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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守篇 九龍奪嫡 第十八章 病初癒 親臨探流民 文 / 鳳輕

    18。病初癒親臨探流民

    一大早,胤哦如往常一樣用過早膳便去胤禛的帳篷裡議事,這些日子的接觸胤哦也開始對胤禛的見識才華深感佩服。一直深藏不漏的四哥的本事其實並不亞於八哥,只是兩個人表現的方式和所長不同罷了。偶爾胤哦還會異想天開的想著如果四哥和八哥的性情才華能夠融合一下就更好了。

    來到帳篷前胤哦才想起來昨晚黛玉過來了,自己再來四哥這裡議事好像有點不太方便。可是四哥還病著,總不能讓四哥到自己那邊去吧?正在苦惱中,莫蘭端著水從裡面出來,看到他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由笑道:「十爺,您這是在?」胤哦也有些不好意思,乾笑了一聲道:「那什麼?四哥醒了麼?」莫蘭笑道:「四爺和福晉早就起了。剛剛才吩咐奴婢去請十爺過來議事呢。既然十爺來了就請進去吧。」胤哦無奈的望天,原來是自己平白的不自在了一場。

    掀起簾子進去,胤禛果然坐在簡單的書桌前批折子,黛玉也坐在書桌的另一頭手裡同樣拿著折子正抬頭和胤禛說話。看到胤哦進來便笑道:「十弟來了,請坐罷。」胤哦謝過,對胤禛道:「四哥怎麼起來了?」胤禛目光專注的落在折子上,聽了胤哦的話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有轉了回去,道:「已經好多了,今兒出去走走。過兩天會濟南。」原本他們一路南下,在濟南剛歇了腳就聽說這個小縣城傷亡慘重便直接過來了。誰想在這忙了兩天胤禛就病倒了,濟南那邊一攤子事也只好暫時擱下,有些事不能不親自去處理。胤哦撫掌笑道:「得,四嫂昨兒剛來,四哥今天就大好了。四嫂果然是個有福氣的。」黛玉抿唇笑道:「好些日子不見,十弟倒是越發的會說話了。」

    胤禛盯著手上剛剛拿起的一份折子,薄唇慢慢的抿起,如寒潭般的眼睛也慢慢瞇起,眼中露出的寒芒卻更加凍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必定是生氣了,黛玉輕聲問道:「四哥,怎麼了?」胤禛將折子拋給胤哦道:「十弟,你去一趟曹州。」胤哦翻開折子看了看,頓時拍案而起,「劉延州這個狗奴才好大的膽子,這個時候居然還敢私墨錢糧,完全置曹州數萬百姓與不顧!四哥,你說,怎麼做?」胤禛聲音冰冷無情,「殺無赦,劉延州抄家。所得錢糧就地賑災。」胤哦頓了一下,有些猶豫的看著胤禛道:「四哥,我記得這個劉延州好像是太子爺的人。」毓慶宮裡太子爺頗為寵愛的格格的阿瑪。才不到五年時間,劉延州並無任何政績就從區區縣令升為知州。胤禛淡淡道:「太子如果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本王出京之時就說過,敢向賑災的錢糧伸手,殺無赦!」聲音裡的冷意,讓胤哦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十弟。」黛玉起身,取出一塊令牌遞給胤哦。胤哦連忙接過一看卻嚇了一跳,有些無措的看著手裡如朕親臨的令牌再看看胤禛和黛玉,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接。黛玉莞爾一笑,道:「既然劉延州和太子殿下有些關係,十弟孤身一人前去萬一壓不住他也是麻煩。這個十弟帶在身上吧。」聽黛玉這麼說,胤哦有些不服氣,傲然道:「爺堂堂皇子會壓不住他一個奴才?」胤禛淡淡道:「玉兒給你你就收著吧,以備不時只需。」胤哦道:「皇阿瑪既然給四嫂,說不定四哥和四嫂用的著呢?」黛玉笑道:「四哥本身就是皇阿瑪欽點的欽差大臣,如果他都不管用,這塊牌子就更沒什麼用了。」胤哦縮了縮脖子不敢接話,誰敢說皇阿瑪御賜的金牌不管用?話都說到這了,胤哦也不再客氣的將令牌收了起來,道:「如此就謝過四嫂了。」黛玉含笑搖了搖頭,胤禛囑咐道:「一路小心,萬事多思慮一些。這次帶來的侍衛你全部帶走吧。」胤哦也知道胤禛並不同於自己,帶走了這些侍衛他自己也有人保護,也不客套直接謝過了胤禛出去收拾行裝去了。

