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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二 初露鋒芒 090 心失迷迭陣 文 / 聆楓夜一

    「什麼?你是說萬劫窟的入口在這裡?」

    弒月震驚地看著前方,眼中難掩詫異之色。

    一入夜,弒月便在澹台翎的帶領下,來到日月城城郊一處略顯荒涼的山腳下。但見前方只一泉溪流涓涓流淌,月光如斯,點點華光映射在水面上,瑩瑩生輝,恬靜動人。卻是怎麼看也不像是萬劫窟的入口!

    「翎兒,這怎麼看都是一條溪水,怎麼會是萬劫窟的入口呢?」

    「師傅,跟著翎兒準沒錯。這個時辰,萬劫窟的入口應該轉換成溪水了。師傅,花公子你們看,溪水中間有一條特別閃亮的波紋,那是因為水底下鋪了一條珍珠串聯的細鏈子。這條鏈子只在夜裡發光發亮,白天是看不到的。只要順著這條鏈子走去,就可正式進入萬劫窟了。」

    花莫染蜷起褲衩,試探性地將左腳放入水中,一陣冰涼的觸感瞬間從腳底灌入,稍微多停留片刻,頓覺冰寒刺骨,陰氣侵體。花莫染即刻將腿收回。

    「這水好冰……」花莫染眉首稍稍蹙起,心存疑惑。

    「怎麼樣?水……很冷吧!」澹台翎饒有興致地奔到花莫染身旁,蹲下身,將他的褲衩放了下來,「試試這樣?」

    花莫染被澹台翎這一舉動嚇得花容失色,不用說按著澹台翎的提議連褲帶腿放入水中了,愣是退後了好幾步。他有天生的潔癖和距離感,尤其是對女子,尋常的碰觸他都十分敏銳和反感,更不用說如此親密的動作了。

    「花公子,你跑什麼啊?我一個大姑娘家都不介意了,你在那邊扭捏個什麼勁啊!」澹台翎嘟起嘴,有些不悅。她又不是討人厭的蒼蠅,花莫染幹嘛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怎麼沒見他對師傅那般生疏呢?真是鬱悶!

    花莫染緘默不語,本就淡漠的面容忽而又冷了幾分。

    這邊兩人鬧著彆扭,那邊,弒月已經隨著澹台翎的提議,鞋子沒脫就將腳放入了水中。

    果然,一陣透骨的清寒立刻竄入,弒月只感覺深處冰天雪地之境,有種茫然得冷虐感。

    「這水冰寒得有點詭異……」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弒月的眉角漾開了大片的笑意,「鞋襪沒有濕,也就是說,這條溪水,這種刺骨的寒冷,都是幻象!」

    「師傅真聰明!」澹台翎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得誇讚道。餘光瞟向花莫染,仍然有些生氣花莫染的差別待遇,「哼,不像有些人,膽小如鼠,我倒還真想看看,將來某人娶了媳婦,是不是也不準新娘子碰他?」

    說完,澹台翎賭氣地故自朝著波紋走去,「師傅,只要順著這條紋路一直走,很快就到了。」

    「嗯,知道了。」弒月應了聲,轉而對花莫染說道,「花哥哥,翎兒那是小孩子脾氣,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不會。」花莫染眸光清冽,看向弒月時,卻多了幾分熾熱。

    「那就好,我們快跟上吧!」弒月眼見前方的人兒雖聞得其聲,人影兒卻慢慢消失不見了,沒有多作遲疑,立馬隨著澹台翎走過的路跟上。

    花莫染也隨後而至。

    「外人都道萬劫窟乃是人間煉獄,卻不知這兒竟有如此美景,仿似仙境。」弒月一進入萬劫窟,就被眼前高潔清雅的景色給吸引住了。

    現下早過了梨花盛開的季節,可是此處卻遍樹梨花。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如白雲輕飄,如雪花漫灑,滿枝,滿樹,滿園。近看,樹稀花疏,好似看一幅輕筆淡墨的山水畫,清淡、恬雅。遠觀,樹密花稠,卻似一幅重筆濃彩的油畫,濃郁、熱烈。

