來放入手心。

    能不想嗎?他這一生最愛的小女兒,從小抱著、哄著、呵護著的小女兒,才華蓋世不可方物的小女兒,他的心頭肉,他的小心肝兒!

    可那萬丈高崖從此斷了父女情,陰陽兩隔,白人送黑人,叫他情何以堪。

    那日,去崖上尋人的將士說她跌落高崖,他頓時暈厥,一病差點隨她去了。他親自帶人去鹿領谷尋覓,卻找不到入口,便命人結了長繩順他下去尋找,下到那谷底卻是不見半點人跡,待他們再度向裡尋找,卻被一排荒樹亂石攔了去路,無論如何都是走不過去,常年習武的他,深知這是一種高深難破的陣法,他多次秘密請些高人來破解此陣,終是無果。莫不是這裡隱有高人?這突來的想法令他大為振奮,本著找到屍的目的前來,現在卻不想見著屍了,見不到屍一日,他的心肝兒都有可能多存一日。

    但這漫長空洞的等待真是熬人啊,他避諱著不辦喪,不尋屍,就為著那點迷信,那微弱得見不到光的希望。

    「將軍!」一個家奴上來通報,「有信使侯在外面,說這是邊疆陳將軍的來信!」家奴將一封信恭敬奉上。

    陳長?他二人雖都互相敬重對方人品,卻是交情不深,因何有信來到?

    帶著疑問抖開了信紙,細細讀了下去,讀著讀著,雙手開始抖動,似是受了極大的震動,終於,痛苦出聲:「老天啊!你終於開眼了啊!」

    旁邊的夫人見狀,奪過信紙一看,片刻,也捂著嘴嗚嗚哭了起來。

    一旁侯著的家奴,不知所措,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不知他們所哭為何事?

    「快,快叫那信使進來!好生伺候!」被喚作將軍的男子從痛苦中驚醒。

    「季安,快,快點備轎。」婦人也吩咐道。

    季安見這陣勢都不知道應誰好了,看來這信中所說應是喜事了。

    「你要去哪裡?」男子問婦人道。

    「我這就去廟裡燒香還願!我許過願,這回知道君兒還活著,就要去還願的。」婦人欣喜地拭去臉上淚水。

    「等等,我也去!你我夫妻二人一起去不是更有誠意!」男人快立起身,臉上盈了笑意,「想不到,我們的君兒居然同陳長結了金蘭!呵呵」

    十二月的冷冬,寒風凌厲,三匹駿馬由大昱鹿城出,直向西北駛去。

    馬背上的三人,一個魁梧健壯,容貌俊美,一個中等身材,相貌清秀,還有一個身材高瘦,風塵僕僕。經過十天的跋涉,三人經由大昱敦煌郡直奔西突厥而去。

    接連兩天的大雪將地面鋪了厚厚的一層,與漢庭連綿的白色氈帳連為一體,整個天地融為一色。

    衛子君挑了挑盆裡的炭火,看了眼旁邊熟睡的阿史那欲谷,歎了一聲。

    這個人,因為他的過分依賴,令她少有片刻分身,好不容易睡下了,她才能得空看看書,這樣毫無意義的日子不知何日是個盡頭。

    思緒輾轉片刻,又回到書頁上。西突厥的文字她已全部看得懂,所以也找了一些突厥的書籍來看。

    這些書籍並不好看,但無論多枯燥的書籍,只要她認為有用,都會強迫自己去看。並且她也覺,再枯燥的書籍,一旦看下去,都可以看出樂趣。

    這些書籍因為是雕版印刷,字跡很大,頁數也少,以她看書的度,一天可以看上百本。但可惜,她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看,即便如此,突厥王庭內的藏書已被她看了十分之一去。她還現,這些藏書,除了大昱、蘇毗等地書籍,居然還有拜占庭的拉丁語藏書,看來這個時期西突厥已經與古羅馬人有文化交流了。

    最後一頁翻過,衛子君站起身,走出牙帳,打算透透氣。

    室外氣候寒冷,帳外的附離都穿著厚重的裘袍,衛子君卻只著一件儒雅的淡青色薄棉袍,依舊飄逸出塵,內力日漸深厚的她,並不會覺得天氣又多冷。

    那些往來的兵士們,盯著衛子君瀟灑的身姿,再看著自己一身的臃腫,露出羨慕的目光。

    望著無垠的雪白大地,衛子君突然想駕馬馳騁,在這樣清冷空曠的天地,吸著沁涼的空氣飛馳,將是多美的快事。於是命人牽來賀魯送來的特颯露,飛身上馬,輕抖韁繩,正要疾馳而去,卻見遠方一個身影馳來。

    待那身影馳得近了,她才認出,那是阿史那賀魯。

    「要出去嗎?」一襲白衣的賀魯在衛子君面前勒馬停下。墨飛揚,白皙的面龐與如緞的黑交纏出一幅絕美姿容。滾著白狐毛邊的白色裘袍,襯得他的膚色有些透明,顯得整個人優雅而又高貴。