    「四哥和十弟相處的還不錯啊。」黛玉含笑道。

    胤禛道:「十弟性子直,黑白對錯看得明白。如今離京城遠也沒有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反倒合適他施展。原本皇阿瑪就有鍛煉他和老十三的意思。早晚也要讓他們單獨走一遭的。」黛玉點點頭,兩人一邊看著各自的新收到的折子一邊不時的閒聊幾句,帳篷裡顯得靜謐而安寧。

    上午太陽從雲中跑了出來,這一個多月大雨小雨不斷,弄得黃河兩岸百姓苦不堪言,現在終於看到了一絲陽光,讓人頓時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手裡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胤禛便帶著黛玉出去走走,胤哦一道早聽了胤禛的話就匆匆往曹州去了,倒是齊河縣縣令聽說胤禛打好了一大早就巴巴的過來侍候了。胤禛素來看不慣這些喜好溜鬚拍馬之輩,因此將他晾在帳子外頭沒有理會。縣令既不敢進去也不敢就這麼走了,只得苦著臉站在帳子外面等著。看到黛玉和胤禛出來,連忙欣喜的上前請安,「奴才給四爺請安,給福晉請安。四爺和福晉吉祥。」黛玉怔了一怔,看向胤禛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胤禛盯著眼前的人不悅的皺起了眉,道:「這個時候你不去做事,在這裡幹什麼?」縣令心裡直叫苦,這位不好侍候的爺不吩咐他哪裡敢走啊?

    胤禛可不會去理會他心裡在想什麼,略思索了一下便道:「你在這兒也好,爺和福晉要去看看災民和河堤的情況,你前面帶路吧。」

    縣令連忙勸道:「四爺,福晉。百姓粗俗無禮,只怕衝撞了福晉啊。」胤禛掃了他一眼,淡淡道:「前面領路。」還想要勸說的縣令頓時啞了聲,一臉垂頭喪氣的在前面領路。

    胤禛和黛玉要出去,林玨朱赫和莫蘭自然都要跟著的,順便再帶上兩個侍衛就出發了,齊布琛一大早就已經出門了。這一次林家將南方數省所有的藥店醫館的大夫都抽了一半過來,加上康熙從京城派出的近兩百名大夫一直在受災的數省奔波不停。雖然依舊免不了有人病死總算沒有發生大面積不可收拾的疫病。一路上,許多無家可歸的百姓都好奇又懼怕的看著這一行衣著體面又氣勢不凡的人,卻沒有什麼人敢靠近。

    「四爺,福晉,這前面就是一個安置災民的地方。亂的很…」縣令一邊擦著汗一邊說,試圖改變胤禛和黛玉的想法。一走進去,果然是亂的很,上百個簡陋的帳篷稀稀落落的搭在空地上,所有的人都是臉色青黃,衣衫僂爛的模樣。隱隱約約的還有不少哭聲,呻吟聲,剛剛走進黛玉就聞到一股腐爛的味道,不由得皺了皺眉。縣令陪笑道:「福晉金尊玉貴,在這裡定然是呆不慣的,還是請福晉和四爺移駕到別的地方吧?」黛玉淡淡一笑道:「我確實有些不習慣,倒讓大人見笑了。不過若是就這樣走了,我們也對不住這一方百姓的供養,大人說是不是?」縣令一怔,有些尷尬的看著黛玉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時。一道寒鋒從他面上慢慢的掃過,縣令大人打了個寒戰就看到四爺正眼神陰鬱的盯著自己,連忙低下了頭訕訕道:「福晉說的是。」