    雪白的梨花掛滿枝頭,微風拂過,宛如穿著縞素的玉女翩翩起舞。風夾著梨花的馨香,在樹旁枝尾悠悠飄蕩,輕吸一口,心都醉了。

    「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萬化參差誰信道,不與群芳同列。」弒月不禁感歎道,「梨花不似桃花艷麗,又不似寒梅清冷,溫婉聖潔,我喜歡它淡雅脫俗的美。花哥哥,你覺得呢?」

    空氣中氤氳著梨花淡淡的香甜氣息,撲人肺腑,使人像喝醉了醇酒,輕飄飄,暈乎乎的。四週一片靜謐,竟不見花莫染有任何的回應。

    「花哥哥?」弒月頓覺不妙。莫非花哥哥沒有跟上?不可能!她很確信花哥哥是跟她一同入內的,可是,他在哪裡?

    不好!翎兒呢?

    果不其然,不光是花莫染,原本在前方帶路的澹台翎也不見了蹤影,除了滿園的梨花斑駁,卻未見絲毫人影。

    不但如此,煙霧漸濃,花香瀰漫,整個人像是迷醉了般,竟有些精神恍惚。

    弒月的心緊了緊,突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忽然,她眼前出現了一個俊逸無比的男子,他溫柔地笑著,眸間,唇角,醞釀著濃濃的情意。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在撲鼻的梨花芬芳下,竟是如此的別緻,沁人心脾。卻正是這樣的風雅芬香,讓弒月的心情一下子冰到心底。

    「義父殺人的樣子真是酷呆了!」

    男子在香味瀰散的空氣中溫暖地笑著,弒月眼中映襯的人影卻日漸殘酷。

    「中了月尊大人的幻術,除非死,否則他會拼盡最後一絲力量保護施術者!當然,這個施術者現在變成了我!不然,你以為我剛剛特意表現的恐懼是為了什麼?」

    「哈哈!月兒,你竟然親手殺了養育你十五年的父親啊!」

    「月兒,你太天真了,我告訴你,你永遠也報不了仇!永遠……」

    ……

    「師傅,這是萬劫窟的迷迭陣,你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一草一木皆是心中想像,它能反映出你心中最美好的影像,也能帶動心底深處最陰暗的一面。很多人就是過不了自己陰暗的一關,死在這裡。不過,只要用玄力驅散這層煙霧,不吸入空氣中瀰散的霧氣,這陣就自然能解……師傅,你怎麼了?」覺察到弒月臉色慘白,神色異樣,澹台翎忙奔上前。

    誰知,她還沒能靠近,一道磅礡的玄力就衝殺了過來。決絕斷然,煞氣有甚!

    「赫連如風,我要殺了你!」驚雪劍出鞘,濃重的玄力飛騰而起。弒月揮舞著利劍,對著赫連如風的殘像擊去。

    「師傅,是我啊!我是翎兒!」澹台翎焦急得呼喊道。

    但是,弒月此時早已經被盤旋而據的仇恨怒火糾纏,根本聽不到澹台翎的呼喚,她的眸中只看到赫連如風站在前方,對著她笑,對著她說話。千年不變的溫柔笑意,仿似冬日的暖陽,夏日的涼風,那般難以抗拒。可是,現如今,她只覺得那是一張堪比地獄的面容,她要毀了他!

    為什麼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後,他竟然還能如此坦然得笑著?!所有的善良和溫柔都是偽裝的,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欺騙的開始,然後又以欺騙宣告結束而已。她要撕破他的面具,她要拿他的人頭祭奠北門枉死的陰魂!

    「受死吧!」

    弒月心一沉,冰藍色的玄氣參雜著一股似有若無的紅光,如洪水滔滔,帶著翻江倒海之勢,直擊「赫連如風」而去。

    「天……天玄?」澹台翎顫巍巍地驚呼出聲。師傅才多大啊,竟然已經突破了天玄之境,實在太匪夷所思了!不光是煉丹天賦如此驚人,連玄階竟也這般高到人神共憤啊!

    可是她為什麼要對她施以攻擊呢?

    難道師傅已經中了幻陣了?這下糟了。她目前仍停留在紫玄之境,是斷然接不下師傅這一掌的。

    怎麼辦?

