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 真心 文 / 耳雅
展昭站在船頭,白福的船掌控得的確是極好,快速地在水裡穿梭,天光已經大亮。前方一片霧氣昭昭,沒有船隻的影子,連水面都是若隱若現。白福適當放慢了速度,以免觸礁,這一代暗礁比較多
展昭拿出了那塊月琉璃來,對著天空看了起來,曙光穿透晶瑩的琉璃,一道金色的光華落在了他臉上。
展昭看了良久,收起月琉璃,望向一旁的水面,突然伸手輕輕一擺,「白福。」
白福抬頭,「怎麼了,展大人?」
「我想用很久了,一直不好意思開口跟他借。」展昭伸手將巨闕放在船頭,拿起了白玉堂的銀刀。
白福一愣,「展大人?」
展昭從桌上拿起了一個酒盞突然對著水面一把彈出……
酒盞瞬間射進水裡,同時,就見水面「嘩啦」一聲,白浪翻湧,有個人跟魚兒一樣竄了上來,帶著滿頭的血沫,白福大驚……展昭剛剛彈出的酒盞竟然嵌入了那人的腦袋裡。
在白福印象中,一直沒拿展昭當江湖人看待,他樣子溫和,性子隨和,說什麼他也不惱,總那麼笑瞇瞇的,何曾想到過他會有出手如此狠的時候。
「繼續行船。」展昭一聲說完,縱身從船上躍出。
白福嚇得差點叫出聲來,展昭不會游泳的,他幹嘛?
可展昭只是向遠處高出躍去,如同鳥兒一般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抽刀一揮……海面上瞬間炸開了波濤,同時,水裡血色翻湧。
白福趕緊行船往前去,展昭在空中揮出多刀,將原本平靜的海面折騰得波濤洶湧,海面上已經是一片血紅。
白福剛剛到了他前方不遠處,又見展昭落下,在水面一點,伸手揪住了一樣東西,用力一拉扯,從海裡扯了出來……躍回了船上,往甲板上一丟,竟然是個大活人。
白福再回頭,只見水面翻湧,有翻著白肚的鯊魚被這血腥味引誘了過來,撕咬著屍體在水裡撲騰,樣子極慘烈。
展昭低頭問被救起來那個臉色蒼白的水兵,「誰派你來的?」
樣子讓白福直吐舌頭,這才是展昭真正的樣子麼?原來他也有這股子狠戾勁啊,比五爺不差。
那水兵咬牙,像是要忍住不說,展昭走到船頭,對白福說,「你來吧。」
白福可不似展昭不喜對人用刑,這事關白玉堂的性命,他按了那水軍就嚴刑逼問。
展昭背手站在船頭,只是聽著。
好漢架不住酷刑,那水兵聽著白福忽軟忽硬威逼利誘,最後求饒了,坦白說自己以前是何澤文手下的水軍,何家水寨散了之後,那些小兵都洗白了走了。他們這些老將,特別是有些有官職要吃官司的,都跟逃跑了。他們遇到了何澤文的乾兒子,一起找了個據點躲起來,他這次是按照少將軍的命令來阻擊展昭,想要置他於死地。
展昭聽後倒是愣了愣,何澤文?這事情過去很久了,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找陷空島的麻煩,原來是有冤仇的!可展昭也跟白玉堂產生了一樣的疑問。這種身份的話,應該更恨趙普和公孫吧?幹嘛恨白玉堂?
再問那水兵他主子叫什麼名字,他說叫何磊。
展昭皺眉,沒聽說過!何磊?
白福問了一大堆,關於長什麼樣子,還有船,只可惜這水兵知道得實在不多,倒不是不說,白福也沒少讓他吃苦頭,而是真不知道,可見對方做事很謹慎。那水兵只說看到少將軍一直和一個鬼面人,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年輕男人在一起。
展昭聽到這裡,愣了愣,問,「那女人叫什麼?」
「那我不知道,長得很漂亮!」水兵想了想,「好像姓沈。」
展昭一皺眉,低頭想了起來,臉色並不太好看。
「展大人?」白福問展昭,「人怎麼處置?」
展昭看了看那哭喪著臉的水兵,他大概覺得自己會被扔進海裡喂鯊魚。
展昭今日是救白玉堂心切,才痛下殺手,剛剛如果一不謹慎船隻遇襲沉了……生死是小,白玉堂就沒人救了!