    黛玉抬頭對胤禛道:「四哥咱們往前面看看吧。這些災民吃飯怎麼解決?」

    縣令連忙前面帶路,強忍著讓自己忽視後面的人帶來的寒氣,光看四爺身上越來越冰冷的氣息縣令大人就知道四爺對自己這些日子的工作不甚滿意了。這時候萬不能再惹四爺生氣了啊。

    走了一段就看到一個用一些破爛材料搭建的棚子口上,一個大夫正帶著學徒在為人診病。倒不是那大夫不願意進去診,而是那棚子是在不能稱之為棚,小的一個高大的人擠進去根本就轉不開身。病人雖然躺在裡面,大夫卻又半個身子只能在外面,跟隨的學徒更是只能站在外面了。黛玉甚至懷疑那棚子根本就起不到任何遮風擋雨的作用。走上前去,從蹲著的大夫身後看去,裡面一塊木板上一個蒼老消受的老人正躺在一堆破舊的看不出顏色的被褥上,身上連一床蓋得被子也沒有,還好現在是夏天,否則老人根本不用等人來看病了。

    原本大夫正專心診病,突然來了這麼多衣冠楚楚的人圍著大夫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旁邊的小學徒這些日子在災區奔波也積累了不少的火氣,看著沒穿官服的縣令大人一身肥肉心中更是不爽,瞪了他們一眼道:「沒見過大夫看病啊?圍著幹什麼影響我師傅看病?」縣令大人氣的漲紅了臉,指著小學徒指了半天才吼道:「放肆!四爺和福晉再次竟敢如此無禮!」那大夫正在為老人施針,被這一聲吼驚得手顫了顫,不過到底是老道的老大夫,只是片刻便穩定下來繼續施針,連看都沒看身後的眾人一眼。胤禛冷冷道:「閉嘴!」縣令張了張嘴,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泱泱的住了口。

    等到那大夫施完針,床上的老人臉色雖然依舊難看但是臉上的痛苦之色卻明顯的減輕了許多。大夫收拾完手裡的東西交給身邊的徒兒,才站起身來轉身面對黛玉二人,恭敬地拜道:「見過四爺,見過格格。」這位大夫是林家醫館的老大夫了,雖然沒有見過黛玉和胤禛二人,卻也知道自家格格便是當今四福晉。黛玉連忙扶起他道:「大夫年事已高卻讓您如此奔波,我們實在是過意不去,有勞了。」老大夫笑道:「格格說的哪裡話,行醫救人懸壺濟世是醫者本分。何況我這小徒兒也該出來長長見識。還不給四爺和格格賠禮?」那小學徒也不過十六七歲,倒是個機靈的,聽了師傅的話,連忙對著兩人一揖道:「小子無禮,求四爺和格格恕罪。」黛玉搖頭笑道:「老大夫這徒兒倒是機靈得很。這位老人家……」看著躺著的老人家形如枯槁虛弱無依的模樣,黛玉只覺得心中難安。她們受百姓供養無論何時都是錦衣玉食金馬玉堂,而這些百姓卻不知過的是什麼日子。從小林如海也經常帶她出門體會百姓生活,但是這樣的慘狀卻也是從未見過。

    老大夫輕歎一聲道:「這大水一沖,多少人家流離失所。這位老人家年事已高,跟前也沒有兒女親人只是幾個災民幫著搭了這麼個地方棲身。我們人手不夠也忙不過來,還是剛剛有人說這老人家病的太重都起不來了我才趕過來的。」不是他們想這樣,幾百名大夫看著不少,但是放到幾個省份去就少得可憐了。就這齊河縣也只有他一個人帶著個小徒弟每天忙得團團轉也照顧不過來幾千上萬的災民。這幾天也是因為胤禛病了齊布琛才帶了幾個大夫過來順便幫忙,他們才稍微能鬆了一口氣。這樣的情形黛玉也只能無奈的歎息,低頭想了想,黛玉才問道:「這樣無依無靠的老人是不是很多?」大夫無奈的點頭道:「大水淹死了不少人,就算活著也不定流落到哪兒了。很多老人家就算想跟著家人逃難也走不動了,還有不少無家可歸的孩子……」