    「嗯!想出去轉一圈。」衛子君輕輕頷。

    「這樣的天氣,打獵最好不過,野獸的腳印很好分辨!不如我們去打獵如何?也比試一下誰打的獵物多!」賀魯建議道。

    衛子君想了想,痛快點頭,「好!」

    估計阿史那欲谷一時不會醒來,便交待了下人,二人拿了弓箭便上了馬,疾馳而去。

    大約一刻鐘後,前方出現了大片林地,二人方放慢了度。

    「你不去左廂牙帳上任,每日的呆在汗庭做什麼?」賀魯邊抖著韁繩邊似無心問道。

    「我又何嘗願意守在這裡無所事事,你也知他時日無多,只是多陪他一段日子罷了。」衛子君歎道,隱隱有了一絲傷感。

    「嗤——」賀魯瞇起一雙美眸,輕蔑地撇撇嘴,「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啊!也不枉他這半年對你日夜思念,想必這些日子夜夜**、**蝕骨,也把可汗累壞了」

    「住口!」不待他將話說完,衛子君已是冷下一張臉,沉聲低喝出口。

    「怎麼?說錯了麼?既然敢做還怕被說麼?西突厥王室的名聲都被你丟盡了!」賀魯依舊說了下去,完全無視了對方冒火的厲眸。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好似,有些不像自己的作風。

    正要繼續控訴的時候,衛子君已是忍無可忍揮出一掌,度之快令賀魯無法閃避,左臉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她並非沉不住氣之人,也不想去理會那些無稽言論,只是這賀魯說了幾次還不夠,大有越說越頻繁的趨勢。

    就算她忍下了他憑著一己之言,便斷送了她與李天祁的情誼之事,卻不想忍受一隻蒼蠅每日的在她耳邊嗡叫。

    斷義之事,完全基於信任,既然李天祁不信任她,她無話可說。至於言語上的羞辱,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這屢次三番讓她頓生反感。

    她不理解,他何以如此介意一個外人的嗜好?若不加以阻止,只怕他每日都要說上一遍了。

    她覺得,是時候教訓他一下了。

    突然的被襲,令賀魯頓然羞怒,這張俊美的臉,別人想愛護還來不及,而她居然敢打他的臉,這種羞辱實是無法忍受,低喝一聲:「你敢羞辱我!」人已是掌風疾出,襲了過來,待到了衛子君胸前,即改掌為抓,想著抓住那人給他一些教訓。

    羞辱?卻不知是哪個羞辱在先,今日定要將你羞辱個夠。衛子君冷哼一聲並不閃避,輕易擋過那一抓,手臂疾揮迎著賀魯便是當胸一擊。

    賀魯本就不是她的對手,這一掌沒用上三分內力,賀魯便由馬上仰面向後跌去。

    衛子君緊跟著飛身躍起,撲向賀魯,與之一起跌落,並將他緊緊壓在雪地之上。

    賀魯羞惱萬分,瞪著爬在自己臉孔上方的那張臉,急欲掙脫,卻是動彈不得。

    衛子君見狀,輕笑出聲,「怎麼?被我壓在身下的滋味如何?很羞辱是吧?」

    「你!放開我!」賀魯那張冰寒的臉孔盈出一股怒氣。

    「呵呵有本事你就從我身下爬出去。」衛子君笑道,原來羞辱人竟是如此暢快的一件事。

    「放開我!放開!」賀魯低聲吼道。該死,他可是無法忍受與任何人近身相接,尤其是——男人,而現在卻被個小白臉壓在身下,無法動彈。想起那日客棧中這小白臉與那個男子一上一下的姿勢,他頓時覺得羞辱難當,這般恥辱,任何男人也會狂。

    「嘖嘖堂堂葉護吼來叫去的也不怕失了身份,這要是被你的屬下看到,他們會以為我們正在親熱呢。」說罷,衛子君輕佻地用手指去拂賀魯的面頰。

    「你無恥!下流!」賀魯瞬間漲紫了一張臉。未經人事的他如何能忍受這般羞辱調戲。

    「怎麼!你不是說我是突厥一男寵麼,你不喜歡嗎?聽聞你從未有碰過女人?該不是也喜歡男人?如果真是那樣,我這樣的男人可是百里挑一呢!」衛子君聲音輕柔,極盡魅惑,手指捻上了賀魯的耳垂。

    賀魯一陣心悸,望著上面那張玉臉,一向沉靜如水的心突然亂做一團,一陣從未有過的心慌襲來,失了最後一絲冷靜,「你無恥!下流!」

    「你還有沒有更新點的罵詞?總是這兩句會不會太枯燥?嗯?」衛子君猛然貼近賀魯,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尖,輕聲慢語,口吐幽蘭,「嘖嘖,這臉紅的都快滴出血了,害羞了吧?怕我強行要你麼?放心這麼冷的天,我不會在這裡要你的!便是要,也要紅燭暖帳方能極盡**」

    「你!」那如蘭的吐氣撲面而來,令他一陣眩暈,有了瞬間的迷離。他已是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盯著那妖媚的紅唇,沉浸在她的氣息之中,甚至沒有聽清那些羞辱的詞句。