拂袖點住那人全身大穴,展昭指了指後頭的船艙,對白福說,「關進去,讓他指路追那艘船!」
「是!」白福點頭。
那水兵倒是知道怎麼回去,畢竟他們是游水來的,他見展昭不殺自己,還答應若是能救出白玉堂就將他放了,趕緊指著前方說,「很好認的,按照水流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展昭自然是不懂這些,不過白福清楚,眾人繼續趕路,追趕那艘大船去了。
展昭詳細問了船上多少人,有幾個算是高手……水兵也一一作答。
……
而此時,松江府水軍也大批集結。
趙普自從學會游水之後,就一直想好好指揮一次水軍作戰,苦無機會。人長久不打仗了有時候會犯隱,他精神抖擻上了船,大手一揮,「開船!」
公孫隨船跟著,雖然知道白玉堂被擒,他倒是並不擔心,以白玉堂的本事,應該不會有事的。
……
幾萬水師,浩浩蕩蕩地按照展昭提供的路線圖往島嶼行去,陷空島上也是傾巢而出,相比起來,董曉蝶帶著的那些江湖人馬組成的船隊可是顯得微不足道了。他們也實在沒想到趙普竟然動用了大軍,另外……眾人也疑惑——展昭和白玉堂上哪兒去了?
……
白玉堂仔細地研究著圖紙,回想小時候五夫人跟他說的很多東西。
曾經,五夫人給他在院子裡搭過一個小機關樓,裡頭層層機關,他那時候還小,能鑽進去,一層層破解,萬一破解不出,就會被困在裡面動彈不得。那時候的每一層機關,幾乎都和現在一模一樣。白玉堂清楚滴記得破解的方法,莫非當年五夫人就是用這個方法教他如何破解這個機關,以備日後有用?
白玉堂正看得專注,就聽到腳步聲響。
很快,有一個人下來,是唐青松。
白玉堂微微一愣——唐青松一個人下來?想起他剛剛說的合作不合作的事,白玉堂心中有數,這小子是個滑頭,誰知道他的話能不能相信,就加了幾分提防。
唐青松到了鐵門外,往裡看,邊問,「五爺,我剛剛說的,你考慮好了沒?」
白玉堂抬起頭,「你剛才說了什麼?」
唐青松差點氣背過氣去,「我剛剛說,咱倆合作啊!你中的是我的毒藥,我給你解藥,咱們出去。」
白玉堂看了看他,沒說話。
「我說真的!」唐青松壓低聲音,「那妖城裡頭的寶藏何必跟那麼多人分?我也沒什麼別的心思,稱霸武林稱王稱帝的我都沒興趣,我只是想成立個比唐門更闊氣的門派,你看怎麼樣?」
白玉堂放下了手裡的圖紙,微微點了點頭,不過也沒說是還是不是。
「你答應了?」唐青松伸手丟進了一個白瓷罐子,「裡頭有藥,你吃了晚上毒性就會慢慢解除,到時候我來找你,咱們趁夜獨自走,我知道路!」
說完,他就快步走了。
白玉堂看了看手裡的罐子,在手中把玩了一陣,抬手一拋……將藥瓶扔進了昨晚唐青松一直躺著休息的床下稻草堆裡,低頭繼續看圖紙。
沒過一會兒,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白玉堂有些煩,這些人怎麼搞的,一趟趟往這裡跑。
這次進來的,是沈顏。
沈顏進來是給他送飯的,開了門進去將食物放到他跟前,見白玉堂將早上留下的早飯吃了,她還挺高興的,邊給他盛飯邊說,「剛剛雷清朗派出去的水軍都沒回來,展昭果然厲害啊。」
白玉堂身體微微一動,沈顏無奈地笑了,果然還是只有展昭才能牽動他心思。
「剛才來的是什麼人?」白玉堂問。
沈顏為難,似乎不能說。
白玉堂便沒再多問,繼續看圖紙。
「這個給你,你藏起來。」沈顏也交了一個白色的藥瓶給白玉堂。
白玉堂看了看瓶子,不解看她。
「是解藥。」沈顏小聲說,「如果進去解機關,危機重重的,萬一出了什麼事,我怕我會後悔一世的。」說話間,就聽到又有腳步聲,趕緊將東西藏進了白玉堂的秀袋裡頭,給他夾菜。
這回進來的是雷清朗。
雷清朗走入大牢,看到的正是沈顏在給白玉堂布菜,白玉堂喝酒看圖紙。
「呵。」雷清朗靠在牢門口感慨,「這就是傳說中的風流天下麼,連蹲大牢都有女人伺候。」
沈顏白了他一眼,沒說話,白玉堂見她還在身邊,輕輕一擺手。
這一擺手,讓門口的雷清朗不禁皺起了眉頭……白玉堂這樣的人,他還真是第一次看到,這副貴公子的腔調,難怪那麼多女人明知道不可能,還是一頭往他身上撲。
沈顏站起來,乖乖就出去了。
「展昭死了,我跟你說一聲。」雷清朗打開門進來,在白玉堂跟前盤腿坐下,自己拿了個酒杯,斟酒飲,似乎很開心。
白玉堂掏出了袖子裡的白瓷罐子,依然像剛才那樣,抬手輕輕鬆鬆扔進了同一個地方,低頭繼續看圖紙。
雷清朗看了看,微微一琢磨,嗤笑一聲,回頭問白玉堂,「怎麼你不擔心麼?展昭死了哦?還是你對他死活不在意?」
白玉堂不想搭理他。
「不至於吧,莫非是傷心得說不出話來了?」雷清朗嘖嘖兩聲,「看不出來,堂堂錦毛鼠白玉堂,竟然擔心死敵開封府御貓的安危。」
白玉堂繼續看圖紙。
「你敢無視我?」雷清朗怒道。
白玉堂發現這人是不是腦袋有些問題,平日斯文到迂腐,但現在這會兒就暴躁得失去耐性,莫不是真的有病?