    算了,還是三十六計——閃為上策!邊逃邊想!

    「挪移術,移!」

    八大家族都有內外宗之分,外宗掌管普通接待和處理日常事宜,而內宗則主要負責專研各家秘傳玄功心法,輕易不外出。挪移術乃是澹台家內宗的秘術,因著澹台老家主對澹台翎特別喜愛,故破例親授了此術。其他外宗弟子,包括日月城城主澹台洪烈在內,均不會使用此術。

    幾乎是同一時間,弒月的玄風掃至,而澹台翎也正好施展挪移術離去。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地面上射出一道強光,爆裂出一陣濃烈的煙霧,一時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一片渾沌。待到一切安靜下來,澹台翎適才所站的位置,竟已是一個巨大的窟窿。不但如此,以此窟窿為起點,綿延而去數百米,竟然衝擊出一條長長的坑路。可見力量何其洶湧!

    「咳咳咳~好險!」澹台翎揉著發疼的手臂,柳眉輕微皺起。

    「師傅的本事還真不是蓋的,我的逃跑術是整個敖川大陸最快的,沒想到還是被師傅的玄力波及了。中了迷幻之術,必須在她身上注入一道玄力,才能破解。否則,單靠自身,斷然無法應對,恐怕會心悸悲憤而死。可是,我的玄階與師傅的相差太大,不用說朝她身上注入玄力了,恐怕連簡單的靠近都很難!怎麼辦呢?」

    「赫連如風,你給我出來!」弒月遍尋無果,赤紅著雙眼,竟然對著滿園的梨花開始大肆發洩。

    忽然,她眼前出現一張熟悉的面孔,愣是讓她頓住了手中的動作,眸中的清淚不自覺地便流淌了下來。

    「北傲天」喘息著靠在一棵屬下,嘴角溢著滿口的鮮血,眼中含淚,是自責,是悔恨,是不屈,是濃烈的不捨……

    「月兒,爹地無法……原諒自己……」

    「能死在你手裡……真是……真是太好了……」

    「爹地——」

    匡噹一聲,驚雪劍落地,弒月流著淚撲上前面,緊緊地抱住「北傲天」。

    「真是天助我也!」澹台翎見到弒月突然上前抱住花莫染,卻並沒有傷害他,大喜。

    「花公子平日裡淡漠疏離,一派清高,沒想到心中竟然積結著如此濃郁的心事。好在他並不如師傅這般大肆破壞,喊打喊殺,要不然,我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啦!」

    只見花莫染顫抖著蜷縮在一起,如花般的俊顏再不現往昔的孤傲和冷靜,只有濃濃的孤寂和抖瑟淒涼。他仿似正被什麼噩夢糾纏,冷汗淋漓,顫抖不止。此時,被弒月抱在懷裡,竟然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寂然心情。

    「看來,師傅是把花公子當成她的親人了。也就是說,師傅對花公子是沒有防備的!」

    「移——」澹台翎利用挪移術移至花莫染身後,迅速對著花莫染注入了一道玄力。

    「赫連如風,你該死,竟敢對爹地動手,我要殺了你!」澹台翎冒險替花莫染打入玄力,但在弒月眼中卻是赫連如風要傷害北傲天。沒有絲毫遲疑,一股如火的玄氣倏地迸射而出,帶著一腔毀天滅地的怒氣,勢如破竹,直衝澹台翎而去。

    澹台翎感知到危險,大驚失色,立刻展開挪移術逃離。誰知,弒月的速度實在太快,攻擊力道太猛,縱使她再迅速,依然被弒月的玄風所擊中。

    澹台翎退後了數步,強行用玄力將衝擊力止住,嘴角卻因此溢出了鮮血。

    而另一邊,隨著澹台翎玄力的傾注,花莫染猛然驚醒過來。

    迷濛的雙眼,待看到弒月將他抱得緊致,花莫染不自覺得紅了臉。兩人相距如此之近,他幾乎能聞到她的呼吸,以及她身上飄散的淡然清香,脖頸間舒滑的肌膚相觸……

    「爹地,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扔下月兒不管的,爹地,月兒好想你,月兒好怕……」

    聽到弒月的呢喃,花莫染的神色變得異常怪異,可謂雜陳。

    爹地?難道她把他當做了父親?花莫染暈紅的面頰倏地一片冷漠,仔細看,還有一絲無所適從的尷尬!