    「看你這迷離的眼神,喜歡上男人了吧?」衛子君長指輕撫上賀魯的唇,「你,不是厭惡男寵嗎?今日,我便要你喜歡上男人!」

    衛子君移開手指,俯低頭,向著那唇,狠狠吻了下去。

    「唔」賀魯立時呆住,一股新鮮的酥癢之感由唇邊傳遍身體,唇上的濕濡軟嫩,那口中散的馨香味道,令他瞬間迷失。

    陶醉在從未有過的沉醉於顫慄之中,喘著,心狂亂地跳著,忘記了反抗,居然還顫顫地伸出舌想去舔那紅唇。

    感覺到那伸出的舌尖,衛子君毫不留情地將那舌吞入口中極力吸吮。

    「嗯」賀魯腦中一片轟響,淪陷了理智,凌亂的呻吟逸出鼻中,抬起頭顱拚命迎向那熱吻。

    突來的迎合,令衛子君一驚,感覺到他下體的勃悸動,猛地抽身躍起。

    輕掃袖邊沾了的積雪,望著雪地上依舊雙眼迷離的人,冷熱道:「以強凌弱的滋味真是美妙無比,想要討回今日的屈辱,便好好練你的功吧!」

    說罷,轉身飛身上馬,向漢庭馳去。

    一路飛奔,一身雪白的特颯露如一道金色的閃電,滑過白茫茫的雪原,不一會,眼前便出現了連綿的氈帳。

    可是,這似乎不是王庭的氈帳,這些氈帳都比較小,也比較破舊,在陽光的籠罩下泛著溫暖的色澤。看來她是迷路了,闖入了一片牧民區。

    此時已到午飯時間,只見炊煙裊裊漂浮,身著重裘的百姓在帳外烤著羊肉,圈起的馬兒揚蹄打著響鼻兒,三三兩兩的孩童在雪地奔跑嬉戲,凍得通紅的小臉泛著稚嫩的笑。

    真是一幅美麗的塞外風光啊,衛子君不由看得出了神。

    一個老婦走出氈帳,將那些烤透的羊肉割到碟子裡,一抬頭,就望見了那個立於馬上的少年。

    那少年,策馬而立,雖然纖細的身姿,卻好似凝聚了萬道光芒,天地之光華,彷彿只集於他一人。陽光灑在少年的面頰,映出透明細膩的膚色,流暢柔和的線條,反襯出清晰的五官,那面容,清俊中挾這一絲柔媚,那雙眼,清澈得好似從千世之後看了過來,射出動人心魄的光澤。

    「左賢王——」老婦手中的碟子掉在地上,羊肉滾落了一地,張開雙臂,蹣跚著奔了上來,匍倒在衛子君腳下。

    衛子君翻身下馬,扶起老婦,「老人家,快起身!」

    旁邊的幾個漢子聽聞老婦那聲呼喚,都轉過臉來,霎時,呼喊著奔了過來。

    人群不斷從氈帳中湧出,片刻,地上已經鋪了一大片人。一聲聲呼喊此起彼伏。

    「左賢王——我們的王——」百姓歡聲雷動,帶著他們渴慕的眼仰望著他們心中的太陽。

    她是他們的王!

    那一瞬,衛子君覺得眼睛有些熱,也許,這些百姓,是值得她守護的。

    「木鞡慝,快樂見過恩人。」老婦顫抖著向帳內喊著。

    「阿哥——」一個約四五歲的小男孩從帳中奔出來,撲向衛子君。身後跟了個青年男子。

    男子高鼻大眼,一雙眼泛著微藍,典型的白突厥面相。

    「賢王,我的恩人,您終於回來了,我和族弟每日都在為您祈禱」

    老婦蹣跚著靠近衛子君,「孩子,讓我看看,他們傷你哪兒了——」老婦眼中噙了淚水。

    衛子君心中一痛,這就是母親啊。

    緩緩張開雙臂,抱住了那老人。

    頓時,周圍的人們沸騰了。

    「左賢王——我們的英雄——我們的守護神——」人們蜂擁而來,將衛子君圍在中間,各個張開雙臂向她抱去。

    緊跟著奔馳而來的賀魯,才一到,就望見這場面,站在圈外,眼見著那些粗莽的男人將衛子君緊抱在懷裡,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冰冷。

    面對那些熱情的人們,衛子君應接不暇,也不知是誰開的頭,場面突然失控起來,人們不滿足於僅是擁抱,一雙雙大手伸向衛子君的臉頰,頭頸,肩背。

    再也看不下去的賀魯,衝入蜂擁的人群,千難萬難地將衛子君拉了出來,眼見她被抓得亂蓬蓬的頭,滿佈黑痕的臉,那般狼狽模樣惹得他忍不住快意地大笑起來。

    再看她凌亂的衣襟,散亂的絲,歪斜的領口,賀魯又莫名的一陣生氣,手卻不知覺伸出去,理順她鬢間垂落的絲。

    待做完這些動作,人卻僵住了,他他他在做什麼?這個人可是剛剛羞辱過他!

    二卷突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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