「白玉堂!」雷清朗問,「知道關於你的一些事情。」
白玉堂依然是徹底無視這個人。
雷清朗倒是不介意,笑著搖頭,「說你有喜歡的人我還真不信,因為我聽很多人說過,你這人根本沒有心。」
見白玉堂依然無動於衷,雷清朗歎了口氣,「你還記得松江府煙雲樓的琴姬蔣儀麼?」
白玉堂臉上神色倒是微動,不過也沒說話。蔣儀是松江府著名的琴姬,彈得一手好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一天,徐慶在路邊救了個被人欺負的姑娘,那姑娘就是蔣儀。蔣儀說她從琴閣被攆了出來,有人冤枉她偷了一百兩銀子。
徐慶是熱心腸,見她可憐兮兮流落街頭,就陪她回樓裡去討個公道,少了百十兩銀子而已,大不了給她補上麼,也別把人姑娘往外趕是不是。
後來琴閣老闆以為她跟陷空島徐三爺是朋友,哪兒還敢趕她走啊,仔細一查,蔣儀真是被冤枉的。
這事本來沒什麼,可偏巧徐慶與蔣儀一起進煙雲樓的時候,讓他家裡媳婦兒的小丫鬟看到了。小妮子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只以為少奶奶吃虧了,急急忙忙回家告狀,說三爺逛窯子去了!
白玉堂這位三嫂是個母夜叉,徐慶別看虎了吧唧的,平日卻最怕她。
她一聽徐慶敢去那種地方,立馬火往上撞,操起擀面杖就要打死那姦夫淫婦去。正巧讓白玉堂撞見了,見三嫂發瘋了,就趕緊陪著去勸架。
到了煙雲樓,徐慶急中生智將白玉堂往蔣儀跟前一推,對自家媳婦兒說,「你昏頭了,這是玉堂紅顏知己!」
這三嫂雖然凶悍,但很疼白玉堂,聽說打錯人了,還緊著給人家姑娘道歉。而且她也看出來了,是丫頭誤傳,這裡不是窯子而是琴閣!
一來二去,三嫂倒是和蔣儀混熟了,兩人挺談得來。煙雲樓的桑葚酒很好,白玉堂經常來喝一杯,於是和蔣儀也熟絡了。
不久之後,白玉堂出遠門,途中有陷空島的家將送來信,說蔣儀請他回去一趟煙雲樓。那段日子白玉堂和展昭正在西北查案,哪裡有空回去。讓那家將跟徐慶說一聲,蔣儀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給幫把手。
只可惜,等白玉堂三個月後回去,他三嫂傷心地跟他說,「蔣儀半個月前去世了,突然就得了怪病。她傾心你已久,知道不可能也不告訴你心意,只望著臨死能見你一面,你也不來。」
白玉堂聽後也挺不是滋味,怎的傳話時不說清楚。徐慶說是蔣儀不叫說的,說是一切隨緣就好……
雷清朗看到白玉堂眼神微變,笑了起來,「原來你記得啊。」
白玉堂抬眼看雷清朗,這人不會和蔣儀有什麼關係吧?
「別弄錯了。」雷清朗擺擺手,「我只是偶然去過一次琴閣聽過她彈唱而已,為情所傷求之不得的人彈琴,有一股絕望傷懷的感覺,特別好聽。」
白玉堂厭惡,雷清朗其心不正,實在是很佩服他平日掩飾得那樣好。
「嘿嘿,」雷清朗怪笑了一聲,「蔣儀死的那天,我正好在,樓上姑娘們哭成一團,她手裡攥著一塊白綢去世的。我就聽樓外的姑娘都歎氣,說她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你,別說松江府,就算整個江湖誰不知道——你白玉堂,沒有心!
白玉堂臉上並無表情,低頭繼續看圖紙。
雷清朗伸手,把玩著白玉堂手腕上的鐵鏈,「等這次事情了了,我想切開你胸膛看一看,你究竟有沒有心……」
說完,他大笑著站了起來,轉身出門,將鐵門重重地關上了,離去。
白玉堂視線終於從圖紙上挪開,輕到無法察覺地歎了一聲,手中拿著圖紙放在膝上,抬眼……望著不遠處稻草堆裡兩個若隱若現的白瓷瓶子,依然是神色淡漠。
……
海上一陣疾風刮過,帶著一絲海水的腥鹹苦味,展昭站在船頭任海風將長髮吹亂了,揚起又散開……忽然自言自語地說,「我知道你有,是他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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