    「喂,花公子,現在不是你臉紅,也不是你疑惑的時候,你再不動手,你我都要被師傅誤殺了!」澹台翎沖花莫染大吼道。

    「明白!」花莫染頓悟,目前最要緊的就是破了狂兒身上的迷幻術。

    思及此,花莫染沒有絲毫遲疑,一道乳白色的玄氣凝聚在手,對著毫無防備的弒月就是一擊。

    「墨玄二品?」澹台翎再次驚呼出聲。

    好吧,她嚴重受傷了!

    明明大家年紀都差不多嘛,為什麼他們的玄階這麼高?而她就只有那麼一丁點!哼!

    「咳!」弒月一陣頭痛難忍後,精神也慢慢穩定了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師傅,你剛剛不小心中了迷幻術,幸好花公子及時將你喚醒。」澹台翎回道。

    「迷幻術?」弒月一陣茫然。她只記得滿園的梨花,特別美,其他的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是啊,這是家主爺爺特別設定的迷迭陣,一旦進入這個陣中,那麼,所愛,所怨,所怒,所恨皆被無限放大,直至徹底迷失自己。」澹台翎解釋道。一想到因為她的疏忽,師傅才會深受其害,澹台翎有些不安地垂著腦袋,「師傅,都怪翎兒沒有事先跟你們講清楚,讓你們受累了!」

    「這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弒月已經差不多恢復了正常思考能力。

    迷霧散去,眼前哪裡有什麼梨花繁景,只是一個簡陋的山洞而已。而且,洞沿各處,到處分散著骷髏殘肢,還有一些是新屍體,死狀慘烈驚悚,幾乎每一具屍首都是圓瞪著大眼,身上,臉上有各處抓痕印記。看地上的血跡,想必剛死沒多久。

    「翎兒,你受傷了?」看到澹台翎嘴角殘留的點點殷紅,弒月關切得問道。

    「我沒事,剛剛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嘴角擦破了點皮。嘻嘻,我挺好的!」澹台翎不以為意地糊弄了過去,「不過,倒是這迷迭陣有些蹊蹺。翎兒記得萬劫窟有九層,這迷迭陣應該在第五層才對,怎麼我們一進來就碰到了迷迭陣呢?」

    「想必自你離開後,萬劫窟的機關佈局已經被更換過了。」弒月不無憂慮地思忖著,「接下去我們一定要萬事小心,無論如何,三個人都要在一起,絕對不可以單獨行動。萬一真的不小心走散了,花哥哥以花為標記,翎兒以太陽,而我則是彎月。大家互留記號。」

    「嗯。」

    「好!」

    澹台翎和花莫染均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現在進入第二層!」

    弒月,花莫染,澹台翎三人走向迷迭陣的出口。

    剛一走進,四周突起一陣狂烈的颶風,三人還未回神,腳下突然懸空,身體不由自主地失重沉去。

    「啊——」

    「啊——」

    「啊——」

    三道驚呼同時響起。

    砰!砰!砰!三人一同跌入一個洞內。

    「痛!」

    「疼死了!」

    「哼!」

    弒月和澹台翎忍不住呼痛出聲,花莫染則是一聲冷哼,想必也是摔得不輕。

    「呦!這位不是咱們最最可愛的澹台大小姐嗎?怎麼這麼不小心啊,要不要烈哥哥幫你揉揉?那位比花兒還要美艷的公子想必就是花家少主花公子了吧,嘖嘖嘖,這輩子做了男人真是太可惜了!倘若你是女子,本公子定然收了你做正妾。至於那位穿白衣的少年,這不是咱們南玥國的太子嗎?您身份尊貴,可千萬別摔成了缺胳膊斷腿啊。這軟柿子最難能可貴的就是軟而不破,還能將就著看上幾日,萬一多了幾道口子,這柿子可就爛了……」三人只覺得一道陰冷的風從耳邊刮過,隨之而現的則是拓跋烈日陰邪冷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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