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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太歲歸來 【第0005章 】直氣折王侯 文 / 豫東醉客

    幾個親兵護衛立即小心翼翼地把那將軍扶下馬來——顯然,這位將軍不但有傷在身,而且傷勢頗為不輕,只是不願墜了武將之身份,這才勉強騎馬而行。

    下馬立地,那將軍先拱手施禮,再開口相問,小兄弟可是岐黃大夫、抑或是觀相術士?

    蘇臨風還禮後不卑不亢地回答,說自己不過是一秀才而已,既非相士亦非杏林中人。

    「哦,那小兄弟就更非常人了,」中年將軍這才表明身份,「某乃雲麾將軍韓烈是也,小兄弟可願到府中一敘否?」

    「望山縣秀才蘇臨風見過韓將軍。」蘇臨風見對方國之大將,而對於一介秀才報以姓名,如此禮賢下士,於是連忙再次施禮、自報家門。

    那女扮男裝的小將急得搓了搓小手,卻是家教甚嚴,不敢上前衝撞,只是在旁邊恨恨地小聲說,「這些酸儒書生,真不知堂堂男兒之身,為何念了幾天書,就變得百無一用卻如此會譁眾取寵!」

    四處遊歷的蘇臨風見韓烈盛情相邀,而且自己對這位力魄奄奄一息的將軍也甚感好奇,更不知道他被何人何物所傷,竟然能夠傷及力魄,於是便點頭答應。

    韓將軍見蘇臨風答應一道前往,心下大喜,忙吩咐甲士騰出一匹駿馬,邀請蘇臨風一塊返回將軍府……

    兩個時辰後,蘇臨風隨韓烈進入洛陽雲麾將軍府。

    「父親何必為一書獃子浪費時間,以女兒來看,那廝說不定只是從何處得了點兒消息而已。」英姿颯爽的韓玉婧在府中脫去衣甲、換上了女裝,立即顯得窈窕嫵媚了許多。

    「不,俗話說秀才見到兵、有理說不清,多少書生見到吾等皆是怯懦迴避,」韓烈擺了擺手,「像那種沒有見過世面兒的山中少年,就憑他見到吾等不怯不懼、不卑不亢,氣度從容而又不失禮節,就當不是俗人。」

    「哼,不過是初生牛犢不知虎威罷了,有甚稀罕的?」韓玉婧對儒生秀才頗為輕視,「百無一用是書生,姓蘇的那小子最多不過是會弄幾篇酸文而已,留他在府何用?」

    韓烈正色說道,「龍蟒之輩多起於深山草廬,婧兒切莫小瞧了他——那少年不是細作逃卒,當不知前線戰事。但他能夠看出為父身上有傷,已是常人所不能及;能夠說出非刀非箭非槍所致,乃是怪傷,更是高人一個。說不定將來他的前程並非為父所能企及的。」

    「高人、高人,那大林寺的老和尚,父親也說是什麼世外高人,還親自登門造訪,那老禿頭不一樣對父親的傷病束手無策麼?」韓玉婧不以為然地說。

    「這個麼,就連皇上派到前線的那些御醫,對為父的傷病亦是無能為力,何必苛責一僧人呢,」韓烈倒是頗有胸襟,「只是大軍已經退卻百里,仍舊高掛免戰牌,為父是心急如焚啊!」

    「那可惡胡僧,真不知用的是甚麼妖術,改天婧兒一定要上陣會一會那老匹夫,為父親報仇!」韓玉婧柳眉橫起,咬了咬下唇恨恨地說。

    正在這時,門人近前通報,說是皇上欽點的太醫院劉院判之父賽華佗,已經到了府前。

    這太醫院劉院判,世代岐黃,其父更是精於醫術,人稱「賽華佗」,只因年邁致仕還鄉頤養天年,由其兒子代為效勞皇家,繼續出任太醫院院判之職。

    賽華佗醫術確實相當精湛老到,但人品倒是令人不敢恭維。除了太過於恃才傲物目中無人,而且由於待在皇上身邊多少年,所以就更加看人下菜、勢利刻薄。

    只是由於前線戰事緊急,而數名太醫對韓烈之傷病無能為力,這才讓老先生再次出山。

    韓烈聞報,立即吩咐更衣相迎、備酒接風……

    「呵呵,這位少年人生得是天圓地方、氣宇非凡,將來必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之類的人材啊!」

    在席上,雞皮鶴髮的「賽華佗」見一介少年儒生竟然能夠坐在雲麾將軍府的酒宴上,以為蘇臨風必是將軍的門宗子弟,故而笑容可掬、頗為親切,很是有長者之風。

    「老人家過獎了,晚輩蘇臨風,見過老先生。」蘇臨風起身施禮、報上姓名。

    「哦,姓蘇?是韓將軍的親戚吧?」賽華佗笑瞇瞇地問道。

    「哈哈,老先生誤會了,這位小兄弟是韓某剛剛邂逅的少年英才,卻並非是韓某的親戚……」韓烈從中簡單介紹了一番。

    「哦,原來是這樣,」賽華佗知道蘇臨風的真實身份以後,撫了撫胸前長鬚,老氣橫秋地說道,「樑柱之材成之不易啊,少年人麼,一定要立足於實、苦讀詩書,切莫打算走什麼終南捷徑。」