    黛玉蹙眉想了想道:「叫人將所有無家可歸的老人孩子另尋一處集中安置,勞駕老大夫您多費心看看他們。我看看能不能再多調一些人手過來。」老大夫一想這辦法確實不錯,至少集中在一起他診病也不用跑來跑去,這些孤身的老人病了什麼的可沒人來幫他們請大夫報信,說的難聽一些死了都不一定有人知道。連忙點頭答應下來。黛玉心中也在盤算著,這樣的情況自然不可能只有這一個地方有,別的地方的情形估計也差不多,這一番下來卻也要費不少人力物力。

    另一邊,縣令大人在胤禛冷肅的目光下簌簌發抖,這一刻他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有事先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四爺滿意的程度,活著乾脆盼著四爺直接砍了自己得了,也免了受這目光凌遲之苦。

    「齊河縣的大夫都被水淹死了麼?」胤禛終於開口問道。縣令只覺得心中一窘,四爺這問題問的……感受到胤禛冷冽的目光,縣令打了個寒戰,連忙道:「回…回四爺,還沒有。」

    胤禛滿意的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半個時辰本王若是看不到齊河縣的大夫出現,你就去死吧。」

    半…半個時辰?縣令心裡大苦,能開藥鋪當大夫的大都有些家業,還沒淹死早就該收拾細軟逃難去了,讓他去哪裡找人?可惜在胤禛的目光下縣令大人也沒膽反駁,連爬帶滾的跑去找人了。就是挖地三尺他也得哪怕找到一個大夫來啊。

    黛玉和大夫說了幾句,老大夫又被人匆匆拉走了。現在這地方最忙最缺的就是大夫。看著孤零零躺在棚子裡的老人,黛玉眼底一陣酸澀。

    「老人家,好些了麼?」

    老人一雙渾濁的老眼裡透著無比的孤寂淒涼,望著黛玉長著的乾裂的嘴唇顫了顫始終沒能說出什麼話來,兩行濁淚順著滿是皺紋的連流了下來。黛玉心中一酸,眼中的淚水也落了下來,一回頭就看到胤禛站在自己身邊,「四哥……」黛玉從來沒有過這樣無能為力的感覺,胤禛沉聲道:「這不是你的錯。」就算一定要說有人錯了,也是我的錯。皇阿瑪要我賑濟百姓,是我沒做好。胤禛回頭看了一眼莫蘭,道:「去找一些閒著沒事手腳利落的災民,讓他們照顧沒有人照顧的病患老人,每人一天給一弔錢。這筆錢由我們府裡出。」莫蘭福了福身,利落的轉身離去。不一會兒就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女過來了,莫蘭道:「爺,福晉,這姑娘也是家裡人都被大水沖走了,無依無靠的。先讓她照顧這位老人家罷。」黛玉點點頭,對那少女道:「這位老人家病的重,回頭會有人送藥來然後會送他到別處照料,你細心一些。」那少女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哪裡見過這樣尊貴美麗的女子,嚇了一跳,又見黛玉眉眼慈善,又讓自己照顧老人家還給自己銀子應當不是壞人,才安下心來道:「我自小就照料我娘。這位貴人放心就是了。我拿了這位姑娘的錢,一定好好照料這位老大爺。」百姓大多淳樸,黛玉放心的點頭,微笑道:「辛苦你了。」那少女有些害羞的搖搖頭,果然矮身轉進去照看老人家去了。胤禛扶起黛玉道:「咱們去前面看看吧,這個齊河縣令也不知是怎麼當上縣令的。爺若是早幾天出來非砍了他不可!」

    黛玉回頭對老人輕聲道:「老人家你好好休養,回頭咱們就換一個地方,不會有事的。」老人也不知道聽沒聽清楚黛玉的話,胡亂的點著頭。望著一行人離開的背影,乾裂的嘴唇動了動,正端著水要餵他的少女連忙湊上前去問道:「老伯你要什麼?」

    只聽見老人的聲音虛弱而低啞,「…仙女…觀音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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