    在他看來,蘇臨風一介平民書生,又不是韓將軍的親朋故舊之子,今天之所以成為坐上客,純粹是費盡心機想攀高門、走捷徑。

    再者說,韓烈竟然讓一介鄉間小兒與自己對席而坐,賽華佗深感有失尊嚴,心裡面很是有些不快。

    蘇臨風自然明白賽華佗的話中之意,本待開口反駁,只是看在對方灰須白髮、老態龍鍾的面子上,故而輕輕笑了笑,並未開口辯解。

    見蘇臨風沉默不語,賽華佗知道自己猜對了,所以就更加是肆無忌憚,倚老賣老口水橫飛地鼓動口舌,話中之意除了教育蘇臨風不要攀龍附鳳走捷徑以外,還暗諷蘇臨風不該不知尊卑高下,竟然與自己對席而坐……

    韓玉婧走到屏風後剛好聽到如此這般,於是摀住嘴巴強忍笑意,心中暗道:哼哼,這個百無一用的小書生,今天恐怕要丟人現眼嘍;

    賽華佗說得還真是有些道理,這個姓蘇的真有可能是科舉無望,想要走父親的捷徑,否則的話,為何連府中的那些僕役下人,他都是以禮相待?

    為了想要看蘇臨風這個無用書生的笑話,韓玉婧悄無聲息地搬了個繡墩兒坐在屏風後靜聽起來……

    正在這時,宴席上負責斟酒的青衣小丫頭一不小心,將酒水倒在了老先生的衣袖上,惹得賽華佗勃然大怒,高聲斥責道:「你這賤婢,要不要老夫替你扎兩針,治治你的瞎眼病?」

    那青衣小婢見自己不小心觸怒了主人的貴客,嚇得花容失色、小臉兒蒼白,立即連連告罪、請求饒恕。

    「哼,知道有錯不跪下請罪,還膽敢如此放肆……」賽華佗對著那個認錯請罪的青衣小丫頭一頓責罵。

    韓烈微笑著搖了搖頭,正打算開口勸解時,只見蘇臨風放下了酒杯,率先開了口:「哎,我說人家不過一丫環而已,您老都這麼大年紀了,有必要跟她一般見識麼?」

    「咄!老夫之事何需你黃口小兒插嘴?」賽華佗已經知道蘇臨風與韓將軍非親非故,見他竟然膽敢插嘴過問,立即假以辭色喝斥道。

    「蘇某平生最是見不得三種人:小人惡人與無德之人,老先生如此無德無量,枉活那麼大歲數,真是讓人不齒!」蘇臨風見賽華佗胸懷甚小,而且出言不遜,不由得嘲笑道,「看來德行一事,還真是與年老年幼無關哪!」

    賽華佗老臉一紅,反口相譏道:「尊老敬賢,乃是我華夏美德,豎子枉讀聖賢之書,難道不知此理麼?」

    「哈哈,尊老乃是尊重有德老者,像你這種無德無量的老匹夫,大可不必辱沒了聖人之訓,」蘇臨風看著賽華佗一本正經地說,「若是只要年長便以為尊,蘇某到河裡隨便摸個烏龜、捉隻王八,都要比你年歲大,你要不要尊它一尊?」

    「噗……」包括韓將軍在內的座上之人,聽了蘇臨風的話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本來打算看蘇臨風出醜笑話的韓玉婧,在屏風後慢慢站了起來,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凝固了。

    因為她突然想起了父親常說的那句話:不以清高疏賤野,惟將直氣折王侯……

    「這個蘇臨風,如果只是一個鑽營投機欲走捷徑之徒,為何對僕役下人均是待之以禮,反而膽敢得罪賽華佗?」

    韓玉婧喃喃自語,難道他,真是父親所說的那種,不以清高疏賤野,惟將直氣折王侯的偉男子大丈夫不成?

    不卑不亢、氣度從容,連對僕役下人都以禮相待的小小書生,竟然為了一介丫頭婢女而不惜得罪賽華佗!

    韓玉婧沉吟了片刻,一張充滿英氣的俏臉上慢慢露出一絲笑容,「這個小書生,雖然百無一用,倒是頗有幾分俠義傲骨!」

    「你?」賽華佗見蘇臨風竟然膽敢如此衝撞,老臉通紅卻是無言以對,氣得衣袖直抖。

    「算了算了,老先生醫術精湛,乃是賢能高手,小兄弟不必如此。」

    韓烈也看不慣賽華佗的倚老仗勢,更不屑於他的頤指氣使,便如此勸解道。

    因為在韓府,雖然是上下有別、主僕分明,但作為將軍,習慣了在戰場上將士同心、不分貴賤,袍澤情義很是濃厚,故而對下人遠沒有賽華佗那麼苛責。

    「賢能高手?恐怕不見得吧?」蘇臨風斜眼瞧了瞧賽華佗,「要是真能治癒將軍之病,何需拿下人出氣立威?」

    「哼哼,老夫自幼苦學岐黃之術,在太醫院又充當多年院判,若老夫不能治癒韓將軍的傷病,恐怕也只能等扁鵲下凡、華佗轉世了!」

    對於醫術,賽華佗自是極為自負,「倒是你這黃口小兒,不知尊卑高下,又不好好在家讀書,來這將軍府打算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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